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转型中思考社会治理的话语重建*

2018-02-19 23:53张康之
学海 2018年1期
关键词:相似性话语建构

张康之

在全球化、后工业化进程中,因应社会及其社会治理转型的需要,话语建构的问题被提了出来。这是因为,经历了工业社会的历史阶段以及科学的发展,人的自觉性程度得到了提升,在面向未来进行谋划时,会自觉地规划行动路线。而且,从逻辑上看,在走向未来社会的征程中,话语建构也应先行。这是因为,在发展的视野中,话语具有对社会及其社会治理进行型构的功能。我们应当拥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的话语建构。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话语建构的问题引起了广泛关注。就中国而言,在改革开放将近40年的时间里,随着经济、社会等各个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后,强烈地感受到西方话语的约束和限制。因而,也提出了建构中国话语的要求。同时,在实事求是和与时俱进的理念指引下,中国社会有着强烈的历史敏感性,对全球化、后工业化运动的激荡感受强烈,认识到在工业社会这个历史阶段中建构起来的话语已经不适应社会生活和社会治理的要求,从而把话语建构提到了一个显著的位置上,并已经付诸行动。

在社会治理的角度看语言与话语

符号和语言是话语的主要构成要素,这就要求我们在话语建构中应首先认识符号和语言的功能。我们知道,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文化,其社会治理经验所凝聚的传统文化是一笔宝贵的遗产。在社会主义建设中,特别是在改革开放后,也形成了许多成功的经验。所有这些,都需要借助于符号和语言去加以表现,并通过符号和语言去制作成中国话语和时代话语。一旦谈到符号和语言,我们发现,严格说来,符号和语言是人类所特有的。如果我们把符号也视为广义上的语言,那么,我们的讨论也就可以突出地聚集在语言上了。就语言来看,尽管人们也在动物的群体性存在与活动中解读出语言的存在,并认为动物的语言发挥着协调动物行为的作用,但是,就完整的语言系统而言,只有人类才拥有。如果从话语的角度看,就会发现,即便我们假设动物拥有语言,也可以确定无疑地认为,任何一种群体性的动物都不像人类这样发展出了话语,更不用说存在着话语权的问题。在话语的基础上形成话语并让一部分人窃取话语权,是人类所独有的一种现象。语言包含着规则(语法),而话语中不仅包含着规则,而且包含着思维方式和自我建构、自我维护的逻辑。如果说语言是社会交往、社会生活的工具,那么,话语(权)则直接地服务于社会治理,构成了社会治理体系建构以及社会治理行动的前提和基础。在人类社会的发展史中,语言是一个持续发展的过程,而话语则有着多次转型,会从一种话语转型为另一种话语。因而,包含在话语之中的思维方式和逻辑在人类历史的各个阶段中也会不同。一种新的话语的确立,意味着一种新的社会治理模式的生成,也意味着人们关于社会以及社会治理观念的转变。进而,行为和行动的逻辑指向也就会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就语言的历史演进来看,随着语法的确立,语言实现了转型,使人类进步有了连续性。正是因为语言的原因,让人们感受到,似乎人类历史不曾有过任何间断的痕迹。人类在农业社会的历史阶段中,生活和活动主要是在相似性思维的基础上展开的,也就是说,这个历史阶段中的人们在思维方式上所应用的是相似性思维。当人类走进了工业社会后,实现了思维方式上的变革,工业社会的人们主要使用的是分析性思维。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转变过程,显然包含着思维方式的变革。但是,这种思维方式上的变革往往没有引起人们的充分关注。人们在从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的变革中强烈感受到的是那些暴烈的革命行动,而在从相似性思维向分析性思维的转变方面,却未在人的心灵中留下任何明显的印记,并未给人的心理带来震荡,反而开拓出科学技术进步凯歌行进的一个伟大的工业时代。当我们在文献中立足于当下而去回顾历史时,所看到的是,“文明和人们留给我们的作为他们的思想的纪念品的,与其说是他们的文本,不如说是他们的词汇,他们的句法,他们的语言声音(而非他们所讲的言语),与其说是他们的话语,还不如说是使之成为可能的要素:他们的语言的话语性。”①

语言是话语的要素,是话语得以展现的载体和工具。不同的话语会使用同一种语言去加以表现。同样,就不同的民族或国家有着不同的语言来看,或者说,就当今世界存在着多种语言的现实来看,同一种话语也是通过不同的语言去加以表现的。这也说明,话语与语言既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又有着很大的不同。其实,这种不同是由话语中所包含的思维方式和证明逻辑所决定的。比如,就人类历史经历过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这两个基本的历史阶段而言,属于农业社会这个历史阶段中的话语所包含的是一种相似性思维,而工业社会的话语中所包含的则是分析性思维。不过,当我们的视线集中在话语的语言层面时,就会看到这样一个必须给予关注的现象,那就是,人们往往并不在话语与语言之间进行区分。也许正是由于话语与语言之间的密切关系,以至于人们往往并不去严格地对它们进行区分。正是由于这一原因,尽管语言自身也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我们还是因为语言的相似性而在人类历史的久远年代中读出现代性的思想。

