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飞,林乐涛,宋 莉,邹英华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介入血管外科,北京 100034)
肝细胞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 HCC)是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仅少数患者可接受根治性治疗,如手术切除、经皮消融或肝移植,而多数中晚期HCC患者通常接受如TACE、分子靶向药物等治疗。TACE作为一种具有明确疗效的微创技术,已成为失去手术机会HCC患者的一线治疗方法[1],但单独应用很难使肿瘤完全坏死。分子靶向药物可用于治疗HCC。索拉菲尼对HCC的治疗效果已被认可,新型靶向药物的研究更是当前热点;而针对HCC的免疫治疗也取得了一定进展。本文对靶向免疫治疗HCC及在介入领域的应用进展进行综述。
索拉菲尼是多靶向性抗血管生成药,用于治疗无法手术或出现远处转移的HCC,为晚期HCC患者的一线治疗药物。近年来有动物实验[2-3]表明,索拉菲尼与阿司匹林联合使用,可增强其对HCC的疗效。Zhang等[4]在动物实验中发现,索拉菲尼可促进原位HCC的侵袭性和转移潜能;而Lu等[5]在此基础上进行的动物实验结果证明阿司匹林对HCC细胞的增殖无影响,但可抑制索拉菲尼促进HCC侵袭和转移的不良反应。
同时,其他抗血管生成药的研究仍是热点,如瑞戈非尼和卡博替尼可用于治疗索拉菲尼耐受的HCC患者,而乐伐替尼治疗晚期HCC的效果优于索拉菲尼。Bruix等[6]对573例索拉菲尼治疗失败的HCC患者进行瑞戈非尼治疗的RESORCE Ⅲ期试验(NCT01774344),发现瑞戈非尼治疗组患者中位总生存期(overall survival, OS)为10.6个月,无进展生存期(progress-free survival, PFS)为3.1个月,疾病控制率(disease control rate, DCR)为65.2%,与安慰剂组的7.8个月、1.5个月和36.1%相比疗效更好。一项有关卡博替尼的Ⅲ期CELESTIAL试验(NCT01908426)[7]结果显示,试验组中位OS为10.2个月,PFS为5.2个月,与安慰剂组8.0、1.9个月相比有所延长。此外,Kudo等[8]对954例晚期或不可切除HCC患者进行乐伐替尼与索拉非尼治疗HCC的Ⅲ期临床试验,发现乐伐替尼组中位OS为13.6个月,相较于索拉菲尼组(12.3个月)延长;乐伐替尼组PFS为7.4个月,疾病进展时间8.9个月,客观缓解率24%,均高于索拉菲尼组的3.7个月、3.7个月和9.0%。
抗血管生成药联合介入疗法可能获得更好的疗效。多项临床试验[9-10]结果表明,TACE与索拉菲尼联用治疗HCC可改善疗效,且TACE后越早应用索拉菲尼效果越好。陈世晞等[9]评价TACE联合索拉菲尼治疗HCC的疗效和不良反应,认为TACE从宏观上栓塞肿瘤血管,索拉菲尼从微观上治疗多个与肿瘤有关的生物靶点,索拉非尼联合TACE治疗可使晚期HCC患者受益,且不良反应不影响治疗效果。王卫东等[10]对TACE与索拉菲尼联合治疗中晚期HCC的临床研究进行Meta分析,结果显示接受联合治疗患者的客观有效率(objective response rate, ORR)、DCR、6个月及1年OS均优于单独TACE治疗。
