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冠福,杨少军,陈 玲,黄 欢(北海市中医医院,广西 北海 536000)
胃食管反流病(gastroesophageal reflux disease,GERD)是指胃、十二指肠内容物反流入食管引起不适症状和/或并发症,可引起反流性食管炎(reflux esophagitis,RE)以及咽喉、气道等食管邻近的器官、组织损害。近年来中医药在GERD的临床诊治研究方面有一定成果,本文整理总结近10年中医中药诊治胃食管反流疾病的相关文献,做一回顾综述分析。
胃食管反流病归属中医学“吐酸”“胃脘痛”“胸痹”“嘈杂”“梅核气”等范畴。《素问·五常政大论篇》曰:“少阳司天,火气下临 ……心痛,胃脘痛。”为饮食、情志、劳欲久病致气郁、血瘀壅结食管,胃之通降受阻引发该病。《证治汇补》曰:“久郁成热……酸之热也;若客寒犯胃……因寒所化者,酸之寒也。”《胸痹门》有“胸膺两乳间刺痛,甚则引背脚”的描述。反流性食管炎所致胸痛症状与此相似,《景岳全书·呃逆》曰:“皆为胃中有火,所以上冲为呃。”现代医家赵荣莱[1]提出:“膈中积气理论。”痰气、食积、饮邪停聚致胸阳失展,膈中积气所致。余绍源[2]认为:气逆是本病的基本病机,肝气(火)上逆、胃气(火)上逆,“火热”是本病发生发展的最重要原因。董筠[3]认为:饮食不节、脾胃虚弱、情志不畅等致胃失和降、胃气上逆是本病的基本病机。吴荣祖[4]认为:水寒土湿木郁为主要病机变化。郭淑云[5]认为:本病为肝失疏泄,脾失健运,胃失和降致胃气上逆。李乾构教授[6]认为:本病病机主要是胃失和降、胃气上逆、酸水泛溢。戴琦[7]根据脏腑五行相生关系,认为本病是肝气犯胃,肝风内动,挟心火乘犯于脾胃,是导致本病发生另一病机。尤松鑫[8]认为:是肝郁脾虚、肺闭肾虚、肠燥津枯等“不通”致“邪在胆,逆在胃”而发病。综上各个医家对于本病的基本病因病机认识有所不同,但都统归结为各种病因致胃失和降、胃气上逆,与肝、胆、肺、脾、胃诸脏腑密切相关。
对胃食管反流病的辨证分型现未形成统一标准,相关专家制定了一些共识,如《胃食管反流病中医诊疗共识意见(2009深圳)》[9]将GERD分为肝胃郁热、胆热犯胃、中虚气逆、气郁痰阻、疲血阻络5型。2017 年《胃食管反流病中医诊疗共识意见》[10]将本病分为6型,分别为肝胃郁热证、胆热犯胃证、中虚气逆证、脾虚湿热证、气郁痰阻证、瘀血阻络证。临床上各医家根据临证经验,辨证各有特点。朱生樑等[11]将本病分为胆热犯胃型、中虚气逆型、气郁疾阻型、肝胃郁热型;孙永顺等[12]认为本病初起多见肝胃郁热、胆热犯胃证,后期疾病迁延可见中虚气逆及气郁痰阻证;袁红霞[13]将本病分为寒热错杂型、少阳不和型、胃阴不足型、肝胃郁热型、痰瘀交阻型及痰热内扰型6种证型;沈晨等[14]则将该病辨为肝胃郁热证、胆热犯胃证、中虚气逆证、气郁痰阻证和瘀血阻络证5型。