事实上,直到今天,我们依然会觉得那些来自遥远古代的思想那样亲切,愿意引述、愿意学着他们的声音去表达。这也说明,与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话语相比,语言比一切思想都更具有现实意义,都更具有实际应用的价值。当时过境迁后,话语往往失去了它曾经具有的价值,而语言仍然活跃。由于语言与话语的密切关系,也往往会让人去利用语言复活某种已经推动了价值的话语。我们看到,如果说当代人在那些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话语中解读出了有价值的因素,那往往是赋予的,即对语言进行了赋值,从而让语言中包含了现代价值。这个时候,虽然人们会以为那是古已有之的逻辑和观念,其实,却是当代人利用语言而把现代解释强加给了古代。当然,我们承认语言所建构起来的是话语,而一种话语一旦确立,往往会显示出巨大的生命力,似乎包含着可以发掘不尽的无尽宝藏。但是,如果说我们经历了工业社会的历史阶段还能够在农业社会的话语中发现现代价值的话,其实是在语言中发现了自己,是把自己投射到了语言之中,并将自己的身影看作是古人的影像。

尽管每一个民族乃至整个人类都源于古代的某个起点,用前行的脚步开拓出了历史,使得人们可以通过文本以及遗迹去辨识一代又一代人的足迹,以至于人们所感受到的是文化等诸多方面都有着历史传承,但是,我们却必须指出,在思维方式上,工业社会与农业社会是有着根本性的不同的。正是这种思维方式上的不同,构成了工业社会与农业社会在话语上的根本区别。否则,我们就无法理解工业社会的民主、法治与农业社会的君主、权治之间的那种根本性的不同。事实上,工业社会的人们不仅在观念上、对待人际关系的态度上、社会交往行动上和共同体生活方式上都不同于农业社会,而且在语言风格上以及表意方式上,也都与农业社会有着根本性的区别。比如,臣民向帝王表达某个愿望时肯定不同于公民向其代表表达愿望时所使用的语言及其语调。我们认为,这种语言风格以及表意方式上的差别并不是由语言自身决定的,而是由话语的性质决定的。在此意义上,可以认为,话语决定了社会治理的性质、功能以及实现方式。

当我们看到语言与话语间的各种不同时,也就明白政治学的教科书到古代希腊的城邦中去寻求民主的证明是多么荒唐的事了。可以相信,在古希腊就有了“民主”一词,而且这个词语所表达的内容与现代语言中的“民主”一词有着很大的相似性。但是,在话语的意义上,我们认为,古希腊的“民主”概念与现代“民主”概念是根本不同的。对于这一问题,我们可以从话语环境以及话语要素来做出解读。在古希腊,虽然已经有了关于逻辑方面的思考,有了被称为修辞学规则建构的活动,但在那个时代,似乎“诗学”的影响更大一些。在现代性的视角中,古希腊应当属于一个美学的时代,人们所拥有的,或者说,对人的认知和思考具有支配性作用的,是一种相似性思维。近代以来,人类社会是走在科学建构的道路上的,逐步建立起了科学观念,努力用被认为是科学的标准去审视一切对象和建构社会。也就是说,近代以来的这个工业社会应当被看作科学的时代。在这个科学的时代中,分析性思维替代了相似性思维而成为这个时代的主导性思维。相应地,民主的观念和实践也都从属于分析性思维的理解和安排。

在工业社会中,我们所拥有的是由分析性思维再造出的话语体系,它替代了农业社会的那种基于相似性思维的话语体系。到了20世纪后期,根据后现代主义的许诺,又一个新的话语体系正在生成。然而,我们却看到,几乎每一个有造诣的当代学者,都会到遥远的古代去寻求当代思想的合法性依据。我们承认,出于证明的需要,这种做法是可以提供“正统”意义上的合法性的(实际上是正当性),即证明现代性的思想及其建构物不是凭空创造出来的,而是古已有之。对于传播效应而言,会发挥重要作用。但是,从科学的角度看,这种做法是建立在经常性地偷换“语言”与“话语”两个概念的基础上的,借用了人们对语言与话语不加区分的弱点而去达到某种宣传效果。实际上,语言中所包含的古老话语已经被改装了,即改装成与现代话语相似的话语,进而用来证明现代话语有着古老的传承。也许追随者不能够认识到古代话语与现代话语的根本性区别,但对于现代话语的建构者而言,并没有对那些古老思想的怀恋,而是对思想用以进行表达的语言做出了狡黠的应用。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对语言所具有的表现力的欣赏。因为,当他们从语言中发现了它在今天依然能够像古代思想家应用它时所具有的同等表现力,便对语言的表现力进行了进一步的发挥,并引述古人的语言去表达他们现在所拥有的思想,从而给人一种印象:某个话语是来自于古代的某个时点的,有着悠久的历史。

