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时代职业教育治理模式变革与推进路径

2018-02-10 06:34
职教论坛 2018年7期
关键词:智能化主体智能

当前,人类社会正藉由“智能革命”而步入一个以智能科技、数字经济、信息社会为表征的崭新的智能化时代,大数据智能化技术已成为人类有效拓展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能力的新的切入点,将极大地改善资源配置质量和效率、提升全要素生产率,深刻地改变人类社会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工作方式和学习方式。对此,哈佛大学教授嘉里·金(Gary King)认为“这是一场革命……将横扫学界、商界和政界,所有领域都将被触及”[1]。乔治·扎卡达基斯(G.Zarkadakis)则在其著作《人类的终极命运:从旧石器时代到人工智能的未来》中提到“一个时代可能来临,那时智能计算机被看作人类社会一切问题的解决方案,包括如何更好地治理我们自己这样的问题”[2]。事实上,根据信息技术演化逻辑、智能化发展方向以及经济社会发展规律,具有数据驱动、跨界融合、人机协同、共创分享等特征的智能经济形态正在引发链式突破,在把人类社会带入到由物理空间、人的社会空间和赛博空间构成的三元空间中的同时,也重构了人类活动的秩序、社会生产与社会组织之间彼此关联的形态,组织治理体系也因此面临着深刻的变革和模式升级。

职业教育作为一个特定类型、特殊属性的社会子系统,与经济社会发展具有高度的同构性,不仅影响着技术进步的方向,也受到技术演进的引领。智能时代在见证着智能技术改变人类工作格局的同时,也藉由智能技术将职业教育治理模式与治理过程推向智慧化、智能化。作为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职业教育应按照党的十九大报告所提出的“形成有效的社会治理和良好的社会秩序”“提高社会治理智能化”等战略要求,着力化解新时代人民群众对职业教育日益增长的多元需要和职业教育发展不平衡不充分之间的矛盾,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职业教育治理格局,就必然要顺应智能时代的要求,充分深化各种智能技术的应用,研究职业教育治理变革的方向、着力点以及在实践中全面推进的路径,这是提升职业教育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现代化的客观要求,也是当前职业教育领域值得重视、应当深思并急需解决的重要课题。本文的研究正是基于此目的而展开的,从职业教育治理入手阐释智能革命对职业教育治理的影响,深刻剖析智能时代背景下职业教育治理的模式变革,力求在此基础上提出职业教育治理在智能时代的推进路径,希望能为我国职业教育治理改革与创新提供新的理论参考和思路借鉴。

一、智能革命对职业教育治理的影响

众所周知,公共决策或治理过程科学性和有效性的基础是信息的完备性、准确性和及时性,而网络、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将比过去的历次技术革命来得更深刻且影响更全面,与人类社会治理的融合发展不仅仅是“物理融合”,更是一种“化学变化”,推动创新治理的智能化转型[3],带来社会治理的全面变革。事实上,当大数据智能化技术作为一种权力控制的形式出现的时候,便可以从分工走向融合,激发出乘数效应,通过它和人之间的制约、制衡,在提升治理效率的同时增强决策的正确性,进而成为实现善治的有效方法和工具。从这个意义上讲,智能化时代的职业教育治理是有关治理和职业教育治理的理论及实践与智能化技术相结合的产物,是智能化技术赋能职业教育治理的结果。当然,尽管我们对智能化时代的社会发展及其治理机制还有一些不确定的认知,但为了有助于进一步讨论智能化时代职业教育治理的模式、机制和路径设计等关键问题,我们应该立足于理解治理及职业教育治理内涵的基础上,对智能革命之于职业教育治理的影响有较清晰的认知。

