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工商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048)
1848年2月问世的《共产党宣言》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的诞生,至今已有170年的历史。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资产阶级赖以生产和占有产品的基础本身也就从它的脚下被挖掉了。它首先生产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 ”[1](P43)这一思想逐渐演变为“两个必然”思想,即“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两个必然”思想将无产阶级视为资本主义的掘墓人,因此,实现“两个必然”必须依赖于无产阶级对自身历史主体作用的科学认识和有效发挥。
在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理论的基础之上,马克思恩格斯将无产阶级视为实现“两个必然”的决定性力量,即提出了无产阶级的历史主体作用和历史使命。
唯物史观是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的第一个理论制高点,是马克思的第一个伟大发现。唯物史观深刻揭示了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指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是推动人类社会不断向前发展的动力,并在此基础上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规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建立在现代大生产的基础之上,推动了生产力的迅猛发展。“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1](P36)随之而来的是,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和社会化大生产之间这一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逐渐显现出来。“社会所拥有的生产力已经不能再促进资产阶级文明和资产阶级所有制关系的发展;相反,生产力已经强大到这种关系所不能适应的地步,它已经受到这种关系的阻碍;而它一着手克服这种障碍,就使整个资产阶级社会陷入混乱,就使资产阶级所有制的存在受到威胁。资产阶级的关系已经太狭窄了,再容纳不了它本身所造成的财富了。 ”[1](P37)可见,资本主义具有发展生产力和造成危机的二重性,在发展过程中必然导致自身的严重危机,使自身具有短暂性,因而并不代表着人类发展进步的最终方向。这就要求代表和掌握先进生产力的无产阶级充分发挥自身的历史作用,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建立无产阶级领导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显然,无产阶级的历史主体作用的提出是建立在唯物史观科学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内在矛盾基础之上的,有其内在的科学性和必然性。
剩余价值论是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第二个理论制高点,是马克思的又一个伟大发现。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就提出了劳动异化的思想:“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生产的影响和规模越大,他就越贫穷。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2](P156)显然,马克思已经意识到无产阶级的贫困与自身所创造的财富成正比,但是还没有发现资产阶级剥削的来源和实质。在深入分析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的过程中,马克思提出了科学的剩余价值论,揭示资本家获得的剩余价值是建立在对工人劳动的剥削基础之上的,不是资本家养活无产阶级,而是无产阶级通过自己的艰辛劳动养活资本家。资本来到人世间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追逐剩余价值,而资本家又是资本的人格化。为了获得更多的剩余价值,资本家不断地扩大资本积累,不断进行扩大再生产,导致两极分化。在资本主义社会,“在一极是财富的积累,同时在另一极,即在把自己的产品作为资本来生产的阶级方面,是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无知、粗野和道德堕落的积累。 ”[3](P743-744)这必然会导致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作为两大直接对立的阶级之间日趋激烈的斗争,而当这一斗争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导致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从而实现“两个必然”。概言之,剩余价值学说科学地揭示了资本主义剥削的秘密和实质,为无产阶级科学认识自身的历史主体作用和历史使命奠定了理论基础。
总之,没有对唯物史观关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有一个整体的理解和把握,就不可能对资本主义社会做出科学的研究和剖析;不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方式这一具体的特殊发展阶段的规律,也无法科学地认识和把握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1867年,《资本论》第一卷出版,标志着“唯物主义历史观已经不是假设,而是科学地证明了的原理”[4](P163)。 可见,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理论是一个相互联系、密切相联的有机整体,为无产阶级历史主体作用的科学提出和论证奠定了理论基础,也赋予了无产阶级神圣的历史使命。
