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诗朗诵《琵琶行》中朗诵与配乐的融合
——以瞿弦和朗诵、章红艳配乐版本为例

2018-02-09 18:35韦笑
枣庄学院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朗诵者叙事诗琵琶行

韦笑

(厦门大学 艺术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0)

一、 叙事诗的含义及特征

叙事诗是诗歌体裁的一种。它是从内容结构的角度确立的一种诗体,它用诗的形式来描述事件、塑造人物,有较完整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但不强调细致的描写,而注重表现诗人对故事中人物形象的感受及情感的表述;一般叙事诗兼有叙事和抒情的双重手法。[2]

叙事诗通过写人叙事来抒发情感,故事情节完整而集中,人物性格突出而典型,因此,叙事诗的篇幅一般较长。虽然与小说、戏剧相比,它的情节一般较为简单,但这种体裁形式有故事和人物等小说的内容,有简练的叙事和浓厚的诗意,还有层次清晰的生活场面,而且情景交融,兼有抒情诗的特点,使得叙事诗在一定程度上更加生动感人、引人入胜,也因此在朗诵会中更易吸引听众的注意力,更受听众的欢迎。

二、叙事诗《琵琶行》

《琵琶行》的作者是妇孺皆知、颇负盛名的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白居易,他被称为“诗魔”、“诗王”。白居易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唐朝已经开始由盛转衰,由于早年曾在江南避乱,对人民的疾苦深有感受,在做了谏官后,他曾多次向唐宪宗上书,提出了一系列改革时弊的措施,还写了很多反映当时政治状况和民间疾苦的诗作。但他的做法无疑触犯了一些豪门权贵的利益,以致被贬官。

《琵琶行》这首诗就是白居易在元和二年被贬为九江郡司马时所作。在被贬官的第二年秋天,白居易在湓浦口送客的时候,遇到了一位琵琶女,琵琶女在为诗人演奏完一曲后便向诗人诉说了自己的身世。原来她本是京城的歌女,十三岁便学成了琵琶,技艺精湛、面容娇美,收来的红绡不知其数,每天都过得欢乐而悠闲。只是世事变幻莫测,家道中落、红颜渐老,已无往日风光,只得嫁作商人妇,在日日的离别中独守空船……在听了琵琶女精湛的演奏和悲凉的身世之后,诗人联想到自己被贬之事,不禁感伤起来,心中产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便作了此诗送给她。

三、 《琵琶行》的朗诵分析

(一)朗诵的节奏、韵律

朗诵的节奏是由一定的思想感情形成的,在全篇作品中显现出来的抑扬顿挫、轻重缓急的声音形式的回环往复。[1]首先,正是由于声音的回环往复才有了节奏一说,所以有节奏的朗诵必定会在不同语句中有着相似性。如瞿弦和朗诵的《琵琶行》中开始的一段:“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不难听出,这一段中每一句的第五个字都是重音,前四个字都是次重音,并且前四个字的语速较慢,稍有停顿后再朗诵出第五个字。这样的处理,既突出了几个重音所传达出的凄凉之感,同时也形成了节奏上的回环往复,听起来更具有节律美。

其次,朗诵中的节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随着思想感情的变化而变化,因此,朗诵的节奏不仅包括语速的快慢,还包括声音的高低、强弱、长短。而叙事诗由于有着一定的故事情节,往往在朗诵中有着更为明显的情绪起伏与转变,因此叙事诗的朗诵尤其要注意节奏与韵律,使其情节达到张弛有致、扣人心弦的效果。为了便于理解把握朗诵中的节奏变化,大致可以将节奏分为“轻快型、凝重型、低沉型、高亢型、舒缓型、紧张型”等。[1]在瞿弦和朗诵的《琵琶行》中,我们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其在节奏上做出的变化。如:“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这一段中,叙述了琵琶女的身世,语速较为舒缓,没有特别的停顿,整体朗诵下来较为自然流畅,可归为“舒缓型”,体现了琵琶女昔日红极一时的风光以及对美好回忆的留恋之情。而之后的一段:“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则属于“低沉型”。朗诵的声音力度降低,上升性的语气转为下降性的语气,情绪也由明亮转为暗淡,生动形象地表现了时过境迁,琵琶女年老色衰、孤苦凄凉的生活状态以及回想从前,心中极大的落差与失望、痛苦的心情。

