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妍,杜 皓
(陕西师范大学 民族教育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校外教育(after-school education)是在正规学校教育之外,由校外教育机构通过丰富的学习内容、多样的活动形式、弹性的组织形式、灵活的管理模式对少年儿童进行的一种有目的、有计划的特殊教育活动。[1]校外教育能够有效地促进学生个性和社会性的发展,促进学生人格的培养与完善,并推动学生实现全面发展,因而,不少发达国家不断地深化和推进校外教育的调整与改革。
发达国家校外教育起步早、历时长,经过长期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建立了相对完善的校外教育体系,积累了大量可验证、可推广的校外教育改革和发展经验。相对发达国家而言,目前我国校外教育发展的现代化水平较低,发展过程中相互掣肘的现象屡见不鲜,仍存在着师资结构性短缺、长效培训机制尚未形成等发展性问题。因此,加强校外教育改革和综合治理势在必行。推动校外教育改革和治理朝向系统化、纵深化方向发展,实现校外教育现代化的发展目标,需要顺应国际社会终身教育和终身学习的发展趋势,遵循校外教育发展的普遍性规律,重新审视我国校外教育的发展性问题,根据我国校外教育发展的具体历史实际做出正确的战略选择,建设符合我国国情、具有中国特色且真正满足学生发展需要的校外教育。
美国、日本、德国、俄罗斯等国纷纷调整校外教育的发展方向,深化校外教育改革,其主要涉及校外教育机构、校外教育课程内容、校外教育师资队伍、校外教育评价和校外教育治理等五个方面,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可以为我国校外教育的改革和治理提供一定的借鉴与参考。
校外教育机构可为校外教育活动的开展提供基本的场所保障,是校外教育开展的必备条件。专业的校外教育机构,能够促进校外教育活动有效开展,保障校外教育的顺利实施。校外教育之所以重要,一个关键的因素在于:校外教育机构对儿童和青少年的成长和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2]因此,规范化的校外教育机构在满足孩子校外的选择性学习需求、培育发展兴趣特长、拓展综合素质方面可起到积极作用,并影响他们的全面发展和身心健康。
尽管美国尚未设置专门的全国性校外教育机构,但是美国已将校外教育充分融入家庭、学校与社会中。凡是对学生有教育意义的场所,比如主题公园、博物馆、纪念馆、艺术馆甚至大学等,均免费对学生开放。美国政府和社会各界对校外教育十分重视,特别是美国政府于1998年颁布的“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The 21st Century Com⁃munity Learning Center),推动着美国“放学后计划”(After-school Programs)如火如荼地开展。美国为了提高公共教育质量和推动青少年健康成长,充分利用“放学后计划”有目的、持续地为青少年开展校外教育的项目。[3]美国校外教育机构注重核心功能的发挥,凸显了在育人方面的专业性。美国不仅组建咨询团队为校外教育机构提供专业的咨询服务,而且积极推动校外教育机构之间的互动与合作。[4]
日本将校外教育视为学校教育的一种延伸,注重开拓校外教育机构在民众自我教育和相互教育中的作用,注重塑造学生的个性,培养学生的独创精神、爱国主义和集体主义精神,促进学生自我意识的觉醒,促使学生形成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等。[5]日本校外教育机构的体系和数量规模极为庞大,上至事、区(町),下至街道(村),一般都设有校外教育机构。校外教育机构多样性特征明显,除了发展校外教育最主要的公民馆之外,还包括少年宫、图书馆、博物馆、青年之家等。日本以建设终身学习体系为中心,积极推动校外教育体制的改革,实行“学社融合”(the Fusion of Communities and Schools)[6],促进校外教育机构之间的统筹协调,发挥对学生教育的合力作用。
德国在充分发挥图书馆、档案馆等公共文化设施服务作用的基础上,与社区合作共同设立“学习岛”(Learning Islands)[7],满足学生学习和发展的需要。“学习岛”无论从空间上还是组织上都是真实学习环境的部分。在“学习岛”中,学生以小组或团队的形式共同合作完成学习过程中特定的学习任务,其学习效果须达到一定的质量要求。同时,学习岛中的教师作为辅导人员对学生学习中遇到的问题和困难提供帮助。德国积极推动校外教育机构功能的发挥,注重培养学生的冒险精神、创新精神,鼓励学生独立性和创造性的发展。
