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艺术学院文化艺术管理学院 呼和浩特 010010)(中国人民解放军艺术学院音乐系 北京 10010)
马是人类最喜欢的动物之一,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它虽为畜类,但人们在它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情感和精神象征。民间流传着许多催人泪下的人马故事,保留着马的习俗禁忌、马的趣味活动、竞技赛事等等。人们已经为马赋予了更多的文化内涵,构成了极富特色的中国马文化,马背民族的马文化是其中最绚烂的篇章。
远古时代,先民喜欢把某些动物当作富有神灵的圣物来崇拜,以此求得神灵的庇佑与保护。无论是原始巫术还是自然崇拜都离不开生活中朝夕相处、息息相关的动物。许多民族都有本民族尊崇的象征动物。比如,古罗马人以母狼为象征,后来改以独首鹰为族徽,古罗马帝国成立后又以双首鹰为象征;德国人继承了古罗马独首鹰的传统;俄罗斯、南斯拉夫、意大利等保留双首鹰为徽;美国则将美洲所产的一种鹫作为其象征;中国龙不仅造型优美,气势磅礴,更具有自然界动物所不具备的神性,同时,先民总是将龙与马紧密联系在一起,即龙首像马,龙身的一部分也取自马体。古人认为,龙和马本为一体,是可以互变的。上天入地、穿云入海时为龙,乘龙被古人视为成仙的主要途径,龙飞于天,成了神仙圣人及修仙得道者的坐骑;而沟通天地、驰骋千里时又将龙幻化成具有神力的天马。《周礼·夏官》中记载“马八尺以上为龙……六尺以上为马”,即龙是天上飞的,马是地上跑的同一种生物,只是大小不同而已。这自然不是一般意义的马,而是神马或天马即龙马。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天马行空之说,同时认为飞行在空中的天马和神龙一样,当然也就拥有龙的能量。在中国古代龙和马的关系非常密切,“龙马精神”是人们常说的一个词汇。在《中国成语大词典》中龙马就是指传说中的骏马,一种传说中似龙似马的动物。
龙马混杂的形象不仅在古文献中常常见到,在一些出土文物中也有实物为证。内蒙古红山文化中环状的碧玉马龙,龙首即为马首的样子;河南仰韶文化遗址中的贝壳龙的头部也酷似马首。那时在人们的意识深处马即是龙,或者说马是想象中的龙在人间的具体化,龙为人们想象中的天马。所以古人才说“在天莫如龙,在地莫如马”。古时对西域送来的良马叫“天马”。在古代神话传说中亦把天马视为能飞的神兽。因此文人在诗画中常把超群出众的才气,奔放豪迈的气势比作在天空任意驰聘的天马,称作“天马行空”。
还有一个成语叫“龙马河图”,再一次将马和龙联系到一起。中国现存最早的史书《尚书》载:“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文以画八卦,谓之河图。”意思是说伏羲氏时,黄河出现了一个神兽长着龙头马身,背上旋毛组成一幅图,称为河图;有神龟从洛水出现,背负“洛书”。聪明善良的始祖伏羲心有灵犀即从龙马背上取像,按照河图上的自然数绘制创造出了八卦的图样。创始了炎黄文化,因此古时常把龙马、神龟与图、书结合一起的图画来象征我们文化的古老源头。开启了华夏文化的发展史,龙马自然也就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
很多学者也认为龙是神化了的野马。古人对马的赞美词中习惯将龙马放在一起,如龙马、龙驹等对马的称呼都冠之以“龙”。《左传》中所说的龙并非只是生活在水中,亦非腾云驾雾于天上,更主要的是它能“被捕捉、能驯养、能驾车”,这些非马莫属。许多游牧民族崇拜的龙是被神化的野牝马,相传“青海周围千余里,海内有小山,每年冰合后,以良牝马置此山,至来春收之,马皆有孕,所生得驹,号为龙种,必多骏异”。可见,当时人们认为与牝马交配的牧马即龙,它的后代才能称为龙种。千百年来,亿万炎黄子孙崇信龙、传唱龙,渴望成为人中之龙,或者至少也能成为“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神马良驹——千里马。
