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诗歌情感特色评析

2018-02-22 14:00
襄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8年5期
关键词:曹操

张 平

(襄阳职业技术学院 公共课部, 湖北 襄阳 441050)

曹操的诗歌今存22首,全部是乐府诗。曹操的诗歌是曹操个人风格的突出体现,学术界研究颇多,已有很多研究成果。

游国恩等《中国文学史》说,“曹操的一部分乐府诗反映了汉末动乱的现实。……另一部分乐府诗则表现了他的统一天下的雄心和顽强的进取精神。”[1]

徐公持《魏晋文学史》则概括得更加细致:“曹操今存诗歌,自题材内容看,基本可分四大类,即纪事、述志、游仙、咏史。”[2]

笔者认为,既然“建安风骨”的基本特征是“悲凉”和“慷慨”,作为其突出体现者曹操的诗歌必然洋溢着无限的“悲凉”和“慷慨”的激情。笔者从关怀民生的悲情倾吐、一统天下的豪情迸发和人生苦短的真情流露这三个方面对曹操诗歌情感特色进行品析。

一、关怀民生的悲情倾吐

作为一个拥有一统天下雄才大略的英雄,曹操对于政治军事的关注度可想而知,而对于社会民生,他也投入了无限的悲慨和同情。

他的《薤露》《蒿里行》虽均以记录汉末实事出色,然诗中表现出沉重真挚的感情。

首先来看曹操《薤露》:

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贼臣执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3]

《薤露》属于乐府《相和歌·相和曲》歌辞,原先它和《蒿里行》都是古人出丧时的挽歌。相传齐国的田横不肯降汉,自杀身亡,其门人作了这两首歌来表示悲丧。“薤露”两字意谓人的生命就像薤上的露水,太阳一晒,极易干掉。曹操用此古调来写时事,开创了以古乐府写新内容的风气。

曹操用此古调写汉末董卓之乱的前因后果,展示了汉末历史的真实一幕。诗的前八句通过对何进的评价回顾了汉末历史,认为何进胸无谋略,优柔寡断,除奸不成,反造成君王被持、汉室倾覆的局面。接下去转入董卓之乱的描绘,战乱的灾害显露无遗。

全诗用语朴素真挚,哀叹国家丧乱,君王受难,百姓遭殃,感情深沉而诚恳。如果说《薤露》是对黎民百姓的普遍关怀,那么《苦寒行》便是对自己以及将士们行军的悲苦和思乡的悲情的特别关注。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令我哀。[3]

太行山巍巍、“羊肠坂诘屈”,让本已艰难的行军征途更加艰难。树木萧瑟、北风悲凉、虎豹路啼、雪落霏霏、萧瑟恶劣的环境,无一不触动着行者的愁怀:“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思乡之情在艰难困苦的行军生活显得异乎寻常的强烈,确切地说是“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的艰苦生活,更加激发了曹操,当然也包括行军的将士们更为普遍的“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的感怀。

这种征夫思乡之哀叹,是当时社会中一个普遍的声音。曹操虽为一时枭雄,但其内在的感情还是和常人一样的。这样一个志得意满的军事统帅,不仅在《苦寒行》中真实地表现了自己“怫郁”的情怀,而且在这首诗中又洗去苍莽气慨,婉转而感伤地唱出了类同寻常人的思乡之歌,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文学家曹操的真实情感。

王钟陵的《中国中古诗歌史》对此诗极为称颂:

“外在环境及其内在感情的真实,正是曹操诗作为魏代诗歌之发端的最为本质的规定性。当然,汉末古诗和乐府民歌写情就已十分真实,孟德以及建安诗人正是继承了汉末古诗和乐府民歌的这一传统,而又将其大大地光大之,从而构成了这一整个新的美学时代之特征的。在这一方面,曹操率先以其沉雄苍莽的歌吟,为这个时代诗歌的发展唱出了一个‘古直悲凉’的起始音。”[4]