(一)治理及职业教育治理阐释

现代“治理”理念的兴起实属近二三十年的事情。在传统的威权管理模式下,因为广泛存在着信息不对称现象,导致了管理成本高昂、机会主义行为滋生、效率低下等问题,为了批判这种以“统治”为特征的传统“管理”模式,世界银行于1989年率先使用了“治理”一词,此后便获得了学术界的高度认同,已成为包括政治、经济、社会等管理领域和社会科学领域使用频率极高的词语。罗兹(Rhodes)在2007年将“治理”概括为“统治的一种新的过程、有序规则的一种新的条件、管理社会的一种新的方法”[4],这便反映了社会公共事务处理方式沿着“统治—管理—治理”的演变过程。如今,随着全球经济社会的发展,治理理念正逐渐取代传统的以政府为主导、自上而下的管理模式。按照联合国全球治理委员会的定义,治理被界定为:各种公共的或者私人的个体和机构管理其共同事务的诸多方法的总和,是使相互冲突的或不同利益得以调和,并采取联合行动的持续过程,这是一个更具包容性的概念,既包括有权迫使人们服从的正式制度和规则,也包括各种人们同意或符合其利益的非正式制度安排。

伴随着现代经济社会的发展,职业教育面临着很多新情况和新问题:社会变化节奏愈来愈快让过去不可能简单重演,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加速让职业替代越来越快,社会化大分工加剧让组织规模越来越大,市场作用的充分发挥让竞争越来越激烈,社会主体间的跨界融合让管理决策的社会影响越来越大,等等。结果,职业教育变成了一个“专业领域广泛、组织结构复杂、具有多重利益格局的社会组织系统,高度分化又高度聚合,具有特殊的治理结构”[5]。在职业教育治理框架内,政府不再是单一的管理者,作为社会力量的私营部门、民间组织等都进入到职业教育领域中,各种公共或者私人机构和组织统筹合作、各尽其能,作为与政府比肩的主体力量更加积极地在职业教育活动中发挥作用,从而实现对职业教育活动更好地进行控制和引导[6]。职业教育治理更加强调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的民主、互动式的管理,治理模式也不仅限于传统的“命令一执行”式,而是更尊重职业教育领域各主体的自主管理与自我调整机制,协商、指导等更为柔和的管理手段也被越来越多地运用。尽管理念向好,但由于传统管理意识依然存在,职业教育治理过程基本属于“干涉性”的行为,无论是理论或是实务层面,都要从规范、动力、保障、约束等方面构建职业教育的规约机制,力求在各种分散的子系统中实现预期的干预或调控极限,这往往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从而造成治理目标偏离甚至无法达成。

(二)智能时代的职业教育治理

职业教育治理和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一脉相承,尽管有着相对明确的组织系统边界,但其治理格局却不可能脱离了当前所依存的社会环境而独立存在,必然受到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多样性、动态性、复杂性因素的影响而呈现出异常纷繁复杂的内部结构和外部形态,前者包含了职业教育内部的领导结构、层次结构以及院系结构,后者则包含着职业院校与其外部的政府和市场之间的关系以及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等。同时,作为国家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职业教育治理的目标是提升职业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其治理结构应在国家治理结构的整体框架内变革创新,其治理变革进程也应置于国家治理变革进程之中,需要国家治理为其提供有利的制度支撑和外部环境。故而,职业教育治理必然是内在的学术性与外在的社会性有机统一的过程[7],既要受到技术更新换代、经济结构调整、产业系统升级、社会治理演进等外部社会大系统的制约,又必须要有效嵌入其中并与之相适应。

当前,经历了农耕文明、工业文明和信息文明之后,一种以“智能”为标记的新文明形态正在形成,人类劳动及社会治理工具转向了基于数据、信息、价值和智能的智力工具[8],由此而来的“智能红利”和“智能引擎”提升了创新驱动发展源头的供给能力,这种重大的转型对人类社会的影响毫不逊于一万多年前的农业革命和三四百年前的工业革命。首先,网络技术让人类社会构建起了新的数据空间,加速了对信息资源的高度依赖,不断拓展并形成新的社会组织形态,社会系统和组织结构趋于扁平化,传统的等级制度逐渐向去中心化去科层化的网络型社会结构转换。其次,大数据技术拥有精准的数据追溯能力、精确的资源匹配能力、跨越时空的场景重构能力,彻底改变了人类社会传统治理模式下对信息记录、整合、重构能力的匮乏状态,从而成为一种推进治理变革创新的理念、制度和力量。再次,人工智能技术的出现让机器表现出类人类智能,可以像人一样思考、像人一样行动,而因为这些人造机器的参与提高了社会治理绩效水平,变革了社会治理的内涵和外延,推动人类向更高级阶段进化。所有这一切都驱动着包括职业教育在内的社会治理体系和形态的变革。

