汪莉
摘 要我国高校图书馆对于在数字人文跨学科合作中应当扮演何种角色、发挥何种作用仍没有清晰的定位与共识,数字人文跨学科团队面临学科文化隔阂、学术地位博弈、组织架构僵化和动力机制缺失等合作危机。高校图书馆亟须回归数字人文价值理念,通过建立成熟、开放和多元的制度环境,组建基于矩阵结构的数字人文团队,设计基于完整合作周期的项目管理计划,建立内外部要素均衡协调的数字生态系统等策略,在新的知识创造模式和新的学术环境中重新定位图书馆,最终与数字人文之间形成真正平等的激动人心的伙伴关系,促进数字人文在图书馆的可持续发展。
关键词 数字人文 跨学科合作 现实困境 对策研究
Digital Humanities in Academic Library: the Practical Difficulties and Countermeasures of Interdisciplinary Collaboration
Wang Li
Abstract There is still no clear positioning and consensus on the roles and functions of academic libraries in the interdisciplinary collaboration. The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 team of digital humanities faces collaboration crisis of subject culture estrangement, academic status conflicts,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rigidity and lack of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Academic libraries need to return to the concept of digital humanistic values, establish a mature, open and pluralistic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set up a digital humanities team based on the matrix structure, build project management plannings during life-time of the collaboration, and create a digital ecosystem with internal and external balance. Academic libraries may reshape scholar status and roles in the new environment, form a truly equal and exciting partnership with digital humanities and finally improve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humanities in academic libraries.
Keywords Digital humanities. Interdisciplinary collaboration. Practical difficulties. Countermeasure research.
20世紀以来,在信息化互联网深入发展、科技与人文深度渗透的背景下,数字人文作为一个新兴的学科领域,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何为数字人文,学界尚没有统一说法。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图书情报学院院长John Unsworth认为数字人文“一端是高效的计算,另一端是人文沟通”[]。剑桥大学艺术人文研究中心Katy Barrett指出数字人文就是将人文学科方法论与计算技术相结合,利用信息工具进行人文研究。[]无论何种阐释,都指向了数字人文的跨学科研究特性。作为一场理论研究与实践运动,数字人文在方法论层面呈现出明显的跨界融合现象,合作是数字人文的支点。图书馆是人类最古老的知识保存与组织机构之一,一直以来都是跨界协作的积极践行者。当前越来越多高校图书馆正参与到数字人文浪潮中,成为数字人文项目的孵化器。在与数字人文的碰撞中,图书馆找到了多种证明其价值的途径,为实现跨界融合与创新发展提供了新理念、新范式和新路径,校园范围内的个体之间正在形成令人激动的跨学科合作关系。