应当承认,对历史传承的重视是那些持有建构取向的思想家及其学者们的一个共同特征。应当说,他们是因为有着从历史中去发现建构素材的积极追求而有意识地模糊了话语与语言的区别,总是通过语言的相似性去指认现代话语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比如,我们在康有为的所谓“微言大义”的阐释中所看到的就是这种追求。不过,在现代话语建构的过程中,我们也看到了一个批判取向的思想和学术路线。对于持有批判取向的思想家及其学者而言,面向现实和面向未来的批判性反思则是思想以及学术活动的主要特征。应当说,这两种取向能够在现代话语建构中发挥相互补充和相互支持的作用。离开了建构取向的思想及其学术活动,批判取向的思想及其学术活动将是没有结果的,离开了批判取向的思想及其学术活动,建构取向的思想及其学术活动就会把话语建构转变成对历史上曾经存在的某种话语的复制。在现代话语建构过程中,建构取向与批判取向所构成的两条路线经常性地处于针锋相对的论辩之中,但它们对于现代话语建构所做出的贡献,是同等重要的。之所以这两条路线上的思想家和学者们能够交锋,是因为它们使用了同一种语言或者是可以进行相互转译的语言,从而证明语言对于话语建构来说,是不可缺少的工具和途径。

虽然语言与话语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话语意识却是在20世纪稍后的时期中生成的。这一方面得益于20世纪语言哲学的研究;另一方面,也是由于20世纪后期出现了全球化、后工业化运动,让人们发现新的历史转型是话语导向的过程。我们还应看到,20世纪后期的话语自觉也是在对世界体系的反思中展开的,是因为人们在观察世界体系时发现了西方工业强国的话语霸权和依靠话语霸权支配世界的问题,才更多地从话语的角度去重新审视世界格局。可以认为,上述三个方面汇成了话语自觉的运动。因而,在思考社会治理以及国际秩序重构的问题时,人们首先把注意力集中在话语上。比如,福克斯和米勒在反思现代公共行政时就是用“话语指向”去点明其著作的主题的。我们看到,福克斯和米勒在对民主的反思中指出,“程序民主理论——它开始于个人倾向,然后集中于大众意愿,由立法机构编纂成法典,再由各级官僚机构来实施,最后由专门的选民进行评估——缺少可信性。这种反馈循环模式不仅从整个过程上看缺乏可信性,并且它的每一阶段的运作都不像传统理论所描述的那样有效。”②既然如此,他们所表达出的追求就是,“后现代主义作为一种思维模式或一种观点(而不是我们所称的后现代的历史时代),是对‘他性’和‘差异’的承认与合法化。这源于它对现代基础主义的攻击和对元叙事的谋杀。”③“从学术的层面上说,在后现代状况中,任何最终使自己成为正典这样的东西的企图(如建立一个机构或社会契约)都将受到攻击、解构和抛弃。后现代主义激进的唯名论对普遍性的诉求有着特别的敌意。类似主权的这类物化已被当作具体化的叙事而抛弃,除非通过自我指涉自己的特殊正典,否则这类诉求就毫无指望。”④

从福克斯和米勒的表述来看,明显地有着现代理论叙事的批判取向特征。但是,就他们的后现代主张来看,是反对人们把后现代主义的“解构”等同于“批判”的。的确如此,由于关注点放在了话语上,对现代性的解构就是通过反思而实现的,而不再是批判取向中的“摧毁”或“扬弃”。这标志着后现代话语与现代话语的不同,或者说,后现代正欲建构的话语是不同于现代话语的。当然,从后现代主义所提供的文本来看,对于后现代性话语的建构尚未形成蓝图。尽管如此,后现代主义对现代话语的反思则为一种新的话语建构提供了原则性的起点。福克斯和米勒事实上已经做出了这方面的猜测:与抽象地把握世界及其在抽象把握世界的基础上物化世界不同,确切的“实性意味着完整性,而完整性反过来又意味着自足的、独立的自我,这一自我又是与完整性相一致的。”⑤

