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强 ,张瀚博
(神垕国际陶艺公社, 河南 禹州 461000)
钧瓷具有丰富的表现形式和独特的艺术语言,它蕴含着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之精髓,是极为宝贵的精神财富和市场资源,不但需要传承、保护,更需要进一步跟上时代步伐,不断创新发展和深度开发。为此,河南省美术家协会、中国钧瓷艺术网、新陶网、平顶山学院、中共禹州市委宣传部、禹州市文广局在禹州市神垕国际陶艺公社先后举办了三届国际钧瓷陶艺创作营,即“河南省2014年首届国际钧瓷陶艺创作营”“河南省2015年首届东亚钧瓷陶艺创作营”“2015年河南省第二届国际钧瓷陶艺创作营”。这一系列的集创作、展示、研讨、交流于一体的钧瓷专题国际活动,为钧窑创作提供了新的生发空间,丰厚了钧窑艺术生生不息的技艺基础,扩展了钧瓷艺术的潜力与张力,推动了钧瓷艺术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型。中外陶艺家的创作理念、手法及作品,也反映出当代钧瓷陶艺创作的新趋向。
通过举办国际钧瓷陶艺创作营,我们直观地感受到了钧瓷艺术的巨大生命力和国际影响力,也看到了钧瓷创作的国际化趋势。中外陶艺家集聚一堂,一起创作展示,相互切磋交流,彼此影响渗透,共同探讨钧瓷历史与现实、传承与创新、保护与开发等问题。参加国际钧瓷陶艺创作营的陶艺家众多,外国陶艺家有墨西哥的大卫·恩母布朗、阿道夫·卡马乔·席尔瓦和卡拉·亚历杭德拉·埃尔南德期克鲁斯,瑞典的艾伦,日本的星野晓,韩国的朴钟一、李武进、许晓政,以色列的欣姹·伊万·陈、萨拉·本·约瑟夫、舒拉·米塔·泰布鲁姆·米拉,爱沙尼亚的安妮·图等;我国陶艺家有台湾的王正和、江苏的卢剑星、四川的周晓冰、河南的杨庆平与张大强、江苏的卢剑星与孔令武、广东的赵淋、江西的李振、山东的胡考鹏、西安美术学院的杨志、浙江理工大学的熊开波等。这样的钧瓷创作盛会突破了钧瓷创作苛守本土、地域隔绝的局限,体现和进一步推动了钧瓷创作的国际化。
三届国际钧瓷陶艺创作营期间,中外陶艺家各施绝技,表达着不同的陶艺文化与艺术理念,直观鲜活地传达出各自对钧瓷的感受与体悟、理解与认知。他们将现代陶艺,尤其是现代生活陶艺融入钧瓷创作中,彰显出钧瓷陶艺创作的现代性。
现代陶艺以陶瓷材料作为造型的主要媒介,突破传统的创作理念和表现形式,用具有时代精神的新的表现方法,表达现代人的理想情感、心理、性格、意识和审美观念。它更注重关照人的精神领域,注重挖掘人的内心世界,将暗示、拟人、象征、隐喻、联想、意象等手法视觉化,表现人的意识对物质、精神世界的多重反映。参加国际钧瓷陶艺创作营期间,中外陶艺家的钧瓷创作大多都融入了现代陶艺的元素,使钧瓷面貌焕然一新,极具时代感,更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标准和情趣需要。下面谨就现代生活陶艺对钧瓷创作的影响及其在钧瓷作品中的体现进行分析阐述。
传统生活陶艺是以批量生产为特征的程序化劳作,缺乏艺术个性的表达。而现代生活陶艺与传统生活陶艺不同,虽然也是以陶泥作为物质载体,但其借以体现的是一种现代的艺术精神,主张个性发挥、自由创造,以及实用品的艺术化。现代生活陶艺敢于扬弃传统陶瓷对称、规整、精巧的古典审美趣味,突破原有的技术规范,朝着自由随意、极具想象力的人文精神方向发展。在国际钧瓷陶艺创作营期间,当代生活陶艺的载体,特别是造型趋向多样化和幻象化,大多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实在的“盘、碗、瓶、罐”,即使是“盘、碗、瓶、罐”,也演化成了陶艺家自由表达观念、放飞想象力的载体。陶艺家们更注重的是在制作过程随机性和情感性的表达。笔者结合钧瓷陶艺创作,试从存放空间、制作方式和情感表达三个方面分析现代生活陶艺与钧瓷艺术的融合。
