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把握新时代文化产业发展的“新常态”

2018-02-11 08:32:31范玉刚
关键词:新常态文化产业融合

范玉刚

(中共中央党校 文史部,北京 100091)

党的十九大作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重大判断。所谓新时代,不仅是指技术上进入的数字化互联网、融媒体时代,更是指文化上进入了一种新的文明特别是中华文明复兴的时代,因而,新时代不是单纯的历史判断,而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肇端之开启,是一种政治判断,它意味着中华民族迎来伟大复兴的拐点,中国越来越走进世界舞台中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旗帜在全球高高飘扬,社会主义文化理想在全球重新焕发光芒。新时代,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已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根据这一科学判断,我国文化发展也必然进入新的时代,发展文化事业、文化产业的根本目的在于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为人民美好生活提供丰富的精神食粮,这是我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到新的阶段的必然要求。文化产业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的重要载体和方式,在面向新时代、解决新矛盾,特别是在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方面承担着重要使命。在日益深入的现代化进程中,文化产业在党和国家工作大局中地位越来越凸显。新时代,如何坚持文化产业发展的社会主义性质,以文化实力增强中国人的文化自信,“在实践创造中进行文化创造,在历史进步中实现文化进步”*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44页。,必须牢牢把握新时代文化产业发展的“新常态”,以文化产业的提质增效发展激发全民族的文化创新创造活力,扎扎实实地推进社会主文化强国建设。

一、深化理解文化产业发展的现实语境

随着中国的文明型崛起和越来越走进世界舞台中央,文化的地位和作用愈加凸显,文化产业发展愈加受到全社会关注。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满足人民过上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必须提供丰富的精神食粮。”*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44页。文化产业的有效供给直接关乎人民的美好生活享受,文化产业蓬勃发展是文化市场丰富和多样化选择的前提。推动文化产业提质增效发展,必须深刻领会当下的现实语境,切近时代的文化发展特点,把握文化产业发展的“新常态”。

文化诚然是虚灵的,但文化作为产业是实实在在的,文化产业的数据彰显了文化的影响力和广延性。2017年,全国规模以上文化及相关产业5.5万家企业实现营收91950亿元,比上年增长10.8%。文化产业作为当代文化发展和价值传承与弘扬的主导方式,其发展引人瞩目。李克强总理在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五年来“文化产业年均增长达13%”。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文化产业增加值第一次过万亿元是在2010年,占GDP的比重为2.75%,用了整整8年时间;第二个万亿元目标在2013年实现,用了3年时间,占GDP比重为3.67%;2016年实现了第三个万亿元目标,也用了3年时间,占GDP的比重为4.14%。可见,文化产业正扎扎实实地迈向国民经济支柱产业,其规模和体量已不可小觑,并产生广泛的社会文化影响力,正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主战场。随着近年来文化产业与经济发展之间振幅的收窄,2011年文化产业较前一年增长21.96%,2012年增长16.5%,2013年增长11.1%,2014年增长12.1%,2015年上年增长11%,2016年增长13%。文化产业进入高位平稳运行的发展态势明显,与国民经济的关联度日益紧密。尽管仍保持两位数增长,但文化及相关产业与宏观经济增长的增速之间的落差收窄,文化产业总体上已融入国民经济体系大循环。“增长放缓有利于文化产业的结构性优化与发展能力的可持续提升”*魏鹏举:《从增长缓滞看中国文化产业发展势能转换》,《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4期。。随着自身结构优化和发展体系日趋健全,文化产业对促进经济转型升级、结构调整作用显著,已成为建构现代经济体系的新引擎。从2012年始,文化产业的贡献率一直在5%以上,2015年达到6.5%,2016年是5.5%,其对国民经济的拉动效应日益增强,在优化经济结构中发挥了积极作用。