无产阶级历史主体作用的科学认识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将之放入特定的历史语境中考察。
无产阶级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世界历史时代。这里的“世界历史”是相对于民族国家历史而言的,是指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发展、殖民战争和贸易等因素使得各民族之间逐渐摆脱了狭隘的交往的界限,成为一个相互联系、相互交往的有机整体。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大工业生产“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2](P566)。由于资产阶级工业品低廉的价格,对各个国家尤其是落后国家的市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也使其落后的工场手工业遭到了巨大的冲击。在此情形下,“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今天英国发明的新机器,一年之内就会夺去中国千百万工人的饭碗。这样,大工业便把世界各国人民互相联系起来,把所有地方性的小市场联合成为一个世界市场,到处为文明和进步做好了准备,使各文明国家里发生的一切必然影响到其余各国。”[2](P680)显然,世界历史的形成对落后国家产生了重要影响,使其发展依赖于整个世界的发展。这给经济文化落后国家的发展提出了一系列挑战的同时,客观上也提供了一定的机遇。世界历史的复杂性,各个国家进入世界历史的时间不同,卷入的程度不同,使得各国的发展程度不同,其无产阶级的发展程度和面临的情况也不同。在此情形下,“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此外,不一定非要等到这种矛盾在某一国家发展到极端尖锐的地步,才导致这个国家内发生冲突。由于广泛的国际交往所引起的同工业比较发达的国家的竞争,就足以使工业比较不发达的国家内产生类似的矛盾。”[2](P567-568)在世界历史语境中,科学社会主义不单是某一个国家和民族的事业,而是一项世界历史性事业。因此,马克思恩格斯强调无产阶级必须积极利用世界历史环境下所创造的有利条件来实现自身的目标。在现实中,无产阶级要科学认识自身的历史主体作用就必须充分考虑世界历史的背景,尤其是自身仍处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的背景。如果脱离这个背景来谈论无产阶级的历史主体作用,只会陷入空谈。
在1859年《〈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指出:“无论哪一种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1](P592)这就是“两个决不会”思想,是马克思运用唯物史观分析人类社会尤其是资产阶级社会发展趋势得出的科学结论。“两个必然”和“两个决不会”是相辅相成的统一体,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及其实现复杂性的重要体现。一方面,“两个必然”是“两个决不会”的前提和归宿。两者都是建立在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论的基础之上的,其最终指向都是资本主义的灭亡和共产主义的实现。“两个必然”更多地揭示社会主义必然取代资本主义这一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是历史发展的总趋势。“两个决不会”更多地强调新的社会形态取代旧的社会形态归根结底是建立在生产力高度发展水平基础之上的。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也是如此。另一方面,“两个决不会”思想是对“两个必然”思想的完善和发展,也是后者的题中之义。在现实中,无产阶级要充分发挥自身的历史主体作用,使社会主义最终取代资本主义,需要一系列条件,在条件不成熟时就贸然行动,必然会犯“左”的错误。只要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还能适应社会化大生产的发展,资本主义就有其存在的合理性。这就要求我们必须科学全面地看待资本主义的发展现状:既不能只强调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总趋势,而否认现实中资本主义发展的活力,也不能只强调现实中资本主义发展还具有活力,而否认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总趋势。因此,无产阶级必须充分发挥自身历史主体作用,在坚持共产主义远大理想的同时,必须脚踏实地地做好各项工作,为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过渡创造条件。
总之,只有科学把握无产阶级所处的世界历史语境,将科学社会主义看作是一项世界历史性的事业,科学厘清“两个必然”和“两个决不会”的辩证关系,无产阶级才能科学认识自身历史主体作用。
“两个必然”思想不会也不可能自发实现,这需要从无产阶级自身的发展出发,要有效发挥自身历史主体作用。
“两个必然”思想不断实现的过程,就是无产阶级不断认识自身历史使命,并作为历史主体不断获得解放的过程。起初,无产阶级是在反抗封建王权的过程中被组织起来的,是受资产阶级领导并为资产阶级夺取政权服务的。这时的无产阶级只是作为一个自在阶级存在,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自身的历史使命,没有找到真正能使自身获得解放的力量。随着资本主义的不断发展,无产阶级力量工人阶级不断壮大,开始争取自身的政治权利,并于19世纪30、40年代爆发了欧洲三大工人运动,进而由自在阶级变成自为阶级。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科学论述了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并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1864年,世界性的工人阶级联合组织——第一国际成立。在《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中,马克思明确强调工人阶级的解放必须依靠工人阶级自己。然而,在工人运动的发展进程中,无产阶级政党内部始终存在着的一些机会主义者和改良主义者仍然将工人阶级看作是一个自在阶级,而非自为阶级,认为工人阶级没有能力实现自身解放的历史使命。对此,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工人阶级的解放应当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们不能和那些公开说什么工人太没有教养,不能自己解放自己,因而必须由仁爱的大小资产者从上面来解放的人们一道走。 ”[5](P484)显然,不能将工人阶级的解放的希望寄托在资产阶级身上。显然,无产阶级只有成为自为阶级,真正认识到自身的作用和历史主体地位,才能实现“两个必然”的历史使命。
