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变迁视角下的特克斯沙毕纳尔*

2018-02-09 07:12潘海莉王希隆
关键词:库伦

潘海莉,王希隆

(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甘肃兰州730020)

沙毕纳尔①沙毕纳尔,系蒙古语的对音,拉丁文译写为Schabinänre。,意即庙丁、徒弟们。沙毕意为弟子、徒弟,纳尔是复数词尾的附加成分,同汉语的“们”。沙毕纳尔是清代蒙古社会下层阶级中的特殊阶层,系寺院、呼图克图以及大喇嘛的属民。他们专职为所属寺庙、呼图克图和大喇嘛服务且不承担世俗劳役、不服兵役,是藏传佛教寺院中的主要生产者和劳动者,主要从事放养寺庙牲畜、库伦搬迁、朝拜供奉、商业买卖等工作。关于沙毕纳尔的研究,国内学术界仅有少量研究成果②学术界对沙毕纳尔人的研究状况:胡日查《清代内蒙古地区寺院经济研究》(辽宁民族出版社,2009年版)用一章专门探讨清代内蒙古寺院劳动沙毕纳尔的生产生活状况,对沙毕纳尔的来源与构成、沙毕纳尔的生产劳动和赋役、沙毕纳尔的人身权利与管理制度进行了较为细致的探讨。其后胡日查又在《清代蒙古寺庙管理体制研究》(辽宁民族出版社,2013年版)一书中专辟一章“寺庙对沙毕纳尔的行政、司法管理体制”,专门研究了沙毕纳尔对所属寺庙和喇嘛赋役、寺庙对沙毕纳尔的控制与管理等问题;胡日查《试论清代蒙古札萨克旗对寺院与喇嘛的管理机制——以蒙旗印务处档案为中心》(乌云毕力格主编《满蒙档案与蒙古史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也有部分内容论及沙毕纳尔之问题。。从现有的成果来看,学者们对于沙毕纳尔的研究内容单一。本文将结合文献和已有的研究成果,从历史变迁视角出发对特克斯沙毕纳尔的历史过程进行梳理,进一步考察他们在不同历史时期社会职能的变迁。

一、早期特克斯沙毕纳尔的来源

在卫拉特蒙古社会中根据不同身份的沙毕纳尔领主,有格根沙毕纳尔、昂嘉思沙毕纳尔、巴克西沙毕纳尔、却进沙毕纳尔、宗喀巴沙毕纳尔等多个沙毕纳尔部落。现今居住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特克斯县境内的特克斯沙毕纳尔是“呼图克图格根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以下称“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的后人。

有清一代,沙毕纳尔主要来源于蒙古那颜、台吉等封建领主的捐献或出卖,这一部分沙毕纳尔占有很大比例。另有部分沙毕纳尔是跟随呼图克图、大喇嘛等人而来;也有一些处于社会底层的阿勒巴图因生活贫困或为了逃避繁重的世俗兵役、劳役、赋役投身于寺院,成为沙毕纳尔。除此之外,罪犯也是沙毕纳尔的来源之一,“土尔扈特部寺院在伏尔加河时的第一个沙毕纳尔,据传就是由安建腾喇嘛将判处死刑的罪犯赎出组建起来的”[1]105。

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主要来源于各个封建领主的捐献。1616年,四卫拉特盟主和硕特部的拜巴噶斯请来察罕诺门汗,引导卫拉特各部皈依藏传佛教。时年17岁的咱雅班第达拜格鲁派活佛东科尔三世嘉哇嘉措为法师,皈依佛门,翌年前往西藏投师修学。咱雅班第达游历西藏22年,成为学问精深的喇嘛,得到西藏藏传佛教高层人士的信任并跻身于西藏社会的上等阶层,后直接受四世班禅额尔德尼和五世达赖喇嘛的委派于1638年离开西藏,1639年秋回到准噶尔。在这之后的23年中,咱雅班第达走遍卫拉特讲经布法。

咱雅班第达在卫拉特蒙古地区传教期间获得大量封建领主的供奉。据《蒙古溯源史》记载,作为咱雅班第达的义兄弟,和硕特部拜巴噶斯之子鄂齐尔图车臣汗及其弟阿巴赖台吉向咱雅班第达奉献了大量贡品。

