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卫莉
(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职业高级中学 陕西 商洛726000)
在中国文学史上,庄子是将浪漫主义带入散文领域的第一人,是一个“特异的存在”。他既是一位思维“深闳而肆”,表现出惊人思辨力的哲学家;又是一位想像宏阔奇崛、具有“恢诡谲怪”艺术风格的文学家。
我国上古时期着十分丰富的神话,尽管在春秋战国时期南部中国有着绚丽多彩的楚地浪漫文化,但是由于儒家“不语怪、力、乱、神”论的影响,又由于当时带有浪漫主义特色的文化主要来自民间,所以关于浪漫主义创作原则问题在很长一个时期未能得到应有的总结和肯定。
“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对现实的否定的、叛逆的、批判的态度是《庄子》浪漫主义创作精神的前提和出发点。纵观《庄子》全书,可以得知,庄子对封建制取代奴隶制的进步意义固然全无认识,但他反对和鄙视“昏上乱相”且“以天下为沉浊”,却不是奴隶主阶级在封建势力日益强大的形势之前的失败主义。他所反对的恰恰是新老统治阶级的贪婪和暴虐,是他们为争权夺利而进行的无休止的罪恶杀伐。正是因为这样,他对为新老统治阶级粉饰血污的各种意识形态竭力持否定态度。作为一个不屑与浊世同流合污的下层知识分子,他实际上把主要力量用于对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的批判,特别是着重对孔子所宣扬的仁义礼乐进行批判[7]。在无情批判为“浊世”服务的意识形态的同时,庄子对于“浊世”本身也给予了愤怒的揭露和控诉。他认为社会生活的真实是:“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他不仅愤怒揭露现实中的不平和血污,而且痛切解释了吃人制度将导致的罪恶前景:“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圣人生而大盗起”、“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他公开提出“掊击圣人,纵舍盗贼”,“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的战斗宣言,把矛头直接指向最高统治者。此外,庄子的叛逆精神还表现在保持自己的淡泊和傲骨,不与“浊世”同流合污的处世态度上,反映了一个有骨气的知识分子的不屈于摧折的人格和意志。整个《庄子》渗透着“不为轩冕肆志,不为穷约趋俗”的生活原则。应该说“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安能低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李白是从这里吸取了思想营养的。司马迁所称“其言汪洋自恣以适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正具体写照了庄子的这种叛逆精神。
庄子浪漫主义创作精神从其实质来看是表现于文学艺术中的一种理想主义。他不满足于现实或对现实表示叛逆和反抗时,站在现实的土壤上昂首眺望,致力于理想的追求。《庄子·天下》正是突出强调了“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强烈理想精神。“天地精神”是什么?怎样与“天地精神往来”?“天地精神”实际上就是庄子所谓“道”,也就是他的哲学理想。《天下篇》曰:
寂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芒乎何之?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
这段似乎十分费解的话实际上是对庄子所仰慕的“道”的本质形态的描绘和概括。这种“上穷碧落下黄泉”,希望从宏观的视野,从变化的角度来把握世界、寻求世界真谛的精神追求,具体表现为一种以朴素辩证法和相对主义为内涵的理想主义。这种理想主义既渗透于庄子对现实的审美认识之中,成为其文艺散文的灵魂,同时,也成为其浪漫主义思想的基础。
《庄子》浪漫主义精神体现在笔法和语言上的特点,是“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庄子》浪漫主义精神贯彻在创作中所产生的艺术效果,是“弘大而辟,深宏而肆”,“其理不竭,其来不蜕,芒乎昧乎,未之尽者”。《庄子》所要诉诸人的宇宙观与人生观,在这种海阔天空的艺术表现里显得深不知底,大不着边,神妙莫测,超然物外。《庄子》在哲学理论上是对《老子》的发挥,但在文学表述上却超逸脱尘,运用了浪漫主义的艺术表现方法:抽象,虚无的精神本体“道”及其被融入具体真实的形象之中。人鬼神兽,日月星辰,蝼蚁鹏凤,山川树木,鸟语海声,稊米尘埃,莫不听其调遣,虚实相生,腾挪飞扬,给人以强烈的浪漫主义的艺术震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