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作品中乡村女性人物的“闯劲”

谭雅笛

(长郡中学 湖南 长沙 410000)

随着城市经济的发展，都市题材小说逐渐引领文学发展的新方向。乡村文学所代表的乡村文化对于工业化时代追求刺激与快节奏的人们缺乏吸引力。同时，网络小说、科幻小说异军突起，以其世俗化风格吸引大批读者。乡村文学在自身的衰落与其他文学形态的崛起中渐渐销声匿迹。作为乡土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陈忠实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修补了人们对乡村记忆的缺失，唤醒了人们对乡土文学的反思与重建，增强了乡土文学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场的发声。作为极具代表性的乡土作家，他塑造了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其中，女性人物的塑造引人注目。

一、“闯关东”与女性人物塑造的地域文化渊源

在陈忠实的自传中，他承认自身因为男性思维和生活经验的限制，在女性形象塑造这一方面并不十分突出。从他的早期小说来看，他塑造的女性人物数量少、人物形象单薄，基本没有引起读者和评论家的注意，后来他才有意识地塑造女性人物[1]，如《四妹子》中的四妹子、《白鹿原》中的田小娥等。这种改变对于陈忠实及其作品而言，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它代表了陈忠实自身在艺术创作上的改变与跨越。

总体来看，陈忠实塑造的关中女性形象，集中表现出一种闯劲。这种“闯”劲，不仅是指人物自身的猛冲猛干、勇于创新的劲头，更代表了人物形象与地域文化——“闯关东”之间的地域文化关联。艾布拉姆斯在《镜与灯》中指出，作家、作品、社会之间存在一定的关联。作为一名深耕中原文化的作家，陈忠实所塑造的女性人物原型，离不开养育他的中原大地。“闯关东”源于19世纪，中国黄河下游连年遭灾，百姓生活日益艰辛，清政府却依旧禁关，黄河下游的中原百姓被逼无奈，闯入东北，数量规模历史最高[2]。这种闯劲蕴含在为了生存的大迁徙中，它代表了一种源于生命最原始欲望的无畏。从这种地域文化渊源来解读，闯劲表现形式有二，一为敢于打破常规，二为求生欲强烈。

二、乡村女性的“闯劲”

小说《四妹子》中，主人公四妹子来自陕西高原，地处黄河中游;而《白鹿原》中的女主人公田小娥也生于、长于渭北，地处陕西。从人物背景来看，两位女主人公皆依托于中原大地，因此，她们的形象塑造带有明显的“闯劲”。

1、四妹子:敢于打破常规。在陈忠实的塑造中，四妹子的“闯劲”体现在她敢于打破常规。这种常规是一种束缚和枷锁，对于束缚在女性身上的枷锁，四妹子用她的无畏、前瞻和韧劲来挣脱。

节选1:“万万没料到，她在二姑家跟着二姑偷偷干起了贩卖鸡蛋的违法的营生。”“斗争会后的第二天，在一家人惊魂未定的情况下，她居然天不明起来，又贩鸡蛋去了”[3]……“至于吕家堡大队批判她的投机倒把的大会，她才不在乎哩！”“只要不抓进监牢，批判一下算什么大事哩！脸皮算什么？”[4]

四妹子在文革期间，时局紧张之际，她敢于做常人不敢做的事，无畏失败。

节选2:“她从旁人口中得知，南张村大队为了给平过反的人退赔经济损失，把库存的储备粮拿出来卖哩……四妹子的心按不住了。”[5]“谁也没有把握把那些用机器孵化的小鸡抚弄长大……”[6]“四妹子有毒辣的眼光，敢想敢做，认识到收购小麦可能带来的巨大利润，便借下一笔巨款，认识到养鸡场的先进性，又是一次性购进五百只小鸡……。”[7]

在遇到机遇之时，尽管没有受过系统专业的学习，四妹子却能及时发现并抓住它，在于她的前瞻性。

节选3:“我不爱为过去的事情伤脑筋，过去了的事，我全都不管了。我只想日后的事该怎么办”[8]“三天里，他渲染在一种难言的痛苦当中，替三媳妇四妹子难受，谁料想她本人并没有伤心伤情，而是在谋划着承包大队里那百亩果园的事。”[9]

四妹子从不过分沉溺于悲伤，而是向前看，这股砸不烂的韧劲，带她走向成功，勇敢拼搏。

正是四妹子无畏、前瞻、有韧劲，才使得她身上那种敢于打破常规的“闯劲”塑造得更加丰富、立体。

2、田小娥:求生欲强烈。田小娥的“闯劲”在于她求生欲强烈。这种求生欲是基于她所处的清末民国时期的社会背景，使得田小娥不得不奋起反抗，为自己谋求一丝生机。

节选1:“小女人借势扒住黑娃的肩膀，双手从后肩和前胸搂住黑娃的脖子”[10]“他扶她坐到炕边上刚松开手，她人‘哎哟’一声，几乎从炕边上翻跌下来。他急忙抱住她，她的胸脯紧紧贴着他的胸脯，黑娃觉得简直要焚毁了。”[11]

封建社会刚刚解体，社会对于女性的要求并没有从“三从四德”变为其他。但是田小娥深知，自己要生存，只能依靠男人，因此，她色诱黑娃、摆脱郭举人，为自己谋得一个稳定的夫家。

节选2:“小娥没有叫喊，没有朝大大脸上吐唾沫，只是站着不动也不吭声”[12]“小娥又伸出胳臂箍住他的腰，她的奶子抵着他的上臂，在他耳根说:”大呀，我而今只有你一个亲人一个靠守了……”[13]

田小娥答应鹿子霖与其私通，在于她想得到鹿子霖的庇护，让自己生活得更加安逸。

节选3:“小娥在他面前半倚躺着，撕开一层油纸，用细铁针挑起一块膏状的鸦片，在三个指头间揉搓，然后就按到烟枪眼儿上说:等等，我给你点灯，妹子今日个服侍你过个好年。”

田小娥诱使白孝文吸取鸦片，是为了控制白孝文为其所用。

从整部小说来看，田小娥带有她自身的悲剧命运。但是，她一直试图扭转这种悲剧，让自己能够于绝处中逢生。最终她没有拼过命运，但是这种“闯劲”，使得她的人物形象更加丰满，悲剧色彩愈加浓厚。

三、总结

陈忠实所塑造的女性人物，不可避免地带有关中女性的特质——“闯劲”，这种“闯劲”为小说的人物塑造增色。客观来说，从四妹子到田小娥，陈忠实乡村小说中的女性人物塑造拥有长足进步，人物形象更加丰满、立体。

同时，由于这种“闯劲”来源于生活，使得小说本身更易令读者接受，减少读者在理解关中文化与关中人物之上的阻力，从“闯劲”窥见关中文化的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