此外,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等人也向咱雅班第达敬奉贡品。咱雅班第达曾先后两次被邀请至土尔扈特部传教讲经,土尔扈特部首领书库尔岱青和那颜、台吉等人奉献了大量贡品。供奉中除牲畜、财物之外,还有班第及属民,世俗封建领主在奉送属民时,往往连带属民所在的牧地一并转归寺院所有。早期特克斯沙毕纳尔先民主要来源于十七世纪四十年代后卫拉特蒙古各部世俗封建领主向咱雅班第达捐献的属民,他们被称为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

二、西迁伏尔加河流域的近百年

咱雅班第达于1639年在卫拉特讲经布法,并得到那颜、台吉阶层向其供奉的财物和属众,这为咱雅班第达创建卫拉特大库伦①库伦,由蒙古包组成的流动的毡包群,非坐落在固定地点的寺庙,具有游牧社会的特点。打下了经济基础。虽建立卫拉特大库伦的具体时间并无记录,但据咱雅班第达弟子喇德纳巴德喇的《兰占巴咱雅班第达传——宛如月光一样明亮》(以下简称《月光》)记载“1644年夏,(咱雅班第达一行)的库伦到了达乐罕绰尔吉的寺院,并在那里过冬。”其中初次提到卫拉特大库伦,可推测在1644年之前库伦即已建立。在咱雅班第达的影响下,藏传佛教在卫拉特蒙古地区得到进一步推广,僧侣规模在这一时期逐渐扩大。

1652年,鄂齐尔图车臣汗母亲去世时请咱雅班第达为其主持葬礼诵经超度。“车臣汗为其母招集了一百个弟子,将五十人献给呼图克图(咱雅班第达)做班第,其余的献给了阿齐图绰尔吉等喇嘛,又将布鲁特一百名男子,各鄂托克一百名男子,编成二百名班第,母亲畜群中的八千只羊等两万牲畜奉献给一千二百名僧人。”“罗卜藏乌巴什邀请咱雅班第达,奉献给他四十个班第,四十顶蒙古包,五百匹黑马的马群等,母亲的畜群计有两个大库伦的不可胜数的牲畜和财产,都奉献给咱雅班第达。”“1659年夏,咱雅班第达为拉拜宰桑和硕齐收了五十个班第,(拉拜宰桑和硕齐)把其中30个奉献给呼图克图咱雅班第达。”

从《月光》的记载可以得知,随着咱雅班第达名望的提高,各部的那颜、台吉们向其奉献大量财物牲畜的同时,还向他和其他大喇嘛供奉班第。僧侣人数在这一时期不断增加,沙毕纳尔的数量与日俱增。在蒙古社会中库伦与固定的寺庙不同,库伦是由众多喇嘛的毡包组成,具有游牧社会的特点,随领主们按照季节更替迁移,由于僧侣不从事生产劳动,繁重的劳动又需要大量的人力,因此库伦的搬迁工作多由沙毕纳尔进行。

1651年,咱雅班第达返回西藏,向各大寺院布施财物。在赴西藏跋涉中,途中拆立毡包、众人的餐食宿营、牵引运输队伍等工作接连不断,繁重的工作和琐碎的事务主要由沙毕纳尔完成。1657年,咱雅班第达派遣常孜德(寺庙佛仓管理人员)驱赶大量牲畜赴内地做生意,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沙毕纳尔的参与。沙毕纳尔的人数虽无具体记录,但根据已有文献的记述可以合理推断,自咱雅班第达学有所成回到卫拉特蒙古地区,凭借其高深的学识造诣和传播藏传佛教作出的贡献,吸引大批王公贵族和平民皈依藏传佛教。伴随咱雅班第达的声名远播和世俗封建领主对藏传佛教的日益崇敬,世俗领主向其贡献众多属民。1662年,咱雅班第达在第二次赴西藏途中圆寂,其沙毕纳尔与和硕特部一同游牧生活。