虽然近年来经济总体上出现下滑情形,但文化产业的增速仍远高于GDP增幅,这符合文化产业发展的国际惯例,表征着中国文化产业发展开始与国际“同步”,正在渐趋融入文化产业国际分工体系,全面深刻地参与全球化运动,文化产业越来越成为提升中华文化影响力的主战场,特别是网络文化产业表现抢眼,其中网络文学已经走进了欧美文化消费的主流群体,甚至成为与美国好莱坞、日本动漫相比肩的“现象级爆款”。2017年以“互联网+”为主要形式的文化信息传输服务业、文化休闲娱乐服务业、文化艺术服务业,都是两位数以上增长,特别是文化信息传输业收入7990亿元,增长高达34.6%,显现出文化内容生产与大众文化消费热情的上涨。互联网数字文化产业的兴起,顺应了大众日常消费中的移动化、便捷化趋势,契合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新需求,反而愈加彰显了文化创新和品质提升的迫切性。经济“新常态”下,数字文化产业呈现“非常态”爆发式增长,既是时代的文化发展特性使然,更是整个社会结构转型文明变迁的必然,中国文化产业抓住了这个历史机遇。可以说,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数字化,已成为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的关键词和最切近的现实语境。从上市公司数据来看,自2010年以来,数字文化产业上市公司营收增速一直在20%以上,如果没有数字文化产业相关领域的超常增长,中国文化产业很难保持整体两位数的增长。数字化的广泛应用切近了90后、00后的消费境遇,从传统到现代,从产品到服务,从指尖到心间,疏通了文化消费需求的多样化、个性化选择。在当前文化创作生产和消费形态愈加数字化、网络化的形势下,数字文化产业融合“互联网+文化”,始终保持着文化产业强势发展的势能——既有利于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实现产业优化升级,提高文化产业供给水平、改善供给结构;也有利于促进文化消费、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消费新需求,以消费激发文化产业发展活力;还有利于推动文化与国民经济各门类融合发展,成为引领新经济发展的动能之一。