数字人文与图书馆的跨界合作具有一定理论渊源和现实逻辑。国外研究方面,美国教育技术研究所实验室主任Spiro[]指出图书馆与数字人文在方法论和认识论上具有一致性,图书馆可以反映和补充数字人文的核心需求,在开展数字人文项目方面具有天然优势,是数字人文的天然合作伙伴。Sula[]绘制了数字人文和图书馆合作关系模型,从内容、技术和人文等多个维度展现了图书馆与数字人文之间存在的共性,认为数字人文和图书馆可以在数字化、数字挖掘、资源导航、版权管理和技术咨询等多个方面开展合作。美国机构合作委员会(Committee on Institutional Cooperation,CIC)报告指出,“学者、图书馆员、档案管理员和技术人员是当前可行且具有未来持续性的数字合作伙伴”。[]Rosenblum等[]提出馆员可以在数字馆藏建设、元数据、知识产权、数字化存储、数据管理和在线学术传播等方面与数字人文学者展开合作,建立馆员与学科专家的有效沟通与充分协作。
国内方面,虽然数字人文研究方兴未艾,但相较于国外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现有成果主要集中在引介西方数字人文研究热点和相关案例、讨论数字人文基础设施与技术框架、图书馆支持数字人文相关举措及实践经验等方面。部分学者探讨了图书馆与数字人文的契合点,刘炜[]指出人文资料的整理和保存是图书馆与生俱来的工作,数字人文开放、合作、连接、多元、实践的核心价值与图书馆的职业理念完全一致,为面向人文研究的数字人文基础设施建设指明了方向。柯平[]认为图书馆与数字人文在检索、元数据、资源描述、分类、出版与传播、开放获取、关联数据、数据挖掘、资源管理与管护等方面有共同兴趣和很多交集,图书馆在信息组织与描述、人文数据管护、数字人文资源长期保存等方面具有先天优势。徐力恒[]认为高校数字人文的实践,应该建立在人文学者和信息技术学者共同努力,双方沟通协商和深刻了解的基础上。
当然,数字人文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作为一个有争议的时代标签,数字人文自诞生之日起就一直伴随着诸多争议。虽然部分图书馆特别是国外高校图书馆已经积累了大量数字人文经验,但跨学科合作本质是否契合图书馆事业的传统角色仍然受到学者质疑[]。据Fraistat[]调查,78%的数字人文中心至少遭遇过一次不成功的合作关系。Lynne Siemens[]对数字人文项目研究团队成员的采访结果显示了跨学科团队中学者和图书馆员之间浮现的微妙关系。Geoffrey Rockwell[]认为数字人文的压力之一就是那些没有教师职位的替代学者,如图书馆员。2014年美国在线计算机图书馆中心(the Online Computer Library Center,OCLC)发布的研究报告探讨了是否每个研究图书馆都需要数字人文中心,旨在提醒图书馆领导层思考是否要为数字人文中心投入资源。该报告一经发布,即在图书馆员、学科专家和信息技术人员间引发热烈讨论。批评意见认为该报告剥夺了图书馆在数字人文中发挥中介作用的权利,错误地假定学科专家总是了解自身需求。[12]OCLC报告折射出数字人文跨学科合作的紧张关系,也表明在跨界研究背景下,图书馆对于在数字人文合作中应当扮演何种角色、发挥何种作用仍没有清晰的定位与共识。
综上所述,数字人文与图书馆的跨界合作不仅暗示了学术交流中的进化和革命,也隐藏着某种危机。尽管学者对数字人文与图书馆的合作渊源与合作关系进行了多维度探讨,但鲜少有文献关注到数字人文跨学科合作中的紧张关系,及图书馆在其中的角色与定位。正如Gladney[]所称,如果我们正在经历一场数字革命,那只是它的早期阶段。只有直面这一危机,努力寻找解决方案和相应对策,才能在图书馆与数字人文之间形成真正平等的激动人心的伙伴关系。本文通过分析我国高校图书馆参与数字人文跨学科研究的合作困境,提出图书馆促进数字人文跨学科研究的相应策略,旨在促进我国高校图书馆数字人文建设与发展。
1 数字人文跨学科研究中的合作危机
跨学科合作是一种共享创造的社会过程,通过不同学科领域参与者的专业能力和持续沟通形成共同理解和相互尊重,没有任何常规模式。尽管跨学科合作符合图书馆和人文学科研究领域的根本利益和价值原则,数字人文中的合作看似无处不在,但从国内高校的数字人文实践结果来看,跨学科合作往往存在诸多现实困难。