物质文明的高度发展,工业化时代的环境污染,使当今人类渴望回归自然,在这种心理需求之下,陶艺家们更加注重黏土的内在本质,并力图在作品中表现出质地效果,有意保留土的自然属性。故从事现代生活陶艺制作的艺术家大多喜欢采用粗质材料进行创作,如粗陶泥、大缸泥和匣钵料。这些粗质材料制作的器皿,如果用传统生活陶艺的评判标准,是“低级”品,但其却在现代生活陶艺家那里受到“礼遇”,表现出“高级”的艺术效果,焕发出一种质朴的情感和粗犷的气魄,透射出浑厚、原始、古拙、沧桑的自然力量感,这是一种不加修饰的美。因此,这些粗质材料制作的生活陶艺进入了大都市的会所、咖啡厅、酒店等极具品味的高雅空间。转角处自然质朴的粗质花器,疏朗、空灵地插上几枝干花,无一雷同的手工粗质茶杯,精心设计的粗质餐具,无不散发着朴实自然的味道,使整个环境充满了高雅的艺术气息。
在国际钧瓷陶艺创作营期间,陶艺家进行生活陶艺设计或创作时,通常会采用抽象的造型,抽象但不脱离具象,不追求酷似、不眷恋原型,而强调的是哲理的升华。因此,他们的创作有很多的随机性和不确定性,完全服从情感的需求。他们的作品能让人感觉到陶艺家的实验性品格。如舒拉·米塔·泰布鲁姆·米拉采用拉坯成型的方式进行创作,但她并不满足这种同心圆的造型,而是别出心裁地利用坯体柔韧可塑的特点,采用挤、压、捏、拉等手法,对坯体进行塑造,使形体不只停留在圆的基础上,而是有了更多的变化,这些集中表现在其作品《提梁壶系列》上。再如圆光大学博士许晓政利用轮盘旋转,把坯体拉到所需高度时突然扭转泥坯,利用地球引力,让坯体伸展、坍塌、变形和破裂,体现出一种破与立的辩证理念。同时,这种造型语言的处理把现代陶艺创作中的造型语言和理念运用到现代生活陶艺创作中,拓展了现代生活陶艺的范围,表现出时代特征和陶艺家的个性。而这种创作方式没有一个早已预定的模式,充满了随机性和偶然性。
在现代生活陶艺创作中,人与泥情感互渗,它消弭了人与物、精神与物质,现象与本质的界限,在物中融入自己的灵魂,注入自己的血液,追求我中有物、物中有我、物我同一的境界。如王正和的作品《风生水起系列》,采用拉坯成型的手法,作品的腹部用手指互动而留下水纹一样的肌理,经过钧釉窑变,杯子呈现了春、夏、秋、冬的韵味,而壶体上面装饰着两个点,代表着阴与阳、真我与假我。朴钟一的作品,采用拉坯成型、切割重构的手法,以曲面的重叠变化,来表现人对自然的感知及人与自然的合一。胡孝鹏从汉代陶器无意识的刀痕中寻到情感,并用心把这一缺陷用激情的方式放大及表达。其作品的肌理纹路或如万马奔腾后的蹄印、坦克战车碾过的履带痕迹,或如万箭齐发、大雁列队飞翔,或如风吹万倾麦田波浪起伏、春风吹动一池春水微波荡漾……其视觉美真是扑面而来,妙不可言,扣人心弦。
三届国际钧瓷陶艺创作营期间,中外陶艺家以鲜明的个性、独特的理念,创作呈现了600余件钧瓷作品。其中既有中规中矩的传统陶艺作品,也有技法新颖、造型新奇的现代陶艺作品。他们的艺术创作,大致用以下几种成型手法完成,而这些成型手法复合多变的特点也反映出钧瓷造型手法的新趋向。
拉坯成型分同心拉坯成型和坯体提拉成型两种。
1.同心拉坯成型