2017 年《胃食管反流病中医诊疗共识意见》[10]将本病分为6个证型,肝胃郁热证,方选柴胡疏肝散合左金丸加减; 胆热犯胃证,方选小柴胡汤合温胆汤加减;中虚气逆证,方选旋覆代赭汤合六君子汤加减;脾虚湿热证,方选黄连汤加减;气郁痰阻证,方选半夏厚朴汤加减;瘀血阻络证,方选血府逐瘀汤加减。徐婷婷[15]将该病分为7型,肝胃郁热型,方拟柴胡汤为主(小柴胡汤或大柴胡汤);痰气郁阻型,方选半夏类方(半夏厚朴汤、小半夏汤和大半夏汤);寒热错杂型,方选泻心汤类方及乌梅丸;胃虚有热型,治宜补虚清热,和胃降逆,方选橘皮竹茹汤治疗;脾胃虚弱型,方选黄芪建中汤治疗;胃阴不足型,治宜生津养胃,宜气养阴,方选麦门冬汤治疗。刘绍能[16]归纳为温脾泄热、清胆和胃、理气活血、疏肝解郁、肺胃同降法5法,分别拟半夏泻心汤、温胆汤、血府逐瘀汤、柴胡疏肝散及自拟和胃通降方加减施治。马淑然[17]对本病立消滞、清热、祛湿、活血、制酸、补虚治疗原则。消滞为柴胡疏肝散、枳术丸;祛热为左金丸、龙胆泻肝汤;祛湿平胃散、参苓术甘汤等;祛瘀为血府逐瘀汤、丹参饮;制酸为乌贝散;补虚为四君子汤、四物汤、增液汤、金匮肾气丸。周德丽[18]教授以《脾胃论》为理论基础予补中益气汤加减及自拟五味清胆和胃汤等方药治疗。刘浪等[19]对该病肝胃郁热型方用左金丸合化肝煎加减,气郁痰阻型选用柴胡疏肝散合半夏厚朴汤加减,胆热犯胃型选用香砂六君子汤合丁香柿蒂汤加减,中虚气逆型选方为一贯煎合芍药甘草汤加减,疗效优于奥美拉唑对照组。谢晶日[20]辨治本病立足肝脾胃,调畅气机,以疏肝理气、清肝泄胃、清热化湿、健脾益胃、养阴和胃之法,注重心理疗法相结合。
近年来不少学者采用自拟专方专药治疗该病,取得较好效果。张小云等[21]采用自拟理中和胃方治疗,连续用药8周,效果优于雷贝拉唑对照组。陶杨[22]自拟和中降逆汤,对照组采用奥美拉唑联合莫沙必利治疗,对比两组患者治疗后的RDQ量表评分、食管黏膜内镜以及生活质量情况,研究组均优于对照组。戴高中等[23]自拟疏肝宁神降逆护膜方,观察其本病患者降钙素基因相关肽(CGRP)、P物质(SP)水平的影响,研究表明:该方可通过干预食管黏膜中CGRP、SP的表达,降低内脏感知阈值,从而达到改善症状的目的。耿华等[24]采用解郁通降方治疗难治性胃食管反流病伴抑郁患者36例,疗程4周,疗效优于氟哌噻吨美利曲辛片联合雷贝拉唑肠溶片对照组(P<0.05)。
GERD患者常需长期服药,相比中药汤剂,中成药以其便捷性及较好的疗效易于被患者接受。常用中成药有胃苏颗粒、枳术宽中丸、化郁清胃颗粒、舒肝和胃丸、舒导片、越鞠丸等。胡锦丽[25]验证中成药制剂化郁清胃颗粒治疗GERD的临床疗效,发现该成药在缓解本病患者症状发作的频繁、病情减轻的程度,均明显好于奥美拉唑组。谢微杳[26]采用和胃降逆丸治疗GERD,疗效优于兰索拉唑联合吗丁啉对照组。
近年来,不少专家学者不断探索传统中医药与现代药物联合治疗,以期找到本病更理想的治疗方案。魏晓等[27]观察左金丸加味联合兰索拉唑片及马来酸曲美布汀片治疗GERD疗效,发现疗效明显优于单纯西药组。张炳辉[28]给予胃苏颗粒联合奥美拉唑肠溶胶囊、枸橼酸莫沙必利片治疗4周,疗效亦优于单用奥美拉唑肠溶胶囊、枸橼酸莫沙必利片。周思楠等[29]予舒导片联合抑酸药治疗胃食管反流病患者30例,疗效明显优于单纯使用抑酸药对照组。
中医外治法是传统中医药治疗的重要组成部分,越来越多的研究证明针灸、穴位注射、推拿按摩等治法对胃食管反流病症状缓解及预防复发有积极作用。