1670年,僧格遇害,远在西藏的胞弟噶尔丹得知消息后,在五世达赖喇嘛和第巴桑杰嘉措的特准下还俗返回准噶尔部,参与准噶尔内部的夺权斗争。噶尔丹掌握政权后,为巩固权力、扩大势力逐渐向其它卫拉特蒙古诸部发动进攻。1676年,噶尔丹挥戈攻打和硕特部鄂齐尔图车臣汗,混乱中鄂齐尔图车臣汗的哈屯多尔济喇布坦,与阿齐图绰尔济喇嘛带领部分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投奔伏尔加河下游的土尔扈特部。到达土尔扈特部后,土尔扈特部阿玉奇汗为他们重建库伦,名为“呼图克图库伦”,并将这一部分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编入土尔扈特档案。此一部分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在伏尔加河流域生活近百年,虽尚未发现具体关于他们的历史记载,但我们可通过其它的资料和历史事件中展开合理的想象。这些跟随多尔济喇布坦的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到土尔扈特部时正值阿玉奇汗执政时期,此时土尔扈特部势力强大,具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可收留投靠者和建造库伦。由于土尔扈特部远离卫拉特中心,赴当地传教的高僧有限,在阿玉奇汗统治之前咱雅班第达曾两次到达该地弘扬佛法,笃信佛教的阿玉奇汗深知取得藏传佛教的支持对土尔扈特部的重要性。

此次随同多尔济喇布坦前来的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阿玉奇汗不仅将他们纳入土尔扈特档案中,还为其重建呼图克图库伦,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围绕库伦进行生产活动并逐渐发展。这些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在阿玉奇汗的照顾下,围绕库伦进行生产活动并逐渐发展。“1718年,(阿玉奇汗)赠给硕乎尔大喇嘛一个有四千帐牧民的领地;伏尔加河的西蒙古寺院共建了十个沙毕那尔组织。”[1]107虽然土尔扈特部远迁伏尔加河流域,但其部的那颜、台吉们非常重视与西藏僧侣上层的联络,并多次赴西藏熬茶。他们经哈萨克草原,越准噶尔游牧地,抵嘉峪关后,进入内地,其路途遥远非一般熬茶可比,进西藏熬茶途中必有大量的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参与。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到达土尔扈特部后还开展手工业制作以满足日常生活所需。综上所述,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在伏尔加河流域生活期间,前期较为富足和太平,所从事的工作多与库伦相关。

三、东归祖国后的特克斯沙毕纳尔

1724年,阿玉奇汗逝世,由于他生前未妥善处理继承人一事,土尔扈特部陷入权力的争夺中。在随后的几十年间,内讧纷争不断,加之沙皇俄国的不断袭扰与沉重的捐税和兵役,土尔扈特人民苦不堪言。1761年,渥巴锡继承汗位,面临整个部落陷入动荡和危机加深的局面,为摆脱俄国的控制,渥巴锡与策伯克多尔济、舍楞等人商议决定率领部众重返祖国。1771年1月17日,土尔扈特人民在首领渥巴锡的带领下举行了反抗俄国压迫的武装斗争,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与土尔扈特部、和硕特部民众一同踏上东归祖国的征程。那时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人口有千户之多,由大喇嘛罗卜藏扎尔桑、伊西云登、图克云登和阿西克台吉等人率领。他们冲破沙俄军队的追击,与恶劣的自然条件作斗争,一路艰险,于1771年7月随先锋部队到达伊犁河流域的察林河畔。

“同年(1771年),原居伏尔加河之土尔扈特部反抗沙俄压迫重返祖国,到达伊犁有13568户,71085人,带回七座库仑佛庙,沙毕纳尔1 386户,5 897人,由政府分配给牧地农田、籽种牲畜以及衣履补贴,休养生息。”[1]107随土尔扈特部东归祖国的大喇嘛罗卜藏扎尔桑属下的沙毕纳尔被分散安置,其中的860余人,于1772年被安置在厄鲁特营右翼下五旗,与十几户厄鲁特人编为“沙毕纳尔4苏木,即镶白旗、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2],分布在特克斯河下游今特克斯县境内。为帮助他们恢复生产,回归正常生活,社会各界给予东归祖国的沙毕纳尔巨大帮助。伊犁、塔尔巴哈台“赏给归并八旗厄鲁特营准噶尔沙毕纳尔人等牲畜一万二千七百匹(只),马七百四十一匹,牛七十七只,羊一万一千八百八十二只”[3]。

