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网络“史记体”的特点及其意义

2018-02-22 05:51
新闻研究导刊 2018年1期
关键词:礼义司马迁史记

程 诚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随着社会经济与技术的不断发展,互联网已经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近些年来,各类网络流行文体层出不穷,逐渐呈井喷趋势。它们通常伴随着某个社会热点、网络跟帖抑或是全民娱乐式恶搞等而产生,并能够在一定时期内迅速获得较高的社会关注度。其中,网络“史记体”别具一格,值得我们深入研究。

一、网络“史记体”的特点

“史记体”不同于一般的简易复制的网络流行体。它是对西汉史学家司马迁的经典名著《史记》的一种戏仿,其内容多集中于对当代社会名人尤其是有负面影响的名人进行新闻事件辑录与评述,如《史记·药家鑫列传》《史记·马蓉列传》等。网络“史记体”的特点主要有:

其一,它的作者及仿效者甚多,部分匿名,受文体自身要求,主要集中为有一定的文化素养与写作能力的网络群体,如较为著名的“史记体”写手“太史刘”即拥有研究生学历。因此,仰仗作者较高的文化水平和经典文本的自身魅力,该文体亦具有一定的文化底蕴、文学价值及当代史价值,可读性强,从而有别于其他网络流行体的碎片化阅读。

其二,忠于原作者的写史态度。正如《史记》取材广泛,“史记体”文章对当代发生在社会名人身上的新闻事件都做了认真的分析与辑录,旁征博引皆媒体披露之资讯,翔实可考,内容丰富。即便如其他网络流行体一般亦有戏谑的成分,但绝少有无新闻来源的编造,比较忠实于司马迁的修史态度。

其三,忠于原著的艺术特色。比如较为严格地遵循了《史记》所开创的史书纪传体体例。“史记体”文章中除个别戏谑意图强烈的如《史记·李毅大帝本纪》《史记·朱广沪世家》等以外,绝大多数都正确选用了“列传”,即用以记叙名将名人事迹的史体。与此同时,司马迁引入《史记》中用以褒贬历史人物及事件的史赞文体“太史公曰”在“史记体”文章中同样得到沿用,多居于篇末,以近百字常见,主要为述褒贬、抒感慨,亦有被作者戏仿为其他样式,如“散人公曰”“太史刘曰”“刘史公曰”等。又如“史记体”文章多通过各种细节描写、对比映衬、矛盾冲突等手段来刻画人物形象,尽可能向原著的艺术特色靠拢。不过由于作者非一等原因,诸如“互见法”等艺术特色表现不明显。

二、网络“史记体”产生的原因

“史记体”作为诸多网络流行体之一,它的诞生既与其他网络流行体的出现有着共性的原因,譬如媒体及商业推广、社会风气影响、民众的心理需求等等,又具有独特的个体原因。

首先,传统文化在当代社会的流行。伴随着国家经济的飞速发展、国际地位的不断提高,建设具有民族特色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成了人民的迫切需求。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几千年来深刻地影响着国人,并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一脉相承。因此,《史记》作为传统文化的杰出代表之一,在当代的流行及对它的戏仿热不言自明。

其次,当代史的流行与妙用。诚如克罗齐所说:“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1]司马迁撰写《史记》的目的及意义在于“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通过笔下人物的故事和命运去展现当时的社会与时代变化,并尤为关注当代史。“自司马迁之后,仍然有私人写当代史。以西汉一代来说,在司马迁的影响下,褚少孙补《史记》,刘向、刘歆、扬雄、冯商、阳城衡、史岑、梁审、肆仁、晋冯、段肃、金丹、冯衍、韦融、肖奋、刘询等相继撰续《史记》,都是写当代史的。”[2]可见,当代人写当代史有着深厚的文化传统与历史渊源。而“史记体”便是网络时代背景下当代史流行的产物。

再次,文人炫才与吐槽文化的升级。文人炫才,古已有之,从早期的唐传奇到后来的清代小说,炫才之风绵延不绝。“吐槽是网络时代的一种新兴话语表达方式,通常采用反讽、双关等手法,言他物而表己意,加上采用娱乐化戏仿、拼贴的后现代表现手法幽默地反映社会问题,既娱乐大众、缓解社会压力,又扛起社会责任、表达民众心声,在言路并非十分畅通的中国社会突出重围,走到了言论表达的前沿阵地,以曲线的方式表达了民间话语权。”[3]因此,较之简单复制模式的通俗、低俗甚至恶俗的其他网络流行体,“史记体”既能够明显展现出作者非同一般的才学修养,又能够较为理性、有效地表达社会舆论与民众诉求,虽仍有娱乐效果,但却是网络语言及吐槽文化的一种良性升级。

三、网络“史记体”的意义

“史记体”的本质是对经典文本《史记》的一种戏仿与妙用,其娱乐化效果的背后流露出的是超越其他网络流行体的深刻意义。

其一,旧体文学复苏的网络表现。当今社会,“国学热”作为一种大众文化现象早已深深根植于社会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如电视媒体开办的以《百家讲坛》《中国诗词大会》为代表的各类国学讲座及活动;又如纸媒开办的以《光明日报》“国学版”为代表的各类报刊专栏;还有媒介教育层面的以孔子学院为代表的各类国学班,等等。“史记体”作为经典文学的网络戏仿与传播,是旧体文学在网络媒体上的重生与狂欢。

其二,网络新闻评论的创新形式。“史记体”较之其他形式的新闻评论,独树一帜。它较好地将各个新闻热点事件汇辑起来,以简洁凝练、生动传神、诙谐幽默、通俗易懂的文字展现在读者面前,可读性强,使读者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取一整套的有效信息及其背后的启示,同时又能感受到文言美学的独特魅力,有效地提升了网络媒体的阅读质量与传播效果。

其三,司马迁精神的当代反映。“司马迁精神的核心,一言以蔽之:礼义一统!贯穿司马迁《史记》始终的是,反映礼义,赞颂礼义,树立礼义,建设礼义一统的国家。这是司马迁毕其一生探究、尽其一书追求的理想。”[4]作为对《史记》较为忠实摹写的网络“史记体”,也同样具备这些精神内涵。“史记体”文章虽有不同程度的戏谑的娱乐效果,但总体价值导向依然是树立礼义,以仁爱和谐为标准,贬斥种种社会不良不正之风,这也是这类文体多集中评述有负面影响的社会名人的重要原因之一。与此同时,“史记体”文章能够从纷杂的新闻事件中较为客观和理性地梳理、总结

出各种启示及哲理,给社会和民众敲响警钟,既是主流价值观在民间的渗透与维护,又是一种自觉的社会舆论监督。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司马迁的伟大人格与创造精神,并以当代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戏仿形式表现出来,有别于其他网络流行体的粗暴戏谑、矫揉造作或是发泄空虚不满。可以说,摹写《史记》既是对史圣的遥祭与致敬,又是对当代史及当代新闻写作的一种别开生面的娱乐化妙用。因此,“史记体”虽然是一种网络流行体,但应拥有更长的生存周期,若加以合理引导与利用,定会成为一笔网络精神财富。

[1]克罗齐(意).历史学的理论和实际[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2.

[2]施丁.司马迁写当代史[J].历史研究,1979(7):41.

[3]王芳,吴君.仪式的抵抗:网络“吐槽文化”的传播研究[J].现代传播,2015(5):138.

[4]丁德科,马雅琴,梁建邦.论司马迁精神[J].渭南师范学院学报,20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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