1.1 学科文化隔阂
跨学科研究中的良性合作高度依赖于学者的学科认同。20世纪70年代以后,由于社会信息环境发生变化,新兴技术不断发展,信息技术在图书情报学科中日益占据优势地位,改变了传统图书馆的人文价值取向。人文学科的研究传统决定了人文学者倾向于个体研究,阅读和写作工作呈现孤立状态,很少进行密切合作,这导致数字人文项目中人文学者会更关心数字资源研究的精细化与深入化,其大部分学术活动处于数字人文科研信息链的两端,即生产和利用数字信息;相反,图书馆员则更依赖数字工具或技能培训,实现大数据层面的交叉学科领域知识发现,其大部分工作落于数字人文科研信息链的中部,即组织、检索和管理数字信息。学科隔阂致使人文研究者不了解图书馆提供的数字化服务,特别是在没有数字人文中心的高校,极少有学者意识到图书馆能够为其提供基于完整科研信息链的专业知识和技能。
从近年来国内数字人文会议和项目中可以看出端倪。尽管人文学界对数字人文表现出强烈兴趣,运用数字技术进行人文研究成为很多学术会议的亮点,但在人文学界发起的学术会议中,鲜少见到图书馆学者受邀参会的身影,如南京大学历史学院2017年7月召开的“数字人文:大数据时代學术前沿与探索”学术研讨会,吸引了来自美国、台湾及国内多所知名大学的研究者济济一堂,但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人文研究领域;2016年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编辑部举办“数字人文与清史研究”学术研讨会,成员也大多来自全国高校史学研究领域。同样,由图书馆主导的数字人文项目中,人文学者的参与度非常有限,包括近年来在数字人文建设方面取得一定成果的上海图书馆,在其推出的家谱知识服务平台背后,研发团队基本是由图书馆信息技术人员组成。可见,图书馆员与人文研究者要在数字人文跨学科合作中获得彼此认可,形成共同理解和有效沟通并非易事。数字技术虽然开启了新的人文研究领域和研究方向,但如何运用新技术引领人文研究迈向真正的创新仍是重要命题。
1.2 学术地位博弈
互相尊重和共同理解是跨学科合作的前提。但由于学术地位差异,图书馆员很难在数字人文项目中掌握学科话语权,形成平等的合作关系。
现代大學将学术机构与典藏机构分离,并将后者降为次要的学术支持角色。此后图书馆提供的传统服务表现为一种“服务伦理”,且这种“服务伦理”被映射到所有特定的“以用户为中心”的服务上,一个好的图书管理员往往被认为是学术界的仆人[],与现代大学体系中的学术交流机制无缘。此外,由于馆员知识构成比较单一,难以体现更强的学术性、专业性和技术性,因此目前数字人文项目中,大部分图书馆员的工作内容往往被定义为初级的咨询或支持服务,而不是含有学术价值的智力劳动。服务与被服务之间的紧张关系,使图书馆成为数字人文研究中的“弱势学科”,图书馆员学术地位远远低于学科专家。时至今日,在实际数字人文项目中,图书馆仍然面临这一尴尬局面,即使数字人文起步较早的欧美国家也是如此。2015年美国研究图书馆学会(The Association of Research Libraries, ARL)在一项针对339所高校图书馆数字人文项目的特别调查中指出,学者认为图书馆不是项目合作者,只是服务或内容的提供者。[]不仅学者有如是想法,甚至部分图书馆员也认可参与数字人文的主要动机是为了促进学者的学术发展,而不是提升自身学术能力。[]学术地位的不平等引致一系列合作危机,图书馆员的合作积极性不高,在团队中缺乏权威性和影响力,稳定且长久的合作关系直接取决于其在数字人文项目中的表现。
1.3 组织架构僵化
有效的组织结构是高效跨学科研究合作的重要因素。数字人文大多以跨学科项目制为实现方式,以增设的数字人文中心为组织形式,项目的持续发展依赖于成熟的项目规划、内容创建、技术开发与维护、产品存储和出版传播,其中所有环节都需要科学设计,经由专业管理人员与各部门充分沟通,与技术人员一起寻找解决方案。由于数字人文中心并非植根于院系或图书馆的传统经验,大多是在不触动高校既有组织架构的基础上增设,项目构成人员学科背景各异,多为临时性团队,因此在传统单一组织架构和资源配置模式下,以“学术特区”形式出现的数字人文项目团队与高校传统组织架构存在明显的冲突,这种冲突表现为数字人文项目责权配置体系不明晰,缺乏统一规划与战略,例如数字人文如何建立在现有的工作规划之上?组织中由谁担任主导角色?