乾隆二十二年(1757),清政府加强了对伊犁地区的管理和统治。乾隆二十七年(1762)设伊犁将军管理天山南北广大地区,下设参赞大臣一人,领队大臣五人。“领队大臣分别统辖锡伯、索伦、察哈尔、厄鲁特及惠宁城等五个营。”[4]他们分驻各地,负责管理当地军政事务。清政府采取以旗兵为本、绿营为辅的政策,除满汉官兵外,又将索伦、锡伯、厄鲁特蒙古等编入旗籍。大喇嘛罗卜藏扎尔桑带领下的沙毕纳尔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编入厄鲁特营的下五旗十佐领内居住。“此项沙毕纳尔等仍遵阿喇木占巴胡土克图旧制(呼图克图),令其聚集诵经,数月以来俱皆安静,惟查伊等在额济勒时尊奉藏传佛教,曾与土尔扈特人等另居一处。今下五旗厄鲁特人口倍增官员甚少,恐管束或有不周,而此项沙毕纳尔等在十佐领处分住,若今聚集一处诵经,实有未便。查现在上三旗厄鲁特有额外佐领九员,请由其中挑出四员将沙毕纳尔之八百六十余户人口编为四个佐领管束,仍著硕通总理。不必充当差使,令其一意尊奉旧制聚集诵经,庶伊等益深欣感永远安静。”[5]卷5,762-764初入厄鲁特营的特克斯沙毕纳尔仍遵循旧制聚集诵经且较为安定,由于在东归祖国过程中他们损失惨重,清政府最初并未要求他们从事其它生产生活,惟愿其休养生息、保持安定即可。经过短暂的休息调养,因“伊犁额鲁特生齿日繁,又有随土尔扈特投来之人著加。”[6]随着厄鲁特营出现人口增长、牧地紧张、钱粮紧缺的局面,为了缓解生存压力,特克斯沙毕纳尔开始参与厄鲁特营的生产活动。

为了恢复当地生产和解决当地驻军的军需问题,清政府在伊犁、巴里坤等处设立官办牧厂。伊犁牧厂主要由厄鲁特营和察哈尔营经营。“(乾隆)二十八年起至(乾隆)三十七年止,厄鲁特下五旗及沙毕纳尔四佐领牧放羊五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只。”[7]卷9,561“(乾隆)三十一年起至五十八年将军保宁奏准为止……厄鲁特下五旗及沙毕纳尔四佐领牧放牛共四千零六十五只。”[7]卷9,558“截至嘉庆十三年七月止除照例拨补拨运各处应用外,现存孳生及购买哈萨克牛共计八千六百八十二只(厄鲁特沙毕纳尔下五旗官厂牧放备差犍牛一千三百五十一只,另厂牧放备用乳牛四百七十九只,跟随原孳乳牛牧放三岁以下抱乳牛犊一千六百七十三只。)”[7]卷9,559

自伊犁牧厂创办以来,厄鲁特营官兵凭借其丰富的畜牧经验承担放牧半数以上牲畜的工作。特克斯沙毕纳尔在其中也承担较多的放牧牲畜任务,为恢复与发展伊犁畜牧业经济、保障军需作出巨大贡献。另外由于厄鲁特营内人口众多、兵丁有饷无粮,其口粮均自耕自食,特克斯沙毕纳尔还从事小规模的屯田劳作以满足口粮需求。

除参与牧厂、屯田工作之外,特克斯沙毕纳尔还与厄鲁特营官兵一同驻守卡伦,巡查边防。嘉庆二十年(1815),松筠奏言“沙毕纳尔隶厄鲁特营下五旗,总管兼辖。迄今四十余年,凡遇巡边坐卡及分牧官厂差使,俱同旧厄鲁特等一体当差,甚为出力。”[5]卷5,764

从文献的记述来看,关于特克斯沙毕纳尔参加宗教事务的记载很少,多是生产巡边的记录。可以这样认为,此时的特克斯沙毕纳尔更多的是参与到生产生活中并履行社会职责,面对生计的需要同厄鲁特官兵一同出力。