马克思主义作为工人阶级指导思想地位的确立不是一帆风顺的,是在和蒲鲁东主义、布朗基主义、巴枯宁主义、拉萨尔主义等各种错误思想不断斗争的基础上逐渐确立的。无产阶级在斗争过程中发现,只有以科学理论为指导的无产阶级政党领导,才能将斗争不断推进。1847年6月,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党——共产主义者同盟成立。马克思恩格斯为这个政党起草了一个纲领性文件,即著名的《共产党宣言》。在1864年《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中,马克思指出:“工人的一个成功因素就是他们的人数;但是只有当工人通过组织而联合起来并获得知识的指导时,人数才能起举足轻重的作用。 ”[5](P13-14)显然,工人阶级运动要取得成功,不仅要联合起来,还必须有科学理论的指导。1871年,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革命专政的政权——巴黎公社成立。在构成巴黎公社委员会的成员中,“公社委员分为多数和少数两派:多数派是布朗基派,他们在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里也占统治地位;少数派是国际工人协会会员,他们多半是蒲鲁东派社会主义的信徒。”[5](P107-108)在实践中,布朗基派和蒲鲁东派之间的一些错误主张和两派之间的无休止斗争是革命失败的重要原因。这就迫切要求各国成立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无产阶级政党。因此,巴黎公社之后,德国、法国、英国和美国工人阶级政党纷纷成立,以指导本国工人阶级的运动,并取得了很大的成绩。1875年德国社会民主党成立后,在马克思恩格斯的关怀和指导下,通过对拉萨尔主义和杜林主义的清算,德国社会民主党在正确的轨道上发展迅速,以至于成为俾斯麦政府维持自身统治的巨大障碍。为此,俾斯麦政府通过了臭名昭著的《反社会党人非常法》,试图从法律层面限制乃至取缔社会民主党的发展。虽然这一反动做法在一定历史时期内造成了无产阶级政党内部的思想混乱,但是在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指导下,德国社会民主党仍然取得了快速的发展,不仅在国会选举中获得了巨大成功,还迫使统治阶级于1890年10月废除了《反社会党人非常法》。显然,只有在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的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下,无产阶级的历史主体作用才能得到充分发挥。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马克思主义的精髓。在《〈共产党宣言〉1872年德文版序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共产党宣言》中的基本原理整个说来直到现在仍然是完全正确的,但是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因此,不能将《共产党宣言》中提出的具体的革命措施照搬照抄到不同时代的不同国家。针对无产阶级所处的历史条件,马克思恩格斯在 《共产党宣言》和《法兰西内战》等著作中都曾强调暴力革命,打碎资产阶级的国家暴力机器,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并通过这一专政过渡到无阶级社会。但随着资本主义议会政治的发展,马克思恩格斯也开始重视普选权和议会斗争等非暴力手段。1880年5月,在《法国工人党纲领导言(草案)》中,马克思论述了无产阶级革命的策略,“要建立上述组织,就必须使用无产阶级所拥有的一切手段,包括借助于由向来是欺骗的工具变为解放工具的普选权”[5](P568)。 显然,无产阶级革命必须调动一切手段,包括普选权。恩格斯在1895年谈到德国工人阶级时指出:“他们给了世界各国的同志们一件新的武器——最锐利的武器中的一件武器,向他们表明了应该怎样使用普选权。”[3](P544)工人阶级有效地使用普选权造成的结果是资产阶级和政府害怕工人政党的合法活动更甚于害怕它的不合法活动,害怕选举成就更甚于害怕起义成就。但是,强调合法斗争,并非意味着马克思恩格斯否定了阶级斗争和暴力革命的作用。对此,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根据我们的全部经历,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将近40年来,我们一贯强调阶级斗争,认为它是历史的直接动力,特别是一贯强调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认为它是现代社会变革的巨大杠杆;所以我们决不能和那些想把这个阶级斗争从运动中勾销的人们一道走。 ”[5](P484)显然,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是现代社会变革的巨大杠杆。同时,恩格斯始终强调:“革命权总是唯一的真正‘历史权利’,——是所有现代国家无一例外都以它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唯一权利”。[3](P550-551)可见,无产阶级永远都不能放弃阶级斗争和革命权利。显然,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无产阶级发挥自身历史主体作用、夺取斗争胜利的保证。
总之,“两个必然”思想赋予了无产阶级崇高的历史使命,而只有有效认识和科学发展无产阶级的历史主体作用,才能最终实现“两个必然”思想,这是一个紧密联系的辩证整体。无论是认识和发挥无产阶级的历史主体作用,还是推进“两个必然”思想的不断实现,都必然要经历一个长期的复杂的历史进程,都离不开世界历史语境中的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以及对资本主义的全面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