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方纲诗书理论的互通
——从 “重气说”谈起

2018-01-24 17:45
书法赏评 2018年2期
关键词:翁方纲品评元气

对于兼通诗书的学者而言,虽然诗与书所用的媒介载体不同,但都是其人生活体验、学识修养、艺术理念、精神气质、审美理想的外化,有着整体的一致性。翁方纲诗书皆擅,对于诗书均有独特见解,其诗作内容多关于书法,书法品评也多借鉴诗歌具有的内涵和意境。

翁方纲,清代文学家,金石学家,书法家,学识渊博,擅长考证,精于鉴赏。翁方纲的学术以宋儒为根柢,兼重考据,金石学成就卓著,产生了深远影响。翁方纲书学思想多体现在他的论书诗中,诗作见于《复初斋诗集》与 《复初斋集外诗》中。翁方纲的诗学理论,首创 “肌理说”,主张以学问为诗,以考据、训诂充实诗歌内容,融义理、考据、辞章于一体。肌理说的提出是为了矫正 “神韵说” “格调说”之弊,与 “性灵说”相抗衡,强调 “不得以丝毫己意与焉”。郭绍虞评曰:“影响所及,几披靡清季整个诗坛。”翁方纲的书学理论及其书学实践,虽以考据为本,求质求实,但在书法品评上不无精神涵养的推究,除此也有矫正 “董赵书风”流弊之意。翁氏诗学与书学理论的互通,主要体现在重气说上。

(一)重气说

翁方纲鉴赏碑帖,重 “气”,多次论及 “元气” “气格” “逸气” “精气” “劲气” “浩然之气”等。以“气”为品评标准,形成了 “重气说”的品评体系。诗书本一律,翁方纲在诗学理论的构建上也形成了“重气说”的诗学品评标准。在品评诗作中,常常出现与 “气”有关的词语,如 “一气” “骨气” “郁勃之气”等。

一、翁方纲 “重气说”的理论来源

“气”是哲学的基本范畴之一,由哲学而引入审美批评体系。

《说文解字》中 “气,云气也。象形,凡气之属皆从气”,许慎认为 “气”是象形字,是自然界中的云气。但是甲骨文中 “气”写作 “三”,用法假借为 “乞求”的 “乞”,早期的文字中并不像云气之状,但由于材料的有限,只能仍依许说。[1]可见在商代, “气”仍然没有作为哲学概念而出现。 “气”的概念由自然界的具体之 “气”抽象化而为哲学之 “气”,大概是在西周时期。 《国语》记载, “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阳父曰: ‘周将亡矣!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于是有地震’。”[2]在解释地震原因时引入了阴阳二气的观念。汉代董仲舒等提出了 “元气说”。直至宋代张载,将 “气”的概念进一步系统化、理论化。张载云: “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耳。”[3]张载在这里强调的是 “太虚即气”也就是 “气一元论”。认为形而上与形而下两种形式中都有 “气”的存在。与张载同时代的朱熹则有不同的见解。朱子云: “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4]又云, “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阴阳气也,生此五行之质,天地生物,五行独先。”[5]在这里,气是指形而下具体世界构成之 “材质”。陈来在 《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国学流变与传统价值观》中谈道: “气论是中国哲学的基本形态之一,是中国古代存在论的主要形态”; “中国哲学的气论认为一切物体都是气的聚结与消散”。[6]气论的哲学概念在不同历史阶段是有变化的,具有丰富的内涵。学者李存山将古代的 “气”概括为五类。即“气”的概念中包含着哲理、物理、生理、心理和伦理等方面的内容。

在文学批评中, “气”可以追溯到孟子的 “知言养气说”,虽属于哲学思想范畴,但对后代 “文气说”的形成具有重大影响。至曹丕 《典论·论文》明确提出了 “文以气为主”的著名论断: “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这里的 “气”是指作者的天赋秉性,属于生理和心理的 “气”,这种气伴随着作者形诸作品,便是文章的风格。 “文以气为主”开 “文气”说之先河。继曹丕观点之后,南朝梁刘勰在 《文心雕龙》中又有发挥,他在 《体性》一篇中谈到: “然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学有浅深,习有雅郑,并情性所铄,陶染所凝;是以笔区云谲,文苑波诡者也。”[7]刘勰在这里分析了作者个性形成的四个因素,其中 “气”属于先天禀赋,气质个性。 “气”的内涵在魏晋南北朝之后,不断丰富。直至清代,桐城派刘大櫆提出 “以音节求神气说”,[8]也就是注意通过朗诵过程中对字句音节的把握,从而获得对神气的领悟。继刘大櫆之后,姚鼐又提出 “文之精粗说”: “神、理、气、味者,文之精者;格、律、声、色者,文之粗也。”[9]在刘大櫆 “神气说”基础之上,提出了 “神理气味”的审美要求,丰富了 “文气说”的内涵。至此, “文气说”形成了系统完备的体系。