俄罗斯拥有相当于学校总量1/5的校外教育机构,校外教育活动基地规模非常可观且类型丰富多样,校外教育与学校教育相辅相成,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有机体。校外教育主要以少年之家、文化宫、少年宫等为中心,这些机构向学生免费开放,且国内所有的音乐厅、美术馆、影剧院等也实行学生减、免票价等优惠制度。比较有名的青少年校外教育机构如圣彼得堡地方志实验室,其目的在于整体上拓宽学生有关圣彼得堡的历史和文化知识;吸引学生参加城市的重建及文化古迹的研究与保护工作,帮助学生在课后掌握徒步旅行、游览城市及周边地区的经验和技能。[8]
特色化校外教育课程的设置对学生的发展、校外教育的改革与实践具有独特的价值和作用。创建特色化的校外教育课程是推进和深化校外教育改革的重要举措。发达国家校外教育课程内容丰富多样,特色鲜明,主要分为自然科学、社会文化与社会实践等。
美国不仅开设专门的学科知识课程,还开设多样化的社区服务课程,旨在指导学生的生活,塑造学生的人格,拓展学生的职业素养,增强学生的环保意识和卫生保健意识等。同时,美国校外教育着力于社会救济,提升青少年的社会适应能力。校外教育在课程设置上突出以下内容:在贫困社区开展“校外活动”,为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提供与同龄孩子一样的教育资源;帮助学生提高学习能力,降低辍学率;帮助学生认识自身潜力,开展职业技能培训;开设药物和暴力防治等课程。
日本校外教育课程内容的创设以提高学生与社会发展相适应的核心素养为目标,以学生的个性化和全面发展的需要为导向,对学生进行“心灵教育”[9],丰富学生对自然、社会、生活的体验,注重对学生主体性、自主性和个性的培养。日本校外教育课程内容丰富、跨度较大,涉及志愿者服务、义务服务、野外生存训练、道德修养、环境保护、艺术欣赏等内容,使学生更加亲近自然和社会,培养学生的集体主义和爱国主义情感。
德国校外教育课程以提高学生的社交能力和社区服务能力等内容为特色,注重锻炼学生的社会实践能力。俄罗斯的校外教育课程设置以学校课程为参考,在深化和拓展学校课程知识体系的基础上凸显个性化,课程内容涉及自然科学、社会历史文化、艺术欣赏与鉴别等方面,满足学生多层次、多样化的课程需求。
加强校外教育师资队伍建设是发达国家深化校外教育改革所达成的普遍性共识。校外教育师资队伍可为校外教育活动的开展提供充足的人力资源保障,是关系校外教育能否顺利开展的重要因素。
美国校外教育教师的聘用制度和进修制度非常严格,在具备国家教师资格证书的基础上还需进行再次认证。校外教育教师必须定期进行在职或脱产进修,对校外教育教师进行终身教育,不断更新校外教育教师的知识信息储备。德国的校外教育教师由综合性大学或高等院校进行专门的培养[10],校外教育教师的学历必须符合国家规定,且必须掌握教育学、教育法等相关知识,参加教学实践和见习活动。校外教育教师的培训和进修已经成为一项义务,教师必须严格履行。
日本建立了一套新型的校外教育教师培养制度,并将教师教育纳入终身教育体系之中。日本依据其《社会教育法》对校外教育教师的任职资格进行严格限定,具备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并取得相应的许可证后才能从事校外教育。校外教育教师必须参加进修和培训,国家专门设立社会教育部,负责校外教育的教师培训且由都、道、府、县的教育委员会负责对校外教育人员的培训,提高从业人员的专业性,使之更好地服务于校外教育。
俄罗斯制定了专门的标准,对校外教育工作者的培养内容、培养标准进行系统的规范,对教师的文化知识修养和专业知识修养提出了具体的要求,设置定期的进修制度和管理制度,促进校外教育的专业化和内涵化发展。俄罗斯从事校外教育的教师队伍一般由中小学在职教师、专家和专长性人才组成,并给予教师丰厚的补贴。
建立以实践为支撑的校外教育评价体系是时代发展的需要,是解决校外教育发展瓶颈性问题的抓手,是实现校外教育健康持续发展的必经之路。发达国家依据校外教育发展的理论和现实基础,制定校外教育评价指标与标准,开发相应的校外教育评估程序和系统,创新校外教育评价手段与方法等,建立了完善的校外教育评价体系,引领和推动了校外教育的发展。
