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学旨归的语言与民俗关系研究的使命与担当
——曲彦斌先生主编的《语言民俗学》读后

2018-01-02 02:22于全有
文化学刊 2017年12期
关键词:交叉学科民俗学语言学

于全有

【文化纵横·文化书评】

民俗学旨归的语言与民俗关系研究的使命与担当
——曲彦斌先生主编的《语言民俗学》读后

于全有

近年来,语言与民俗关系的研究,已经成为语言学界与民俗学界相关学者所普遍关注的热点问题之一。本领域研究的开拓者、知名学者曲彦斌先生新近主编的《语言民俗学》(大象出版社,2015)一书,是继其早年出版的语言与民俗关系研究的拓荒之作——《民俗语言学》(曲彦斌著,辽宁教育出版社,1989年第1版,2004年增订版)一书后,又一部以民俗学为旨归的语言与民俗关系研究的力作。该书的问世,不仅标志着以民俗学为旨归的语言民俗学之学科的创立,而且也开启了语言民俗学理论系统构建的先声,在语言与民俗关系的研究史上,无疑具有十分积极的启迪意义。

一、语言与民俗关系研究的双向立交:民俗语言学与语言民俗学

语言与民俗的关系,本是一种双向互动的关系。语言与民俗关系的研究,既可以做从语言的视角去看民俗的研究,也可以做从民俗的视角去看语言的研究,还可以做从语言与民俗二者的双向互动视角去看语言与民俗关系的综合研究。从可能呈现出的学科名称的状态上看,语言与民俗关系的研究,大致上可以梳理出下述这样“双向四式”的样态来:

所谓的“双向”,有狭义与广义之别。狭义的双向指的是:一种向度是从民俗的视角去看语言的“民俗语言学”之向度(落脚点在语言学上,属于语言学的分支学科),一种向度是从语言的视角去看民俗的“语言民俗学”之向度(落脚点在民俗学上,属于民俗学的分支学科)。如果借用层次分析法去分析学科名称的内在的关系,这两种狭义的双向研究之学科名称的内在关系,可以清楚地显示为:

广义的双向指的是,从语言与民俗二者的双向互动视角去看语言与民俗关系的研究,既包括从民俗的视角去看语言的“民俗语言学”之向度,也包括从语言的视角去看民俗的“语言民俗学”之向度,还包括前两种单一向度的研究在逻辑上不方便包容进去的二者双向互动状况或相互状况的研究。这种广义的双向研究的称名,理论上,既可以称之为“民俗语言学”,也可以称之为“语言民俗学”(落脚点在“民俗语言”或“语言民俗”交叉现象上,不单属于两端学科中的某一学科,是相对独立于语言学、民俗学之外的一种既与语言学有关、也与民俗学有关的交叉学科)。如果借用层次分析法对这种广义的双向研究之学科名称去做分析,其内在关系可以清楚地显示为:

所谓的“四式”,指的是由上述的狭义双向研究所形成的以语言学为旨归的“民俗语言学”、以民俗学为旨归的“语言民俗学”,以及由上述的广义双向研究所形成的以语言与民俗的双向交互关系研究为旨归的“民俗语言学”(以“民俗语言”作为研究对象之学)或“语言民俗学”(以“语言民俗”作为研究对象之学)这四种形式。

纵观学术界以往的交叉学科的构建模式,早期(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前后)往往是以各依其中的某一学科为旨归,去做狭义的单一向度的学科构建性质的相对较多。个中原因,既可能与在交叉学科形成前期,构建者此前往往都是从事交叉学科中的某一学科或以其中的某一学科为主体的知识背景有关,也可能与早期人们在对交叉学科的认识上,没有交叉现象也是一种中介性质的结构体意识、没有由交叉现象而来的中介结构体也完全可以以之为研究对象去做研究的意识,以及根深蒂固的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思维方式有关。后来,随着人们对交叉学科所研究的对象认识的不断深入,特别是对大量存在的中介现象认识的不断深入,以及人们对相关交叉学科知识内容掌握的不断深入,不少人已经意识到,对于具有双向交互关系的交叉学科研究来说,传统的那种狭义的单一向度的交叉学科研究模式,尽管自有其优长的一面,却也存在着不便于整体上充分展现作为交叉学科所蕴涵的那种双向交互关系的一面。这样,学术界渐渐地又开始出现了以广义的双向交互关系为研究对象的交叉学科构建。应该说,作为一种学术研究来说,对交叉学科不管是对其做狭义的单一向度的研究与学科构建也好,还是对其做广义的双向交互关系的研究与构建也好,其本身各有各的优长,不同时期、不同学术背景的研究者,完全可以依据自己的自身情况及学术优长,去做出各自相应的不同的取舍与选择。