“气”在书法评鉴方面的含义,在不同历史阶段有着不同的内涵。早在南北朝时,王僧虔就有关于 “气”的阐述, “形绵靡而多态,气凌厉其如芒”。[10]“气”当与 “形”相对,是作为 “形质”的内涵而提出的。同时代的南朝梁袁昂在 《古今书评》中说: “王右军书如谢家子弟,纵复不端正者,爽爽有一种风气。”[11]这里的 “风气”是指人的风神气韵,由人物品评而引入书法审美品评。孙过庭在 《书谱》中也涉及到了 “气”的问题: “假令众妙攸归,务存骨气;骨既存矣,而遒润加之。”[12]这里的 “骨气”是有关形质的论断。 “骨气”指字形笔画之间充盈着含混的一股力量,从而产生劲健的质感。张怀瓘关于 “气”也有精彩的见解: “夫草木各务生气,不自埋没,况禽兽乎?况人伦乎?猛兽鸷鸟,神采各异,书道法此。”[13]“生气”是生命本体之“气”,郁郁勃勃之气,轩轩冕冕之气,只有元气充沛,才能精神焕发、神采各异。 “然智则无涯,法固不定,且以风神骨气者居上,妍美功用者为下”。[14]“风神骨气”与 “妍美功用”是两个相对的概念,也就是 “神”与 “形”的层次的区别。 “风神骨气”是作品精神层面的审美属性。到宋代,蔡襄也十分注重 “神气”, “学书之要,以神气为先”,[15]承袭了 “风神骨气”之说。苏轼将书法审美要素层次进一步系统化,提出了 “书必有神、气、骨、肉、血,五者缺一,不为成书也”。[16]但这种 “气”如何充盈于字中,苏轼这样谈道:“人貌有好丑,而君子小人之态,不可掩也;言有辩讷,而君子小人之气,不可欺也;书有工拙,而君子小人之心,不可乱也。”[17]苏轼这里的 “君子小人之别”的 “气”仍然是指精神状态的,张怀瓘所言 “风神骨气”并未论及书者的道德修养。苏轼在张怀瓘的基础上提出了 “君子之气”,可以说是开后世 “文人气” “士气”“书卷气”论调之先河。董顪在 《广川书跋》中谈道: “怀素,气成乎技者也,直视无前,而能坐收成功,天下至莫与争胜,其气盖一世久矣。故其致一此而终身不衰者,则以未尝用气也。”[18]这里的 “气”是指书家创作时的精神状态。直至明代王世贞,在品评上提出了 “书气”问题,诸如 “士气” “僧气” “河朔气” “脂粉气” “俗气”等等。但是早在王世贞以前,赵孟頫与钱选论画时,就已涉及 “士气”之说。甘中流先生在《中国书法批评史》中对王世贞的 “书气说”评价道: “这种以 ‘气’来概括书风的方式,有利于整体上把握某些特定时代、群体、地域等书法特点。”[19]

与翁方纲同时代的书家关于 “气”也有论及。梁同书在创作时重视 “气”,认为写字要有 “气”,且 “气”是书写熟练后自然所得,天机所至。 “写字要有气,气须从熟得来。有气则自有势,大小长短、高下欹整,随笔所至,自然贯注成一片段,却著不得丝毫摆布。熟后自知”。[20]

于令淓更是认为 “气”自书法肇兴之出,虽字体时有嬗变,但 “气”却沿革一致,贯乎始终。 “篆变为隶,隶变为楷,楷变为行草,形体与时变迁,势所必至,然变其能,未尝变其精神气骨也。”何绍基则以为: “气何以圆?用笔如铸,元精耿耿贯当中,直起直落可也,旁起旁落可也,千回万折可也,一戛即止可也,气贯其中则圆,如写字用中锋然。一笔到底,四面都有,安得不厚?安得不韵?安得不雄浑?安得不淡远?”[21]何绍基认为的 “气”是 “元精”之气,是至纯至精至朴之气,是 “太初之气”,也就是 “涵泳万物”之气。有此气,可以无往而不利,这种气囊括厚、韵、雄浑、淡远,可以说 “气”是产生这些审美要素的基质。至刘熙载则在《艺概·书概》里对 “气”做出了系统地梳理与阐发,并且拓宽了 “书气”说的内涵,诸如提出了 “金石气”“书卷气”相对的审美范畴。至此, “书气说”臻于完善。