此外,微球栓塞联合索拉菲尼用于治疗HCC也取得了一定成果。Pawlik等[11]利用载药微球栓塞(drug-eluting beads-TACE, DEB-TACE)联合索拉菲尼治疗HCC,35例HCC的DCR和ORR分别为100%和58%。而Lencioni等[12]进行的Ⅱ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对于中期HCC患者进行DEB-TACE联合索拉菲尼治疗和单独DEB-TACE治疗,效果无明显差异,肿瘤进展时间(time to tumor progression, TTP)分别为169天和166天。近来临床试验[13-14]结果初步表明,其他抗血管生成药与TACE联用可能同样有效。Pokuri等[13]对16例不可切除HCC患者进行舒尼替尼与TACE联用的Ⅱ期临床试验,发现联合治疗后2例达到部分缓解(partial remission, PR),11例疾病稳定(stable disease, SD),3例临床恶化,中位PFS和OS分别为8.0个月、14.9个月。Gong等[14]认为索拉菲尼联合射频消融治疗早期体积较小HCC的效果好于单独射频消融,试验组总生存率、PFS、复发率分别为87.5%、12.3个月、6.0%,与对照组(70.0%、8.4个月、17.0%)相比均有所改善。Yan等[15]对早期小HCC进行索拉菲尼联合射频消融的临床试验,对照组予以手术治疗,结果发现试验组平均生存时间64.6个月,较对照组(51.2个月)延长,而1、3、5年生存率和无进展生存率与对照组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Chen等[16]的Meta分析结果显示,索拉菲尼联合射频消融治疗HCC5年内患者生存率、复发率、无进展生存率与单用索拉菲尼无显著差异。
PD-1是一种协同抑制信号的受体,在T细胞、B细胞和骨髓中存在表达,通过与程序性细胞死亡配体-1(programmed death-ligand 1, PD-L1)/PD-L2结合而抑制T细胞的抗原特异性活化。癌细胞表达PD-L1,使抑制性信号传递至细胞毒性T淋巴细胞,从而降低T细胞的杀伤效力。抗PD-1抗体可通过阻断PD-1/PD-1L通路,使机体免疫系统恢复杀伤癌细胞的能力。
Nivolumab和Pembrolizumab是靶向PD-1分子的人类免疫球蛋白G4单克隆抗体。有学者[17]报道对47例HCC行Nivolumab治疗的中期结果,总客观缓解率为19%,12个月总存活率为65%,仅1例因治疗相关肝炎而停止治疗;后续研究[18]对214例HCC患者进行Nivolumab治疗,发现治疗后患者9个月生存率达74%,至试验截止点,156例停止用药,58例在继续治疗;其中42例对Nivolumab的反应较好。虽然Nivolumab对其他治疗无效或复发患者有一定效果,但其远期疗效不理想。另外,Zhu等[19]采用Pembrolizumab对索拉菲尼治疗失败或不耐受的晚期HCC患者进行Ⅱ期临床试验KEYNOTE(NCT02702414),发现患者客观缓解率为16.3%,疾病控制率为61.5%。目前有关Pembrolizumab的Ⅲ期临床试验尚有待研究[20]。此外,有个案报道[21],转移性HCC患者,经根治性左半肝、胆囊切除术后3年出现复发转移,伴甲胎蛋白(alpha-fetoprotein, AFP)升高(>2 000 μg/L),口服索拉菲尼5个月后,影像学检查提示病情进展,AFP继续升高(887 μg/L);改用Pembrolizumab治疗6个周期后肿瘤减小、AFP降至正常水平(1.7 μg/L)。综上所述,PD-1抗体通过恢复免疫系统功能而抵抗HCC,且对转移性HCC也可能有效,但远期疗效尚不理想。
PD-1抗体作为治疗HCC的研究新成果,临床试验初步证实可与局部射频消融联合应用。Soe等[22]对晚期HCC或肝内胆管癌患者进行单中心回顾性研究,发现对索拉菲尼治疗失败的HCC患者,Nivolumab治疗前行局部消融治疗可使肿瘤缩小,仅1例在治疗11个周期后出现病情进展,除5例患者出现转氨酶轻度升高外,无其他不良反应。
CIK是将人体外周血单个核细胞在体外模拟人体内环境,用多种细胞因子(如CD3McAb、IL-2、IFN-γ、IL-1α等)共同培养增殖后获得的一群异质细胞,其中CD3+CD56+双阳性细胞是CIK细胞群体中主要的效应细胞。CIK细胞兼有T细胞的抗瘤活性和NK细胞的非MHC限制性广谱杀瘤、抗病毒活性。树突状细胞(dendritic cell, DC)-CIK细胞是将DC在体外培养扩增,再与CIK共培养而成,可起到增强及互补作用。
