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利益视角下的邓小平外交

2018-01-27 23:00李优坤
天水行政学院学报 2018年6期
关键词:外交利益国家

李优坤

(重庆三峡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 404120)

2008年金融危机后,在中国崛起成为国际格局最重大变化情况下,中国崛起并开始进入“烦恼期”,而且这种“烦恼”随着中国崛起事态的越来越明朗而越来越变大。美国明显针对中国的“亚太再平衡”、“印太战略”和“跨太平洋伙伴协议”(TPP),日本越来越明目张胆地走在反华第一线,印度更加警惕地解读中国国家利益的扩散等,都说明了在中国崛起条件下国际环境的复杂。同时,中国国内也遭遇了经济和社会发展转型及改革攻坚等难题。经济增长放缓,“许多经济社会问题相互叠加,人民内部矛盾和其他矛盾相互交织,国内问题和国际问题相互传导,境内外敌对势力加紧对我国进行意识形态攻势,我国面临的反渗透、反分裂、反颠覆斗争尖锐复杂。”[1]在这种条件下,总结邓小平维护国家利益的经验教训,在新的历史时期,学会从国际和国内大局相互联系的视角,从中国国家整体和长远利益出发,推动中国外交的更加理性,就具有重大意义。

一、观察邓小平外交的国家利益视角

国家利益“是指一切满足民族国家全体人民物质和精神需要的东西。”[2]国家利益包含物质和精神利益两方面,内涵极其丰富。物质利益主要包括国家领土和主权安全、经济发展等内容,而精神利益则主要以国家意识形态安全、政治稳定、国际声望等为主。成功的国家战略,必须尽力保证这些利益能得到最大限度的维护。因为不同种类的国家利益之间往往相互纠葛、相互影响,一种国家利益的损失,某种程度上都会给其他一种,甚至几种利益造成损害。比如,很多人往往把国家的国际利益看做可以在必要时损失的利益。殊不知包括国家声望在内的国际利益,从长远看往往是国家的国家安全利益和发展利益实现的重要基础。

所以,只有当国家利益出现矛盾的时候,也就是一种利益的实现,必须以另一种利益为代价的时候,则需要分清利益的轻重缓急。著名的美国国家利益委员会,就因为明确划分了美国国家利益的层次而名闻遐迩。因此,分清国家的核心利益及其构成,什么时候都是国家外交理性的重要前提。

国家利益维护是一个具有高度主观性的事情。国家领导人只有正确分析时代特征,才有可能对国家利益面临的威胁做出客观公正的分析,并对各种国家利益的轻重缓急做出正确评估。毛泽东20世纪60年代革命外交给国家利益带来损害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没有认识到世界主题由“战争与革命”向“和平发展”的转化,因而未能理解安全和发展利益的轻重缓急。这也可以说明,邓小平关于时代主题转换的论断,对于我国国家利益维护具有根本性意义。20世纪90年代美国在索马里的军事行动遭遇黑鹰直升机坠落,造成10多名美国军人死伤后,在国内遭受的质疑也主要源自冷战后国际局势变化情况下,美国外交决策者却未能对此变化对国家利益的影响做出准确判断。而美国国家利益委员会则是在这次失败的外交行动中,看到了时代变化后,重新评估国家利益轻重缓急的重要意义,出台了两份《国家利益报告》,分析了美国冷战后的国家威胁及不同国家利益的排序。

国家利益轻重缓急的准确判断,也来自对自身的国力做出清醒认识。再强大的国家也有能力的边缘,超越国力边缘的外交注定是失败的。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中国逐步激进的外交之所以失败,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中国本身的国际影响和作用也估计偏高”[3]。而以约瑟夫·乃为首的一些美国自由主义学者长期认为小布什政府的“新保守主义”没有认识到国家能力的边缘,注定要“栽跟头”。而二战以前美国的“孤立主义”外交,则因美国一直坚持把外交的范围限定于美洲,从而成功地避开了欧洲的纷争,帮助美国崛起为世界第一大国。

