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博物馆藏清代《赵氏家谱》及所载赵良栋先世内容略考

李海东，王固生（宁夏回族自治区博物馆）

宁夏博物馆藏《赵氏家谱》，计一套3册，纵24cm、横14.5cm、单本厚0.8cm。三册分别题名《赵氏家谱》（一）、（二）、（三），首册缺封皮，三册均内页完整，宣纸，清代手抄本，未注页码，三册共计166页。《赵氏家谱》为20世纪80年代宁夏博物馆征集而来，此前未见于文献著录或记载”。该家谱比较详细地记载了赵氏家族的历史、主要成员世系及事迹等，其中大多数内容记载为目前所仅见。

根据《赵氏家谱》记载，此赵氏一族是在明中晚期自山东先迁陕西，辗转河北，后入宁夏绵延而来，所记共十一世。赵氏一族自入籍宁夏以后，因名将达官辈出而逐渐声名鹊起，清初著名将领赵良栋，即为此家谱中之第四世，在谱中尤其有大量记述。从目前研究情况来看，其中关系到赵良栋个人及其家世状况等资料，均来源于各种清代史籍文献资料，主要是各类史志、传记、奏议、纪闻及墓志碑铭等，其中唯缺谱牒一类。这些史籍文献类型、成书时间不一，虽互有一定补充价值，但也有相承沿袭，且存在错讹有误或语焉不详之弊。对于赵良栋之前的家族先世情况研究整理尚显不足，甚至都不知具体人名，这难免与缺乏新的有力材料来源有关。而《赵氏家谱》中关于赵良栋先世的详细内容记载也是目前所仅见，这无疑是对赵良栋家世资料极为有力的一个文献资源补充。

一、《赵氏家谱》之概要

《赵氏家谱》（以下简称《家谱》）记载了该赵氏家族的历史、主要成员世系、生卒年月、婚配情况、安葬地点、子嗣、出仕任职及事迹等。其中篇幅也有详略差异，不尽相同，有的仅一、二页而已，如一世赵继先、十一世赵福墀。而像赵良栋（为家谱之第四世）就包括其生平记述、《襄忠公战功事迹》《勇略将军赵襄忠公传》《御制祭文》、墓葬碑文等，多达三十页，为其中之最。

《家谱》开篇分别有六世赵之垣、赵之壁（二人皆赵良栋之孙）的两篇前述。其中赵之垣所撰前述尤为重要，为我们提供了有关赵氏家族源流的新材料：“吾家世繁衍，相传有庆、延二脉，寄籍山左，然远不可考，虽有宗谱，恐难处信。惟六世祖鸿业公由山左以官生荫袭绥德卫指挥佥事，入籍于陕西，递传而迁于安边堡，有明末年移于顺天府遵化之州治。迨襄忠公任宁夏屯田，遂占据宁夏为家焉”。赵良栋于康熙三十六年（1697）去世，他的长子赵弘灿特请曾与其父同朝为官、累官至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的张玉书为赵良栋撰写了墓志铭及神道碑铭，言及赵良栋先世情况：“公字擎之，号西华，先世自陕西绥德卫迁居安边。逮公官宁夏，因家焉，故今为宁夏镇人。”［3］另《清史稿》记载更简，仅“（赵良栋）先世居榆林”［4］一句而已。

考证谱中这一段记载，可以确切探究赵氏早期源流。此赵氏一族相传有庆、延二脉。山左为山东之别称，赵氏原籍不可考，后寄留山东，且有宗谱，但年代久远，无法考证。自明中晚期一世赵继先（即前述中的“六世祖鸿业公”，赵氏“入籍于陕西，递传而迁于安边堡”均自他开始）起，始由山东先迁陕西，辗转河北，后入宁夏绵延而来共十一世的家族繁衍历史。赵氏先世曾居陕西，这一点史籍记载很明确，而“有明末年移于顺天府遵化之州治”却不见于其他史料，也是家谱所提供的一条新材料。赵良栋从军是在清顺治二年（1645），而关于他在此之前的经历鲜有记载，《家谱》中却有如下记录：“襄忠公十三岁读书，十七岁应试，遵化令孙康周拔取，奇之”。遵化即今河北遵化市，明代遵化县隶属京师顺天府蓟州。赵良栋生于明天启元年（1621），1638年，他十七岁时在遵化县参加县试，由县令孙康周拔取（童生）。据此分析，应当是由于其父赵淮在宣化、怀安、延庆辗转领兵，故将家室安置在了相对就近的遵化，便于赵良栋就读。“迨襄忠公任宁夏屯田，遂占据宁夏为家焉”。是指赵氏自赵良栋任宁夏屯田水利都司起，开始落籍于宁夏，这与张玉书撰墓志铭中“逮公官宁夏，因家焉，故今为宁夏镇人…又从定宁夏叛兵之变，因署其地屯田水利都司”［3］的记载相同。