对新时代文化产业现实语境的深刻理解,必须清晰它的“中国特色”以及与国际惯例的“错位”,由此才能真正把准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的脉搏。2000年文化产业进入党的最高文件,由此拉开了中国文化产业大发展的帷幕,出场的特殊性决定了发展道路的迥异,以及游走在文化两个属性之间的徘徊。在各种力量的博弈中,其发展思路是在“文化特殊”(牢牢掌握意识形态领导权和话语权)的思想指导下,不断探索更好地发挥市场作用的政策创新空间,在放与管的平衡中结出了中国文化产业之花。随着政府对市场灵验功能认知的深化,无论是文化资源配置,还是文化产品创作、生产、传播和消费,文化产业发展都已经离不开市场。同时,即使完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也在不断增强市场意识,加大政府购买公共文化服务和引入社会力量的力度。一种基于全社会视角的大文化观呼之欲出,在“五位一体”的现代化事业总体布局推动下,文化产业发展越来越跃出思想文化宣传的小圈子,不断融进国民经济发展大循环中,文化产业以实力和提质增效发展迈向国民经济支柱产业地位。文化产业发展的“中国特色”之路,使其没有遵循通常国际惯例,人均GDP超过3000美元会极大刺激大众的文化消费,超过6000美元则带来井喷式文化消费高潮,使得理论上文化消费数字与现实中文化消费存在很大落差。近年来,文化部等部委的政策干预效果有所显现,更根本的是随着经济的增强和城市转型发展文化消费氛围的改善,以及新的代际群体的成长,使得文化消费的拉动作用凸显。据国家统计局数字显示,2013年居民文化娱乐消费占比只有4.4%,2014年为4.6%,2015年达到4.8%;全国人均文化娱乐消费支出,2015年为760元,2016年增加到800元;2017年全国居民人均教育文化娱乐消费支出为2086元,占全部支出比为11.4%,大众的消费热情不断释放。文化消费落差,既显现出人民消费的旺盛,也凸显了现实消费的不足。从国际经验来看,这种特殊性还表现在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极大地受到政府政策和国民经济的强力推动,推动作用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都远远大于文化产业自身的拉动作用,这意味着文化产业对国民经济的贡献率与国际经验相比始终不高,以及真正支撑文化产业可持续发展的内生动能始终未能成熟,并发挥强有力的内生驱动作用,从而抑制了文化产业发展的质量和效益,其社会与文化影响力始终与其经济规模和体量有一定的落差。其表现就是文化产业发展体系及其价值链不完善,文化贸易的国际影响力不足,中华文化的高势能作用发挥不够。当前文化产业的发展态势是,“在相对较低发展水平基础上的,以及在有限开放的市场中的短缺与过剩并存。首先,从总体上说,我国文化消费水平还大大低于国际上相同国家的平均水平,因此,所谓过剩还仅仅是在文化消费没有得到真正满足情况下的‘相对过剩’。其次,之所以出现短缺与过剩并存的情况,就是因为文化市场开放程度有限,导致已经开放的市场投资和竞争过度,未开放的市场投资不足因而供给不足。此外,在市场开放不足而导致供给短缺的领域由于过于依赖财政扶持,还产生了大量的无效投资,出现了虚假繁荣。”*张晓明:《中国文化产业发展之历程、现状与前瞻》,《山东社会科学》,2017年第10期。这一判断比较准确,投资梗阻和泡沫化现象滋生了文化市场乱象,割裂了产业发展链条,还使政府的监管轮空了靶子,愈加凸显了上游内容原创能力不足、健全文化产业发展体系和培育内生动力结构的迫切性。文化市场的结构性矛盾和消费落差,深刻反映出文化产业发展外在动力的弱化和内生动力的不足,亟需在深化改革中理顺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彰显出培育文化内生动能和追求质量和效益的迫切性,表征原有的动能结构已难以支撑文化产业的快速发展,数字文化产业的快速发展和居民消费结构的升级,预示着内生动能渐趋形成,文化产业在新时代势必要走消费拉动下新动能驱动的市场主导之路。