美国从国家发展和学生全面发展的需要出发,制定了高规格的校外教育评价标准,实行法制化的评估程序。美国开发了专门的校外教育评估系统(After-school Program Assessment System,APAS)和课外项目时间评估工具(APT)[11],对校外教育的实施过程进行评价,采用质性评价和量化评价相结合的评价方法,监测校外教育的改革效果和发展质量。美国的校外教育评价不仅注重对学生科学文化素质的生成性评价、公民意识的养成性评价,而且注重对学生道德品质教育和社会价值观教育程度的评价。
日本的校外教育评价并不局限于对学生学科专业知识掌握程度的评价,而是注重对学生的实践性经历和终身学习能力的评价。在校外教育开展的过程中,全面掌握校外教育的发展动态,实时监控校外教育的实施效果,家长、社会团体等也可以参与到校外教育的评价中来。俄罗斯的校外教育评价关注校外教育的实施过程,反映学生真实的学习情况以及知识和技能的获得情况,注重对学生核心素养养成情况的评价。
发达国家通过制定与颁布相关的法律政策,确定校外教育的责任主体,规限校外教育主体的责任,积极发挥和调动全社会力量,推动多元主体参与校外教育改革和治理之中,推进校外教育的协同化、民主化、科学化管理。
美国政府颁布了《不让一个儿童掉队法案》,为家庭条件较差或学习能力较差的学生提供教育补习服务[12],同时制定了“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旨在促进青少年学生的健康成长,提高校外教育质量。美国以政府的财政拨款、社会性捐赠和学生家长缴纳的学费作为校外教育的三大经费来源,为其运行提供广泛、持续的资金支持。美国建立了综合化的项目管理体系和完善的项目监管体系,随时监控校外教育活动项目的运行。
俄罗斯将校外教育和基础教育放在了同等重要的位置。联邦政府高度重视校外教育工作,校外教育治理以政府为主导,政府作为主要的责任主体,为校外教育的发展提供财政经费、场所等方面的支持,并建立了校外教育活动协调委员会。俄罗斯专门设置了课外补充教育局,对校外教育工作实行专管专治,将校外教育工作的管理和落实作为政府的分内之事,并鼓励和带动校外教育机构、家庭等其他主体积极参与到校外教育治理中来。
日本实行多元主体共同参与、共同治理,激发社会活力,充分发挥各主体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从而使日本在国际校外教育发展中处于领先地位。日本《教育基本法》规定,国家和地方公共团体、学校、家庭等责任主体必须为校外教育的发展提供支持,必须切实履行自身的责任和义务,必须为校外教育的发展贡献出力量。
校外教育改革是一项综合性、系统性的工程,因此需要发挥国家、社会、家庭、校外教育机构的合力作用,协同推进校外教育的综合治理,实现校外教育的持续健康发展。我国校外教育改革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立足于我国校外教育实际,在借鉴发达国家校外教育改革经验的基础上,推进我国校外教育协同治理,实现我国校外教育的本土化发展。
毋庸置疑,校外教育机构的水平直接影响校外教育的办学质量,关乎校外教育的发展走向与前途命运。发达国家校外教育的改革是沿着提升校外教育机构的资质水平,摆脱传统经验的束缚,对校外逐步走向专业化、科学化、规范化的发展道路,这对提升我国校外教育机构的专业化水平,促进我国校外教育的改革与发展具有重要的示范作用。2018年初,我国教育部等五部门联合颁布了《关于切实减轻中小学课外负担开展校外教育培训机构专项治理行动的通知》,对校外教育机构的整治部署了专门的行动计划方案,这是加强和规范我国校外教育机构的一个起点。我们应该以此为着力点,落实好校外教育机构的综合治理工作,还给学生一个健康成长的校外教育环境,回归校外教育促进学生个性发展、社会性发展和全面发展的本真。[13]
借鉴发达国家校外教育的经验,首先,应制定严格统一的“国家标准”,按照“国家标准”真正将校外教育机构培训资格的确定、培训主体的审查、培训机构的定期核查、培训行为的规范等落到实处,实现我国校外教育机构的科学化、规范化、有序化管理;其次,国家应该尽快出台和完善校外教育的政策与法规,规范和约束校外教育培训机构的行为,将校外教育乱象扼杀在摇篮里;再次,加强立德树人、素质教育理念和教育公平理念的宣传和引导,促使校外教育机构树立正确的发展理念,使之尽快步入正确的发展轨道;最后,校外教育机构要在多元治理理念下具备责任意识和国家意识,真正发挥自身作为责任共同体成员的作用,推动与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等的深度融合,提高教学实效,实现我国校外教育的专业化发展。