从这个意义上说,对于语言与民俗这种具有双向交互关系的交叉学科的研究,不管是做单一向度的民俗语言学或语言民俗学研究,还是做双向交互向度的民俗语言学或语言民俗学研究,其本身,从理性上说,本都是语言与民俗关系研究中的一种方式、一种样态,也是研究者对所研究问题的向度与纬度的一种理解、一种选择、一种追求。自然,对曲彦斌先生基于老一代民俗学家的学术期待而来的、以民俗学为旨归的语言民俗学的学科构建而言,我们在学术的逻辑理性上,也宜做如是观。

二、民俗学旨归的语言民俗学的创立与建构:语言民俗学的主要内容与方法

任何一个学科的创立与建构,必须要立足于一定的学理之上。这无论对于将语言与民俗关系做双向交互式的民俗语言学或语言民俗学的研究范式也好,还是对于将语言与民俗的关系做单一向度的民俗语言学或语言民俗学的研究范式也好,均莫不如此。

作为浸淫于语言与民俗关系研究多年、并已有有关双向交互式研究的拓荒之作——《民俗语言学》问世的一位本领域研究的开拓者,曲彦斌先生在这部以民俗学为旨归的《语言民俗学》著作中,在内容与方法的选择上,适当地避开了因对研究视角与研究对象的理解与选择上的差异而来的民俗语言学与语言民俗学可能出现的纠葛,而直接“选择一部分两者交叉和大面积重合的问题与文本”,试图采用中国民俗学一代宗师钟敬文先生所期待的那种将“语言民俗学作为民俗学的一个分支学科”,“把语言现象作为民俗文化的一部分来研究”,来初步构建起一个语言民俗学的框架。这样,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作者在这部书中采用了这样一个学科构建框架、涉及了这样一些内容:第一章为“导论:语言民俗学原理”,主要阐释的是语言与民俗等语言民俗学的基础概念、语言与民俗调查研究中的语言民俗学之学术渊源、语言与民俗相互关联之涵化运动及结果、民俗语言学与语言民俗学的关系,以及社会语言生活的雅与俗、语言民俗学是什么等问题;第二章为“民俗语汇:语言民俗学的重要文本”,主要阐发的是发端于20世纪初日本民俗学的民俗语汇研究及其学术背景、语言民俗学与民俗语言学视野的民俗语汇研究、中国学术史上的民俗语汇研究、中国民俗语汇研究的现状与前瞻,以及民俗语汇研究与辨风正俗等问题;第三章为“社会生活中的言语习俗说略”,主要阐述姓名等人生礼俗与语言民俗、亲属称谓语俗与亲属关系、绰号等社会称谓语俗与社会关系,以及禁忌与口彩、网络语言民俗、民间流行习语与社会时尚等问题;第四章为“语言民俗与社会记忆:民俗语言化石与民俗语源”,主要研究社会文化史上的民俗语言“化石”、民俗语源解读、民俗语言与词源学例析、俚词俗语的民俗语言等问题;第五章为“民间隐语行话:别有洞天的语言民俗”,主要研究市井隐语行话、隐语行话与现实社会生活等问题;第六章为“市井语言习俗例说”,主要阐释了俗语雅趣、新俗语及俗语词典、吉祥号与数字崇拜、市井传统商业招徕市声、饮食业中的传统招徕响器、数文化中的市语、曲艺小品与市井民间流行习语等问题;第七章为“方言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及保护”,主要涉及方言土语与俗文化圈、方言的韵味与麻烦、方言民俗的地域特点探析,以及方言土语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承载工具等问题;第八章为“历代民俗语言珍稀典籍专书民俗语汇研究例选”,主要涉及《通俗文》《谚源》《目前集》《(增订)雅俗稽言》《秕言》《明清民歌时调集》《言鲭》《谈征》《通俗编》《释谚》等著述中的民俗语汇问题。作者力图以上述内容、框架与视角,来搭建起以民俗学为旨归的语言民俗学。与曲彦斌先生已有的《民俗语言学》等相关著作相比,我们不难可以看到,作者的这部《语言民俗学》与其已有的《民俗语言学》在视角、框架、主要内容及宗旨上的差异,以及存在于二者之中的一些因内容涵化交融关系而来的难以割断的关联关系。本书中的不少内容的研究,其实都一再在相对单一的民俗学旨归与追求中,内蕴了不少双向度的内涵与解说。研究方法上,本书也是多种方法综合运用,文献法、田野调查法、归纳法、演绎法等在本书中的使用随处可见。尽管本书在语言民俗学的构建中,在所触及的内容上、方法上及所做的相关阐释上,还可能存在着一些不尽如人意之处(如一些章节的分类还可以再进一步的厘清、个别阐述还可以再斟酌等),但作为一个新的分支学科的草创与试水性的著作,作者能够在目前现有的研究条件下,较快地搭建起这样一个学科构建的基本框架,其学术开拓的勇气与担当,应该说,已经是很难能可贵了。