同心拉坯成型是一种比较原始的成型手法,也是钧瓷常用的成型方式,就是利用轮盘的旋转,用双手控制泥料并与泥土进行对话。它在运动中赋予泥土筋骨,使泥土成为立体中空的形体,又赋予泥土“精、气、神”,塑造出丰富优美的器型。三届国际陶艺创作营为同心拉坯成型增添了新内容。即在作品拉成后,利用轮盘的旋转,手指在器物中部上下互动,形成深浅对比的水纹肌理。如王正和的《风生水起系列》,充分利用黏土的柔韧性,在拉坯成型后继续对坯体进行塑造。再行塑造时就不必旋转了,在静止的状态用挤、压、捏、拉等手法,可改变主体部分的形状,也可改变局部的特点,使形体不只停留在圆的基础上,还可以有更多的变化。
2.坯体提拉成型
坯体提拉成型是国际上近年来采用的拉坯成型手法,它打破了千年来轮盘成型的一贯模式,而是利用地球的引力成型。操作方法是先在转轮上把泥团拉成所需造型,在旋转中突然扭转泥坯,利用重力让泥土伸展、坍塌、变形和破裂,同时注重在拉坯过程中对手工痕迹的保留,泥坯在手与拉坯机的共同作用下,变幻扭曲,并且使其以这个过程中最自然的形态保留下来,这也是对泥性最质朴的保留。
1.捏塑
捏塑成型是完全靠两只手制作器形。由于是托在手中成型,掌心形成半圆形,制品在手中不断转动,随着手形自然地成为圆形。这类制品就形体比例而言,不会有过高或过瘦的形体,高度和直径的差别不是很悬殊,形体的尺寸也不会太大。以这种成型手法完成的作品,浑然天成,毫无造作之感,表现着一种内在的生命力,别有一番趣味,如安妮·图的作品《白色精灵》。而艾伦则借用模具,用泥条在模具内反复穿插、缠绕、转动,尽情发挥着陶艺家对泥的感动与激情。陶艺的形态也在陶艺家手底下变得“千姿百态”,从而使人“眼花缭乱”。
2.轮塑
也可以说是旋转塑造。在此三届国际陶艺创作活动中有四种轮塑手法呈现。
(1)用拉坯拉出基本造型,然后缠绕粘上像树枝般的饰物。作品周围装饰性形状反复缠绕,仿佛是一条条盘根错节的树枝,散发着极强的生命力,给人如梦似幻的感觉。
(2)用拉坯拉出近似的两个以上的造型。在干湿度适合的状态下,一个作为基本造型,其余的切割成所需的泥片,以曲面的重叠来求变化,作品仿佛如波涛起伏般变形,突出了韵律与节奏美。
(3)用拉坯拉出球体造型,后在表面下压,继而在器物内部上顶,塑出所需纹样。以拉坯方式完成的作品在空间中富有流动感,因为这独特的、可塑性强的泥团在陶轮上就是流动的,如朴钟一的作品《满》。
(4)在转轮上拉出中空的球体,然后双手根据造型需要在慢轮上塑,形成极富韵律和节奏的造型。这种巧妙利用泥团在陶轮上延展所产生的张力和韧劲的造型手法,随意但同时又控制在理性之中,不经意间带来意外的惊喜。在这般收放拿捏之下,作品宛若天成且富于变化,充分体现了一般材料无法企及的玩味特质,展现了其他雕塑形式望尘莫及的艺术体验和超凡的感染力,在这方面舒拉·米塔·泰布鲁姆·米拉的作品《生命》最具代表性。舒拉认为黏土是有思想的,与这种物质进行对话,就能够更加深刻地理解黏土的特性和表现力,因此她往往会在轮塑作品仍柔软的时候,手捧作品站在适合的高度,后双手松开,让黏土与地球对话,呈现最自然、朴实的肌理与状态。
泥条盘筑成型是最古老的一种成型手段,远在新石器时代的陶器,就采用此方法成型。泥条盘筑成型是将泥料搓成均匀圆条,再根据所需形体造型一层层叠加或用一根长泥条作螺旋形向上盘筑成型。
现代人类渴望“返璞归真、回归自然”。在当下这种心理需求之下,陶艺家从古代陶工的原始意识中,看到了陶瓷的内在本质,并力图在作品中直接表现出质地效果,有意保留土的自然属性。
在国际陶艺创作活动中,日本陶艺家星野晓和钧窑本土陶艺家张大强都采用了这种手法创作。如星野晓的《春雪》,从泥条的第一根开始至收尾,以情感支配泥条,按造型需要,使泥条相互排列,穿插挤压,扭曲旋转,最大限度地发挥泥料可塑性的自由度,来表达对自然的理解与认识。观其作品,使人感受到“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哲理。而他的《迁徙》则由情思驱动舞蹈,按造型需要定位。定位的泥条形成对比、变化,粗细、长短、曲直自由组合,表现了物象的神韵和装饰趣味。其作品富有活力的肌理效果以及富有情趣的装饰效果,显示了动物世界生命的丰富和天真。