二、深刻洞察文化产业的发展态势

洞察当前文化产业发展态势,可谓热点纷呈。在透过诸如新兴业态不断涌现、文化投资日趋活跃、文化消费热情高涨等现象,可以发现中国文化产业在政策促进与经济拉动中获得“超常”发展,在有了一定体量和规模的态势下,其结构性矛盾愈加凸显。尽管借助后发的科技优势不断实现“弯道超车”,新兴文化的发展势头如火如荼,生态科技型文化产业形态在文化生产力占比中的权重不断提升,传统型文化产业形态、现代型文化产业形态在数字技术和创意创新能力支撑下有了很大的质的提升,但总体上结构性矛盾的短板依旧明显,这使得中国文化产业发展与国际文化产业呈现某种“错位”*可以说,文化产业之于中国是迫于2000年入世压力下,国家政策和文化体制改革的产物,而非中国社会生产力与经济发展自然演化的结果。在国际上,文化产业是后工业社会、消费社会的产业形态,是先进生产力的表征,它契合的是文化经济到创意经济的社会发展要求。在中国,是由中国政府在未完成工业化情形下主动改革催生的结果,首先是政策的产物,是伴随文化体制改革与文化市场培育并不断健全文化管理体制的应然。因此,需要在思想观念和意识中“补上”工业文明这一课。当前更需要借助信息化工业、互联网思维大力发展现代型文化产业和生态科技型文化产业。,进而凸显增强工业文明意识、健全文化产业发展体系的迫切性和必要性。可以说,领会“错位”的现实国情,是理解中国文化产业历史合法性、现实合理性、洞察发展趋势的前提。基于当前发展态势,可以洞悉文化产业正以其实力由当时应对之策,转为了经济新常态下的新引擎新动能,其自身的内生动力正在形成,开始向着国际惯例靠近,并以其高附加值和弥散性反哺中国经济,在文化与经济相交融中日益融入国民经济大循环,成为中国经济调结构、转方式的新动能之一,是新经济的重要体现。尽管中国文化产业发展与国际惯例存在某种“错位”,但在中央的政治决断和经济推动、立法促进下,文化产业发展一路高歌猛进,历经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下的逆势上扬,甚至一度在经济新常态中出现“超常”发展,最终在产业扩张的“热运行”中成功“换挡”,进入高位平稳运行的新发展周期。可以说,中国文化产业高速发展的动力主要是外力,即政策激励包括财政投资,以及搭乘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的强势推动力,辅之以科技、创意力量的驱动和消费拉动。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关期,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是跨越关口的迫切要求和我国发展的战略目标。”*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0页。这从政策可持续性上强化了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重大决断。正是在合力作用下,文化产业发展进入新时代,其动力结构从外在的政府主导阶段迈向市场主导的内生驱动新阶段。经济新常态下,文化创意产业被寄予转方式、促内需、调结构的厚望,文化产业对中国经济转型发展具有越来越显著的战略价值。同时,通过推动文化产品及文化服务贸易升级, 不断提升中国“软实力”的增长,文化产业对提高中国文化的世界影响力不可小觑,甚至成为主导性方式与路径。所谓转方式,就是要从依赖自然资源(不可再生、易消耗)和人力资源的经济发展方式向依托人文资源(永续开发不断增值累积且生生不息)和智力资源的经济增长方式转变。所谓促内需,是指文化消费契合了居民消费结构的升级,通过不断释放消费潜能,使文化产业成为经济发展的新动能。所谓调结构,是指通过文化创意和科技应用,带动产业结构优化和升级。它包含相互关联的两层内涵:一是指文化产业自身的增长和升级,带动经济结构的优化和经济形态的提升;一是指文化产业通过发挥跨界融合作用,尤其是不断健全自身发展体系,提升相关产业的创新能力和附加值,从而推动中国经济形态的高级化。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进入新的历史方位,社会主要矛盾发生变化,但仍旧处于社会主义初级发展阶段,发展社会生产力仍是重中之重,这是最根本的现实国情。习近平总书记在“7.26”重要讲话中强调,“全党要牢牢把握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个最大国情,牢牢立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个最大实际”。这两个“最大”在文化领域的表现就是:由单纯总量供给不足到总量供给不足与有效供给缺乏、无效和低端供给过剩并存的态势,文化供给的结构性矛盾突出,在文化发展上仍处于不发达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因此呈现出文化市场的低端水平的“短缺与过剩”的结构性矛盾,发展文化生产力仍是文化产业的目标指向。因此,进入新时代文化产业发展的着力点应放在提质增效上,其战略定位是不断融入全球文化产业链,不断占据国际分工体系的价值链中高端,具备在全球配置资源(包括文化投资)的能力,外向型文化企业开始步入全球跨国公司运营,在与国外知名文化企业本土化策略同台竞技中,以文化精品的不断涌现来切实提升中华文化的世界影响力。

处在伟大民族复兴的拐点阶段,不仅是攻坚期、奋进期、突破期,还是最能激发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的文明型崛起期,最激动人心的收获期,最能展现民族复兴气象的文明跃升期,是中华文化影响力的彰显时刻。在人类文明跃升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进程中,中国文化产业要有战略定位和自觉的使命担当意识。党的十八大以来,“五位一体”的事业总体布局、四个全面战略构想以及新发展理念的全面贯彻,使得文化的重要性日益凸显,文化的价值在国家战略层面被重估,文化被视为社会均衡全面发展的重要基础,文化迈入国家政策的中心,文化创意逐渐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新动能。在对外战略布局上,文化要为中国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推动“一带一路”战略实施提供有效阐释与价值观的润泽,文化输出要能在对外交往中充分弘扬“世界共同价值”和“价值共享”的理念,旨在使中华文化成为与综合国力相匹配的世界主导文化形态之一,成为在全球有广泛感召力的高势能文化。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文化之于一个国家和民族是更为基础和深厚的力量,它不止于使国家富强,而是使国家和民族变得伟大,其根本追求是提升全民族的社会文明程度。发展文化生产力是为了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追求,契合人的精神心理需求,而不是为了文化产业增加值的“数字好看”,切不可滋生“把手段当成目的”的文化产业泡沫。因此,文明的价值之于文化产业和文化发展是一个根本性的参照系,旨在构筑一个民族精神追求的地基。