现代话语中的个体主义与整体主义

回顾人类从农业社会走向工业社会的历程,尽管人们从中解读出来的往往是人权观念的确立、个人主义话语的建构、自由主义学说的提出等,但是,如果没有德国古典哲学对所有这些做出了深刻反思并建构起分析性思维方式的话,是不可能缔造出工业社会如此伟大的文明的。同样,就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的具体表现来看,在欧洲、美国等国家和地区,正因为分析性思维方式在每一个领域和每一个事项上的应用而创造出了发达的工业社会,而在其他地区,则不断出现反反复复的状况。直到20世纪后期,即西方发达国家已经走到了工业社会的顶点并受到了全球化、后工业化浪潮冲击的时候,这些地区还致力于向西方学习。即便是在这一时刻,对西方分析性思维方式的学习和训练也没有引起充分的重视,而是停留在表象的层面。这说明,每一次重大的历史变革都需要落实到思维方式的变革上,只有当思维方式实现了变革,对需要扬弃的一切才能有深刻的认识,也才能进入新的一切的建构过程中。而思维方式恰恰是话语的核心构成部分,对一种话语的接受,必然意味着对其思维方式的习练。

运用分析性思维对社会进行分析,逐层推进并找到了源头,那就是以个体形式出现的人,即个人。所以,在现代话语中,个人主义一直处于主流地位,工业社会的制度以及全部社会设置的建构,基本上都是在个人主义话语基础上展开的。虽然也存在着整体主义的社会建构,但不成功。在个人主义的语境中,“群体乃是个人的意志与利益的产物。对于个人来说,群体乃是满足目的的一种典型方式,除了通过成为群体的成员之外,他不能通过别的方式来达到这些目的。”⑥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用无比激烈的言辞批评个人主义,你可以对群体、集体优先的原则做出强有力的证明,你可以将个人主义的社会建构逻辑颠倒过来,但是,无非是制造了一个与个人主义相反的对立面,实际上,依然受到个人主义思路的引导。我们所追求的是对个人主义的根本性超越,从根本上抛弃个人主义或集体主义话语。这样一来,我们的视线就不会被它们所遮蔽,而是能够清晰地看到行动者及其行动,让我们的视线随着行动而动,而不是静止地去观察个人或集体的目的以及目的实现的状况。实际上,在社会的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条件下,在社会运行速度极快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站在个人主义或集体主义的立场上不变的,而且,任何一种静止的观察也都不可能清晰地看到社会运行的各种具体状况,更不可能帮助行动去捕捉到目标。

虽然个人主义在现代化的过程中一直处于话语的中心地位上,但整体主义的观念也一直发挥着话语陪衬的作用,因而,关于个体与整体、个人与集体的争论从未绝迹。虽然鲍曼无法逃脱近代话语环境中的个体与集体之争,但他对工业社会现状的描述却是准确的。在他看来,“个体自由只能是集体活动之结果(其安全与保证只能是集体性的)。即使我们如今向着以私人化的方式来保证/确保/保障个体自由的方向发展——而且,倘若这是针对当前病症的疗法,那么,正是这种疗法,导致了最险恶、最恶劣的‘医源性’病症”(大众贫困、社会冗员过剩和对周遭环境的恐惧,是其中最显著者)。⑦在自由被作为个体所追求的目标时,讨论个体与集体的关系是不可避免的,不同的学者只不过是在个体的角度或集体的角度去表达意见而已。然而,当整个人类都处于风险社会之中的时候,当自由已经成为个体不可期的梦想时,最为重要的就是去解决人的共生共在的问题。这个时候,关于个体与集体的争论也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到了20世纪后期,整体主义变形为社群主义。在福克斯和米勒看来,“社群主义本身是深深根植于古代(亚里士多德)、中世纪(托马斯·阿奎那)以及当代思想的一个成熟的哲学学派。”⑧但是,“当社群分裂成了常常由于其消费行为的偶然性而走到一起的一系列原子化的个人时,社群就不会形成政治技能。”⑨也就无法开展政治生活,甚至无法在社会生活中做出具有逻辑一贯性的行为选择。这也就是整体主义无法转化为成功的社会建构的原因。在社会治理过程中,整体主义可以制作成意识形态,在宣传和鼓动的驱动下,可以唤起合乎整体主义要求的行为,但无法保证个人利益追求以及出于各种各样的自我考量的行为不对共同行动构成冲击和破坏。事实上,在整体主义追求中所形成的各种各样的社会安排和物化设置,都会时时感受到来自个人利益追求的压力,往往是不得不通过意识形态的方式去极力压制个人主义的观念和意识。

哈贝马斯试图在个体主义与整体主义之间进行调和,他认为,“每一种互动形态都必须接受双重偶然性,于是,这种双重偶然性在交往行为当中便获得了一种特殊而且棘手的异议风险,它本身存在于交往机制当中,但又始终处于在场状态。有了这种风险,每一种异议都会导致重大的损失。异议带来了多重选择;最主要的有:做简单休整;把有争议的有效性要求搁置起来,结果是共同信念的基础越来越薄弱;换用昂贵的话语,而且结果和问题效果还不确切;中断交往或转向策略行为。”⑩在低度复杂性和低度不确定性条件下,人们追求长期稳定的关系,对偶然性以及由之带来的风险有着抗拒心理。因而,在异议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的时候,总会做出维护共识和共同信念的反应,尽可能去降低异议的影响。但是,这种反应性的行为并不总是能够达成合目的性的效果。所以,共识、共同信念受到削弱的情况时有发生,以至于影响到共同行动的质量、群体的凝聚力以及社会秩序。一般说来,往往是在严重的消极后果产生之后,甚至达到了人们无法承受、无法容忍的地步,才可能在另一地方、时间点上以另一种方式达成新的共识和确立起新的信念。这就是历史上循环出现的可以视作常态事实的现象。

