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倩
(安徽省阜阳市临泉县迎仙镇殷庄小学 安徽 阜阳 236417)
汉字作为表义体系的文字,其字形与它所记录的词之间存在一定的对应关系。汉字的形体经历了甲骨文、金文、小篆、楷书等漫长历史的演变,尤其在隶变之后,由从前的以图示义的古文字隶变为图画性减弱、符号性增强的今文字。在汉字形体演变的过程中,类化是一种重要现象,贯穿汉字形体发展过程的始终。汉字的类化是汉字在形体演变过程中字形相互影响的一种现象,某些字把它们在形体结构上共有的特点推及到别的字身上,使被影响的字在形体结构上也有相同的特点从而增大了汉字形体的趋同性,[1]汉字的类化使汉字呈现出归类集中的特点。
早期的汉字学研究中,就有学者们用“同化”这个词语来指称这种汉字形体趋向相同的现象。
王力先生认为:类化法通常是按照形声字的原则,把没有形旁的字加上一个形旁,例如“夫容”加成“芙蓉”;有时候是形旁不明显,就再加一个形旁,如“冈”加成“岗”;并着重指出最容易类化的词语是双音词,如“峨眉”加形旁成“峨嵋”。[2]
在汉字类化的过程中,许慎所作出的一个重大贡献,就是在总结前人认识的基础上创制了部首。他根据当时对汉字形音义关系的认识,按照其字形的结构特点,第一次对9353个小篆字进行了全面系统的归纳。他从字形和字义的结合出发,将含有一个共同部件的字根据形体系联依类归纳为一部,总共得出540个共同的部件,这540个共同部件就是现在所说的“部首”。“凡某之属皆从某”,一部中的每一个字不仅都具有这个共同的部件,而且都与这个共同部件即部首在意义上有着类的联系。其实,部首就是意义更为概括、使用更为规范的类符。[3]
汉字的表义性和汉字从俗从简的要求是汉字形体发生类化的两个最重要的前提。汉字类化的原因可以分为因讹变、形体简化、词义引申和临近字的影响。
由汉字的讹变而引起的类化。由于汉字的讹变,构意不明,改定字形,赋予其新的义类。例如,在甲骨文、金文等古文字中,“尸”是一种坐着的形态,本义为祭祀时代表死者受祭的人,但是在《说文解字》中以“尸”为偏旁部首的字,有着三种不同的义类,分别是:表示与侧面站立的人形有关,如尻、尾;表示房屋建筑的意义,如屋、层;表示鞋子的意义,如履。可见,《说文解字》在以形符归类的表面现象下面,更深层的目的是寻求义类的确立。[4]
形体简化指的是组成汉字的构件的简省以及笔形的线条化,这种现象既存在于古文字时期汉字的演变过程中,也存在于繁体字的简化中。例如:“長”、“天”、“元”等字都与人的头部有一定的关系,“長”用来表示一个人头上长着很长的头发的样子,在甲骨文初期的时候,,象形的程度比较高,对头发的刻画就比较形象,但后来为了刻写的方便,人的头部便用短横来表示。“天”在《说文解字》中解释为“天,巅也。至高无上,从一大”,本义是指的人的额头,在甲骨文初期,,表示额头的部分用“口”来表示,后来为了书写的方便改为短横。“元”甲骨文像人形,,后来表示“頭”的部分也是用短横来表示。因此,“長”、“天”、“元”三者因笔画的简省形成了类化。
繁体字的简化。如“鄧(鄧)對(對)難(難)雞(雞)漢(漢)勸(勸),这些字中原本繁体字的繁难偏旁都被简化成了‘又’,形成了一系列以‘又’为构件的字,但是其构意和“又”的原来的基本义没任何关联。这就是纯粹的形体类化,没有构意可言。”[5]
词义的引申。从“琅珰”、“锒铛”看,《说文·玉部》:“琅,琅玕,似珠者从玉良声。”《说文·新附》:“珰,华饰也,从玉当声。”《尔雅·释地》:“西北之美者,有崑仑虚之球琳琅玕焉。”郭璞注:“球琳,美玉名;琅玕,状似珠也。《山海经》日:崑仑山有琅玕树。”“琅珰”原来的意义是玉石。为玉石饰物时,因其有悬挂拖落的特点及撞击声的义项,直接组词后又引申指锁链。《说文·金部》:“锒,锒镗,锁也,从金良声。”“铛,锒镗也,从金良声。”汉代铁器大量使用,以铁镣代替累绁束缚罪人,故由玉部换做金部。由此可以看出,“琅珰”的锁链义应属词义引申;而此义文字由玉部变为金部,由所指事物元素改变,为求汉字义符的准确性而调整,属汉字的类化现象。”[6]