对自然环境的描绘,对军旅生活的描绘以及对思乡情怀的抒发在曹操的诗歌中可谓交相辉映,在苦寒沉郁之中留下了深远苍莽的意味。

二、一统天下的豪情迸发

如果说关注社会民生,是曹操悲天悯人情怀的真实展露,那么对个人政治理想的展望则是其一统天下雄心壮志的激情迸发。

曹操的《步出夏门行》,也是在行军中所作,其第一章《观沧海》充分展现了一个卓越的军事家和政治家的非凡气度与博大情怀。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3]

登上高高的碣石山,眺望苍茫的大海。波涛汹涌澎湃,山岛高高挺立。丛生的树木,奇花异草生长得很茂盛。萧瑟的秋风,水中涌起了层层波浪……沧海之形象单纯而又饱满,丰富而不琐细,就这样扑面而来,虽句句写景,又字字抒情。眼前的海上景色和自己的雄心壮志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关于此诗的价值和意义,王钟陵在《中国中古诗歌史》中有过很精彩的论断:“曹操诗日月经行之造语颇同于汉赋,但给人的艺术感受完全不同。从这一种对照上,我们可以十分清楚地将以夸张气势取胜的汉代美学风貌和真实之美的魏晋美学风貌区别开来。从诗歌史的发展上看,《观沧海》是魏晋南北朝第一首写景诗,由于它通首写景,所以又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首完整的写景诗,其意义是重要的。”[4]

《观沧海》全诗意境开阔,气势雄浑,感情喷薄而出,这与一个雄心勃勃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的胸怀气度是一致的,也是一位有着非凡才能和伟大抱负的政治家和军事家面对雄奇壮美的自然景色的豪情迸发。

抒发自己政治抱负的篇章,写得诗趣盎然的,这就是他的名篇《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3]

全诗八句一层,共四层。第一层吐露自己复杂的思想感情。起首四句感慨人生短暂:“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然而这种感慨时光易逝是同建功立业的理想相联系的,所以“慨当以慷,忧思难忘”。郁结的情思,只有借酒来暂时消解了。第二层引《诗经》中《郑风·子衿》和《小雅·鹿鸣》二诗,表达自己对贤才求之不得时的沉吟忧思和求之既得后鼓瑟吹笙,以酒相待的欢跃,亦表现得很婉转。第三层写自己对贤才的思念。“明明如月”、“越陌度阡”,何其缠绵情深!第四层,首四句勾画了一幅月夜鹊飞图,意蕴清绝。后四句,以山、海为喻表达了自己欲使“天下归心”的志向,对全诗是一个很好的收束。这首诗抒发自己欲为周公的抱负,曲折婉转、缠绵清远,却又余音不绝。

三、人生苦短的真情流露

曹操的名篇《短歌行》毫无疑问是曹操伟大政治理想和抱负的豪情迸发,然而其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人生苦短的终极关怀,也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烈士暮年的真实曹操。

对于曹操游仙诗的认识,一直以来颇有争议:或对其加以否定,认为它们是逃避现实的消极思想的体现;或避而不谈,认为它们与“悲凉慷慨“的”建安风骨”所体现的现实主义精神背道而驰。

假肢矫形器行业是为肢体残疾人或行动不便者提供假肢和矫形器装配服务的特殊行业,是康复辅具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13]。近年来,随着我国社会福利事业的发展,康复辅具产业规模不断扩大,产品种类日益丰富,服务质量稳步提升,但仍然存在市场秩序不规范、产业体系不健全、自主创新能力不够强等问题。国务院在《关于加快发展康复辅助器具产业的若干意见》中强调了进行康复辅助器具(假肢矫形器)领域创新的重要性,并提出了加快3D打印、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在康复辅具领域的应用。

然而肯定的声音渐渐强大。顾农在《曹操游仙诗新论》中质疑:“曹操诗之较完整者现存20首,而其中三分之一涉及游仙题材,这样高的比例不能不引起人们的高度重视。曹操在中国历史上要算是一个大有作为的英雄,其诗歌创作亦复‘气韵沉雄’(敖陶孙《诗评》),从这样的背景来看,他的游仙诗当不至于像过去若干论著所说的那样,完全是追慕神仙幻境、消极颓废的东西。”[5]