郭伟伟等[23]探讨DC-CIK联合TACE治疗HCC的效果,结果显示联合组中位PFS 16个月、中位OS 24个月,其中10例(33.3%)患者的生活质量改善,表明DC-CIK联合TACE可增强疗效并改善患者生活质量,且治疗安全可靠。朱理辉等[24]对105例HCC患者分别进行DC-CIK联合TACE或单独TACE治疗,发现DC-CIK联合TACE组的中位OS高于TACE组。贾蓓等[25]发现DC-CIK联合TACE组的总有效率为80.0%,高于TACE组的66.7%,且DC-CIK联合TACE组的平均PFS时间为(15.61±4.34)个月、平均OS为(21.53±6.37)个月、1年生存率为84.0%,均高于TACE组的(11.26±5.08)个月、(15.95±5.25)个月和62.9%。以上研究[23-25]证实DC-CIK联合TACE治疗HCC安全、有效。
CAR-T细胞疗法为利用基因工程的方法使患者的T细胞表达CAR。CAR具有抗肿瘤特异性抗原的活性,使T细胞可杀伤肿瘤细胞。
CAR-T细胞在体外和体内实验均对HCC细胞有杀伤作用,且对正常肝细胞损伤较小。磷脂酰肌醇蛋白多糖-3(glypican-3, GPC-3)存在于多种肿瘤,HCC尤为常见。Trinh等[26]将GPC-3与T细胞嵌合,获得第4代GPC3-CAR-T细胞,通过体外共培养观察到39%Huh7系HCC细胞被溶解,77% HepG2系HCC细胞被破坏,同时仅9%的肝细胞被破坏;提高α-GPC3-CAR-T细胞的浓度,其对Huh7特异杀伤作用上升为78%,HepG2溶解率升高至99%,但对肝细胞的杀伤维持在较低水平(11%);同时还发现α-GPC3-CAR-T细胞与索拉菲尼联用可提高HCC细胞裂解率,并降低CAR-T细胞和索拉菲尼不良反应的发生率。CAR-T细胞不仅在体外实验获得成功,于在体研究中也同样有效。Jiang等[27]构建HCC异种移植患者模型(patient-derived tumor xenograft, PDX),在侵袭性弱、PD-L1低表达的PDX1、PDX2组均发现GPC3-CAR-T细胞根除了肿瘤细胞,于侵袭性强、PD-L1高表达的PDX3组肿瘤细胞也被有效抑制。2015年,在难治、复发HCC的GPC3-CAR-T细胞Ⅰ期临床试验(NCT02395250)中,6例患者接受治疗,2例AFP下降90%以上,其中1例AFP恢复正常,但该项研究[28]的结果尚未正式发布。另一项评估CAR-T细胞治疗HCC疗效的Ⅱ期临床试验(NCT02729493)[29]正在进行,该试验主要评价CAR-T细胞在患者体内的有效时间、对肿瘤细胞的杀伤能力和对患者生存率的影响。
总之,CAR-T细胞在体内或体外HCC模型均有杀伤癌细胞作用,但临床试验结果相对缺乏且受试者较少,是目前未获临床推广的主要原因。
有关CAR-T细胞在介入领域的应用尚在探讨。CAR-T细胞与TACE或射频消融联合应用治疗HCC的疗效有待探索。此外,通过TACE直接经动脉将CAR-T细胞注入病灶能否增强局部疗效,是CAR-T细胞用于介入领域的另一思路。
HCC的分子靶向药物、免疫治疗一直是研究热点。抗血管生成药物中,瑞戈非尼已经成为晚期HCC的二线治疗药物,乐伐替尼的临床试验结果提示其有望替代索拉菲尼,这些新药与介入治疗联合应用的效果令人期待。同时,联合应用能否将治疗时机提前,或扩大适用范围,也值得思考。免疫治疗方面,有关PD-1、CAR-T细胞治疗的研究取得了较好的进展,PD-1抗体作为治疗HCC的研究新成果,将其与已知的HCC治疗方法组合应用值得探索,但目前有关联合用药的研究较为缺乏。目前CAR-T技术还不成熟,未来可能成为HCC治疗的又一种选择,而该技术在介入领域的应用还需探究。上述新药能否通过TACE经动脉给药,在提高血药浓度和疗效的同时降低全身不良反应,将是未来研究的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