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善农村产权制度推进农村产权市场化配置——永嘉县蹲点调研手记

□浙江省重大项目稽察特派员陶国胜

乡村振兴不能是仅局限于乡村外在的“洁、净、美”和“千面一颜”的标配装饰，更要注重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以市场无形之手和政府有形之手协同推动农业农村现代化。要充分认识农村产权保护和市场化配置的重要性、复杂性和有效性，永嘉县农村产权交易平台市场化建设运营的良好经验和创新做法值得我们去探究和思考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郁郁葱葱的森林、清澈流淌的小溪、湛蓝通透的蓝天、清新甜润的空气、袅袅升起的炊烟，这一切无不让城里人对陶渊明式的乡村田园生活无比向往和追寻。但是，由于农村集体资产归属不清晰、权责不明确、保护不严格、权能相对单一等问题，农村集体资产流转交易受到较大制约，从而不能使农村资产实现最优配置和开发利用，出现大量“沉睡的资产”。根据农业农村部的最新统计，全国东部地区村均集体资产总额高达1027万元。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经济体制改革必须以完善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为重点。”这充分表明完善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是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基础和关键。农村产权是产权制度的重要有机组成部分，是农民的主要财产，是农业农村发展的关键物质基础。破除土地等要素城乡市场二元分割，推动人才、土地、资本等要素在城乡间双向流动，健全农村产权交易流转和退出机制，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作出的一项重大部署。

7月底，我听闻永嘉县在全省率先建立市场化的农村产权交易平台，较好地实现农村集体资产保值增值和乡村有效治理。经过一番筹划，8月7日—9日，我带着“如何完善农村产权制度，推进农村产权市场化配置”这个主题赴永嘉县蹲点调研，重点走访永嘉县农村产权服务中心、岩坦镇、嘉纳庄园综合体等地，与永嘉县政府、瓯北街道、县农办、县国土局、屿北村委、小周垟村委等机构负责人进行深入交流。

(一)

永嘉县农村产权服务中心，是我此行的主要走访地。中心位于永嘉县瓯北货运中心货运大楼四楼，有点不起眼，与传统印象中开阔大气的产权交易平台明显不同。上到四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法律咨询、评估、会计、集体产权、土地林地等几个办事窗口，中心工作人员和办事人员不多。询问得知，中心工作人员平时基本上都在跑现场，而潜在买家和卖家大量都是通过电话和网络先沟通，很多的交易也都是在网上进行，基本上就是最后领取交易鉴证书的时候来中心一趟，也是做到了“最多跑一次”。

办事窗口的旁边则是办公区域，门口挂着“温州农村产权服务中心永嘉分中心”和“永嘉县农村产权服务中心”两块牌子。我不禁好奇地问中心的负责人王总，“你们中心是什么性质的？事业单位、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

王总简单地向我介绍了中心的历史。中心是有限责任公司，企业全称是永嘉县农村产权服务中心有限公司。2015年上半年，温州市委市政府为充分发挥永嘉民营资本雄厚、群众权利意识较强、农村产权吸引力较大等优势，大胆鼓励永嘉县探索引入民营资本建设运营农村产权交易平台。2015年9月，永嘉县政府经过全市公开招标和专家评审，采用合同准入和特许经营的法律形式，授权温州唯一一家三星级拍卖企业嘉诚拍卖公司承建和运营永嘉县农村产权服务中心，授权期限暂定为5年。

县农办负责人补充道，中心虽然是民营企业建设运营，但成立以来交易宗数和交易金额均为温州全市第一，可以说是全省市场化运转最规范、会员单位最多、业务范围最广、服务能力最优的县级农村产权服务中心。如此明显的成效，引起了我进一步交流的浓厚兴趣。

座谈会上，王总重点介绍了中心与众不同的三大创新业务和相关案例。

首先是集体经营性资产入场交易业务。中心创新实施“标的资产调研+潜在市场路演+线上线下宣传+网络公开竞拍”交易模式，最大程度保障交易流程公开、交易标的增值、产权保护规范。如2017年承接的瓯北街道新桥村新桥大厦二楼商业用房6年租赁权交易业务，此前仅有一家意向单位提出承租要求，年租金最多不超过50万元。中心通过标的资产实地调研，发现标的资产周边有一所当地较为有名的中心小学，然后针对这一资源禀赋，重点对永嘉县较大的小学生教育培训机构展开路演宣传；再通过报纸媒体、现场海报、微信公众号等线上线下渠道推广宣传标的资产；最后说服村委会，采用网络公开竞价方式拍卖集体资产租赁权。最终，标的资产年租金起拍价由原先的50万元上升至75.6万元，经过24小时的竞拍，成交价为161.6万元，溢价率高达113.8%。

