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繁花正当时

方 棠

如果把教师的职业生涯比作一棵树，那么，刚刚入职的新教师就仿佛是一粒种子，懵懂而困惑，等待着破土而出。工作一两年后，完成了从学生到教师的蜕变、告别了最初的青涩，此时的教师好似初生的一叶嫩芽，欣欣然张开了眼……之后，经过一天天的抽枝展叶，新芽变成翠木，日渐枝繁叶茂；虽然尚未成长为参天大树，但此刻也已绽放了一树繁花，有望结出累累硕果。教师的这一阶段，有人称之为“新秀成熟期”，或许，也可称之为“轻熟期”。林老师就恰好处于这一时期。

清晨，刚刚六点。万籁俱寂，天色微明。枕边的手机嗡嗡作响，林老师睁开惺忪的睡眼，关掉闹钟，轻手轻脚地起床……新的一天开始了。

简单洗漱之后，她匆匆出门。一看表，和往常一样，又是六点二十。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除了清洁工，就只有三三两两的中学生了。此刻，微微泛白的天际还零星地散布着几颗星星，初升的朝阳正在给天边的云霞染上奇幻的色彩，路旁的树上，传来鸟儿清脆婉转的啼鸣……正是一天中最为美妙苍茫的时刻，然而这一切她无心欣赏；她只是迈开步子飞快地走着，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张公交卡。

林老师疾步走到地铁站，刚好赶上第一班地铁。都说三号线最恐怖，简直能把人挤成照片，可惜他们不曾见过，六点半的三号线是如此安静有序、空空荡荡，甚至有些冷清。坐在座位上，她有点出神地盯着车窗，脑海中浮现出今天的课表来。除了早自习，今天上午自己要上两节语文课，第四节还得开个班会；下午有语文组的教研活动，身为组长，她得组织老师们分析一下上周的期中考试，安排一下近期的教研工作；等夜里的晚自修结束，估计到家都十点多了，又是忙碌的一天啊……恍惚之中，她听见报站的声音，赶紧站起来准备下车。

进校之前，林老师到附近的早餐店匆匆买了两个包子。来到办公室，马上就七点了，放下包和早餐，她快步走到班里去查看情况。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地来了，各科课代表正忙着收作业，早读开始了。今天是语文早读，学生们有的读古文，有的背诗词……还有个别打瞌睡的，她就走过去轻敲桌面提醒一下。

七点三十五分，是第一节课。这节课，她讲的是高二第 4册的一篇文言文，李密的 《陈情表》。经过七年的历练，不知不觉中，无论是记叙文、说明文，还是古诗词、文言文……各种课文的教法，林老师都已经得心应手、轻车熟路。这篇经典的古文自然也不在话下。

苏轼说过 “读 《陈情表》不下泪者必不孝”，这篇古文具有相当强烈的感人力量。林老师带领着学生，体会文章中蕴含的各种复杂情感：凄苦、悲凉、感激、恳切、真挚、孝顺、忠诚……在她声情并茂的范读和细致入微的讲解下，学生们走进了文字，仿佛穿越时空，领略了这篇千古奇文的魅力。

听着学生们齐读课文的声音，林老师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自己第一次讲 《陈情表》的情形。那是她第一次上公开课，因为没有吃透教材，对课文的情感挖掘不够，偏重于基础的字词句教学，整节课讲得非常干涩……那节失败的公开课，让她沮丧了许久。后来，经过一次次的听课、磨课，她终于站稳了三尺讲台，挥洒自如了。

很快，下课铃响了。布置完今天的作业后，林老师一边走回办公室，一边询问课代表收作业的情况。第二节没课，她就着热水，几口吞掉了早已凉透的包子，赶紧批改学生的作业。厚厚的一摞作业，才改完一半，第二节又下课了。接下来的课间操，作为班主任，按学校规定必须到场检阅。第三节是另一个班级的语文课，讲完这节课，她感觉有点口干舌燥，喉咙发痛。上次的咽喉炎还没彻底治好，又有卷土重来之势。第四节的班会课，看来得悠着点了。

这次班会，主题是 “自卑与自信——考试结束后的心理调整”。刚刚结束的期中考试，班里的这帮孩子考得还不错，语文平均分更是拿了年级第一。她分析了这几次考试班上成绩的走势，表扬了几乎每个学生，无论是总成绩有进步的，或者单科进步较大的，哪怕只是学习比之前更努力的，她都不吝表扬。因为她深知激励的作用，有效的激励就像催化剂一样，能给学生信心，激发其最大的潜力。当然，除了表扬，也得敲打一下，进行一些心理健康方面的教育。高二，正是承前启后、养成学习习惯、增强心理素质的重要阶段，有些话到高三再讲，就有点晚了。林老师早已深谙学生的心理，毕竟做了几年班主任，也算半个心理老师了。

说完考试，又谈了班级的纪律卫生等常规事项。而这些事，已经无需她再过多费心。她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总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挑选、培养出最得力的班干部，而他们，是她管理班级的左膀右臂。回想刚入职时，她还青涩懵懂，带着一腔热血和天真，对学生也充满了无尽的温柔，这温柔让她迅速地走近了学生，却也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后来才渐渐明白，在学生面前，保持适当的距离和威严也是非常必要的；严肃而不失亲切，让学生既爱且敬，才能更好地发挥为师者的作用。

下午是例行的教研活动，作为学校的新晋骨干，林老师被任命为学科组长差不多两年了。起初，有些老教师是颇为不服的，开会时故意迟到，对教研工作不配合，甚至讲话也阴阳怪气……她在迷茫与困惑中上任。工作之余，她拼命研读魏书生、李镇西、于永正等语文教学专家的经典著作，了解当前的课改新动态，开拓自己的视野，提升理论素养，带动组内老师们做课题、撰写论文……多少个夜晚的苦读，多少心血和汗水的付出，慢慢地，语文组成了学校最有活力的教研组，活动开展得有声有色，团队建设也像模像样了。

开完教研会，林老师抓紧时间批改作业，准备明天的课。快放学时，班上李杨同学的家长打来电话，交流这次考试的情况，询问孩子在校的表现，一个电话讲完，半小时就过去了……有些同事面对家长，早已练就了四两拨千斤的功夫，讲话如外交部发言人一般；她却从不肯敷衍任何一位家长。

夜里的晚自修到 9点半才结束，今天轮到林老师值班，她找了几个这次考试失利的学生谈心，又给几个后进生个别辅导了下，接下来就是给学生答疑解惑的时间。不知不觉，两节自习在忙碌中结束了。

查寝之后匆匆离开校园，夜里十点多，林老师终于踏进了家门。女儿已经进入了梦乡，看着女儿可爱的睡脸，林老师苦笑了一下，一整天都没见到孩子，不知晚上她有没有吵着要妈妈呢。洗漱之后，终于能静静地靠在床头，翻看一本教育专著了。虽然曾发表过很多文章，但她最近忙于教学事务，有段时间没写作了，得赶快给自己充电，手头的课题也得抓紧了……读了十几页，睡意袭来。她看了眼手机，快十二点了。锁屏画面显示，她今天又走了两万多步。

该睡了，十几分钟后，又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