笔者认为,曹操永年之求有着一种鲜明的个人色彩,这就是他对于延长生存时间的渴望是同他“志在千里”的“壮心”密切联系着的。这使得他对长寿的企盼中,有一种积极向上的寻求,而正是这种的积极向上的寻求,深谙“建安风骨”、“悲凉慷慨”的理性觉醒精神。

《步出夏门行》第四章是曹操烈士暮年的最真实表现,同时也是他理性精神的真实写照: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3]

曹操此诗抒怀最为明确,在这首诗中他指出即使神龟、腾蛇亦有终期,生命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有一个或长或短的结局。曹操的伟大之处在于他虽然清醒地认识到了人生的终结不会天随人愿,但决不否定人们争取长寿的努力。他以为生命的长短“不但在天”,若能身心修养得法,生命还是可以延长的。在这种对待生死的态度中,我们看到了曹操那种积极进取的精神,那种于悲凉慷慨之中仍然绽放执着追求的铁骨柔情,那种不同于因贪恋富贵生活而修炼肉身者浅薄的真情流露。

厥初生,造化之陶物,莫不有终期。莫不有终期,圣贤不能免,何为怀此忧?愿摛龙之驾,思想昆仑居。思想昆仑居,见欺与迂怪。志意在蓬莱,志意在蓬莱。周孔圣徂落,会稽以坟丘。 会稽以坟丘,陶陶谁能度?君子以弗忧。年之暮,奈何时过时来微?[3]

“莫不终有期”一语,说明了死的必然性,而“思想昆仑居,见欺于迂怪”,则表明了求仙的荒诞。周孔圣人都徂落了,谁又能免死呢?这里所表达的思想,正是那种从神学的迷雾中走出来的理性的觉醒精神。明白了曹操对待神仙方术思想的态度之后,我们便可以领悟曹操《秋胡行》诗中那种借游仙题材抒写一个高远阔大的境界的真意。

来看《秋胡行(其二)》:

愿登泰华山,神人共远游。愿登泰华山,神人共远游。经历昆仑山,到蓬莱。飘遥八极,与神人俱。思得神药,万岁为期。歌以言志,愿登泰华山。

天地何长久!人道居之短。天地何长久!人道居之短。世言伯阳,殊不知老;赤松王乔,亦云得道。得之未闻,庶以寿考。歌以言志,天地何长久!

明明日月光,何所不光昭!明明日月光,何所不光昭!二仪合圣化,贵者独人不?万国率土,莫非王臣。仁义为名,礼乐为荣。歌以言志,明明日月关。四时更逝去,昼夜以成岁。

四时更逝去,昼夜以成岁。大人先天而天弗违。不戚年往,忧世不治。存亡有命,虑之为蚩。歌以言志,四时更逝去。戚戚欲何念!欢笑意所之。

戚戚欲何念!欢笑意所之。壮盛智愚,殊不再来。爱时进趣,将以惠谁?泛泛放逸,亦同何为!歌以言志,戚戚欲何念![3]

前两层,“思得神药,万岁为期”、“天地何长久!人道居之短”,由此可见长寿仍是作者所向往的。然后转入第三层,“万国率土,莫非王臣。仁义为名,礼乐为荣”。曹操历尽艰苦,原来是为了实现天下一统的政治理想。虽然生命短暂,然而“存亡有命,虑之为蚩”,生与死本是自然,考虑它有些痴傻。而且“壮盛智愚,殊不再来。爱时进趣,将以惠谁?泛泛放逸,亦同何为!”所言盛年的智慧和年华,一去不回,珍惜时间以图进取,才是真正应该做的吧!

曹操对人生苦短、时光易逝的感叹,并不是痛彻心扉的哀怨或者白驹过隙的恐慌,更多地是体现了诗人对理想执着追求的信念以及自我觉醒的真实转变。

在曹操的游仙诗中,穿过“万岁长,宜子孙”的汉人遗响,保持着清醒而积极的理性抒怀,由此而在祈求长寿的意愿之中又增加了一些悲凉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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