在上古汉语中,“琅琅”多用作指物的名词,中古后,以拟声词用法为主,指金石撞击声,故由名物词引申为撞击声,
临近字的影响,受前一字或后一字的影响,另一字添加或者改换偏旁。如《说文·心部》“息,喘也,从心,从自,自亦声。”《说文》中无“媳”字,那么“媳”怎么来的呢?根据文献材料,“媳妇”最初只作“息妇”,与“息男”、“息子”、“息女”的构词方式相类。“息”由喘息引申为“繁殖,滋生”,因而又有儿女之义,本无性别之分,只是由于意义偏指,又单称“儿子”。于是顺理成章,儿子的妻子称“息妇”。书面语中,前一字“息”受后一字“妇”字的影响,汉字产生偏旁类推,“息”被加上“女”旁,从而造出“媳”字来。不过“媳妇”的指称意义仍然与“息妇”相同,即儿子的妻子。但是,在语言文字简洁性原则的制约下,以后索性省去“妇”字,儿子的妻子可以单称‘媳”,其指称对象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表示儿女或儿子义的“息”,演变成表示儿子的妻子之“媳”,手临近字的影响,其意义完全改变,产生了新字。[7]清代,俞樾《古书疑义举例·卷七》“字因上下相涉而加偏旁例”中写到“字有本无偏旁,因与上下字相涉而误加者。如《诗·关雎》篇‘展转反侧’,‘展’字下涉‘转’字而加‘车’旁。《采薇》篇‘猃允之故’,‘允’字涉上‘猃’字而加‘犬’旁。”在这里后一个字“允”字受前一个字“猃”字影响而加了“犬”旁。
汉字的类化大部分是有理据性的,如与祭祀、祈福、消除祸患等意义相关的汉字添加了“示”旁,在《说文·示部》:“天垂象见吉凶,所以示人也,从二(二古文上字),三垂,日月星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示神事也。”与震动相关的汉字有“辰”旁,因为在《说文·辰部》:“震也,三月阳气动,雷电振,民农时也,物皆生,从乙,匕象芒达,厂声也,辰,房屋,天时也,从二,二古文上字”。
有的汉字类化并没有无理据性。比如凤凰的“凰”,上古只作“皇”。由于“凤皇”二字经常连用,受“凤”字构形的影响,“皇”字被加上既不表声,亦不表义的偏旁“凡”,构成“凰”,成为一个传统六书无法分析的汉字。[8]
在既不违反汉字演变规律又本着经济学原理,汉字类化产生了大量的同形字,如后-後,《说文·后部》:“后,继体君也,象人之行,施令以告四方,故厂之,从一口,发号者君后也。”如“皇后”;《说文·彳部》:“後,迟也,从彳,幺夂者後也。”“後”簡化后為“后”,简化类化后,与表示君主的“后”同形。
汉字的类化促进了汉字依形旁、声旁归类集中。例如:从意义上看,表示与“水”之意义有关的字,其表意偏旁多集中由“氵”表示;表示与“手”意义有关的字,其表意偏旁多集中由 “扌”表示,表示与心理活动有关的意义的字,其表意偏旁多集中由“忄”或“心”表示。[9]从读音上看,读“huáng”音之字 ,《说文解字》收字共21个,声旁只类化集中由“黄”、“皇”表示;读“liáo”之字共19个,其中有11个以“尞”为声旁。
伴随着汉字类化现象而来的是汉字的简化,往往汉字某个偏旁的简化后,以这一偏旁为类的汉字都会得到简化,这对于汉字形音义的归类学习和对古字的探究具有重要作用。
自古以来中国就有“书画同源”的说法,汉字的起源就是图画,后来“图画”演变成汉字的“表意符号”,汉字的类化过程体现了汉字图画性减弱甚至消失,符号性增强的历史发展趋势,在这种由图画性向符号性转变的过程中,通过形符来体现汉字的意义,通过声符来表示汉字的读音,汉字体系变得更加系统、有条理。从这个方面来讲,为人们识记汉字提供了便利,汉字更加充分发挥它记录语言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