我国校外教育课程内容相对单一,大部分校外教育机构紧紧围绕升学和考试展开,主要涉及学科知识补习、艺术技能培养等方面,功利性特征明显。因此,改革校外教育课程内容,遴选科学多样的校外教育课程内容,形塑特色化的校外教育课程体系是实现我国校外教育健康发展的重要任务。
我国校外教育课程内容改革,首先需要根据具体情况,加强顶层设计,制定符合我国教育目的的、统一的、科学的、规范化的校外教育课程内容选择标准;其次,课程内容是学校教育和校外教育的重要结合点,校外教育课程内容是对学校教育课程内容的补充和延伸,应该加快实现我国校内、校外课程内容的有效衔接;再次,采用“引进来”和“走出去”相结合的方式,借鉴发达国家校外教育课程的内容,充分挖掘与整合我国的校外教育课程资源,丰富校外教育课程内容;最后,改革校外教育课程内容,不能仅仅局限在知识层面,还应注重社会实践技能方面,注重校外教育课程内容品质的提升,坚持多样化,凸显特色化。
提高校外教育的师资水平是校外教育发展迈向内涵化发展之路的必然选择。我国校外教育由于存在教师任职资格规范化力度不够,定期化、制度化的校外教育进修和培训机制尚未完全形成,教师的权利、薪资水平和社会保障等缺乏有效的保障,校外教育师资水平与校外教育的实践发展需要不相适应等问题,致使我国校外教育的师资水平与发达国家相比存在很大的差距。因此,提高我国校外教育的师资水平刻不容缓。
首先,应该规范我国校外教育教师的任职资格,制定校外教育教师的标准规范,对校外教育教师的学制、学历、学时等进行严格要求,实行重点培养,提高校外教育教师的知识文化水平、专业技能水平和对校外教育实践的指导能力;其次,构建一体化的校外教育实践模式,积极开创条件,推动校外教育教师的教学见习、实习、研习活动的顺利开展,并为其实践活动提供指导,同时为校外教育教师提供定期或不定期的培训,实现校外教育教师进修培训的制度化、常规化;再次,保障校外教育教师的权利,提高校外教育教师的薪资水平,为校外教育教师提供健全的社会保障,建立健全校外教育教师的专、兼职聘任制度;最后,提升校外教育教师对信息数据的收集处理能力,提高对互联网等信息技术的应用能力,培养教师的终身学习和终身发展意识,推进校外教育机构挖掘自身潜力、增强发展能力,并形成发展机制,以实现其内涵式发展。
我国校外教育评价主要集中在校外教育课程结果的评价,而对校外教育课程目标设计、校外教育课程内容建设、校外教育课程实施过程等环节涉及较少,尚未充分展开探讨。
完善我国校外教育的评价机制,首先应该建立一套国家统一的校外教育评价体系,修正和弥补现有校外教育评价体系的不足,高标准、严要求地规范我国校外教育评价,使我国校外教育评价活动的开展能够有据可依;其次,根据我国国家、地方、学校的发展实际开发专门的校外教育评估系统,实行质性和量化评价相结合的评价方法,提升校外教育评价工作的透明度,推动校外教育评价的高效、有序开展;再次,实行以自评为主、自评和他评相结合的评价方法,改革和创新校外教育评价实施方式,坚持以评促改、以评带创,重视校外教育实施过程的评价;最后,校外教育评价机制的完善需要从国家、社会和学生的发展需要出发,积极发挥评价的反馈促进作用,提升我国校外教育的品质,使校外教育改革沿着正确的发展轨道运行,实现健康可持续的发展。
校外教育的健康有序发展是国家、政府、社会与每个公民的共同责任。校外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关乎校外教育发展的命运与前途,是实现校外教育现代化的重要保障[14],同时也是深化校外教育改革,实现校外教育协同治理的总体性要求和必然选择。因此,促进校外教育的健康可持续发展,必须发挥校外教育责任共同体的作用,推进校外教育的协同治理。
推进校外教育的协同治理,实现校外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首先,必须将立德树人的校外教育理念、校外教育公平的积极推动与落实、素质教育的充分开展作为最根本的价值导向;其次,应逐步完善校外教育的制度建设,颁布相应的法律法规,制定相关政策,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校外教育制度体系;再次,明确校外教育发展共同体的权利和义务,界定共同体各成员参与校外教育治理的范围和程度,妥善处理共同体成员之间的关系,增强共同体的责任意识和整体性意识;最后,校外教育的发展是一个整体,受多重因素的影响,各主体、各层级、各因素与各环节之间层层相扣,因此,需要加强政府、社会、学校和家庭等共同体成员之间的沟通与协调,促进资源的优化整合,发挥共同体的合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