外交决策与国家外交可进行的行为选择,以及可获得的国家利益和成本之间的比例关系也密不可分[4]。因而外交决策关注的是政府基于自身国力,在仔细分析相关各方的利益考量的基础上,对不同外交政策和战略的成本和收益做出准确预测并作出抉择。许多错误的国家战略和政策的出台,并非是未搞清国家核心利益所在,而是未考虑清楚相关各方的国家利益算计,在巨大的外交收益诱惑下,做出了从根本上来说是极端错误的决策。正因为此,谢林才把战略看做是对复杂的国家行动和反映做出分析和解释,并在相互依赖的冲突和博弈中选择有利的行动[5]。所以,单纯从国家利益视角看,二战时期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其根本错误在于未考虑到美国和英国的可能反应及由此引发的成本。今天看来,小布什政府在新世纪发动的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其错误也不在于美国寻求进一步巩固全球霸权,而是未能精确考量包括其盟国在内的国家利益算计,从而导致其外交成本与收益不成正比。

国家利益的追求也必须注意时机和条件,切忌急于求成。在条件不具备,特别是国力不够或准备不足情况下,对某种国家利益的追求,甚至会适得其反。阿根廷在国力不具备和英国开战的情况下,盲目发动马岛之战,最终造成了阿根廷离收回马岛的目标越来越远。中国历史上,南宋一些主战派在没有做足充分准备的盲目北伐,也造成了北伐目标最终在南宋朝廷成为禁忌。

邓小平从不忌讳外交的根本目的就是国家利益。邓小平不止一次强调:“我们都是以自己的国家利益为最高准则来谈问题和处理问题的。”[6]邓小平外交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其在不断地对毛泽东外交的反思过程中,在正确把握世界主题的基础上,在精准考量各方可能的外交反应之后,紧紧把握国家外交最根本的东西,把外交的立足点建立于更全面、完整地维护国家利益之上,建立在符合国家实力基础上,建立在精明算计的基础之上。

二、国家利益视角下的独立自主外交

对国际局势的正确判断,可以说是邓小平外交战略调整成功的基础性因素。从“可以争取延缓战争的爆发”,到“战争的因素在增长,制止战争的因素”更在“增长”[7],再到最后“和平与发展成为世界主题”,显示出邓小平对国际局势的判断越来越乐观。正是在对国际局势判断越来越乐观的基础上,邓小平才越来越可能正确认识到国家利益优先性的排序,越来越得心应手地运用各种手段,主要通过合作而非斗争的方式,实现中国的国家利益,并最终引导国家外交的成功转型。

对自身国力的清醒认识,是邓小平外交成功的第二个条件。邓小平不仅一直强调中国“人口多、底子薄”等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特性,同时也不断提醒国人中国具有“块头大”的优势,即使是国力羸弱也能在大国的平衡中占有重要地位。正因为如此,邓小平在与西方国家发展友好合作,争取良好国际环境的同时,也绝不在维护中国国家核心利益时有任何退缩和犹豫之意,这是理解邓小平外交能够更全面维护中国国家利益的前提。

所以20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的独立自主外交,最成功之处就在于和平发展时代,紧紧抓住了中国最具现实性和长远性的国家发展利益。邓小平在复出以后就集中精力于“解放思想”,以便引导人们把工作的中心集中于“四个现代化建设”,并为此积极强调了“永不称霸”和“对外开放”。为此,即使面临钓鱼岛问题,以及台湾问题等障碍,邓小平还是决断签定了《中日和平友好条约》,并实现了中美建交,中国开始逐渐确立更加和平、合作的国际关系新模式。

1979年后,随着政治形势的逐步稳定和激进政治气氛的逐步退潮,邓小平更逐步把经济工作当做“最大的政治”,强调“经济问题压倒一切政治问题”明确了社会主义优越性体现在“比资本主义有更好地条件发展社会生产力”。因而中国在20世纪末的目标是实现小康社会,80年代的三件大事的核心是经济建设。并最终在80年代形成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为了配合经济建设这一中心工作,中国开始了更为全面的外交调整:不仅开始寻求在美苏之间寻求更为平衡的关系,还加强了与第三世界国家、周边国家,以及西方国家和东欧国家之间的关系。“80年代以后,中国得到了来自世界各国的技术和经济帮助,中国资本和产品还能够进入国际市场。”[8]同等重要的是中国积极拓展包括联合国在内的多边外交,广泛参与多边经济和社会领域的活动。正因为如此,20世纪80年代成为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建设的第一个“黄金十年”。