(二)朗诵者对作品的把握

一部优秀的朗诵作品一定离不开朗诵者对作品的理解和把握。由于叙事诗有着完整的故事情节,朗诵者必须要理清故事的脉络,把握好叙事的整体性与局部性,才不会偏离作品的本义。《琵琶行》是一部较长的叙事诗,从整体上看,它叙述了诗人白居易被贬谪后偶遇身世凄凉的琵琶女所产生的“同病相怜”之感,所以作品整体上的基调是凄凉的、哀婉的。而从局部上看,作品也并非从始至终都是完全一样的情绪,因此,我们要将作品进行更加细致的分析,体现其局部的层次感。《琵琶行》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描写琵琶女的出场,这一部分的朗诵既要表达出诗人对自身境遇的感慨,又要体现对于只闻其声还未见其人的琵琶女的好奇的心理,需要带着疑问的语气去朗诵;第二部分写的是琵琶女高超的技艺,此段诗人将琵琶女的演奏描写的可谓是惟妙惟肖,极其生动、形象地描绘了琵琶在运用不同的演奏手法弹奏时的音色和韵味,因此,这段的朗诵不仅要有音量上的强弱变化,还要有语气上的轻重缓急。如“大弦嘈嘈如急雨”描写的是琵琶演奏中的“扫弦”这一技法,朗 诵的语速要稍快,声音要洪亮,而后一句“小弦切切如私语”则要音量稍弱,语速变缓。前 后两句形成明显的反差,更体现出琵琶女娴熟的技艺和对诗人的震撼;第三部分描写了琵琶女自述身世,此段的叙述性较强,没有情感的宣泄,意在将一个客观事实呈现出来,因此,朗诵时语气要沉稳、流畅, 并体现出作品的节律美。最后一部分是诗人听罢琵琶女的演奏,内心十分的激动,感慨自己的身世,抒发了与琵琶女同病相怜之情。这一段相比于前面的叙事,具有较强的抒情性,将整首诗推向了高潮,因此朗诵的语气转为高昂,并在复杂的心理运动下,随着朗诵者的情绪做出相应的连与停。如“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前一句的朗诵一气呵成,并无停顿,语气十分的肯定,体现了诗人已将琵琶女视为知己;后一句相对前一句,情绪的渲染又有了一次提升,并在第四个字后作了停顿,体现了诗人虽然与琵琶女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的思想感情。

四、 《琵琶行》的配乐分析

(一)配乐的重要性

音乐与朗诵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它们都有节奏、有呼吸,有着多种体裁形式及其表现手法,并通过艺术的形式传达出一定的思想感情。朗诵的配乐就是在以朗诵为主的前提下,辅之以音乐的配合,使朗诵达到更好的艺术效果。配乐对于朗诵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首先,恰当的配乐不仅能够给观众带来美的感受,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带动朗诵者的情绪,给朗诵者带来兴奋感和灵感。影视演员靳东曾经在采访时说过,他经常在念台词的时候想象拍摄的画面有大提琴的伴奏。这说明了配乐确实能够为语言的表达服务。其次,恰当的配乐能够渲染气氛,深化主题。如在《琵琶行》中,当朗诵完“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这句的时候,琵琶的配乐就在此时恰如其分的进来了,很自然地就将听众带进了琵琶女的故事中。以及在琵琶女表达内心哀怨的时候配乐所演奏的激烈的旋律,使人听了十分感动和震撼。再次,配乐的加入,使朗诵艺术形式的表达更为丰富。配乐琵琶的演奏可以说为朗诵增色了不少,它不仅提供了音乐上的渲染,还直观的为听众展现了诗中琵琶女的形象,并在现场的演奏中深化了作品的意境。

(二)配乐的选择

朗诵配乐的选择有许多种方式,有的是直接选取与朗诵内容相符的音乐,有的是专门为朗诵作品进行的全新创作,这里不加以赘述,仅以《琵琶行》的配乐为例。

在瞿弦和朗诵、章红艳配乐的这一版本中,配乐对于整个作品的呈现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首先,配乐的乐器是琵琶,与朗诵的作品《琵琶行》相符合。虽然其他的乐器也能对这部作品进行配乐,但很难想象当朗诵完“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后,听到的却是钢琴、二胡或者其他乐器的声音。且《琵琶行》中有大量对琵琶女演奏过程的描写,如“轻拢慢捻抹复挑”、“大珠小珠落玉盘”、“四弦一声如裂帛”等,是只有琵琶这项乐器才具有的演奏技法和音乐效果,其他乐器恐难胜任。其次,这部作品的配乐是现场演奏,使得琵琶女的形象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在观众面前,更易将观众带入到情境中去。加之演奏者是著名琵琶演奏家、教育家章红艳,其精湛的演奏将作品诠释的十分到位,令人听了不禁为之动容,反之,若演奏者的技艺不过关、对作品理解、把握的不到位,或者演奏中频出错音,不仅不能为朗诵增色,反而会成为整部作品的败笔。可见,配乐的演奏者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琵琶行》的配乐正是作曲家吴厚元先生对唐诗《琵琶行》有感而发所创作的琵琶曲《诉——读唐诗<琵琶行>有感》。从乐曲的结构来说,它的每一个乐段都是与《琵琶行》相符合的,二者的契合度很高;从演奏技法上说,琵琶的扫弦、轮指、滚奏等都能与诗中所描绘的场景遥相呼应。因此,选择此首乐曲作为朗诵的配乐是明智之举,相比于其他的琵琶曲,《诉》更胜一筹。