另外就目前数字人文中心现状来看,人文专家人员比例占据绝对优势,图书馆员和信息技术人员次之。[]人文学者大都缺乏项目管理经验,导致很多由人文学者主导的数字人文项目常因进度安排不合理、成果无法交付、领导真空等原因失败。大多数图书馆也并未常设专职数字人文岗位,而是等待某个数字人文项目立项以后,根据项目需要临时抽取技术人员以兼职身份进入数字人文中心,为项目提供临时性的特别服务。[]即使少数图书馆设置了全职的数字人文馆员职位,但单打独斗的馆员在调动图书馆资源方面的权限和能力也非常有限,能够启动的数字人文项目规模也有所保留。因此,很多已经完成的数字图书馆项目,由于没有后续增量内容和维护工作,保存至今且能够访问的已经寥寥无几。
1.4 动力机制缺失
目前高校图书馆的数字人文工作仍处于自发状态,学科专家与图书馆员参与数字人文跨学科合作的动力不足。数字人文项目具有显著的资源依赖特性,需要不同来源的科研经费的持续性投入,创建新的数字人文项目意味着要终止或减少其他部门经费。由于现阶段决策层尚未意识到数字人文的发展趋势,高校仍缺少明确的跨学科研究资助政策,因此目前大多数数字人文项目都是以非常零散的方式来完成的。甚至很多著名的数字人文项目,都是仅由一名开发人员或一个小型工作组来管理,这往往代表了项目的短期规划和资金波动,项目成败及持续性往往取决于项目参与者的个体意愿、能力、研究兴趣以及各项临时性拼凑计划。跨学科合作还缺乏一系列奖励和评价机制。现有学术奖励制度和评价机制都是针对传统学术研究而设,青睐学科内部的教学和研究,不鼓励教师从事跨学科教学与研究活动。目前涉及数字人文的奖励机制如跨学科工作量计算、考核及相应的聘任晋升等配套制度仍然缺乏,学院层面几乎没有促进跨学科合作的激励机制,相应的学术评价制度也处于缺席状态,导致人文学者参与数字人文跨学科合作的热情不高。从数字人文项目的后续影响来看,很多数字人文项目尽管开始时轰轰烈烈,最终对人文学者研究的影响或推动却未必尽如人意。如台湾著名的“数字典藏国家型科技计划”,投入巨大,也整理出了浩瀚的史料,但多年来不仅一般历史学家对此兴趣不大,在研究中很少利用,甚至那些参与了这一庞大项目的史学家们也不借助这些新资源、新平台开展研究。[]
综上所述,虽然数字技术和新媒体走入图书馆已达几十年之久,但要走出一条数字人文与图书馆的兼容之路绝非易事。我们应该理性而客观地看待近年来图书馆数字人文的发展现状,审视图书馆在这种合作关系中扮演的角色,并积极寻求应对策略。
2 应对策略
“在所有的学术探索中,数字人文研究……重拾了古代图书馆的精髓,它追求的是多样化形式的信息呈现、知识组织、技术交流与传播,并致力于创造学术研究的可用工具。”[]Stephen Ramsay在这段话中道出了数字人文的核心价值理念,即开放融合、跨界合作与实践探索。数字人文需要的不是支持者和服务者,而是合作者[],图书馆中的数字人文不应该只是一个服务项目。只有回归数字人文价值核心,在新的知识创造与传播模式和新的学术环境中重新定位图书馆学术角色,才能成为学科专家真正的知识合作伙伴,推进数字人文跨学科协作的顺利开展。
2.1 制度环境:回归数字人文价值理念
数字人文领域已经成熟到需要考虑相应的配套制度,而图书馆正是建立这种制度的自然场所。通过建立成熟、开放、包容的数字人文制度环境,可以实现数字人文战略愿景和最佳实践的统一。
领导层要明确图书馆核心价值和战略重点,制定数字人文战略规划,认真考虑支持数字人文的行政和技术基础设施,重新组织资源并向数字人文进行适当倾斜,确保数字人文发展能够与图书馆既有使命达成共同愿景,与高校发展目标保持一致,促进数字人文在图书馆内部及校园学术机制中的推进与发展。爱尔兰国立高威大学图书馆分别于2014年与2015年实施数字学术启动战略和着眼2020战略,确保图书馆数字发展计划与学校整体数字环境并行不悖。改革预算制度和资助体系,构建与各级科研基金相结合的数字人文项目资助体系,鼓励申报体现自身馆藏特色的数字人文项目并予以择优资助,使数字人文研究者能够通过获得项目资助积极融入相关研究。建立数字人文项目评估和质量保障体系,引入不同质量评价标准,如学术价值、社会价值等指标,实现数字人文项目评价由传统单一的同行评议模式转向兼顾科研利益相关者的新模式转变。完善数字人文馆员的聘任和晋升制度,改善成果评定和职称评审的个体化导向,为馆员积极参与数字人文团队解除后顾之忧。