三、走向语言与民俗关系研究的诗和远方:语言民俗学构建的意义与价值

依照目前交叉学科构建模式多已走向以交叉结构体为研究对象去进行综合式的双向交互研究的走势与趋向,对于在语言与民俗关系的研究上早已有过《民俗语言学》这种双向交互式学科创建成果的曲彦斌先生而言,按说似乎应该是已无太大必要再去构建一个让他自己也“一时颇感为难”的单一向度的、以民俗学为旨归的语言民俗学这样一个分支学科。而曲彦斌先生之所以要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组织力量,再做以民俗学为旨归的语言民俗学学科构建,主要是源于当年以中国民俗学之父钟敬文先生为代表的老一辈民俗学家对语言与民俗的关系研究的民俗学视角的期待,以及自己作为一名从事民俗学研究工作的老兵的那份不曾淡去的责任感与使命感的自觉意识及担当、开拓的学术勇气。曲先生的这种在语言与民俗关系的研究上数十年如一日、理性自觉、锐意进取的精神,正应了时下流行的那句老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其在已有的民俗语言学研究的基础上,对语言民俗学的创建与开拓,也应了时下流行的另一句老话——“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语言民俗学》的意义与价值,不仅仅在于构建了一个民俗学新的分支学科的学术框架,实现了老一辈民俗学家的学术期待,尽到了一名真正的民俗学工作者所应尽的学术责任、学术使命与学术担当。《语言民俗学》的一个更为重要的意义与价值是,它为今后的相关交叉学科的研究,提供了一个除了既可以对交叉学科做相对独立的双向交互式综合研究、也可以对交叉学科做以其中某一学科为旨归的单向度研究之外,对交叉学科的单一向度的研究也可以适当地融入双向度的内涵与阐发来进行研究的范例与路径。交叉学科的发展,由单一向度的研究走向双向交互向度的研究,再进一步走向双向交互研究中有单一向度的阐释、单一向度的研究中也有小双向综合的融入,这或许是交叉学科之所以成为交叉学科的本质所带来的应有之义,一定程度上也显示了交叉学科研究发展的一种趋向与走势。《语言民俗学》的问世,顺应并昭示了交叉学科研究发展的这一走势,行将引领语言与民俗关系的研究走向一片新的天地,走向未来发展的诗和远方。

(作者系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主要从事社会语言学、语言哲学等研究。)

周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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