高璐佼等[23]采用针刺督脉背段T3-9段棘突下(含穴位及非穴位),疗程8周,疗效明显优于口服奥美拉唑肠溶胶囊组。张冀等[31]取中脘、太冲、合谷穴组与膻中、足三里、内关穴组交替针刺来治疗难治性 GERD 的短期疗效明显优于西药组。刘启泉等[32]予枳实陷胸方合电针治疗,可明显改善患者的临床症状和病理学改变。李赛赛等[33]采用迎随补泻法针刺下合穴治疗胃食管反流病患者,发现本法对改善患者反流症状、心理症状及胃动素水平均有较好疗效。
穴位注射可发挥药物及穴位刺激的双重作用。李庭等[34]拟加味半夏厚朴汤联合内关及足三里穴位注射,连续治疗8周后,疗效明显优于口服奥美拉哩及多潘立酮对照组,提示穴位注射可作为常规药物治疗以外的辅助治疗手段,对于GERD有一定的疗效。
穴位埋线法除了具有腧穴本身的功能外,还可对腧穴产生长期刺激作用。张东磊等[35]对胃食管返流病患者于督脉背段 T3~T9棘突下埋线,每2周1次,治疗6周,症状改善程度明显优于口服雷贝拉唑钠肠溶胶囊治疗组。刘锡坚[36]采用耳穴压豆治疗胃食管反流病患者,结果在患者症状改善及胃动素水平提高方面均明显优于西药常规治疗组。
邓元将等[37]采用穴位热敏灸联合奥美拉唑治疗GERD患者100例,热敏灸选取公孙、天枢、下脘、脾俞、胃俞、大肠俞、足三里等穴位,疗效明显优于单用奥美拉唑对照组。王莹等[38]采用针刺配合热敏灸治疗本病患者50例,疗效显著,优于单纯针刺治疗组。
推拿按摩作为中医学治疗手段的一种,对治疗胃食管反流病也有一定的功效。张瑞明等[39]采用按摩脾胃俞、足三里、公孙、肝胆俞、上下巨虚、太冲等穴位联合西沙必利治疗,患者治疗后内镜食管黏膜改变及患者症状改善方面均优于单纯西药治疗组。张晓培等[40]采用循经按摩及穴位敲打治疗联合和胃降逆颗粒口服治疗胃食管反流病患者120例,疗效明显优于静脉使用奥美拉唑对照组。
胃食管反流病患者症状复杂多变,是消化内科中常见的难治性疾病,现代医学治疗上主要以抑制胃酸分泌、促进胃动力等为主,短期内可以缓解反流、烧心等症状,但远期疗效欠佳、易复发。本病病因复杂,但饮食不节、情志不畅、素体虚弱等最终导致肝胃不和、胃气上逆是本病最主要的病机,疏肝、和胃、降逆是中医学治疗本病最主要的治法。近年来众多中医学专家学者在治疗本病方面积累了较丰富的经验,不仅有传统中医学方药、专病专方、中成药,更有针刺、艾灸、埋线等多种中医外治发,治疗手段趋向多元化,治疗成本也相对低,充分显示了中医药的优势。但是,目前GERD尚无公认的、统一的中医学辨病辨证分型的标准,当前的研究尚存在较大的主观性,且尚无较大样本的临床研究,有关远期疗效的临床报道不多,对复发率的观察涉及较少,各家中医辨证分型不统一、不规范,对照组治疗药物也各不相同,给临床衡量药效带来一定困难。综上所述,中医学治疗胃食管反流病的研究虽然前景广阔,但要在治疗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依然是任重而道远,需要进一步的努力和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