现在,当我们不得不在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条件下开展交往和共同行动时,对偶然性以及风险的态度必须发生改变,或者说,必须正视偶然性和风险。一旦拥有了这种哲学观念,就会发现,异议会显现为行动中的最为常态的现象,时时刻刻都会发生,异议由谁提出、在何种情况下以何种形式提出,是偶然的,但是,由于人们习惯于异议,而且也不高估共识、共同信念在共同行动中的作用,以至于不会让异议带来难以承受的风险。在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条件下,风险是由外部世界加予行动者的,而作为群体的行动者内部的异议所引发的风险,可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素。另一方面,在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条件下,绝大多数行动都属于策略性的,因而也大大地消解了异议的副作用,以至于它很少引发风险。如果考虑到行动者个人的道德因素、为了人的共生共在的目标取向的话,那么,所有异议也就都是基于科学的态度提出的,属于行动方案和路径方面的异议,而不是由人的利益争夺所引起的。因而,异议者也就会表现出一种更具有妥协精神的状况。在这种情况下,异议如果被坚持的话,可能意味着应对风险的积极方案得以形成,而不是引发风险。总之,当话语霸权不再存在的时候,异议的表达就会变得更为自由,一切异议都会得到承认、尊重和包容,异议的价值也会体现在异议者的是否坚持上。但是,这个时候,异议可能会很少发生,而且,即便是发生了,其力量也是较为微弱的,并不构成消极性的影响。考虑到农业社会的君主专制常常引发农民起义,考虑到工业社会的话语霸权常常引发示威、静坐、抗议等,在话语霸权得以消除后,异议反而会变得少之又少。

现代化的历史表明,只要人们持有个人主义的观念和思维取向,就会表现出一种天生地倾向于夸大自己的能力和贡献的状况,甚至会夸大自己所有物的价值。比如,在一个企业的盈利中,资本家会倾向于夸大资本的作用;而企业家则会夸大管理活动的贡献;企业的一般成员虽然没有话语能力,但其代理人则会夸大劳动的价值。这样一来,就必然会引发冲突。应当说,工业社会在其发展过程中探索出了一整套非常完备的利益分配机制,对各自夸大自己的贡献而可能引发的冲突,实现了有效控制。但是,随着社会条件的变化,这种控制和协调机制变得不再有效,以至于可能引发冲突的那些火种呈现出蔓延的迹象。比如,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就发生了一场“占领华尔街”运动,其原因莫过于此。在全球化、后工业化进程中,在社会的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条件下,一方面,我们需要探索新的社会协调机制;另一方面,我们需要直指社会冲突的那些主观源头。所以,我们呼吁人们之间的相互承认,并把“他在性”概念作为一个重要的哲学命题对待。事实上,在一个合作体系中,人们之间的相互承认是首要的条件。这说明,面对个人主义大获全胜的工业社会话语时,我们需要通过一种新的话语建构去适应全球化、后工业化的要求,即实现话语转型。在这一新的话语中,个人主义与整体主义都将得到扬弃,而人的共生共在的观念将成为主导性的思维和观念。

事实上,全球化、后工业化呈现给我们的是社会的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在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条件下,由于人的命运息息相关,出于人的共生共在的要求,是不允许有旁观者的,每个人都是无条件的行动者。这是我们与阿伦特的行动理论的根本区别。根据韦尔默的说法,“阿伦特自己的行动理论的一个后果竟是,无利害旁观者的判断行动最后成了唯一真正的政治行动。因此,在她的判断理论中,是没有政治判断、政治话语和政治行动之间的内在联系的一席之地的。”我们充分理解阿伦特对法西斯现象的反思,也许她以为全体德国民众各自根据自己的判断而不做出响应纳粹的行动就不会有大规模排犹事件的发生。事实上,这种寄托于全体民众的消极抵抗是不可能的,即便甘地的非暴力抵抗也是以采取行动的方式去加以表现的。所以,做出判断就是为了行动,正是行动,赋予了判断以意义和证明了判断的合理性和正确性。所以,新的话语建构首先关注的是人的行动,而且,在社会的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条件下,这种行动是共同行动。就行动的总体目标而言,则是人的共生共在。

