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包模式下梨视频的新闻生产研究

2018-02-19 08:10王东谢未来
声屏世界 2018年10期
关键词:新闻专业主义

王东 谢未来

摘要:近年来,将原本属于商业领域的众包模式引入新闻生产,已然成为国内外新闻业采取的新兴生产模式,而梨视频在众包化生產方面走到了行业的前列。从社会系统环境来看,生产者的普遍化、生产组织的效率化、生产工具的去专业化、生产方式的多元化以及生产内容的小报化都为梨视频的短视频新闻生产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环境。但是在新闻众包的过程中,专业媒体仍需坚守众包过程的主导者和新闻专业主义的坚守者的双重社会角色。

关键词:众包  公民记者  UGC  新闻专业主义

梨视频于2016年11月3日正式上线,2017年10月28日荣获“2017中国应用新闻传播十大创新案例”,在2018年4月16日更是完成了6.17亿元A轮融资。在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比赛期间,梨视频的表现也是十分强劲。截至2018年7月13日19时,梨视频在世界杯期间的全网播放量已突破30亿次。作为中国领先的资讯类短视频聚合平台,梨视频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取得如此亮眼的成绩,自然与其内容生产众包化是分不开的。

2006年,美国《连线》杂志的编辑杰夫·豪(Jeff Howe)最早提出了众包(crowdsourcing)的概念,他在个人创办的网站上将“众包”定义为以公开招募的方式所进行的,将传统上由指定代理人(通常是员工)完成的工作外包给不确定的大众的行为。①最早实施众包的是2011年创办的“创新中心”(InnoCentive)网站,该创新中心利用众包模式,大幅度提高了公司的创新能力。紧随其后的维基百科则是互联网领域第一个,同时也是最成熟的非商业化众包典范。

目前,新闻众包已经成为了国内外学界和业界关注的焦点,但是学界对此尚未作出统一的概念界定。国内有学者从传播政治经济学的视角,将新闻众包理解为通过新媒体传播技术,在全球范围内吸纳与融合分散的、闲置的、廉价的劳动力,为互联网商业网站提供他们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而新闻众包的生产主体——“公民记者”则在这一过程中成为资本运作与积累的“数字劳工”。他们在此数字劳动的过程中所收获的仅仅是微量的财富报酬以及精神层面上的满足,并未公平、平等地分享新闻众包劳动所应得到的经济产出。②国内也有学者将新闻众包的概念简洁化,认为新闻众包就是基于UGC(Users Generated Content,用户生成内容)的新闻生成。③新闻众包一般包括两种形式:结构性众包是指让民众对一个有针对性的任务进行反馈,这些反馈可以通过多种渠道进入新闻编辑室,包括电子邮件、短信、网站或者谷歌应用;非结构性众包是指公开邀请的投票、邮件问卷和电话访谈,或者以其他方式联系记者提供信息。④

杰夫·豪在《众包:大众力量缘何推动商业未来》一书中从生产者、生产组织、生产工具和生产方式四个维度来对众包模式的系统环境进行了剖析。本文结合梨视频的实际情况,从以下五个维度来进行阐述。

一、生产者普遍化。生产者即拍客,他们是民间业余的新闻爱好者,对新闻事业保持着高度的热情。但是热情只是一方面,普通民众能够成为拍客主要有两个前提:能力和意愿。能力是指民众是否具备发现新闻的敏感以及生产新闻作品的能力。对普通拍客而言,一部智能手机就能完成短视频的所有拍摄工作,大大缩短了新闻生产的周期。意愿是指如何使民众在面对新闻事件时抛弃“看客心理”,主动参与到新闻的内容生产中来。对短视频平台而言,最常见的做法就是高额的现金奖励。如果拍摄的视频被梨视频成功采纳,拍客可以获得50-500元的基础稿费。同时,梨视频每周还设置了拍客奖金榜,对过去一周全网播放量和社会影响力都较高的短视频进行额外奖励,奖金从2000元到10000元不等。虽然国外新闻众包的参与者一般都是出于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个人兴趣,自愿甚至无偿地将自己的劳动成果上交给媒介机构,但是从国内来看,现金回报往往能够激发民众的参与热情,不失为一个吸纳更多民众成为拍客的好方法。