明清家谱的编纂是家族中人承前启后陆续编纂，从一个时间开始起编，家族后人再接着补续，往往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赵氏家谱》首册卷首有赵良栋孙辈赵之垣、赵之壁分别撰写的两篇前述，据此可以推断《赵氏家谱》的起编年代是在此二人时期。据《家谱》所记，此二人生活于清康熙至乾隆时期，赵之壁卒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赵之垣卒于乾隆十八年（1753）。赵之垣的记述未署具体时间，赵之壁的记述末尾署有时间“乾隆岁在丙子夏六月朔九日”，乾隆丙子年是1756年，故分析《家谱》的起编年代当不晚于赵之垣卒年即1753年。很有可能是在赵之垣晚年开始起编，故卷首有其前述，待初成时（或首册完成时，首册记至赵之垣父辈）他已故去，遂又有其弟赵之壁撰的另一篇前述。至于首册的编纂者或主持编纂者，也极有可能就是此二人。因为赵之垣是赵良栋长子赵弘灿的长子，即赵良栋长孙，谱载他曾官至署直隶巡抚、通政使司左副都御史、鸿胪寺少卿，位高权重，《清史列传》《清史稿》等史料都有记载，当时在家族之中也很有威望。赵之壁亦为赵良栋之孙，是赵良栋次子赵弘燮之继子，①曾在江南盐运使司任职。

《赵氏家谱》册三最后记至十一世赵福墀，他生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并有其前妻原氏卒于“咸丰己未年…继娶董氏…生子一，永铭”的记载，这也是家谱的最末尾。咸丰己未年为咸丰九年（1859），而关于赵永铭，如果家谱续编的话，他即是第十二世，有学者根据史料对其情况也予以了简述，说明他生于1861年，［1］据此，《家谱》的编讫时间当不早于1861年。也就是说，《赵氏家谱》编纂年代起于清乾隆前期，止于咸丰末年，时间长达一百余年。

二、《赵氏家谱》中所载赵良栋先世相关情况及考证

（一）《家谱》中的一世赵继先，即赵良栋曾祖。《家谱》中记其“讳继先，字肇祖，号鸿业，以官生荫袭绥德卫指挥佥事，封明威将军”。这反映出两点：一是赵继先家世，他出身于军人武官之家，二是他由此得以入伍荫袭任绥德卫指挥佥事一职。绥德卫设立于明洪武六年（1373）。［5］明初的军制比较简单，其基层单位是“卫”和“所”，每卫辖正规军士约5,600人左右，其下设所，分为千户所和百户所。卫设指挥使1人（正三品）为最高长官，指挥同知2人（从三品）、指挥佥事4人（正四品）为副职和辅助。卫指挥佥事一般分掌训练、军纪。明代军民分治，实行世兵制，并建立军户世袭制度，即父去子替，世代沿袭，终生为伍，也因此形成了军人世家，且明代的卫所武官皆为世袭之职，称为“世官”，［6］他们成为整个明代武职的基础。从这点来看，赵继先祖上肯定担任过相当的军职，属军户，所以他也能够承袭从军，并担任正四品卫指挥佥事。对于赵良栋先世属军户身份这一点，已有学者注意到并指出。［7］赵继先的职务是指挥佥事，他还有“明威将军”的封号。谱载赵继先，生于明正德十年 （1515），卒于明隆庆六年（1572），按此生卒年计算他享年应为58岁，谱中记其“享年六十八岁”或有误，死后“葬于安边城东北隅”。安边城即安边堡，明中后期与绥德卫均隶属延绥镇辖制，在今陕西定边境内。赵继先既属军户武职，起初居绥德卫，明代对卫所军户有严格限制，不得擅自迁离，他应当是奉令调驻于安边堡，才符合前述中的“递传而迁于安边堡”，并葬于此处。谱记赵继先妻范氏（1536-1601）为赵良栋曾祖母，名未载，享年65岁，有二子邦佐、邦佑。赵继先因官任四品，妻范氏被封为恭人，恭人是旧时命妇封号，明代为四品官之妻封号。夫妇二人又“以曾孙贵”（即因曾孙赵良栋显贵）而获清廷封赠，赵继先“皇清诰赠荣禄大夫又赠光禄大夫”，范氏“皇清诰赠一品太夫人”。