社会治理话语中的思维及其转型

在现代性话语的基础上建构起了工业社会,并建构起了与这个社会相适应的社会治理模式,而现代性话语在某种意义上又可以看作是个人主义话语。虽然也存在着与个人主义话语相对应的集体主义或整体主义话语,而且也应当归入现代性话语之中,但是,由于集体主义或整体主义话语尚未被建构成一个完整的体系,没有在理论上实现逻辑的周延性,从而无法被看作是可以与个人主义或个体主义话语相抗衡的另一种现代性话语。所以,从工业社会中的理论活动来看,从个人出发去思考社会建构以及社会治理的问题,一直是一种恒定的思想路线,即便集体主义或整体主义开始其理论叙事的行程时,也无法避免不从个人出发去展开论述。其实,在启蒙思想那里,个人主义就基本定型了,在其后的理论发展中,只不过是把个人主义制作得更为精致了而已。

在社会转型中所开展的新的话语建构也会要求从对人的观察和思考出发。然而,此时在对人的观察中,所获取的最为直接的印象就是,“人通过物体、仪式、习惯和话语而在自己周围放置的一切,人在自己身后留下的一切足迹,都构成了一个融贯的整体和一个符号体系。”虽然工业社会是在分析性思维中找到了原子化的个人,又以个人为原点而建构起了这个社会,并在个人主义精神的引导下去开展社会治理。但是,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分析性思维占据了主导地位的工业社会,我们所看到的依然是这种状况: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人的完整性是由社会关系所决定的,在人的周围以及所有留下了人的足迹的活动领域中,遍布的都不是个人而是与他人一道行动的物化存在。也就是说,与个人相关的和作为人的创造物的,是“一个融贯的整体和一个符号体系”。对于这一点,分析性思维是无法在整体上来加以把握的,反而是相似性思维能够给予这一印象以合情合理的解释。总的说来,分析性思维在用于认识、理解具体问题时,是能够证明其科学性的。特别是对于那些微观层面的具体问题,能够提供有用的可操作性方案。然而,在面对宏观层面的那些关涉到社会构建的根本性问题时,分析性思维是无能为力的。特别是在社会变革过程中,当需要解决那些具有基础性意义的制度设计以及其他社会建构问题时,则需要运用相似性思维。相似性思维与分析性思维的功能不同,因而适应领域和所认识的层面也是不同的,它们在社会建构和社会维系这两个方面能够各擅其长。

虽然分析性思维在工业社会中确立了主导性的和支配性的地位,但从近代早期的情况看,相似性思维也在哲学思考中占有一定的地位。比如,当莱布尼兹说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时,并不是基于观察而做出的归纳,而是反映出了对相似性思维的某种应用。正是因为莱布尼兹拥有着这种不同于分析性思维的思维方式,才能够想象出每一个单子都是与其他所有单子有区别了,自然界中从来不存在绝对相同的事物。这也就是我们经常谈到了莱布尼兹的一个著名比喻:“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如果基于分析性思维去得出这样结论的话,显然会被认为是一种武断的判断,然而,对于相似性思维而言,这种基于想象的判断则是合理的。所以,对同一性的追求虽然可以通过分析、抽象的方式而获得,但是,如果它不能在现象界得到证明的话,又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被认为是合理的呢?当然,在科学拥有了话语霸权的条件下,人们可以把对同一性的追求看作是科学的事业,也因为与科学联系在了一起而得到广泛的认同。而且,在科学的物化世界中,又不断地得到了验证,以至于同一性追求在一定程度上变得神圣了。可是,我们决不应将这种同一性追求看作为科学活动的唯一路径。在表象的层面上,也有科学可以施展拳脚的空间。而且,事实上,科学活动在这个表象的层面上能够有许多工作可做。如果我们在相似性思维建构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相信,建立在相似性思维基础上的科学也会得以建立。而且,它将让人们看到全新的科学面貌。

在福柯所说的古典时代——那个早于文艺复兴的时代,也早于“我思故我在”的时代中,也许相似性思维对于认识世界以及世界观的形成发挥着基础性的作用。通过相似性思维,“在表象和存在的交汇点,在自然和人性交织的地方——在我们今天认为我们能辨认人之最初的、不容置疑的和谜一般存在的地方——古典思想所揭示的正是话语的力量。这就是说,是就其作为表象而言的语言——作为命名、勾勒、组合、联结和分离物之作用的语言,当语言在词的明晰性中使物被人所见时就是如此。在这个作用中,语言把知觉序列转变成图表,并反过来在特性中切割了存在之连续性。在存在话语的地方,表象展开并并置在一起;物被集合在一起并联系在一起了。”这显然是一种认识,理解和把握世界的方式,它没有打算去认识事物的同一性,却呈现给我们事物密切联系的图画,通过命名、勾勒等话语活动的方式,把事物排列到适当的位置,从而展示出世界的秩序。这个秩序的奥妙就是相似性,具有相似性的事物被放置在邻近的位置上,但每一事物又不受相似或相邻事物的束缚。因为,它们之间虽然相邻,却又有足够的自由舒展空间。秩序并不要求它们牺牲自由,而自由也不妨碍秩序。