根据我们对历代有关 “气”的论述的梳理,我们可以将 “气”归纳为以下几端: (1)形而上之气,也就是根本之气,如 “元气”; (2)形而下之气,也就是与实体有着某种联系、依托。如气附之于人,则为人之 “气”,则为与精神风采有关之 “气”;系以书法作品,则为书法形质之 “气”。总之,元气是根本,依附于作品,产生与形质有关之气、与精神有关之气。如果没有作品,气也就不复存在,它们相互依赖,彼此制约。

具体来说,则有:

(1)元气。也就是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的阴阳的 “气”。

(2)与形质有关之气。也就是笔画、结体、章法中所蕴含的 “气”,是实的概念。

(3)与精神有关之气。也就是笔画、结体、章法外所体现的 “气”。是虚的概念。书家的主体精神通过 “气”流布于作品中,使作品具有同书家一致的风神气韵。

我们可以发现 “气”的内涵意义不断延伸,经历了从 “天地自然之气”到 “人性禀赋之气”,再到 “审美感悟之气”的过程。

二、翁方纲 “重气说”的书学与诗学品评标准的互通性

(一)翁方纲 “重气说”的书学品评标准

我们现在来看翁方纲关于 “气”的有关论述,可以发现基本囊括了以上几点。

1.元气

气,是构成宇宙的基本物质, “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阴阳气也,生此五行之质,天地生物,五行独先”。[22]翁方纲品鉴历代书画碑帖,以 “元气”说为根柢。认为具有古法的作品中往往蕴含着 “元气”。

他在 《国学兰亭歌》中谈道: “兰亭古法该篆籀,晋唐一脉元气含。”[23]“元”, 《说文》是这样解释的,“元,始也”,是最初开始之义。何谓 “元气”? 《白虎通义·天地》中认为 “天地者,元气之所生,万物之祖也”。[24]元气也就是最初的含混朴茂之气。翁方纲认为兰亭和篆籀之法相通,是含有至初至纯之气的。篆籀之气是书家毕生的追求,丰坊 《书诀》云: “古大家之书,必通篆籀,然后结构淳古,使转劲逸。伯喈以下皆然。”[25]王羲之书作中饱含篆籀意,早在宋代黄伯思在 《东观余论》中就已提及: “晋史称王逸少书暮年方妙,引帖升平二年书,正暮年迹也。故结字比 《乐毅》, 《告誓》诸帖尤古质,殊类钟元常,浑浑然有篆籀意,非遇真赏未易遽识也。”[26]可见翁方纲是具有卓越识鉴能力的。那么元气的组成如何?翁方纲论及 “欲推书契返至朴,阴阳奇耦均刚柔”。[27]元气中蕴含着阴阳二气,追求 “元气”也就是返回质朴纯真的境界。 “元气”也就是至朴胚浑之气。翁方纲深膺以王羲之为正脉的晋法,正是因为王羲之的书法具有 “元气”。

“元气”说在翁方纲的品评中比比皆是。如评 《枕涛阁五十八研铭册》中 “真手不损研不坏,淋漓元气一字无”。[28]赞叹西岳华山庙碑 “三峰万古一元气,想见于此旋羲娥。精神融结到此本,二百年前已无多”。[29]

“元气”还有其他名称的表述,如 “精粹气” “清气”等。 《校黄诗有述六首》其五中 “万古乾坤清粹气,此中言语后来无”,[30]《苏门山涌金亭苏书石本》 “二百年间一仰俯,乾坤清气谁吾徒”。[31]

2.与形质有关之 “气”

气除了元气之外,还有形质之气,这类气在作品中,需要审美主体去感知,去体悟。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相互制约,相互影响。 “气”作为形质之气,在品评中经常单独出现或与其他字词结合出现。

如评论颜真卿书迹,认为颜真卿笔画之所以 “中实”,是因为具有 “浩然之气”的意蕴。 “谁云文字记姓名,浩然之气在中实”。[32]如评论泰忠介的篆书, “借令不以篆籀名,劲气亦已蟠山河”,[33]称其 “劲气”气逾山河,劲气是审美主体感知到的审美客体所蕴含的形质之气。又如评价张雨书作,称其 “真气杂龙虎,尘思厌鼃黾”。[34]这里的真气是作品整体的气象,真气弥漫,有如龙虎,气势豪迈。这类 “气”在品评诗作中还有很多。如赞叹石门铭的艺术成就“气俯汉碑相什倍”;[35]论及智永的书法“气压二王一千轴,率更好手那得闲”。[36]