2.2 组织架构:基于矩阵结构的数字人文团队
战略愿景落实到结构方式上,需要制定相应组织架构。数字人文是一个知识开发、知识重组和知识再造的过程,超越了图书馆传统的行政和技术基础设施,因此仅仅将数字人文添加到图书馆现有的业务流程是不合时宜的。目前国内绝大多数高校都没有专门的数字人文中心,只有建立起与战略愿景相匹配的新型业务架构,才能激发高校图书馆的潜能,驱动数字人文创新。
矩阵结构是一个纵向和横向管理相结合的经典结构模型,其特点是以解决问题为导向,以项目开发为目标,既不改变原有职能部门的纵向隶属关系,又有利于形成横向的跨层级部门协作与交流。根据数字人文的现实需求,图书馆可以在矩阵结构基础上,组建一支数字人文跨学科团队。首先由图书馆选拔知识型馆员成立一支常设的数字人文小组,给予小组以一定程度的主动权和领导权。小组可以根据项目实际需求,自行决定吸纳或聘用学科专家,成立数字人文跨学科团队。团队接受双重领导,即接受纵向隶属部门的行政领导,也要向横向部门汇报学术工作。待项目结束后,学科专家返回院系。基于矩阵结构的数字人文团队,适应性强,可以快速灵活地响应图书馆数字人文快速发展的需求,与当前大多数高校提供的临时性数字人文特别服务相比具有优势。
数字人文小组是数字人文团队组建的前提,而知识型馆员则是数字人文小组的核心。小组可能涉及到以下几类馆员:(1)熟悉馆藏开发与利用的学科馆员,关注数字化档案的管理、开发、利用、整合及传播,与跨学科合作的学科专家建立良好沟通和良性互动;(2)数据管理与技术支持馆员,掌握数字挖掘、GIS和可视化数字工具,从事数字人文项目中的数据采集、元数据管理、数据处理及数据保存等工作;(3)协调运营馆员,沟通接洽各院系和部门,根据数字人文项目的研究现状与发展方向,调整合作愿景、研究目标、空间配置和人员聘用;(4)项目管理馆员,如上文所述,嵌入、监测和管理整个数字人文项目的研究生命周期,适应随时变化的用户需求和预算情况,确保项目的可持续性与可访问性。
根据不同规模与性质的数字人文项目,数字人文小组可以灵活投入不同规模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提供不同级别的工具、技术、方法和专业知识。纽约大学图书馆设计的从基础到应用的四级数字基础设施模式,可以为我们提供参考和借鉴。第一层为基础数据工具,通过基本技术工具满足绝大多数学科专家和学生的计算需求;第二层为标准研究工具,旨在提供专门用于研究和学术的数字工具,如Open Journal Systems或WordPress等;第三层为拓展研究,为数字人文潜在合作者提供个性化支撑,如项目规划、项目咨询等;第四层为应用研究,旨在开发具有持续性的基础设施,整合现有工具与产品。
数字人文小组具备较高的专业技能,可以与学科专家共同发现和解决研究问题,构思项目创意并将其转换为研究成果,符合学科专家对于平等合作者的期望,也重新定义了图书馆员的职责与基本技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图书馆数字人文兴趣小组和爱丁堡大学图书馆的学术交流團队就是这种知识型团队。布朗大学图书馆的跨部门团队由数字人文经理领导,涉及的职位有数据管理专家、元数据技术人员、数据可视化协调员、数字学术编辑以及数字学术信息设计师等,与其他研究人员建立了良好的跨学科伙伴关系。[]只有当图书馆员被看作是学术创造过程中的真正合作伙伴时,数字人文跨界合作对图书馆来说才具有了明确的现实意义和发展前景。
2.3 项目管理:基于整个合作周期的项目管理计划
项目管理计划(Project Management Planning ,PMP)是美国项目管理协会于1981年开发的一套项目管理知识体系,其核心是将各种知识、技能、工具和技术应用于项目启动、规划、实施和收尾等各阶段,这也是当今项目管理领域的权威理论体系之一。图书馆在信息资源采选、清理和管理过程中拥有丰富经验,与跨学科团队中的学科专家相比,在长期监管数字人文项目方面具有一定优势。通过聘用新的项目管理馆员或者利用在职图书馆员的PMP技能等方式,图书馆可以建立基于整个数字人文项目合作周期的管理计划。截止2016年,项目管理已经成为数字人文工作岗位中最受欢迎的新技能。[]