五、 《琵琶行》中朗诵与配乐的融合

(一)情感的融合

朗诵者的出场设计得十分巧妙,他并不是直接就出现在舞台上朗诵的,而是边出场边朗诵。尤其在朗诵“主人下马客在船”这一句时,朗诵者恰好又是在下舞台的台阶,加之舞台上干冰制造出来的烟雾缭绕的感觉,很像是在白雾茫茫的江边,诗人白居易从船上走下来的场景,仿佛朗诵者就是诗人本人,一开始就铺垫了整部作品的氛围。是在朗诵到“别时茫茫江浸月”这句时,配乐琵琶开始演奏。这是乐曲开头的引子部分,两个对称的乐句,运用右手挑四弦的厚重音色和左手的滑音模仿风的声响,几个泛音的出现更加重了紧张而又孤独的气氛,直观地展现出“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的场景。此时的音乐萧瑟凄凉,紧紧地抓住了观众的心。[3](P150)

之后在叙述往事的时候,朗诵者朗诵的更加流畅,语速也有所加快,情绪相比于之前的凄苦、忧愁,更多了些明朗的感情色彩。琵琶演奏由引子进入到抒情的慢中板,前半部分是回忆昔日的欢乐时光,弹的轻松自如,同时隐含着些许追忆的苦涩。后半部分则是对前半部分的变奏,虽然速度上依然保持原速,但情感上更推进一层,情绪表达的更为丰满。几处急促的拉弦及四弦低音的部分尤为扣人心弦,使人听后不禁为琵琶女的身世怜惜,回忆的美好终究回归于无情的现实。

接下来的朗诵与琵琶演奏都将情绪推向了高潮,朗诵由前面比较平淡的叙事转为强烈的抒情,体现了偶遇知音激动的心情以及被琵琶女的遭遇和精湛的演奏所打动。配乐上是富有激情的快板,演奏得很果断,力度上也有明显的增强,很有气势,琵琶女心中的愤恨随着曲调的高涨而发泄出来。最后以缓慢的挑轮、滑音、打带音结尾,使之前的一切得到了平息,似琵琶女酣畅淋漓的发泄之后的低声沉吟,又似对现实生活的声声叹息。

(二)肢体语言的配合

朗诵与配乐虽然一个是“诵”一个是“弹”,但二者在眼神、手势等肢体语言上都有所交流和暗示,在节奏和呼吸上也保持了统一。如朗诵者朗诵到“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时,眼神由看向观众转到了琵琶演奏者的身上,手部的动作也自然而然地跟随眼神指向了配乐,使观众的注意力由朗诵转移到配乐接下来的一段演奏中。再如作品的最后朗诵到“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后,是配乐琵琶的独奏部分,而接下来的朗诵并没有随意地接进来,而是在最激烈的演奏过后,配乐的声音恢复平静时,演奏者随着呼吸用眼神给朗诵者一个暗示,朗诵才开始“感我此言良久立”,很符合诗中所描绘的场景,仿佛朗诵者就是诗人白居易,配乐者就是琵琶女,二者已“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结语

朗诵与音乐看似属于不同的领域,但当音乐作为配乐出现在朗诵的背景中时,我们看到的不只是音乐烘托下的朗诵和为朗诵伴奏的音乐,还有朗诵与音乐之间的相互作用和融合。 叙事诗朗诵《琵琶行》这部作品的成功之处,在于朗诵者对作品的把握,对节奏、韵律等细 节的处理,在于配乐者精湛的演奏功力,更在于二者在节奏、呼吸和情感表达的统一性以及眼神、手势等肢体动作的交流与配合。配乐对朗诵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选择恰当的配乐可以让朗诵的形式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它不仅对朗诵起到了催化、推动的作用,更是渲染了气氛,达到深化主题、升华意境的艺术效果。我们在叙事诗朗诵《琵琶行》中所感受到的诗人白居易被贬官之苦闷感伤、琵琶女身世之曲折凄凉,以及两人相遇后所迸发出的情感的宣泄与相互之间“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认同、理解,这些敲击着听众心灵、直达听众灵魂深处的情感体验,无不是朗诵与配乐完美融合的产物。

[1]陆澄.诗歌朗诵艺术[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2]刘剑.朗诵的艺术——能力与技巧[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3.

[3]赵欣.论琵琶曲《诉》的诗乐融合[J].大众文艺,20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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