三、把握融合发展的“新常态”特征

新时代,文化产业的主导性倾向是日益呈现融合发展的“新常态”特征。依托数字化技术在“文化+”“+文化”的相互促进下,以创意引领实现(跨界)融合,已是文化产业发展的“新常态”,并广泛显现于文化产业发展的过程和趋势。如河南省开封市紧紧抓住文化产业融合发展的“新常态”特征,通过实施“文化+”战略,全面提升了城市转型发展的能力。所谓“文化+”战略就是把文化及其文化产业已有创新成果与经济社会各领域深度融合,推动文化传承、效益提升、产业转型和组织变革,不断提升文化产业及实体经济的创新力和生命力,形成更加广泛的,以文化为基础条件和创新要素的经济社会发展新形态。跨越初级发展阶段,融合发展使文化产业超越了某一门类的单兵突进,在诸多行业和领域协调推进下使产业结构、业态构成日益充实、丰富和完善。各产业、各行业的界限逐渐模糊,统一、开放有序的市场竞争环境开始形成,市场灵验机制开始发挥,品质竞争逐渐取代数量消费,消费者更加注重追求质量而不是数量,娱乐方式的多元化彰显了市场竞争的差异化,文化产业发展出现一种大格局、大视野的气象,跨界融合不但助推中国经济转型升级,还驱使文化产业成长为经济发展的新动能之一。

当前,跨界融合的着力点主要是数字化技术引领和文化创意驱动。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高新技术迅速发展,并广泛渗透于经济社会各领域,不断催生新的产业形态和商业模式。在文化产业领域,数字化技术应用为文化创意和相关产业融合提供了新路径,文化产业结构从产业链到价值链不断优化,涌现诸多文化新业态,特别是以中华文化基因的再生实现了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在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创新中蕴蓄了文化产业发展新动能。文化创意不断为高品质、多样化、个性化的产品和服务供给提供“文化+”的解决方案,文化创意与制造业、商贸、农业、体育、旅游、人居环境、城乡建设深度融合,以创意融合驱动由“中国制造”迈向“中国创造”,成为促进产品和服务创新、满足多样化消费需求、提高人民生活质量的重要途径。依托数字化技术,文化产业发展实现了文化载体的多元化,文化业态的多样化,日益从封闭式小而全的小生产格局,转向开放式、分工明确、协作配套的社会化大生产,不断提升专业化、集约化程度,并由内部向外渗透与制造业、旅游业、建筑设计业、信息业、包装业以及体育、教育相融合,使大多数与文化创意相关的行业由分散趋于融合,不断地延伸产业价值链,使之成为一个越来越显著、越来越能提升价值,创造大量就业的文化产业群。