传说古时候的天马是有双翅的,可以飞、可以跑、可以水上游,是玉帝的御马。因为有玉帝宠爱,天马时常惹出一些祸端。天马到东海龙宫被守门神龟及虾兵蟹将拦阻后恼羞成怒,踢死神龟。玉帝一气之下削去其双翅,将其压在昆仑山下300年不许翻身。200多年后天马得知人类的始祖要从昆仑山经过,天宫御马园的神仙告诉天马通过人祖获救的方法。人祖经过时,天马依计行事,请求人祖救它并应允愿意与人祖同去人间,终生为人祖效力。人祖生出同情之心,按天马所言,砍去了昆仑山顶的桃树,天马一跃而出,兑现自己的诺言同人祖来到世间,为报答人祖的救命之恩,天马终生为人祖效力。无论是耕地拉车还是驰骋战场都与主人同生共死,从此马就和人类成了形影不离的患难之友。玉帝在动物中挑选十二种生肖时,马理所当然成了人类推选的动物之一,玉帝应允其做了十二生肖中排位第七的午马。民间传说虽然是人类虚构的美丽故事,但马与人类关系之密切却是事实,马为六畜之首,是其他任何家畜所不能相比的。
中国传统生肖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自古以来深入民心,每个人都有一个与十二种动物之一相对应的生肖。我国比较早记载十二生肖的书一是《诗经·小雅·吉日》,此中有“吉日庚午,既差我马”,意思是:庚午吉日时辰好,是跃马出猎的好日子;一是东汉王充所著的《论衡》,生肖之说成为中国民间普遍流行的记生年和记岁、排辈分的符号体系。关于十二生肖的来历虽无定论,但较为流行的说法是:十二种动物与十二地支两两相匹配。尽管对于午马的由来还有很多说法,没有统一定论,但是马以它的高贵、灵性、忠诚、勤劳,成为中国人属相的十二生肖之一。
十二生肖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很流行,只是与现在的十二生肖略有不同,最有趣的是那时不是“午马”,而是午为鹿。秦竹简《日书》中有记载。或许这就是“指鹿为马”典故的出处吧?!清代的吴翌凤曾在《逊志堂杂钞》(壬集129页)中以马论秦国之消亡:秦以养马起家,以好马开国,以不辨鹿马亡天下!
中国马种的起源并不晚于欧美,只是发掘得还不够,未能构成一个系统演化的图谱。中国最早发现的马化石是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上的苏尼特左旗出土的,距今1000多万年的戈壁安琪马化石,说明浩瀚的蒙古高原在远古时代就栖息和繁衍着马这种动物,被生物学界命名为蒙古马。与人类共同发展进化的马,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其远古时代野外生存时的习性。据科学家研究:它们最早只是和猫狗一般大小,经过漫长的进化才变成现在的样子。马是游牧民族的象征,无“马”不成族。据资料显示:最早骑在马背上的是中亚一带的游牧民族。《史记》《汉书》中称之为“塞”或“塞种”、尖帽塞人或萨迦人,希腊人称之为“斯基台人”。最初跨上马背的人应该不是为了娱乐,而是为捕猎马、征服马;最初载着人类奔跑的马可能只是因为惊慌想要逃跑。猎人感受到他从未感受过的速度,从此发现了驾驭骏马的乐趣。马原始的生活形态虽然无从考证,但还是可以在现存的野生动物中找到它们的近亲,以此作为研究的参照。马是靠群体行动来保证抵御猎食者的进攻的。所以在感觉到被攻击时,大家一起争先恐后盲目地奔跑逃命。它们很善于判断攻击者什么动作是在准备发起进攻,什么动作是已经吃饱该休息的状态。马会警惕那些我们人类并不在意的东西,特别是突然移动的物体。教育和训练马匹和教幼儿学习一样,要找到能够理解和沟通的渠道与方法,在放松的氛围中进行才有效。
马的生命周期比人类短很多,一般马的寿命只有25~30岁,个别可达35岁。马的脑部结构与其他动物并无差别,马学习和记忆的能力除了先天的条件反射行为还有后效行为两种。后效行为是学习记忆能力逐渐培养出来的,是后天的、有意识的。马的记忆和学习素质非常好,除视觉外马有多种敏锐的感受器,而且能够牢记所感受到的刺激。出众的记忆力是其典型的后效行为。最突出的是马对气味、声音、路途有着相当强的记忆力,“老马识途”的成语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有的老马,居然能在相隔若干年后从数百公里以外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