由于以网络、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为核心的信息技术的广泛运用,人类社会各领域正从数字化、网络化向智能化加速跃升,职业教育也逐渐向智慧型转化。人工智能不仅成为促进职业教育教学革新、提高人才培养质量、保证职业院校运营效率的必然选择,也将职业教育治理置于人工智能时代所带来的机遇和挑战之中,更加体现出融合发展、协同互动、调和共享、多元共治的鲜明特征。这种背景下的职业教育治理,最主要的体现便是虚实界面的结合,即现实环境和虚拟环境愈发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治理的时间与空间界限被不断打破,职业教育的价值理念、权力结构和职能体系将被倒逼着加以调整。如此一来,职业教育的治理对象、治理主体、治理理念、治理模式、治理机制等都随着社会结构的变化而必然发生相应的变化。那么,研究人工智能时代的职业教育治理,就应该思考这样几个问题:如何让传统的权威治理模式和智慧社会运行特点相适应,如何让科层式官僚组织体系和扁平化、去中心化、虚拟化的智能社会组织体系相适应,如何让集权式行政管理和市场化经济社会发展相适应,如何让职业教育治理战略和万物互联、整体治理相适应[9]。这就应该更加强调在智能工具的支持下,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充分发挥决定性作用,促使多元参与主体围绕职业教育共同发展目标协调互动,必须着重考量职业教育治理结构和功能职责、结构变革和制度供给、结构创新和稳定发展之间的问题[10],以实现治理主体责权利的相互制衡、治理效率和制度安排的和谐统一。为此,面向人工智能时代的职业教育治理将逐渐由工具理性转向价值理性、由官僚式转向服务式,就需要充分利用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和手段收集、挖掘、整合、利用各种数据与信息资源,主动适应并积极推进职业教育治理手段、模式、机制等进行变革创新,以提高治理决策动态性、科学性和精准性,实现职业教育治理能力的现代化。

二、智能时代职业教育治理的模式变革

按照党的十九大确立的发展蓝图,在新发展理念、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指引下,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图景必将在未来几年切换到一个全新的“操作系统”,这是由迭代速度飞快的以网络、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为核心的现代信息技术和强烈的经济社会发展内生需求所共同驱动的。如今,诸如大数据智能、群体智能、跨媒体智能、混合增强智能、自主智能系统等一批体现时代特征的智能“工具箱”在加速人类社会从二元空间秩序向三元空间秩序转变的同时,也显而易见地让智能时代的职业教育治理呈现出和传统治理模式不同的变革趋向,顺应了多元价值诉求,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智慧治理

尽管现在学术界和实务界对“人工智能”的内涵理解各有不同,对其发展逻辑的认识也未达成一致,但都不影响将其指向“开发用于模拟、延伸和扩展人的智能的理论和方法的新技术”[11],可以让机器“去做过去只有人才能做的智能的工作”[12]。因此,当“治理”遭遇到“智能”,就必然从技术和非技术两方面融合迸发出“智慧”的火花,既赋予了治理活动具有智能化和自动化的“智商”,又赋予了其具备人类创造力和德性伦理的“情商”,让整个职业教育治理过程在智能应用系统的支持下从直接和经验模式转向大数据支持模式,让科学决策、智慧决策成为治理的核心,从而基于人类、机器和智慧体的广泛联系与沟通在政府、职业院校、市场和社会之间构建出有效的“智慧治理”运转机制,激发出以现代信息技术或智能工具为支撑的最佳行动能力。职业教育治理的智慧性还体现在可以充分有效地集合各类参与主体的集体智慧,以不断强化的协调、沟通和整合突破治理个体的知识、经验、理解力,并借助智能技术所具有的灵活性、自主性、智能化,融合数据挖掘、机器学习、模式识别、人工智能等技术来模仿和学习人类的思考方式和思维模式,增强治理主体和治理行为的自主能力[13],让职业教育治理体系成为一个智慧系统。