数字人文项目管理的第一阶段是项目启动。这一阶段涉及图书馆与学科专家的初步磋商,提出问题,咨询和评估备选方案。项目启动离不开图书馆和人文学者对于彼此学科知识与技能的需求,保持持续沟通,建立相互尊重,努力使双方达成共同理解和共同目标,从而形成积极的合作伙伴。当然并不是学科专家提出的所有项目都适合图书馆,馆员需要在了解馆藏的基础上,把握研究方案的可行性,向学科专家指出超出图书馆馆藏范围的研究计划。数字人文项目管理的第二阶段是规划阶段,就拟定的研究主题开发并制定数字人文项目范围,由人文学者重新组织相关专题资源,图书馆评估数字基础设施现状,估算完成项目所需的人力物力资源,并创建详细的项目进度表。数字人文项目管理的第三阶段是实施阶段,即合作完成数字人文项目工作,监测、评估和报告项目过程,及时调整进度表以应对项目实施中的突发情况。数字人文项目管理的第四阶段是收尾阶段,由图书馆和学科专家一起完成项目报告,对数字人文成果进行有效分类和分级,总结项目结果和经验教训,勇于承担数字人文项目失败的可能性,提供成果传播与应用服务,最终解散项目团队。
2.4 合作場域:内外部要素均衡协调的数字生态系统
学科化、封闭化的科研场域,对置身其中的学者的科学研究具有强大的文化和价值规制作用,是跨学科研究冲突问题产生的文化和价值根源。[]图书馆数字人文研究亟需一个开放、信任的跨学科合作场域,通过构建实体物理空间和虚拟研究平台,最终形成一个内外部要素均衡协调的数字生态系统。
ProQuest的调查表明82%的学术图书馆已将空间改造计划提上日程。[]通过压缩图书馆物理馆藏,打造数字人文实体物理空间,可以为图书馆数字人文专业小组和跨学科专家提供个性化独立区域,交流跨学科学术经验和研究成果,创造有利于学术发展且不受任何单一部门利益干扰的科研环境。数字学术空间涉及到空间选址、环境设计、资源配置、人员管理、项目策划等核心要素,需要图书馆配备专业数字工具、计算机网络、数字存储设备及信息技术人员,努力营造相对宽松的、自由的学术环境。通过召开系列研讨会,合作开展数字人文教学项目,研究人员可以在此进行有效沟通和平等对话。欧美国家高校图书馆对数字学术空间非常重视,迈阿密大学图书馆的数字学术中心鼓励来自不同学科研究领域的学科专家与图书馆员一起参与头脑风暴并制定项目清单。学术空间也可用于教学,图书馆员可以与教师共同设计基于数字化馆藏的数字人文课程,开设数字人文专题讲习班。学术空间将图书馆重塑成一个富有创造性的可从事数字创作的地方,成为数字人文项目的最佳启动场所。
虚拟数字生态系统的实现可以通过设计基于门户网站的虚拟研究平台,为学者、技术人员和图书馆员协同工作提供开放灵活的交互式环境,实现数字人文小组和多学科专家团队之间的弹性组合和优化配置。研究平台支持机构知识库、数字人文分析工具及元数据模型库,同时承担信息门户和机构仓储的职能,集数字人文系统和学术成果系统于一体,可以作为动态、可扩展且经济高效的资源开发与托管平台,为数字人文项目提供基于完整生命周期的托管平台和互动社区。美国多家图书馆发起的DHCommons平台就是一个虚拟数字生态空间,将数字人文项目中跨学科合作的各方机构相互关联,极大地简化了数字人文学者、教师和图书馆的合作方式,为图书馆数字人文项目孵化提供了很好的样板。通过数字人文研究平台,图书馆从项目规划、数据收集和组织、元数据创建、数据分析和可视化,到内容传播和长期归档的整个数字人文项目周期中,在发展和维持数字人文跨学科合作的实现路径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3 结 语
数字人文趋势不可避免。在与数字人文的碰撞中,图书馆的基本技术、机制与能力都蕴含着“颠覆数字图书馆的大趋势”。[]毫无疑问,我国高校图书馆的数字人文建设还处于初级阶段,图书馆参与数字人文跨界合作的角色定位与实践路径仍有待摸索。为应对数字人文的挑战,本文研究了图书馆参与数字人文跨界合作的现实困境,探索了数字人文跨学科合作的可行路径,指出数字人文需要的不是支持者和服务者,而是合作者。只有回归数字人文价值核心,在新的知识创造与传播模式和新的学术环境中重新定位图书馆学术角色,才能成为学科专家真正的知识合作伙伴,最终促进数字人文在图书馆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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