马和人一样,也是一种感情丰富的动物,这些感情或情绪是通过它的表情、声音及肢体语言展现出来。牧人在与马长期的生活中,人马情缘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牧人熟知马的群居习性,在马的社会群体中也有其特定的“规矩”。马群的伦理观念很强,“马皇帝”决不允许女儿长期留在马群中,当小母马成年后,会被“父亲”驱逐出群体。这种独有的习性有利于马群的优生优育,有效地防止了由近亲繁殖而导致的种群退化。因此,虽然马群中的母马数量最多,但都为马皇帝的“妻妾”。有时母马也会因争风吃醋而发生打斗。小马们在马群中的地位是伴随着成长而不断发生变化的。马驹自出生后学会站立、行走就紧随其母亲身边,不离左右。即使参加群体的各项活动也与母亲相依相偎。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马驹也有离开母亲的一天。虽然极不情愿,但势在必行。
远古游牧先民对自然的崇拜是以“苍天”为最高神灵的,认为马是苍天派来的使者,肩负着人类与苍天之间沟通心灵的使命,是通天之神灵。游牧民族中普遍信奉的萨满教中提到九十九个天神,马神是其中之一。因而在各种大型祭祀活动中马都是不可缺少的重要成员。马的民俗文化也随之逐渐丰富起来。不仅是打马鬃、烙马印、赛马等,考古学者发现早在匈奴时期即有马殉葬之习俗。他们认为死者同马一起下葬,马能够将其带入天堂,继续接受马的保护和恩惠。可见,尚马之风历史悠久,不仅是马民俗中的精粹,也是少数民族颇具代表性的文化现象之一。马文化的形成发展和传承是与游牧民族的历史同步的,我们研究它并非是继承原始的马崇拜思维模式,而是通过揭示民族文化的现象来继承和发扬传统的优秀文化遗产。今天的马已从古老的图腾崇拜变为一种文化的符号驻留在牧民心中。经过历史无数次的变迁,伟大的马背民族在辽阔神奇的草原上顽强生存壮大到今天,马始终承载着民族繁衍发展的重任。马与牧人生活紧密相随,曾在人类文明发展的进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可以说,马的驯养及应用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人类的文明进程。随着牧马时代的结束,养马的格局亦发生变化。虽然,现代文明早已替代了古老落后的生存方式,但是,传承祖先文明是历史进步的文化需要,也是民族永存与发展的情感需要。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马都将是草原永远的骄子,都将是牧人永恒的伙伴。
游牧民族马文化经过漫长的代代相传,积淀着许多独特的民族元素和丰富的内涵。继承发展和创新推广马文化,使其与世界接轨是当今发展中面临的新课题。游牧民族传统文化的发展受到自然条件和民族习俗的约束及社会条件的制约,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受到当下“快餐文化”“流行文化”、西方“大众文化”等对游牧民族传统文化的冲击,使得游牧民族传统马文化在传播中处于“弱势”,因而需要现代元素加以补充。所以,游牧民族传统马文化的现代转型是制约其传承与发展的瓶颈,更重要的是面临与当今新兴媒体的融合问题,急需吸纳现代文化的一切有益因素,用现代性来守护发展其民族性,通过对民族性所蕴含的价值和意义的阐发,特别是对民族价值观念、审美趣味、人生智慧的梳理,建构一种契合文化全球化境遇的新的意义,使游牧民族的马文化成为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有机统一的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