毛泽东20世纪70年代的“一条线”外交,成功联合了美国,“有效地加强了中国的国家安全”,抵御了来自苏联的迫在眉睫的安全威胁,调高了中国“在世界事务中的地位”[9],但不利于中国和社会主义国家,特别是苏联和越南关系的发展。更重要的是,由于美国在中美的非正式同盟中占据了主导地位,美国还利用这种主导地位,在台湾等问题上,给中国施加了巨大压力[10]。邓小平20世纪80年代的独立自主外交,继承了毛泽东在维护国家政治和领土安全方面的经验——与美国保持良好的合作,维持对苏联的战略压力。同时,邓小平也致力于改善与社会主义和周边国家的关系,并尽力游离于美苏的战略竞争之外。与此同时,邓小平还通过加强经济合作,来进一步推动中国和美国以及周边国家的关系,并以此防范未来可能的威胁。因为紧密的经济合作,是防范国家关系走向敌对,维护国家安全的重要手段。正是用这种方式,中国不仅“努力发展了和美国的关系”,“改善了与苏联的关系”,与周边国家关系也取得了进展,因而赢得了“一个更加和平的国际环境”[11]。

邓小平在解决与邻国的领土纠纷问题上,也显示出自己独特的智慧。邓小平从“创造一个稳定的地区环境”以及“获取邻国的支持与好感”,“从而有助于它的经济现代化和国家安全”的逻辑出发,来解决与邻国的领土纠纷[12]。邓小平从不放过一切可能的机会,用来促进国际交流和互动。但更为重要的是,邓小平明显察觉到了,中国在短时期内还不具备解决与邻国,比如南中国海和钓鱼岛等领土纠纷的条件。而且,在二战后亚洲民族主义快速崛起条件下,“领土,是激发一个国家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的最好理由。无可避免的倾向性使国家间关于领土纠纷的协调变得十分困难。”[13]任何一个理性和民选的领导人在处理领土问题都会极度谨慎,避免让已经高昂的民族主义情绪给自己造成被动。在这种情况下,盲目地维权,不但没有任何成功可能性,反而会造成中国在周边更加被动,并将严重损害中国的国际声望。在这种情况下,为防止给中国和周边国家长远关系的损害,也为了维护中国的国际声望,邓小平提出了“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原则。

邓小平也对毛泽东在维护国家国际声望方面的经验大为赞赏。邓小平认为,毛泽东晚年“关于划分三个世界的战略,关于中国站在第三世界一边,加强第三世界的团结,争取第二世界共同反霸,并且同美国、日本建立正常外交关系的决策,是多么英明,多么富有远见”。即便如此,为了更理性、全面地维护国家利益,邓小平还是对毛泽东追求国际声望的外交做出了一定的调整。20世纪80年代,邓小平也把“加强与第三世界国家的团结与合作”当做中国争取较大国际声望的重要前提,甚至认为“加强和第三世界国家的合作”与全世界其他国家的合作相比更重要。但邓小平坚决拒绝通过斗争和“当头”的方式,来争取较大国际声望,认为中国应不当头,不称霸。中国对第三世界国家的外交支持,也不再以单方面的援助来实现,而主要通过对第三世界的道义支持和言语正义来获取。相反,在大幅削减无偿援助的同时,邓小平却坚持“平等互利、讲求实效、形式多样、共同发展”的原则,发展和第三世界国家更为广泛的交流和合作,以便为中国经济崛起创造更良好条件。邓小平还时刻不忘提及“中国还很穷”和“中国属于第三世界”,只有中国发展了,才能对第三世界做出更大贡献,世界和平才更可靠。由此可以推断,邓小平把中国对国际声望的追求和对第三世界国家的支持,建立在了更量力而行的基础之上,并尽力争取第三世界对中国减少援助的理解和支持。因而邓小平追求国际声望的过程中,我们更多是听到了激情的语言,看到了务实的与第三世界合作,以及与发达国家同样良好的关系。所以,邓小平争取较大国际声望的外交兼顾了中国不同利益,综合运用了多种外交手段,也更能体现邓小平在继承前人基础上的智慧。结果也证明,邓小平外交更大幅度地“提高了中国在亚太地区乃至世界上的大国地位”[14]。