其次是三产安置房全程代理服务。中心创新实施“全程代理+四统一”服务模式，即统一制定安置环节规范文本、统一竞价分配三产安置房的“房源+择位权”指标、统一颁发三产安置房的认购权证、统一管理每套安置房的认购档案。如2015年承接的瓯北街道塘头村三产安置房项目。项目自2009年启动后，由于个别农户家庭不能按时履约集资，导致项目停工5年时间。中心通过制定详细的规范文本，以法律正式合同的形式，明确项目解决方案、工程进度计划、村民和施工单位的权利责任义务、财务资金安排等，提升项目透明度、可预期性和规范性。通过实施安置指标“股权化”、安置房择位权竞价机制，有效解决部分不愿认购安置指标的征地农户补偿需求和工程建设款短期不足等问题。仅用了两年时间，该项目顺利结顶。

第三是农村产权交易衍生金融服务。中心创新联合金融机构开发农村产权融资担保产品，有效地解决农村产权抵押难、融资难、融资贵等问题。如永嘉惠宝农庄有限公司等3家农业经营主体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中心在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的同时，积极帮助农业经营主体与银行对接融资需求，设计合同文本，提供法律见证，推动经营主体成功获得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又如乌牛街道码道村三产安置房按揭贷款，中心大胆创新，通过合同文本设计和法律见证，以三产安置房认购权证为抵押物，对接中国银行和永嘉县农商行，创新设计安置房银行按揭贷款服务产品，按揭年利率仅为3.6%，有效解决部分农户缺钱和项目建设资金缺口问题。

(二)

听完介绍，我觉得永嘉县农村产权服务中心是体现浙江民营经济的市场敏感性、主观能动性和产品创造力的典型案例。中心始终坚持以市场需求为导向，在传统的场所提供、信息发布、产权鉴证、政策咨询和组织交易功能基础上，主动探索创新农村产权交易全流程增值服务、立体式信息发布和无死角市场开拓模式。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开始农村产权转移到中心进行交易，村干部不愿意、村民不理解，觉得是外人想要“动村里的奶酪”。但在中央全面从严治党的战略背景下，街道领导积极与村两委沟通协调，村干部认识到这个“奶酪”是放在“老鼠夹上的奶酪”，一不小心就会被抓。最后，“事实胜于雄辩”。农村产权进入中心交易流转后，平均溢价率高达23%，有效壮大了村级集体经济。以前永嘉在全省是信访大县，瓯北是信访大镇。现在信访量大量减少，几乎没什么信访量了。

“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不管是乡村振兴“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还是“乡村产业振兴、新时代美丽乡村建设、乡村文化兴盛、自治法治德治结合提升、富民惠民”五大行动，永嘉县农村产权服务中心的市场化建设运营模式都有广阔的发挥空间和推广价值。

县农办刘主任也做了补充，永嘉县农村产权服务中心是实施“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理念的最好体现。一方面，中心通过规范交易流程和法律文书后，减轻了农办对农村资金、资产、资源的监管压力；另一方面，中心配合农办，开展集体资产清产核资工作，对试点村的资源性资产、经营性资产、现金、债权债务等进行核查、登记、拍照、存档，同时联合评估公司、律所、拍卖行等产权中介组织建立“清产核资+价值评估+市场运作”的新模式，为清产核资后农村产权依法交易流转提供一站式全流程服务。

来到岩坦镇后，镇政府、屿北村和小周垟村的负责人告诉我，永嘉县农村产权服务中心与其他公共交易平台不同的是，中心非常积极主动，可以根据集体资产的资源禀赋条件，量身定制交易方案，最大程度地为村集体服务。他们对中心的态度也从怀疑、观望逐渐变为信任、欢迎甚至推荐给其他村干部。浙江农村有着大量宝贵的财富，但关键是要突破原有的“画地为牢”，能够在更大范围流转起来，让最懂市场价值的人去开发设计，促进农村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社员变股东改革。

与永嘉县有关部门、街道、企业的沟通交流，让我对全省农村产权制度改革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和思考。乡村振兴不能是“涂脂抹粉、千面一颜”，更要加快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以市场无形之手和政府有形之手协同推动农业农村现代化。一是要充分认识农村产权保护和市场化配置的重要性、复杂性和有效性，切实将永嘉县农村产权交易平台市场化建设运营的良好经验和创新做法在全省更大范围推广试点，壮大农村集体经济，唤醒农村“沉睡资产”；二是要加强统筹指导，牵头整合完善农村产权交易制度，出台交易规则，规范交易流程，完善资产评估、合同鉴证、纠纷调解仲裁等配套制度，强化行业自律，降低法律风险；三是要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赋权活权，集成改革，率先构建农村产权市场化配置机制，厚植城乡融合发展新优势；四是要以新一代信息技术为新引擎，着力实施农村产权交易“数字化转型”，推动农村产权交易平台与产权登记等有关部门平台无缝对接，探索构建覆盖全省的“浙江农村产权交易大数据平台”，走出一条浙江特色的乡村振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