相似性也是思维的结果,是通过思维活动建立起来的联系。但是,这种联系不从属于逻辑证明,而是通过领悟去获得理解并加以接受的。就相似性在思维中能够具有建立起联系的功能而言,亦如逻辑那样为秩序提供思维基础。而且,在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的条件下,当建立在逻辑基础上的秩序丧失了合理性之后,也必然需要一种建立在相似性基础上的秩序来加以填补。在我们构想后工业社会的合作秩序时,从相似性出发,应当说是正确的选择。因为,相似性思维也会形成一定的时空观,因而,历时性、同时性、纵向、横向等也会在话语中发挥支配性的作用,让话语显得具有秩序感。或者说,相似性思维在事物的表象中建立起联系,事实上,是通过这种联系的展开而获得连续性的。一方面,是空间上的连续性;另一方面,是时间上的连续性。有了这两个维度的连续性,也就形成了时空聚合形态的世界。所以,在相似性思维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也同样是时间的展开和存在形式。

奈特描述了一个简单的却常见的心理现象,“在日常生活中,与实际决策相伴的精神活动如梦似幻、倘惚迷离。奇怪的是,无论是逻辑学家,还是心理学家,他们都对此兴味索然,可能是(笔者倾向于这个观点)因为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预测似乎在很多方面和记忆都很相似,尽管预测以记忆为基础。例如,我们希望想起某人的名字或者回忆某段话,就算我们苦思冥想,有时也不见得就能奏效。然而,经常是当我们考虑其他事情时,需要的结果会不请自来,若非心有旁骛,结果或许就根本不会出现。对于这两个例子在大脑中的运作方式,我们完全莫名其妙,也无从说起。在某种形式下,当我们不需要决定要做出什么预期并采取哪些针对性的行动时,很可能我们做的只是一些天马行空式的漫想。突然灵光乍现,我们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主意,我们行动的路线业已确定。我们对脑海中发生的一切几乎莫名其妙,它们似乎与科学探索常用的逻辑方法甚少相似之处。”科学史上亦有诸多类似佳话,许多科学家在描述自己的发现或发明过程时,讲过类似的故事。由此可以说明,分析性思维以及基于分析性思维的科学只是一种证明的科学,而不是发现或发明的科学。在科学发现和发明创造的过程之中,真正有价值的灵感都来源于相似性思维,或者说,反映了相似性思维的特征。在分析性思维占据了话语霸权的情况下,人们往往因为相似性思维的这种源于心灵的感悟具有不可捉摸的特征,采取了故意忽略的态度,或者,将其打入神秘的非科学的思维类别中。其实,当我们提出相似性思维的概念,科学活动中的这类现象就不再是神秘的,反而是知识生产中最有价值的材料。

在科学理性当家的时代,相似性往往被视作为荒诞的。但是,在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的条件下,由于事物间的逻辑联系超出了科学理性能够认识和把握的范畴,以至于需要求助于由相似性建立起来的联系去填补空白。当然,这绝不是向神秘主义的回归,因为,相似性是建立在实践理性的基础之上的,能够得到经验理性的证明,所以,是人们愿意接受的。在我们看来,重建的相似性思维将告别一切神秘主义,而是通过相似性联想去揭示事物中隐蔽的一面。而且,对这些隐蔽方面的揭示,始终以经验的可理解性为原则。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倾向于把神秘主义看做分析性思维的前奏曲。正是神秘主义激起的求知欲,导向了去蔽的追求,走上了分析性思维的道路。在人类社会的早期,在农业社会的历史阶段,相似性思维的确孕育和生产出了神秘主义,但我们并不能认为神秘主义与相似性思维之间有着必然联系,只要相似性思维奉行经验的可理解性,就不会生产出神秘主义。总之,在承认差异和包容差异的社会治理实践中,由于有了相似性所代表的思维方式而不会使行动无据,不会失去方向,也不会失去秩序。

在我们所能看到的关于西方思想史的教科书中,没有见到对观念学的哪怕只言片语的介绍。这说明观念学所包含的思想是无法纳入现代思维范式中的,所以才被从思想史中阉割掉了。所幸福柯出于知识考古的需要而提起它,并将其与同时代产生的批判哲学进行比较。即便如此,福柯显然是要把观念学纳入现代西方思想的演进道路中来的,因而极力去发现它与批判哲学的一致方面,并断定“在康德的批判与同时期显现为第一个几乎是完整的观念学分析形式之间存在着某种一致性。”不过,福柯又不能不指出它们之间不一致的方面,“在拓展其对整个认识领域(从原初的感受,经过逻辑学、算术、自然科学和语法,直至政治经济学)的反思时,观念学就设法在表象形式中复述正在表象之外被构建和重构的一切。这个复述只有以一个既特殊又普遍发生之准神秘的形式才能进行:一个孤立的、虚空的和抽象的意识应该在最微不足道的表象的基础上逐渐发展有关所有可表象对象的巨大图表。在这个意义上,观念学是最后的古典哲学,有点像《朱丽叶》是最后的古典叙事。”而批判哲学则是洋溢着现代性的理论,观念学与康德批判哲学的不同也就是古典与现代的区别。