由于清政府后期的腐败统治,赋税增多,社会矛盾尖锐,外国侵略势力伺机扩张,同治三年(1864)始,持续的战乱彻底打破了特克斯沙毕纳尔往日的平静生活。“厄鲁特人众,因伊犁失陷,逃避土尔扈特游牧地方,情极可悯。”[8]穆宗实录卷230,330战乱中,特克斯沙毕纳尔的牲畜和库伦财物被抢夺,喇嘛和普通民众被残忍杀害。为躲避战乱,部分特克斯沙毕纳尔民众避至尤鲁图斯一带,靠放养土尔扈特牲畜维持生活。

沙俄侵略者趁中国国内形势混乱,借口协助清政府,以“代收代守”的名义强占中国伊犁地区,实行殖民统治,“伊犁旗绿各营等,连年被俄人勒索,穷困堪怜”[8]德宗实录卷4,127,俄国的卑劣行径加深了中国西北边疆危机。“伊犁收复后至1883年(清光绪九年),又收抚流散在伊犁以外的索伦、锡伯、额鲁特人众四、五万人。”[9]逃亡在外的特克斯沙毕纳尔陆续回到伊犁的特克斯境内。经历了多年的战乱,特克斯沙毕纳尔人口骤减,原先的四苏木减编至三苏木,草场被周边布鲁特人占用。特克斯沙毕纳尔为了生存,不断迁移,逐渐聚居成村落,繁殖牲畜,种植农田,从事手工业活动,或者依靠做雇工、牧工维生。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中国二千多年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宣告结束。新疆也爆发迪化起义、伊犁起义等,推翻了清政府在新疆的统治。民国时期,新疆社会经济发展缓慢,特克斯沙毕纳尔逐渐定居并发展农业生产以维持生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特克斯沙毕纳尔与全国各族人民一同集中力量进行社会主义建设。

回首特克斯沙毕纳尔不同时期的历史过程,高僧咱雅班第达和东归之行为他们带来深远的影响。咱雅班第达出生贵族之家,学识超群,他长期在卫拉特传教布道,翻译典籍,在卫拉特人接受藏传佛教过程中具有很大影响力。今天特克斯县境内的特克斯沙毕纳尔在追忆历史时仍称自己是“咱雅班第达沙毕纳尔”。清朝,在卫拉特蒙古民众心中,咱雅班第达是地位尊崇的呼图克图,能够作为他的沙毕纳尔,可以说是一种骄傲,也是一种心理上的认同。

特克斯沙毕纳尔的先民,作为东归祖国队伍中的一份子,经历了那段历程。如今在特克斯沙毕纳尔的民间活动中,传说和传闻被频繁的选择和保留,它们激起了人们广泛共享的情感反应。相应地,传闻和传说会起到将人们与享有共同情感的他人联系起来的重要作用。在特定的文化环境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英雄崇拜的审美文化。在特克斯沙毕纳尔的内心中无法磨灭的是一种英雄精神。

乾隆三十六年(1771),土尔扈特部东归祖国,在东归祖国的过程中,特克斯沙毕纳尔同土尔扈特人民一起跨越诺盖草原,反击沙俄的追击,渥巴锡在东归祖国过程中饰演着一位英雄形象,正是他带领数万人民反抗沙俄压迫,回到祖国。东归祖国情结是伴随着大多数特克斯沙毕纳尔记忆的,是深潜于他们的意识之中不可磨灭的。经历过沙俄压迫和东归祖国的人们深知稳定生活的重要性。

英雄人物的出现,潜移默化地使他们具备一种主动的精神和博大的胸怀。这种精神不断地被提及,在长辈向晚辈的口耳相传中经过认识、理解直至接受的过程,成为一种品格。英雄的崇拜出现以后,在这一社会群体中产生一种强大的聚合力、凝聚力,这种力量贯穿于特克斯沙毕纳尔的历史及文化发展中。英雄精神从未在他们的情感中消失,也未从他们的记忆中抹去。

四、在长期的历史进程中特克斯沙毕纳尔社会职能的变迁

在15—18世纪时,卫拉特蒙古主要分为两大阶级,即那颜和阿拉特(平民、庶民)。那颜中有世俗封建领主和宗教封建主。阿拉特按其生产资料占有情况分为赛音昆、塔布囊、达尔罕、敦达昆、哈喇昆、恩衮昆、阿达克、家仆、奴隶、沙毕纳尔阶层。