二、生产组织效率化。梨视频打造了一个分工协作的网络社区,它有严格的社区制度和审核标准。每一位拍客上传自己的视频之后,如果能够引起一定的流量关注并且获得现金奖励,“社区”的管理人员会要求拍客邮寄相应的证明材料,并且填写拍客协议、作品说明和身份资料等信息。繁琐的审核流程有效地打击了假新闻的出现,为维护社区的安全稳定提供了重要的保障。因此,在“人人都可以成为拍客”的自媒体时代,梨视频的这种开放性看似会带来一定的混乱和无序,但正是由于其严格的层层把关,从发布视频到发放奖励始终坚持人工审核,使这种表面的自由开放产生了具有效率的协作行为。

三、生产工具去专业化。生产工具是众包化生产的物质基础。在传统媒体时代,摄影、摄像、编辑和排版等技术被专业媒体所牢牢掌控,新闻生产在无形之中构建了一道专业壁垒,受众从而很难参与到新闻生产中来。随着新媒体技术的发展和媒介教育的普及,这种壁垒正在逐渐消解,尤其是近年来智能手机的摄像头像素越来越高,使得视频的拍摄不再完全依赖单反和摄影机等专业设备,视频拍摄变得更加简单和方便。除此之外,视频剪辑软件也是更加多样化,操作平台也由原来的PC端转移到了智能手机上,操作难度大大降低,基本上可以满足视频的剪辑需求。因而,只有当生产工具不再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是为大众所有,众包才有可能实现。

四、生产方式多元化。互联网的去中心化使得新闻内容生产经历了先平权再赋权的过程,生产工具的去专业化降低了内容生产门槛,将普通民众与专业媒体的关系拉近。美国学者詹金斯在谈及“参与式文化”时说道:“与以前媒体制作人和消费者当作完全分立的两类角色不同,现在我们可能会把它们看作是按照一套新规则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参与者”。⑤传统的新闻生产是“大教堂”式的,即自上而下的模式;而众包化生产主张平等、开放和合作的理念,是一种新的“市集”模式,也就是自下而上的模式。梨视频作为一个内容生产和分发的平台,与微博等“传播阵地”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是内容的“生产阵地”,它将原来各大泛娱乐化、泛社会化平台上分散的“新闻小贩”集中在梨视频这个“新闻市集”上,产生了巨大的规模效应。梨视频这种PGC+UGC的生产模式,使得生产方式趋于多元化,也使“用户参与生产”的口号成为了现实,专业媒体也不再是内容生产核心资源的垄断者。

五、生产内容的小报化。我国学者殷乐将小报概念的形成分为三个重叠并递进的阶段:首先是用以指称尺寸较常规报纸为小的报纸版式。小报概念在此层面是作为媒介形式或者媒介类型出现的。第二阶段则代指内容通俗、图片标题醒目的大众化报纸,典型代表即为英国的《每日镜报》,美国的《纽约每日新闻报》等。到了第三阶段,“小报”一词指称特定内容和风格的媒体或新闻。⑥因此,从印刷媒介时代到电子媒介时代,再到如今的数字媒介时代,小报已经不再是印刷媒介语境下的专属概念了。梨视频的口号是“做最好看的资讯短视频”,在爆料规则里它也反复强调拍客可以将平时看到的奇闻趣事拍摄下来。“好看”和“奇闻趣事”等关键词都反映了梨视频在内容选题上注重趣味性和人情味等因素,这样一种偏重软化的社会新闻生产也凸显了其小报化的价值取向,即“新闻内容和风格通俗化、娱乐化的态势”。⑦

基于上述的社会环境因素,短视频新闻的众包化生产在我国仍有广阔的发展前景。但是在媒介环境和新闻生产模式发生巨变时,专业媒体的角色也应该适时而变。具体来说,专业媒体在新闻众包的语境下仍然需要充当以下重要角色:

一、众包过程的主导者。梨视频的内容生产虽然采用众包的模式,但是它不可能完全依赖民众,更不是用公民记者去取代专业媒体的新闻记者。因此,梨视频一方面对拍客进行“赋权”,另一方面通过ing现场、时差视频、微辣Video等官方账号,在关键事件上继续发挥主流媒体的舆论引导作用。这些专业媒体账号与拍客们的自媒体账号在报道过程中互为补充,由此形成官方和民间良性互动的和谐场域。

总的来说,专业媒体的主导地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是对特定内容的策划。尽管民众的媒介素养有所提升,已初步具备公民记者的条件,但是他们对于社会热点问题的把握还不是很准确,这就需要专业媒体担当策划者的角色。尤其在众包模式下,民众与新闻工作者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拉近,双方的交流和互动也愈发频繁,这就更有利于进行议题设置和舆论引导了。例如,梨视频在世界杯期间通过平台向拍客征集世界杯故事,与拍客共同确定选题,像阿根廷出线后,该国南极科考站球迷脱衣狂欢的报道就是在梨视频的指导下完成的。其次是对众包过程的半开放。斯坦福大学布朗媒体创新研究中心(Brown Institute for Media Innovation)的副主任Aitamurto认为新闻众包的过程很少完全对公众开放。她用图表展示了众包向公众开放的七个节点:发现用户需求、构思新闻作品、确定新闻话题、决定新闻报道的角度、寻找新闻来源、决定新闻报道的图像呈现方式、对已发表的新闻作品的反应。⑧从实际操作来看,梨视频的众包生产基本上也只开放了上述的七个关键节点。因此,新闻众包半开放式的特点,既是专业媒体掌握话语主导权的需要,也是保证新闻报道质量和真实性的关键所在。

二、新闻专业正义的坚守者。随着拍客和用户数量的激增,梨视频的社会影响力在逐渐扩大,更多的内容审核与用户发布之间的矛盾可能是平台未来面临的一大难题。然而,媒体机构要坚守自身的社会责任和使命,不能发布无头无尾、信息不详、动机不纯的短视频,在质和量的平衡上要坚持以质为主、以量为辅的根本准则。因此在短视频霸屏的时代,媒体机构与其说是内容的把关者,不如说是新闻专业主义的坚守者。最能体现梨视频新闻专业主义精神的便是其“先审核,后发布”的机制,这一点显然与抖音、快手等社交类短视频平台“先发布,后审核”的审核机制完全相反。正是这种审核机制才让梨视频很少出现侮辱英烈、色情低俗等导向性根本错误的短视频,为梨视频的内容生产设置了最后一道安全门。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新闻众包降低了媒介组织新闻生产的成本,并且提高了其新闻生产效率,但是新闻众包不是万能的,并不是所有的新闻报道都适合众包模式。新闻内容的众包化生产切合了“未来新闻学”的观念。“未来新闻学”倡导媒体机构扁平化、新闻生产的全民化和管理机制的去中心化,其终极目标是通过新闻生产与信息传播促进全球不同族群与社群之间的沟通和交流。⑨新闻众包让受众参与内容生产,使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产消者,无疑促进了数字媒介时代的公民参与,或许将成为传统新闻业转型的重要模式。

注释:①见“众包360百科”词条,www.crowdsourcing.com。

②吴鼎铭:《“公民记者”的传播政治经济学反思——以“数字劳工”理论为研究视角》,《新闻界》,2015(23)。

③喻国明,李慧娟:《大数据时代传媒业的转型进路——试析定制内容、众包生产与跨界融合的实践模式》,《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4(12)。

④tow-report-details-the-power-and-promise-of-crowdsourcing,http://www.j-lab.org/。

⑤[美]亨利·詹金斯:《融合文化:新媒體与旧媒体的冲突地带》,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第31页。

⑥⑦殷 乐:《新闻和娱乐之间:概念群的出现及变迁》,《新闻与传播研究》,2017(6)。

⑧Aitamurto T,Crowdsourcing as a Knowledge-Search Method in Digital Journalism,Digital Journalism,2016(2)。

⑨史安斌,李 彬:《回归“人民性”与“公共性”——全球传播视野下的“走基层”报道浅析》,《新闻记者》,2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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