但如果我们就此认为邓小平20世纪80年代的独立自主外交是一种绝对低调与合作的外交,就错了。邓小平只不过从长远和整体的国家利益出发,与多数国家进行低调、合作式的外交。但对任何损害中国国家利益的行为,在精明考量各种力量外交反应以后,不管是大国,还是小国;不管是认为中国对其有所求,还是仰仗大国的支持,邓小平都会毫不犹豫地予以回击。这也是邓小平为什么在1982年强调,“任何国家不要指望中国做他们的附庸,不要指望中国会吞下损害自己利益的苦果”的根本原因。最著名的就是里根上台后,借中美战略合作之机在台湾问题上制造矛盾。邓小平就在1981年会见美国客人时,坚决反驳了那种认为“中国有求于美国”,以及美国只要强硬应对苏联,像台湾问题这样的苦果,中国都会吞下去等观点。反而强调,即使台湾问题会造成中美关系的倒退,中国也“敢于面对现实”。1982-1984年,在香港问题上,邓小平同样对英国表达了坚定捍卫国家领土主权的立场,并表示了愿意面对一切可能后果的决心。邓小平还主持了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和1988年的南沙保卫战。这些坚决地捍卫领土主权行动,让人们认识了邓小平和平、合作外交的另一面。

因此,20世纪80年代邓小平独立自主外交,实质上就是在精细分析中国国家利益和实现条件,细致分析各方可能反应条件下,综合运用各种外交手段,对中国安全、发展和国际声望等方面利益进行更为理性和长远安排的结果。这里不仅有低调的行事风格,也有在争取较大国际声望上的“有所作为”,还有对维护领土权益的果断出手,更有对各种国家利益的统筹兼顾,甚至对其他国家合理利益的统筹考量。

三、在复杂国际环境下“韬光养晦”更理性地维护了国家利益

“韬光养晦”战略是指包括“韬光养晦、有所作为”等在内的28字对外战略,是一种谦逊谨慎、自我克制的低调战略哲学和文化[15],也即一种多做事,少说话,即使说话也不咄咄逼人的战略与文化。

89事件刚结束,邓小平就一方面强调,国家主权和安全在冷战结束后,西方独大情况下的极端重要性,另一方面却坚持认为“美苏两家打不起来,就没有世界大战”,因而“中国自己只要稳住阵脚”,“实现了发展目标”,“社会主义优越性”就能体现出来。很明显,邓小平韬光养晦战略仍然建立在世界主题依旧是“和平发展”,“和平与发展两大问题,和平问题没有解决,发展问题更为严重”的基本判断之上的。在这个前提下,邓小平坚持把国家意识形态安全与国家关系分开,在坚决捍卫意识形态安全的基础上,却继续坚持“外交工作的基本任务和根本目标是为我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服务,是为争取一个有力的国际环境”[16]。

更重要的是,邓小平观察到了世界和平发展大趋势,给89事件后中国国际环境复杂化带来的有利影响,并能够充分利用这种影响。首先,尽管国际环境复杂,但在经济全球化带来的相互依赖却明显地制约着战争。随着冷战结束后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各国发展利益凸显,相互依赖加深,世界经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迹象明显。同时,中国改革开放10年后,中国也已初步融入世界体系之中。为了继续融入世界,1992年邓小平发表了“南巡讲话”,推动中国进一步加速改革开放进程。也正是中国进一步融入世界体系的决策,进一步开发了10多亿人口大国所拥有的潜在市场,使得中国和西方国家在经济上的共同利益日增,中国经济对西方国家的吸引力更大。1993年,克林顿总统试图在中美正常贸易关系中加入政治条件,即使在美国国内都遭遇极大阻力,最后无果而终。因而1996年,克林顿总统不得不与中方确认了中美关系赖以维系的新基础:以互利的经贸关系为核心、以贸易和安全合作为支柱[17]。由此可以看出,在西方制裁继续时,邓小平做出加快改革开放步伐的决策是多么富有智慧。