(二)循数治理

人工智能时代,参与主体复杂多变的职业教育治理活动自然也需要依从先进的治理理念、思维模式和支持工具,需要以信息证据与政策证据为导向实现内生性变革,需要充分考虑治理的规则和机理。智能化社会归根结底是由大数据驱动的,其逻辑基础是算法与数据,这正是利用智能技术优化组织系统治理的重要工具和关键因素。所以,智能时代的治理需要积极探索数据背后的价值,追求高度被感知的责任和透明,倡导治理主体间的数据信息共享与通力合作,实现信息的有效公开和数据的科学运用。当智能技术参与到职业教育治理中的时候,通过接收环境中的“客体信息”,然后根据所拥有的知识、预设的目的以及治理的规则和机制生发出相应的“智能策略”,进而将之转换成为“智能行为”。这种基于数据和算法的 “客体信息—感知信息—知识—智能策略—智能行为”[14]的转换就构成了智能时代职业教育“循数治理”的基本模式、价值逻辑和核心机制。当然,要实现信息转换和智能创生机制,必须通过相互赋能增效的“群智空间”产生大量的数据供治理主体挖掘并学习,不仅通过对职业教育治理逻辑的推理来学习新知识,还基于假设空间和先验知识来学习潜在治理模式,并通过问题引导来输出治理策略、增强治理能力。

(三)整体治理

职业教育是一个异常庞大复杂的系统,不仅横跨不同领域的利益相关方众多,而且具有外部公共性,在当前经济社会发展环境下又越发凸显开放性和多元化,这就特别需要将其治理过程建构于职业教育系统整体性目标的达成和外部环境的动态匹配的基础之上,这也体现了强调系统整合、整体协同并动态应对新形势、新要求、新任务的整体性治理理念。然而,在以往的职业教育治理过程中,因为个体主义思维方式的滥殇、治理模式碎片化、组织机构功能裂解化、数据信息孤岛化,导致了有限理性阻碍了治理科学化的实现。在智能化时代,万物互联将是未来社会的发展趋势,加之大规模开环应用的发展,可以通过去中心化的、分布式的力量,挖掘出万事万物的数据价值,可以有效解决造成这种有限理性的信息缺失、信息量不足、信息割裂等问题,让职业教育治理过程从破碎转向整合、从分散转向集中、从单一转向多元、从部分转向整体,通过重新整合整体性治理架构,有效克服潜在的责任边界模糊、机会主义利益冲突、多元价值诉求偏离整体目标,在一系列明确且彼此增强的职业教育治理目标中找出一整套在各参与主体间搭建良好关系的工具[15],使职业教育治理整体上具有更高的效率、更强的灵敏性和更快的响应速度。

(四)动态治理

伴随着社会环境日益多变,社会中的各类要素则以一种更加迅捷的速度在更为广阔的社会空间中流动,人类社会也因此越来越充满着不确定性和风险性[16],而人类社会治理模式的演化便在面对着不确定性环境于不断的试错中实现了自我完善和优化。在传统的职业教育治理模式下,要全面了解复杂多变的动态环境中有关事件的发生及变化情况,无论从时间、精力抑或是成本方面来说都无法实现。而智能时代的职业教育治理则可以借助大数据、云计算、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基于各类移动终端、智能传感器、智能感应装置等,实现从信息搜集、数据挖掘、知识传输到政策制定、决策支持、信息反馈等环节的连续进行、即时完成,形成一个信息不断流动的动态数据场以及对数据信息分析和挖掘的动态回路,建构一种对环境高效识别、匹配、适应的动态治理能力,从而及时全面感知、识别日益繁杂的社会事项,可以实现对职业教育领域有关问题的及时发现、及时处理,满足职业教育各治理主体日益精细的动态治理需求。而且,智能时代的技术勃发与智慧应用必然催动治理主体将新认识、新反思、新能力融汇到治理理念、规则、架构和制度之中,不断革新思维、创新政策,动态回应职业教育及社会多元主体的需求。