融合发展的路径之一,是在数字技术驱动下文化产业集中度的不断提升。数字融合是指因现代科技尤其是数字信息技术的发展,使得原本各自独立的一些行业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关联与交叉,甚至融为一体。在数字技术引领下,传媒和设计等行业如报刊、出版、电影、电视、广播、音乐、漫画等传媒领域,原本基于不同介质的载体形态相互交融,文字、图像、声音、视频等被整合进一个不再有介质差异的大视听(视频)产业,使得传统的电影、广播、电视、报刊等获得新的形态和生命力,培育了新一代消费者和商业模式(付费)。设计服务行业由于数字技术的普及和广泛应用,原本相区别的艺术设计、平面设计、建筑设计、展览设计、工业设计等实现了数字虚拟设计。数字技术融合主要发生在以文化创意为核心资源的行业,报纸的价值是其所呈现和传播的内容,它不同于衣服、食品、家居的实物消耗,新旧媒体融合不影响内容价值的实现,反而使其内容价值传播更广泛,更加丰富或生动展示其内容的表达,更加有利于内容价值或创意的传播、消费。文化产业经由技术创新与文化创意驱动、金融资本助力,融合发展在打破边界的同时催生了制度创新(媒体管制松绑和产权清晰基础上市场灵验功能的发挥)的内在吁求。驱使作为党的执政资源的传媒产业,经由市场竞争实现融合发展与结构优化,从单纯的“喉舌”成长为有社会影响力的产业集团,甚至壮大为发挥市场主导作用的商业资本集团,从而占据舆论和价值传播的制高点,发挥国有文化资本的使命担当。正是数字化互联网平台,使文化创意与科技应用有了实质性融合,为文化产业发展注入或激活了内生动力,在消解一些传统性障碍中带来产业关联与结构的重塑,甚至催生了类似数字创意产业的新兴战略性产业发展规划。2016年底,数字创意产业被纳入《“十三五”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提出未来五年内国家要促进数字创意产业蓬勃发展,创造引领新消费。到2020年,形成文化引领、技术先进、链条完整的数字创意产业发展格局,相关行业产值规模达到8万亿元。这被视为对当下火热的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互动视频、网络直播、网红等新兴数字技术发展以及创意设计日益成为产业核心价值的积极回应,是对文化产业融合发展“新常态”的政策引导。

融合发展的另一路径是文化创意驱动下的相关产业转型升级,旨在提高附加值和市场竞争力。文化创意的渗透融合使得传统产业之间的边界日益模糊,在数字化技术助力下,文化创意产业以跨界关联整合不断提升传统产业结构,在技术含量和内容增值的融合下,驱使文化产品不断升级换代,从而为大众消费提供有效供给。以文化创意为驱动力,通过融合发展使区隔化的传统产业边界交叉渗透,使基础制造业重新整合优化产业链,不断延伸产业价值链,以融合发展带动产业联动升级,实现资源结构和产业成长模式创新。在传统产业(基础制造业)转型升级中,科技创新与文化创意是关键要素,它所依托的是以创意力和创新力为支撑的文化产业,使传统产业由以产品为中心转向设计和服务为中心。现实表明,高成长性的新兴经济,往往集聚在轻资产、高附加值的产业领域,文化产业是其中的新兴战略产业。文化创意与相关产业渗透融合,以及“互联网+”的广泛应用,正在凝结为中国经济转型升级的新动能。如数字创意产业作为战略新兴产业,在中国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举措出场,其根本动力是中国互联网用户及其数字内容消费在需求侧几何级增长所形成的对传统传媒产业的剧烈挤压,以及对于数字创意供给升级的倒逼,日益高涨的内容消费和文化创意是其内在驱动力,它直接催生了商业模式创新。如市值高达七、八千亿美元的苹果公司就是文化创意与科技创新高度融合的典范。中国的华为、BAT、猪八戒网以及京东等的商业模式创新无不如此。文化创意的广泛渗透,使文化产业日益关乎民族创新活力、国际竞争力、国家软实力,而越来越被提升到国家战略高度。