3.与精神有关之 “气”

翁方纲对于先贤尤为景仰,从他在广州数谒韩公祠就可以看出。韩公以谏诤佛骨而有左迁之厄,韩愈不作个人计,虽被贬潮州,仍心怀魏阙。在任心系一方苍生,政绩开明,督办庠序,除恶扬善。百姓为纪念韩愈,将当地的笔架山改为韩山,并建祠设祭。翁方纲在 《潮州谒韩祠十韵》中详细地介绍了韩愈离开潮州后,官民为其设祠祭祀。在小注中写道: “淳熙重建屋,郡守丁允元文惠昔披菅。宋咸平二年,陈文惠公倅潮始建祠于韩山亭。”[37]接着在 《韩文公钓台阳山》谈道: “中有岿然祠,遗像照至今。想见宏与册,侍坐同幽襟。”[38]韩愈将中原先进的文化滋养了唐时文明尚未开化的岭南。翁方纲来广东督学,身负一地文化昌明之重任, “想见宏与册,侍坐同幽襟”,表明了欲上追韩公之迹,志在赓续光大岭南之学风、民风的心迹,这也是翁方纲志气、节操之体现。

在诗作中也体现了翁方纲重视气节的心绪。在《范巨卿碑》中说道:“谁念山阳与汝南,独行名垂节不易。”[39]“今睹兹碑乃识之,全摄精神在笔画。汉京分隶篆之变,分布阴阳转波磔。其间骨月与性情,风会推移匪朝夕。东京士人崇气节,二百年来热肠积。”[40]《范巨卿碑》又名 《范式碑》,传为蔡邕所书,其实当为受蔡邕书风影响的书家所作。翁方纲认为只有胸中涵养正气,精神才能融于笔画之间,才能分布阴阳。清唐甄在 《潜书·主进》中 “世尚气节,则为直士;世尚功业,则为才士”的认识,可谓概括了翁方纲的人格。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类型的人格之气,如: “芝英气候谁端倪,后来俗书竞鹜鸡。”[41]张芝的风神气度非常人所能窥测,只有具备了与张芝的 “气候”,才不会沦为俗书之作。

“此老书在虞张间,加以奇气殊常格。奇哉君家迹五段,倐忽逸气横烟霄。”[42]翁方纲评价杨维桢,认为其人为奇人异士,于书作中自有一种奇逸之气。

(二)翁方纲 “重气说”的诗学品评标准

翁方纲学问深受传统儒家学说和理学思想的影响,尤重宋学。无论是 “程朱理学”抑或是 “陆王心学”, “理气一体,先理后气”还是 “理在心中,先气后理”, “理”和 “气”都具有重要的地位。受其影响, “肌理说”虽言理,但 “气”在翁方纲历代诗作品评中也占有重要的地位。

翁方纲对于诗歌的评论主要见于 《石洲诗话》中,诗家之根基在于一 “气”中,他认为盛唐诗人妙处在于 “气体醇厚,兴象超远”, “盛唐诸公之妙,自在气体醇厚,兴象超远”。为何如此,翁方纲认为杜甫、李白诗坛双璧的高超绝妙之处关键是 “一气”,妙合自然之道。

“杜五律 《洞房》诸作、七律 《秋兴》诸作,皆一气喷洒而出,风涌泉流,万象吞吐,故转有不避重复之处。其他诸什,大都类此。”[43]

“太白五律之妙,总是一气不断,自然入化,所以为难能。”[44]

“李杜文章在,光焰万古长。”李白、杜甫是诗家巨擘,是后世诗人歆羡却无法企及的至高境界。

可以说在翁方纲的认识中, “元气”是作为诗歌最高品评标准的。

与其有类似思想的是时代稍晚于翁方纲的方东树,方东树是 “姚门四弟子”之一,著有 《昭昧詹言》,是桐城派最重要的诗话著作。 “杜公包括宇宙,含茹古今,全是元气,迥如江河之挟重流,以朝宗于海矣。”[45](《昭味詹言》卷八)强调杜甫诗作 “全是元气”,实为百代冠冕。

对于其他诗人的评价,则侧重于精神之气与形质之气来评价。如: “嘉州之奇峭,入唐以来所未有。又加以边塞之作,奇气益出。风会所感,豪杰挺生,遂不得不变出杜公矣。”[46]“入唐之初,永兴、钜鹿并起,而钜鹿骨气尤高。”[47]

“奇气”是指岑参作品具有不平凡的气势或气象。 “骨气”是言魏征具有与 “建安风骨”一致的一种高尚的人格,化之于诗作则是创作形象明朗简洁。因为唐初之前齐梁诗风过度柔媚,形象纤巧雕饰,故魏征的诗作在初唐能够独树一帜。