（二）赵邦佐、赵邦佑兄弟为《家谱》中第二世。对于赵邦佐，《家谱》记载极简，“讳邦佐，娶邱氏，无出，葬安边城东北隅昭一冢”，仅此而已。赵邦佑，即赵良栋祖父，“讳邦佑，字屏翰，号维之，以岁贡授教谕，封将仕郎”。这里有一个特殊情况，赵邦佑当然也属军户，但他却并未袭父职入伍（或是其兄赵邦佐已袭替，亦未可知），而是读书致仕。其实，到明代中后期，由于卫所制度的衰败，卫所武官的世袭制也在逐渐瓦解。赵邦佑（1562-1614），“葬安边城东北隅穆一冢”，妻曹氏（1564-1595），有一子，名淮。二人亦因其孙赵良栋显贵之故得到清廷封赠，赵邦佑获“皇清诰赠荣禄大夫又赠光禄大夫”，曹氏获“皇清诰赠一品太夫人”。

（三）赵淮，即赵良栋之父，为第三世。《家谱》记其“讳淮，字源远，号景山。以武生从戎，官柴沟守备，再任强兵守备，题升海州参将，未任辞归，封怀远将军”。并另记有《景山公战功事迹》一篇，言其“生于陕西延安府绥德州安边堡，少武功自豪…总督叶梦熊、提督李如松特器重之，从屯田延庆及宣大，多著战功，万历甲寅受宣镇柴沟堡守备…经略杨镐奇其才，用之…经略熊廷弼题授海州参将…固辞不任”，告伤归故里。妻张氏（1591-1669），享年七十九岁，生一子一女，一子即赵良栋，一女名字未载，“适参将梁公友仓子武生茂春”。谱载赵淮生于明万历七年（1579），卒于清康熙二年（1663），“八旬有五，无疾危坠而逝”，“葬于宁夏河西汉延渠之北今之北庄”。同样，由于赵良栋飞黄腾达之故，其父母亦得到朝廷封赠，赵淮“皇清诰封荣禄大夫再封光禄大夫”，张氏“皇清诰封一品太夫人”。这些记载反映出，在明末战乱年代，赵淮选择继承了先世的行伍生涯，曾先后随军在延庆、宣化、大同屯田驻守，这一带均是明代防御北方的重要前线。因勇谋兼备、战功颇著于明万历甲寅年（1614）提任柴沟堡守备，柴沟堡镇今为河北怀安县政府所在地，属张家口市。明代守备是镇守边防的军官，正五品，无定员，因事增置。后升授海州参将，辞任未赴。海州即海州卫，明洪武九年（1376）置，［8］属辽东都司，治所在今辽宁海城市。赵淮虽辞任了正三品的海州参将，但仍可从三品怀远将军的封号，见其军事统兵才能不凡。

［注释］

① 根据家谱记载，赵之壁为赵良栋长子赵弘灿之第六子，因赵良栋次子赵弘燮膝下无子，遂过继之壁承嗣。《赵氏家谱》一第55页“赵弘灿”下记他有“子七：…之壁，陈夫人出，之壁出继二房”；第61页“赵弘燮”下也有他“继娶康氏…抚育继子之壁，如己出”的文字，这两条记录均明确说明了赵之壁其实不是赵弘燮的亲生子，是侄子过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