(五)协同治理

智能社会必然是一个多元世界,是多主体、多层次的复杂系统结构,存在着不同力量的竞争,也有着不同力量的合作,自然也需要不同力量的相互制衡,这就需要在多元主体之间建构起相互信任、彼此依赖、双向互动的新型合作协同关系和互联互通的网络治理格局,促使社会及其子系统内部力量得到有效整合、外部力量得以有效集结,最终实现多元主体协同共治。在智能时代,职业教育系统通过打造信息资源互连互通平台,终将会走入一个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合一、人机走向一体化的时代[17],有效提升多元化参与主体的存在感和获得感,从而激发其更加注重以职业教育系统的公共利益为导向的治理动机。借助发展日新月异的智能化技术和工具,职业教育治理可以实现让治理数据开放、让决策过程留痕、让政策制定理性、让治理全程透明,既有助于约束治理主体的自利性和机会主义动机,更能提升职业教育治理的前瞻性、针对性和可操作性,走出依靠拍脑袋决策或随意性决策的“黑箱”,将不确定因素转变为社会主体看得到、听得懂、信得过的可视化、透明化信息,从而赢得各参与主体、社会公众的信任和信赖,形成更优的治理方式、治理模式和治理机制,更加激发职业教育治理效率,更加接近“善治”的目标。

三、智能时代职业教育治理的推进路径

智能技术的发展显著地具有范围广且影响大的社会溢出效应,在促进政治、经济、社会等各个领域深刻变革的同时,自然也将我国当前职业教育治理方面所存在的问题暴露出来,比如:治理结构的僵化性、治理方式的低效性、治理范围的狭隘性、治理机制的碎片性等。所以,教育部在《高等学校人工智能创新行动计划》(教技〔2018〕3号)中就明确提出要支持学校运用智能化技术变革组织结构、创新管理体制、优化运行机制,全面提升治理水平。面向智能时代的特征和逻辑,以下建议和措施是可以参照实施的。

(一)建构智慧治理支撑环境

任何一个社会系统的运作都依赖于持续不断的数据传递和信息流动,数据信息在治理中的价值就相当于神经之于人体。传统的组织治理发生失灵现象的根源便在于“封闭—控制”的信息流转模式,其间存在的信息匮乏或者信息过载都会导致治理行为的低效或者无效。在智能化时代,智能技术的广泛应用,让职业教育系统和其外部环境之间愈发呈现出开放融合性,而且越来越复杂的虚拟界面带来的挑战在治理体系建构中显而易见。这就决定了实现职业教育智慧治理需要有效的环境作为支撑。首先,构建全方位的智慧化信息系统。充分利用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打造全面透彻的感知系统以消除阻碍信息流动的技术性壁垒,让数据信息可以在不同主体间自由交换共享,并与业务流程进行智能化集成;打造网络泛在的互联系统以拓展信息的传播、汇集和沟通渠道,促进职业教育系统内部以及与社会环境之间全面互联、深度互动;打造智能融合的应用系统以提高数据挖掘、处理和分析能力,创新问题解决方案,形成最佳治理策略[18]。第二,建设有效的智慧治理支撑环境。实现智能时代职业教育治理转型和变革,既要建设好智能化基础设施条件,建设统一的职业教育智慧治理系统平台和社会服务平台,实现跨部门跨领域跨层级的治理信息开放、整合与再利用,还要构建一套切实管用的公共政策框架及制度体系,包括相关的政策规范和指导意见、法律法规和一系列机制体制及相关监督管理机构设置等,并形成快速有效的反馈机制,让其治理价值最终体现在透明性、开放性、有效性和实施性等方面。