特克斯沙毕纳尔先民最初是那颜阶层的属民,他们与那颜是人身隶属关系,世俗封建领主可以任意处置自己的属民。并且属民还被要求“1.缴纳牲畜及畜产品等实物税;2.在领主帐幕里服役,如拾取干粪等;3.在领主的军队中服役和参加围猎;4.在驿站服役、供应驿站马匹和使者的粮食”[10]。属民的地位低下,一般只有少量牲畜,承担的服役劳动量大,所获的劳动报酬少,生活贫困。

卫拉特蒙古各部信奉藏传佛教后,那颜、台吉等世俗封建领主阶级向喇嘛和库伦布施大量牲畜财物,同时还把自己的属民献给寺院做“沙毕”。沙毕纳尔的人身依附关系从那颜转至封建主,随着他们规模的扩大,开始设专人来管理。他们围绕寺院、呼图克图以及大喇嘛服务,虽对外不服兵役、劳役,不缴纳实物税,但对寺院和喇嘛负有绝对供养的义务,实行“轮值供养”[11]。

在寺院里形成了占用寺院财富的贵族喇嘛阶层和供养他们的以沙毕纳尔为主的属民阶层,寺院从最初的依靠“布施”作为寺院经济基础,扩大到了对寺领牧民的剥削来经营寺院经济。变身为沙毕纳尔的阿勒巴图阶层尽管从表面上看脱离了世俗封建领主,世俗的兵役和劳役被豁免,但这只不过是贡赋和劳役的再分配问题。将原来公开的贡赋和劳役转为隐蔽的劳役形式,一切劳动被冠以佛事的旗号,沙毕纳尔仍然是被宗教封建主剥削的阶层。

乾隆二十二年(1757),清政府平定阿睦尔撒纳之乱。清政府为维护自身的统治,仿照蒙古札萨克制,设置盟旗,各旗划定界限,不得强占牧地,不得互相统属。借此将原来的卫拉特蒙古分而治之,削弱其势力。沙毕纳尔随土尔扈特部东归至伊犁后,清政府将大喇嘛罗卜藏扎尔桑带领的沙毕纳尔与其他土尔扈特人疏离开来,指地安置,将其划入伊犁厄鲁特营右翼下五旗中,编为镶白旗、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沙毕纳尔四苏木。他们初到伊犁之时,清政府希望其能安定,短时期内不承担世俗劳役。

随着特克斯沙毕纳尔逐渐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且厄鲁特营右翼下五旗人丁众多,他们面对现实,积极参与到厄鲁特营内放养牲畜、开垦农田、巡边驻守的生产劳动中。在驻防伊犁的察哈尔、厄鲁特、索伦、锡伯“四牧营”中,厄鲁特营人数最多,在坐卡、巡边方面承担的差役最重,他们除驻巡本营辖境卡伦外,还要协助索伦、锡伯营驻巡常设卡伦和移设卡伦,以及负责五座军台的文报传递任务。厄鲁特营人口来源复杂,其中既有战后归附的准噶尔人,又有达什达瓦部属的官兵以及随土尔扈特东归的大喇嘛罗卜藏扎尔桑属下的沙毕纳尔。

而下五旗中主要是战后的准噶尔人和沙毕纳尔,鉴于过往的经历,清政府对其持以审慎的态度,因此在安置时,将其划入下五旗内,且兵丁俸禄低于上三旗。在清政府治下的特克斯沙毕纳尔不再单纯的为寺院、呼图克图和大喇嘛服务,他们投身于官办牧厂,参与屯田劳作,从事手工业生产,与厄鲁特兵丁一同巡查卡伦驿站,维护祖国边疆安定。

特克斯沙毕纳尔归附清政府后,一直在特克斯河下游山脉处的草场游牧生活。但在同治年间经历战乱后,他们的草场逐渐被外来人口占用,开始转向半牧半农的定居生活。民国时期,面对军阀的统治,苛捐杂税的增多,他们生活艰难。特克斯沙毕纳尔在1945年、1947年又经历了黄疸病的传染,人口骤减。1949年后,特克斯沙毕纳尔翻身做了主人,他们积极参与社会主义生产建设,行使自己当家作主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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