我们并不知道康德是否了解与他同时代出现的观念学,但根据福柯的看法,“观念学的分析在一种有关起源的叙事中复述了所有形式的表象,直至最复杂的表象……面对观念学,康德的批判标志着我们的现代性的开端;康德的批判对表象的询问,不再依据从简单的要素到其所有可能的组合这样的无限运动,而是基于表象的权利界限。由此,康德的批判首次承认与18世纪末同时代的欧洲文化的这个时间:即知识和思想隐退到表象空间之外。于是,这个空间的基础、起源和界限却都受到了质疑:出于同样的事实,由古典思想确立的,观念学像依据话语的和科学的逐步方法加以浏览的这个无限的表象领域,现在显现为形而上学了。”在古典与现代性之间,福柯的立场显然是倾斜到现代性一方的。所以,他在评价观念学时,认为观念学“显现为这样一种形而上学,即它从未绕开它自身,它是在一个未引起注意的独断论中被假定的,并且从未明确阐明它自己的权利问题。”相形之下,福柯对康德所做出的则是肯定性的评价,甚至认为康德在形而上学的问题上实现了一场革命性变革(当然,这也是学界的通行看法,即认为康德在认识论方面实现了一场“哥白尼革命”),福柯认为,“康德的批判凸显了18世纪哲学只通过表象的分析想要加以缩小的形而上学维度。但康德的批判同时也开启了另一种形而上学的可能性,这另一种形而上学旨在在表象之外询问作为表象的源头和来源;康德的批判使得这些生命、意志和言语的哲学成为可能,19世纪将仿效康德的批判来展开这些哲学。”正是这样,康德的传统被确立了起来,而观念学却销声匿迹了,以至于我们拥有了分析性思维,而与这种思维方式不同的另一种思维方式则被从我们的头脑中完全清除了出去。

其实,就分析性思维是与工业社会联系在一起的而言,早在16世纪,欲求建构这种思维方式的努力已经开始,甚至在中世纪的经院哲学中,就已经在亚里士多德的作品中解读出了大量可资建构分析性思维的素材。至于康德,只是收获了几个世纪的探索成果,对分析性思维方式的基本因素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梳理,并做出了系统化的整合。现在,当我们瞻望后工业社会的时候(或者说,后工业化进程也将意味着思维方式的变革),完全可以认为一场从分析性思维向相似性思维的转型运动即将发生。在某种意义上,互联网上已经明显展示出了一种新的思维特征。大数据意味着对相关性的重视而不是追求还原,也包含着不同于分析性思维的一种新的思维方式;人工智能中所包含的模拟,是其学习功能的重要思维基础。所有这些,都给予我们一些强烈的暗示,那就是我们正在走进一个终结分析性思维的时代,至少,分析性思维将不再是新时代中的主导性思维,而是将其主导性的地位让给了相似性思维。可以断定,全球化、后工业化所代表的转型将包含着思维方式的转变,用相似性思维置换分析性思维将是一个具有必然性的趋势。随着相似性思维方式的确立,新的话语也就有了坚实的思维基础。在社会治理的过程中,人们依据什么样的思维方式,决定了行动方式以及行动的性质。事实上,社会治理模式以及构成其模式的整个制度和行动方式都是由思维方式决定的。就此而言,我们相信,随着相似性思维在全球化、后工业化进程中对分析性思维的替代,我们也就能够获得一种全新的社会治理模式。

②③④⑤⑧⑨查尔斯·J.福克斯、休·T.米勒:《后现代公共行政——话语指向》,楚艳红等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5、58、65、116、32、67页。

⑥罗伯托·曼加贝拉·昂格尔:《知识与政治》,支振峰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118页。

⑦齐格蒙·鲍曼:《寻找政治》,洪涛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导言第6-7页。

⑩尤尔根·哈贝马斯:《后形而上学思想》,曹卫东等译,译林出版社,2001年,第72页。

猜你喜欢
相似性话语建构
一类上三角算子矩阵的相似性与酉相似性
现代美术批评及其话语表达
情境—建构—深化—反思
残酷青春中的自我建构和救赎
浅析当代中西方绘画的相似性
建构基于校本的听评课新文化
建构游戏玩不够
低渗透黏土中氯离子弥散作用离心模拟相似性
话语新闻
话语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