又如评论晚唐诗的整体成就时说: “杨诚斋谓 ‘诗至晚唐益工’,盖第挑摘于一联一句间耳。以字句之细意刻镂,固有极工者。然形在而气不完,境得而神不远,则亦何贵乎巧思哉!”[48]翁方纲认为晚唐诗只是精雕细琢一字一句,局部精细,但是缺乏整体宏观的气象神韵,所以成就不及盛中唐。

评价元好问诗时,这样写道: “遗山以五言为雅正,盖其体气较放翁淳静。然其郁勃之气,终不可掩,所以急发不及入细,仍是平放处多耳。”[49]“体气”是元好问诗作的体制格调与陆游相比,较为淳静,但是 “郁勃之气”一寓于诗, “郁勃之气”是指元好问困顿偃蹇,郁结壅塞,将郁勃之气寄托于诗作。

翁方纲品评书法、诗作体现了 “重气”的倾向,尤其是一系列与 “元气” “形质之气” “精神之气”相关的品评语汇,形成了以 “元气”为最高审美品评标准,以 “形质之气”与 “精神之气”两翼为基础内涵的品评体系。

古代文人往往身兼数艺,诗歌作为文学艺术的基本体裁之一,具有高度的凝练性,具有鲜明的艺术特征,是古代文人表达书学思想所喜闻乐见的形式之一。论书诗既体现了诗人高超的文学才能,又蕴含着深刻的书学思想。翁方纲诗作中与书法相关的多是金石的考据勘证,拓本的优善考辨,碑帖中字数的遗存考证,对拓本从书法角度进行鉴赏,将诗与书法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这类诗是体现翁方纲诗学主张 “肌理说”的 “学问诗”。其中涉及到的 “重气说”则体现了诗书品评标准的互通性。

注释:

[1]季旭昇著 《说文新证》,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

[2]左丘明撰 《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3]张载著 《张载集》,中华书局,1978

[4]朱熹撰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

[5]梨靖德编 《朱子语类》,中华书局,1986

[6]陈来著 《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国学流变与传统价值观》,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

[7]刘勰著 《文心雕龙》,中华书局,2012

[8][9]张少康著 《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9]张少康著 《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10]《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书赋》,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

[11]《历代书法论文选·古今书评》,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

[12]《历代书法论文选·书谱》,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

[13]《历代书法论文选·书议》,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

[14]《历代书法论文选·书议》,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

[15]蔡襄著 《端明集》,吉林文史出版社,2005

[16]《历代书法论文选·论书》,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

[17]《历代书法论文选·论书》,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

[18]《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广川书跋》,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

[19]甘中流著 《中国书法批评史》,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

[20]梁同书著 《频罗庵论书·与张芑堂论书》,光绪十四年榆园刊本

[21]崔尔平编 《明清书法论文选·方石书话》,上海书店出版社,1994

[22]梨靖德编 《朱子语类》,中华书局,1986

[23][28][29][30][31][32][33][34][35][36][37][38][39][40][41][42]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二十三、七、十一、十二、十六、十一、十、十七、二十四、一、二、二、二十七、二十七、七、二十四,清嘉庆刻本

[24]班固等撰 《白虎通义》,中华书局,1985

[25]《历代书法论文选·书诀》,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

[26]《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东观余论》,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

[27][28][29][30][27][27][27][28][29][30][27][27][27][28][29][30][27][27]翁方纲著

[28]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七,清嘉庆刻本

[29]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十一,清嘉庆刻本

[30]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十二,清嘉庆刻本

[31]翁方纲著 《复初 [31]斋诗集》卷十六,清嘉庆刻本

[32]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十一,清嘉庆刻本

[33]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十,清嘉庆刻本

[34]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十七,清嘉庆刻本

[35]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二十四,清嘉庆刻本

[36]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一,清嘉庆刻本

[37]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二,清嘉庆刻本

[38]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二,清嘉庆刻本

[39]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二十七,清嘉庆刻本

[40]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二十七,清嘉庆刻本

[41]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七,清嘉庆刻本

[42]翁方纲著 《复初斋诗集》卷二十四,清嘉庆刻本

[43][44][46][47][48][49]翁方纲 《石洲诗话》卷一、一、一、一、二、五,中华书局,1985

[45]陈良运主编.《中国历代诗学论著选》,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5

[48]翁方纲 《石洲诗话》卷二,中华书局,1985

[49]语石叶昌炽撰;柯昌泗评 《语石·语石异同评》卷一,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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