融合发展的另一常态体现是生产者和消费者的交融,催生城市创意者阶层不断壮大。在“互联网+”等智能服务平台支撑下,文化专业生产者和非专业生产者相互合作,文化产业和实体经济渗透之势明显。这一融合常态已然改变了文化的样态和传播方式,尤其是大众的文化消费方式。新兴文化产业的爆发式增长和绝对优势,使其已经成为当前文化生产体系中的主导性力量,一个基于数字、网络技术、大数据、云媒体、人工智能的文化生产系统,占据了文化生产(产业)的主导地位,hold住了绝大部分消费者。有学者指出,“由于数字技术进步,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文化内容的创造者从小规模专业作者向大规模业余作者迁移的局面。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够接触到任何人类文化成果,消费或是参与生产任何文化产品。”*张晓明:《文化产业的新形势新思路新战略》,《人民论坛》,2017年第S2期。随着数字化信息技术产业迅猛发展,特别是4G移动网络的应用和智能手机的大规模普及,中国出现了数字内容产业的爆发式增长,数字化文化内容的创造者正在发生从传统的小规模专业化作者向新兴的规模化大众创作者迁移。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因数字技术的进步,使得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进入以前需要长期专业训练、只能由少数人把控的文化内容创造领域,数字化技术激发了大众参与文化创造的激情和现实性,文化创造迎来了民主化时代。尤其是为传统文化的传承和民间文化的活态化发展提供了可能,使得极有包容性的华夏文明体在数字化技术支撑下愈加具有开放性和活力,传统“文化基因”“精神基因”正融入现实文化中,逐步形成高势能的文化生态。这种基于数字化平台的内容产业是一种全新的生态环境的“创意者经济”模式,是消费社会中坚力量的“创意阶层”泛化的结果。腾讯集团公布数据显示:截止到2017年末,腾讯QQ活跃账户数8.61亿,微信全球月活跃账户超10亿,估计有十分之一已积极参与内容创意。腾讯旗下的阅文集团是全球最大的正版中文内容提供商,有6亿注册用户,日活跃用户3000万人,有400多万名创作者,拥有1000万部以上作品储备。一定意义上,这些创意者是时代的弄潮儿,他们通过特殊的空间集聚、产业协作和劳动分工,形成网络状的创意阶层,构建出推动社会创新的创意生态,引领经济转型和形态升级。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所建构的巨大共享性生态平台,使每一个用户都成为创意者,充分调动每一个创意者的激情和力量,使基于分享和兴趣形成的社会公共资源转变成新的生产要素,创造新的产品,开辟新的市场,形成新的产业链条,以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求。基于数字化发展形成的文化现实,越来越多有识之士提出,应把构建新型的文化资源数字化和智能化基础设施视为国家战略性基础设施工程,有必要制定长远规划,通过系统的资源采集、基因提取、数据挖掘来绘制文化基因知识图谱,并以跨模态展陈系统和智能服务平台为个人创意提供技术支持,使千千万万人参与到中华文化伟大复兴的事业中。事实上,因智能终端迅速普及和互联网生态平台的出现,某些“用户自创”(UGC)内容迅速超越专业创作内容(PGC)成为内容生产主体,内容高地的凸显吸引资本开始追捧自带“粉丝”和有近乎无限开发潜力的IP内容,推动基于IP的全方位开发,形成产业链不断延伸的“文化泛娱乐”形态,正成为文化产业发展的新引擎。作为新兴战略产业,数字创意产业不仅生产大量供年轻消费者乐于消费的文化产品,也与国民经济各产业跨界融合,推动国民经济实现转型升级,数字创意产业的带动性有助于中国社会发展走出工业化阶段、走向后现代的消费社会,从而在根本上更切近文化产业的本质属性。