其次,冷战结束,苏联消失,不但为美国消灭了对手,也使整个西方失去了竞争目标,缺少了团结一致、共同对敌的最坚实基础。韬光养晦式的低调,可以避免西方发动针对中国的“新冷战”。西方学者强调:“在大战结束后或国家间权力出现重大变化时,同盟出现利益分歧或其解体的可能性就比较大。”[18]冷战结束是国际权力结构出现的重大变局,虽然没能造成西方战略同盟的消失,但至少造成了其凝聚力下降,国家利益分歧加剧。国内学者也多次强调冷战后大国之间相互借重、又相互制约,既相互合作、又相互竞争的特点。俄罗斯理想化地向西方靠拢,最终失败;德国、法国在美国第二次伊拉克战争期间对美国的强力制约,都是冷战后大国关系错综复杂的重要证明。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大国中的“小国”,中国就有了较大战略回旋余地。因此,邓小平分析冷战后国际局势时说,“世界上矛盾多得很,大得很,一些深刻的矛盾刚刚暴露出来。我们可以利用的矛盾存在着,对我们有利的条件存在着,机遇存在着,关键在于我们如何把握”。

与此同时,邓小平深刻认识到89事件后中国发展的紧迫性并未减轻,反而随中国国际形势的复杂化而更加紧迫。89事件之际,尽管经历了诸多学者所说的改革开放以来第一个经济快速发展的10年,实现了“三步走”中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翻番目标。但中国与西方国家的差距仍非常巨大。党的十三大报告甚至认为,如果我们“不加倍努力,我们国家和民族就能可能更加落后,世界将没有我们应有的地位。”[19]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邓小平坚持用“韬光养晦”式的低调外交,来维持和西方国家的正常关系,继续推动中国融入世界体系的进程,维护中国长远的发展利益。西方学者也认为,中国是落后的发展中国家,面临着亟需发展经济和实现现代化的任务,因而需要集中精力来处理国内的发展问题。为此,中国在对外方面要“放低姿态”,亦即“韬光养晦”[20]。

而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实践也证明了改革开放是中国的强国之路,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事业前进的强大动力。在中美建交前后,中国开始了改革开放的进程。从此,以利用国际技术、人员和资金,加强和世界的经济联系为目的,中国开始通过对内的改革和对外开放,融入到世界经济体系之中。到20世纪80年代末期,中国对外贸易达到4100亿元,对外依存度已达到24%以上,已初步融入世界经济体系,成为中国80年代经济起飞的主要推动力。中国的发展和现代化早已离不开和平的国际环境和开放的国际体系了。

由此推断,邓小平推出韬光养晦式的低调外交,并非是没有认识到89事件后,中国国家主权受到的威胁,邓小平强调:“国家主权、国家的安全要始终放在第一位。”但邓小平更清醒认识到在全球化加速,和平发展成为世界发展大趋势情况下,只要中国应对得当,西方对中国的各种“制裁”不能够成对中国发展的根本性威胁。而发展得好不好,却是国家所有威胁的真正来源。因此,韬光养晦首先是为了在国际环境复杂条件下,尽力维持和包括西方和前苏联国家在内所有国家的正常关系,继续融入国际体系,拓展友好合作,推动改革开放进程,维护国家最核心的发展利益。实践也证明了,正是邓小平的韬光养晦战略,推动中国经济建设在上世纪90年代取得显著成就:经济高速增长,通货膨胀率也得以降低[21]。