(二)变革职业教育组织结构

传统的治理经验告诉我们,周密的科层组织体系和完善的专家系统并不能有效防控来自人类社会内部的不确定性风险,加之新兴技术载体的开放性所引致的不确定性反而会滋生新的风险,这让传统的威权管理模式下的中心化、等级科层制的治理结构显然难以做出有效应对。智能社会的快速发展化对职业教育体系的组织结构变革必将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倒逼职业教育体系改变过去那种类政府模式的陡峭的“金字塔”结构[19]。首先,推进组织结构扁平化。在智能时代背景下,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信息技术的应用大大消除了组织创新的障碍,为形成更新的职业教育系统组织生态和角色分工提供了崭新的技术手段和实现工具,让原有的多层次集中管理式组织结构存在的必要性大大降低,也呈现出明显的时空跨越性,组织的外部化、社会化特征也较为突出,以致不同组织、不同行业、不同地域之间的阻隔趋于消减、界限淡化,相互之间呈现出可渗透、灵活的边界,组织结构向扁平松散型演进。第二,促进治理重心下沉化。智能技术的应用让职业教育系统去中心化现象越来越明显,治理主体内部也出现了职能部门和基层组织单元相互依存、界限模糊的现象,促使系统内的组织单元逐渐向信息链型、网络型、虚拟化形态发展。尽管智能技术具有在长时间跨度、远距离空间下对事件过程的精准重建能力,但是最接近基层的组织越具有信息优势,更能把握有效的治理决策需求,也更容易精准地提供定制化、个性化的服务,应该遵循“权力下放原则”,分散职业教育治理的公共权力,增强微观治理主体的运行效率。

(三)构建多元协同治理框架

智能时代下多元复杂的场景和信息流动的多维意味着不确定性和风险因素的增加,必然冲击着治理主体的原有认知,在技术因素和社会因素交织中,一元化、单向度、权力本位式的治理模式无法超越自身的诸多限制,而多元主体只有打破狭隘的个体意识、部门利益以及信息垄断的运作方式,着眼于公共事务问题的破解之道,形成携起手来合作共治的治理体系,才能突破个体资源的有限性束缚,才能有效化解和防控治理风险。首先,在组织结构上实现协同共治。在职业教育治理过程中,应该在政府的有效介入下,由职业院校、市场组织、社会机构、公民个体等共同参与,将传统的主次分明、层级节制的科层制结构转变为各治理主体间平等、有弹性、扁平化的网络组织结构,用互动协作和彼此互助取代威权式的命令和控制,用多元激励和行为促进取代传统的管制和禁止,让主动参与而非被动接受成为常态,从而引导各治理参与主体通力合作,产生原先并不具备的治理能量,最终促进职业教育治理绩效优化。第二,在治理方式上优化协同共治。一方面,要借助先进的智能化技术手段,全面感知职业教育内外部的动态变化,实时捕捉职业教育领域所面对的动态问题,全方位克服传统分散治理、碎片化治理模式下参与度不够、效率不高、创新不足的问题。另一方面,要实现线上线下的同步协同,在全面感知、有机互联、深度共享的基础上,调动不同领域、不同区域、不同阶层的治理主体的积极性,形成并增强集体行动能力,只有这样才能改变行动逻辑和重构权力运行[20],在“技术—社会”的逻辑下实现职业教育治理系统平衡。