新时代,融合发展作为文化产业的“新常态”,正在使自身凝结为文化经济新形态,以其附加值和创意与技术的密集,促使文化产业愈益融入国民经济大循环:从文化产业本质看,一方面,它就是实实在在的产业,文化生产活动离不开国民经济体系支撑,因为《文化及相关产业分类》是《国民经济行业分类》的派生分类,文化产业作为新经济形态,已是国民经济的组成部分,经济结构调整和新旧动能转换的创新要求,还促进了文化产业自身的结构合理化和高端化;一方面,因其配置的是文化这一包含价值观内核的特殊资源,需要尊重文化的发展规律,以艺术的卓越性追求来生产高质量的文化产品,在文化市场上以精品赢得双效统一,作为生产性服务业,文化产业具有广延性和渗透性强的特点,广泛渗透到不同行业领域,逐渐凸显出以知识和创意为主要资源和核心资产的特征,在市场主导和资本驱动下,以文化形态的演进推动产业创新、融合甚至裂变,促进了经济形态升级和新动力的迭代转型。需要辨析的是,在文化产业融合发展的“新常态”下,同样存在着不同程度上的分化与竞合运动。有学者指出,当前,“文化产业进入一个大分化、大融合、大竞争的新时代。所谓大分化, 是指文化产业正在演变和发展为文化产业、创意产业、文化创意产业、创意文化产业等种种形态;所谓大融合, 是指以现代传媒产业为核心的文化产业形态正在逐渐丧失原有的核心地位。数字技术和创意设计正在逐渐取代并占领核心。原来的核心正在逐渐地寻求要么与数字联姻、要么与创意设计合作;要么成为资本的奴婢的境地。所谓大竞争, 是指随着分化加大、融合加深, 文化产业整体的各个部分之间的‘内竞争’日益白热化。”*胡惠林:《论文化产业的本质——重建文化产业的认知维度》,《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1期。正是融合发展的“新常态”特征,使文化产业发展超越了地域和行业壁垒,强化了中华文化的整体性系统性存在,以文化创意为轴心的分化与竞合运动,重构了中国文化发展地形图,提升了中华文明的质地。作为文化发展的全国布局,乃至在世界文化发展格局中,中华文化是整体的系统性存在,而不是碎片似存在。因此,文化产业发展要基于资源要素借助技术手段,强化文化整体的关联性和内在主流价值的凝聚性,从整体上提升中华文化的势能和在全球的位态。有学者指出,在中央政策扶持和经济杠杆撬动下,“我国西部地区的文化发展态势很可能成为改变中国文化发展东强西弱非均衡结构的主要变量,进而从根本上提升国家文化发展整体水平。”*王婧,胡惠林:《我国文化国情的几个基本特征》,《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2期。其结果辅之于东部地区整体性的“寻优发展”,共同建构中国东西部文化发展新格局,这将从根本上改变中国文化发展内生动力结构。它表征着中国文化产业发展以形成中国特色的模式,呈现出从数量型向质量型转变的态势。这一研判是值得期许的,彰显了文化在提升区域经济竞争力的特殊作用,有助于在国家“一带一路”建设的“五通”中发挥先导作用。

只有深刻领会当下文化产业发展的现实语境和态势,才能洞察新时代文化产业发展的“新常态”特征。21世纪以来文化的地位和作用不断凸显,使人们越来越认识到,人类文明进入了一个文化经济主导的时代,文化在经济社会结构性战略重组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人类越来越形成一种普遍共识:一个民族只有文化体现出比物质和资本更强大的力量,才能造就更大的文明进步;一个国家,只有经济发展体现出文化的品格,才能进入更高的发展阶段。契合这种世界潮流,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迎来的是一种文明型崛起,无论是中国智慧还是中国方案,指向的都是中国现代化文化强国建设。文化作为重要力量越来越参与全球战略格局的重组,无论是联合国的新千年计划,还是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文化都是发展的重要维度和关键词,文化创意的价值越来越在全球层面获得认同。可以说,文化及其创意以产业的形态全面塑造着全球化的风貌和走向。未来一个时期,文化产业发展将直接影响到中国“软实力”的提升,影响到中华民族的文明型崛起,在与国际文化产业的共振中影响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把握新时代文化产业发展的“新常态”,无疑可以更好地研判其发展趋势,进而有助于增强中国特色的文化产业发展模式自信。中国要跻身世界舞台中心,仅仅有经济的支撑不够,文化力量的支撑是可持续和社会主义事业繁荣的根本保障,文化价值才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对世界和人类文明的最大贡献。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文化产业是国家战略日益倚重的坚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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