泥片成型是当今世界陶艺创作中一种常见的表现手法,是当今艺术思想在陶艺领域的反映。它作为一种独立的造型手段,内含丰富的艺术形式和独特的造型语言,以丰富的肌理效果、不可复制的特性成为当代陶艺创作中极具魅力的一种成型手法。此三届陶艺创作活动中,泥片成型以多种风格呈现。如大卫·恩母布朗的作品《古墨西哥宫殿》具有机械美学的构成意义;许晓政的泥片作品《器》质朴、飘逸,洋溢着浓郁的东方特色;朴钟一的泥片作品《空》散发着“阴中产生阳,从无产生有”的东方哲学意蕴;欣姹·伊万·陈的泥片作品《流动》以极简主义形式表达,如飘带飞舞,没有起点和终点,不息的循环往复透露着有限中的无限,象征宇宙的衡动;萨拉·本·约瑟夫则把泥片反复摔打与搓揉,其《绽放》丰富的肌理表露着黏土迷人的魅力与生命;杨庆平的泥片作品具有漫画夸张与变形的特色,再加上泥片丰富的肌理效果,彰显其对线条节奏与韵律美的自如掌控与把握。
钧瓷是一种釉性独特的艺术陶瓷,它对中国制瓷工艺最大的突破在于钧釉采用氧化铜为着色剂,在还原气氛中烧成铜红釉。铜红釉的成功烧制,彻底改变了以往我国陶瓷生产中只有高温青釉和黑白釉的单一格局,极大地丰富了陶瓷装饰的内容,为后来陶瓷装饰艺术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对世界陶瓷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钧瓷在釉面上表现为青若蓝天或红似朝霞,在青色背景上弥漫各种红色流纹,或在紫色背景上有蓝白丝流纹,宛若花玛瑙一般美丽。钧釉釉层肥厚,覆盖力强,能够把胎面充分盖住,只有凸线角才能透出胎面。由于烧成时釉面流动,釉层在不同部位的厚度也不一样,形成深浅不同的变化,尤其是线角处更为突出。于是,就钧瓷器物来看,凹线角处釉层较厚,颜色较深,凸线角处釉层较薄,透出胎色。形体坡度小的地方釉厚色重,坡度大的地方特别是垂直状的面,釉色交错变化,把釉在高温下的流动痕迹惟妙惟肖地显示出来,像瞬息万变的自然景象一样瑰丽动人。所以,有人用“夕阳紫翠忽成岚”的诗句来赞美钧瓷的“窑变”之美。
现代陶艺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泥料可塑性而不受任何条件限制,按照造型需要,任意将黏土“旋转、扭曲、挤压、收缩”等成型后自然天成。这一特点足以保证和釉浑然一体。如作品《西部人》用炉钧釉装饰,这种釉呈现一种若朝霞辉映下桃花一样幽雅的浅红色,有的在深红之外较浅部位微泛浅黄或淡绿,有的红中泛绿,而在粉嫩釉色之中又呈现浅绿色苔斑。它的自然变化之妙达到了鬼斧神工、浑然天成的效果。作品《春雪》通过釉的高温脱口,凸凹的肌理使釉色变幻莫测,巧夺天工。作品《风生水起系列》用钧红、月白、炉钧装饰表现了“春、夏、秋、冬”四季景色。作品《龙驹》则以富有韵律节奏的线条,采用钧釉淋、浇的操作工艺,产生流淌的变化,表现了物象的肌理效果和装饰趣味。参与创作的陶艺家们一致认为,作品过于繁缛复杂就会与釉色相争,而简洁的造型更能衬托钧釉的华美与神韵。
三届国际钧瓷陶艺创作营的成功举办极大地拓展了当代钧瓷艺术的生发空间,丰厚了钧瓷艺术生生不息的技艺基础,扩展了钧瓷艺术发展的潜力和张力。总结这三届国际钧瓷陶艺创作营的活动,阐释其价值和意义,不仅有利于达成思想、文化方面的交流和共识,在国际化视野下观照钧瓷文化艺术,更利于产生革命性的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