邓小平提出韬光养晦战略,也为了在复杂国际条件下维护国家安全。在中国改革开放10年后,中国10多亿人口大国所拥有的潜在市场,只能使中国和西方国家在经济上的共同利益日增,安全利益更有保证,这与国际关系自由主义学派关于密切的经济联系可以保证国家间和平的论断是一致的。而且,鉴于中国庞大市场及经济发展后日增的综合国力,俄罗斯、德国、法国,甚至日本对中国的战略借重越来越明显。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国家安全保障更多取决于中国是否采取激进的外交政策。因此,韬光养晦式低调,更有利于在全球化、多极化趋势明显,但国际环境复杂时,减少国际社会的敌意,维护国家安全。现实也说明,中国韬光养晦式的低调及继续强调合作,推动了中国与世界相互依赖的加深,使得西方不得不对中国“手下留情”,最终让中国在90年代没有面临大的战略威胁。

韬光养晦战略也有利于中国维护南中国海等领土权益。在大国林立且关系复杂的亚太,任何国家都可以轻易看出中国国际环境的复杂。因而中国每一次强硬的维权,都会迅速招致周边国家的激烈反应,导致安全环境和领土问题的激化。2011年和2014年,中国两次坚决维护南中国海权益导致的国际局势紧张,正说明直到今天中国都不具备彻底解决领土争议的条件。

同时,在国际环境复杂的同时,中国还迫切需要维护和包括东盟在内的邻国的友好关系,以减轻来自西方的战略压力,并在更为友好的环境下发展中国经济。因而中国比周边的诸多国家更需要相互合作。中国因而必须向这些国家提供尽可能多的结盟的“边际效用”,以保证他们不会因觉得缺乏收益而退出合作。因此,在确保“主权归我”前提下,韬光养晦式的低调,是维护中国领土权益虽非最好,却最现实的方法。实际上,中国正是依靠韬光养晦,妥善处理了和邻国的争议,极大地改善了它同周边国家,尤其是东南亚国家和日本的关系,因而也推动了和各种国际和地区多边组织更经常性地来往和合作,为中国的现代化注入了动力[22]。

与邓小平在国际事务中表现出的一贯淡定相一致,即使在国际复杂情况下,邓小平也一直在与西方国家的交往中保持了高度的自信,对西方国家损害中国国家利益的行为进行了坚决斗争。邓小平不但告诫其他领导“要维护我们独立自主、不信邪、不怕鬼的形象,我们决不能示弱”,更指责西方挑动中国暴乱和对中国的制裁,是“正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是为了达到“西方少数国家企图论断世界事务”等不怀好意的目的。邓小平还掷地有声的告诫西方“中国永远不会接受别人干涉内政”,“不要指望中国人民吞下苦果”,“中国人吓不倒”。就连西方人都认为邓小平“具有本能的爱国主义和为共产党献身的精神,这鼓舞着其同事的信心”[23]。

另外,邓小平韬光养晦战略包含的“有所作为”也恰当地反映出他全面维护国家利益的精明。邓小平继承了80年代独立自主外交的低调风格,继续通过强调和发展国家相同的立场,通过对第三世界的言语声援,通过避免对抗的方法,来博取发展中世界的外交支持,并扩大了中国的国际声望。这仍然是一种量力而行的扩大国际声望的明智举动。事实上,也正是中国的这种低调的外交风格,在国际上争取了更多的朋友,为中国外交的发展也创造了有利条件。

因此,韬光养晦的实质是寻找更为合适的,更理性维护国家整体利益的方法,体现了邓小平敏锐的战略眼光和对国际事务的深刻洞察。

四、结语

邓小平外交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始终在复杂的国际环境下,保持清醒的头脑,冷静判断世界大势,清晰解读国际局势和中国国力的长短,寻找最理性的方法,争取中国利益的最大化。

“中国的崛起并非给定,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期间充满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挑战。”[24]尽管中华民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接近民族复兴的伟大目标。但中华民族越接近民族复兴的目标,面对的国际和国内环境也越艰难。中华民族是否能完全复兴取决于中国能否克服越来越复杂的国际环境和国内挑战。因而借鉴邓小平在复杂国际环境下维护国家利益的经验教训,就显得尤为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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