(四)培育多元主体自我治理

在某种意义上,技术进步的核心目标之一是增强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新空间秩序治理能力,互联网、人工智能等现代信息技术尤为明显,让智能社会具有了自组织属性,尽管“可以表现在不同的层面,但它们在内在的结构与机制上是相似的”[21]。智能时代背景下的职业教育系统结构是高度开放的,也存在明显自组织模式,可以在特定的内在机制驱动下,自发地从简单向复杂、从无序向有序、从粗糙向精细方向发展,不断提高自身的复杂性和精细化程度的过程。首先,提高治理主体多元化程度。传统的治理模式是一种“中心—边缘结构”,政府往往是职业教育治理的核心主体,它和其他主体之间是典型的治理者与被治理者的关系。但是智能时代,智能技术的运用让权力分散和分享成为现实,政府不再是治理的唯一主体,只可能是多元主体的一个组成部分。要深化智能技术的融合应用,打破多元主体参与的时空限制和渠道限制,在充分尊重系统内个体的自主性与差异性的基础上,吸引并接受其他治理主体的积极参与,让职业教育治理处于全景监督之中。第二,增强职业教育自我治理能力。在由网络、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支撑的智能时代,新信息技术范式不仅为社会系统向网络化组织形式渗透和扩张提供了必要的物质基础,也让网络化组织蕴含着自我管理、自我控制和自我组织的能力和特点,要充分激活各主体利用智能技术参与职业教育治理的自律行为、市场机制、调适机制、第三方机制等,通过积极的自行创生、自行演化,促进职业教育治理内部结构与秩序、运行规则的形成,在推进创新的同时提升自我治理能力。

(五)完善职业教育的元治理

智能技术与制度创新之间并非简单的线性决定关系,在变革组织治理的同时也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甚至出现制度性治理失灵,这就需要有效的可靠的“元治理”存在。所谓“元治理”,就是“治理的治理”,杰索普(B.Jessop)将其定义为“治理条件的组织准备”[22]。也就是说,在智能时代的职业教育治理过程中,政府要充当规则的主导者和制定者,促进规范、对话、透明和平衡。一方面,尽管智能时代发展迅速,但仍然处于起步阶段,对智能技术自身的治理还不完善,尤其是大数据、人工智能、移动互联网和云计算等智能技术的深度融合,让籍此而产生的技术外溢、资源配置及社会影响能够轻而易举地突破包括职业教育在内的某一社会子系统的治理边界,从而成为公共问题,这就需要在政府牵引下建立系统性的协调机制、协作平台以及通用的标准和规则,当然也包括对智能技术应用的道德伦理及价值理念的规范。另一方面,在职业教育治理过程中,尽管智能技术的广泛应用让信息在多元主体之间变得更为通畅,信息壁垒、阻隔和“黑箱”现象明显弱化,但政府因其特殊的权力地位依然拥有相对垄断性质的组织智慧和信息资源,可以通过有效介入并利用其宏观组织能力在职业教育治理领域实现不同治理机制和治理规制的相互兼容,从而建立起新的治理平衡。在当前智能化驱动的职业教育治理正处于探索起步阶段,该领域的自组织基础与能力较为薄弱,智慧治理机制尚不够成熟,需要政府主动创新制度体系,作出一套符合我国社会主义新时代特征和现代职业教育发展规律的科学合理、稳定有序的制度安排。

正如法国著名技术哲学家贝尔纳·斯蒂格勒(Bernard Stiegler)所言“技术不再是从属于内在环境中的一个子环境,它已成为以世界化技术为本的外在环境,而内在环境稀释于本质上技术化的外在环境之中”[23],以网络、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为核心的智能化技术是驱动人类社会结构重塑的巨大力量,而且是一种基础性的根本力量。在此背景下,得益于智能技术发展和社会多元治理的动态结合,智能时代的职业教育治理是一个涉及政治、经济、社会、制度、技术等复杂要素的系统,应该在传统治理模式上基础上加以系统考量和重构而非简单沿袭既有的治理逻辑,这不仅有其必要性而且具有现实紧迫性。当前,面向中国制造2025、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等国家战略,职业教育承载着推进产教深度融合和校企深度合作、促进高素质技术技能型人才培养模式根本转型、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实现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等重要历史性任务,都直接或间接地与其治理密不可分,理应将现代智能化科技手段与职业教育治理深度融合,在不断拓展深化智能技术应用的同时,积极推进职业教育治理的创新与变革,促进我国现代职业教育在与经济社会协同互动之中实现健康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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