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春
(邯郸学院 中文系,河北 邯郸 056005)
中国的长城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工程之一,在人类文明史和文化史上是举世无双的物质奇观和精神财富。长城的宝贵价值和重要意义首先体现在物质文明的层面上,即长城的雄伟壮观以及由此所体现的中国历代劳动人民的勤劳、勇敢、智慧、坚韧和创造力,长城在历史上具有抵御侵略、保卫和平的重要意义。长城的宝贵价值和重要意义其次体现在精神文明的层面上,实际上长城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象征,用“万里长城永不倒”来象征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这是“长城精神”和“长城文化”的基本内涵。
但是,中华民族关于“长城精神”和“长城文化”的内涵长期以来并未得到完整而全面之阐释,故“长城精神”和“长城文化”的内涵还有一些问题亟需研究。
现在一般认为早在距今大约五六千年前的仰韶文化时期氏族部落为了防御野兽和其他氏族部落的侵袭在其居住处所的周围挖掘壕沟,但是尚未在其居住处所的周围修筑垣墙。我认为,从人类建筑的一般情况考量以及从方便和省工考量,挖掘壕沟形成的土石很可能堆积于壕沟靠近居住处所一侧以形成类似墙体的土石构造建筑物或堆砌物,这实际上就是原始的城墙,实际上也就建成了原始的城或城堡。由于挖掘壕沟形成的土石很可能堆积于壕沟靠近居住处所一侧以形成类似墙体的土石构造建筑物或堆砌物比较低矮、结构比较松散,基本上不可能形成考古痕迹,这也是考古学的局限性之一。现在一般认为是距今大约四五千年前的龙山文化时期氏族部落才开始建筑城墙从而形成原始的城或城堡,这个看法实际上过于保守,也是与建筑的一般情况不相符合的,是没有考虑到考古学的局限性。
《说文解字》:“城,以盛民也。”[1]288《墨子·七患》:“城者所以自守也,”[2]37《说文解字》:“牆,垣蔽也。”[1]111房屋以盛人也,房屋所以自守也,故城或城堡实际上可以说就是房屋和庭院的进一步扩充。房屋和庭院都由墙构成,墙是垣蔽,也就是具有遮挡保护作用的垣壁,城墙和长城也是如此,此也表明城或城堡实际上可以说就是房屋和庭院的进一步扩充。《孟子·公孙丑》:“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3]241朱熹注:“三里七里,城郭之小者。”[3]241从三里之城到七里之郭是一种扩大,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是城郭之小者,则必然有城郭之大者,最后必然扩大为长城。
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指出:以前打仗只是为了对侵犯进行报复,或者是为了扩大已经感到不够的领土;现在打仗,则纯粹是为了掠夺,战争成了经常性的行当。在新的设防城市的周围屹立着高峻的墙壁并非无故:它们的深壕宽堑成了氏族制度的墓穴,而它们的城楼已经高耸入文明时代了。[4]164
要正确理解恩格斯的以上论述,恩格斯只是用私有制产生之后的城市的深壕宽堑形象表达氏族制度的衰亡、用私有制产生之后的城市的城楼形象表达文明时代的到来而已,不能错误理解为一切城都是私有制产生之后的产物。恩格斯所谓的城或城市是特指私有制产生之后的城或城市,这种城或城市是私有制产生之后的具有市场交易和军事掠夺性质的城或城市。而在私有制产生之前的城或城堡不具备市场交易和军事掠夺性质,私有制产生之前的城或城堡只是为了防御自然灾害、野兽和其他氏族部落的侵袭而修筑的简易防御设施,可以说就是房屋和庭院的进一步扩充,仰韶文化遗址和龙山文化遗址的情况均可证明此点。
长城实际上可以说就是城或城堡的进一步扩充,而城或城堡实际上可以说就是房屋和庭院的进一步扩充,则长城实际上可以说就是房屋和庭院的进一步扩充。即长城的前身是私有制产生之前的城或城堡,而私有制产生之前的城或城堡的前身是房屋和庭院,这就把长城的来龙搞清楚了。可以说也把长城的性质搞清楚了,从起源和实际用途而言,长城是防御性的建筑设施,不是标志性的建筑设施,长城不是界标,即长城与“封”或封土为疆、封土为界、封土为坟等等在起源上和实际用途上均具有本质区别。另外,长城的同类建筑物如边墙特别是柳条边也不是界标或边界标识,边墙是明代盛行的对于长城的别称,柳条边也是长城,不能以柳条边的建筑材料否定柳条边的长城性质和本质,柳条边的边是边墙的简称而非边界的简称,柳条边与界标无涉。
我主张研究长城的起源和发展变化问题一定要与中国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相联系,那么,中国长城的出现也要与中国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相联系。长城就是城或城堡的进一步扩充。由私有制产生之前的城或城堡到私有制产生之后的具有市场交易和军事掠夺性质的城或城市,只是城的性质的改变,并不存在进一步扩充的情况,所以,长城的起源必然在阶级社会产生之后,经济发展到相当的水平之后,其时需要把城堡与城堡、城市与城市连接起来进行防御,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长城才可能产生。我主张而且中国社会发展的实际情况也充分证明只有当经济发展进入封建社会之后长城才有可能出现,即中国社会进入西周之后,中国的长城就出现了。
《诗·小雅·出车》:“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5]416毛传:“方,朔方,近玁狁之国也。”[5]416毛序以《出车》为文王时诗,鉴于筑城所需之时间,从往城于方到城发挥实际作用当已至西周建立。筑城于朔方是为了防御玁狁之侵袭,鉴于玁狁之机动性和危害性,往城于方就不可能仅仅筑一城,必然是筑一系列城,而且城与城必然要连接起来进行防御,往城于方的城必然是长城。
《史记·周本记》:“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幽王说之,为数举烽火。其後不信,诸侯益亦不至。”[6]148周幽王时期的长城已经有烽火台,已经是比较标准和完善的长城了。钱穆《国史大纲》对《史记》记载之“烽火戏诸侯”提出疑议:“此委巷小人之谈。诸侯兵不能见烽同至,至而闻无寇,亦必休兵信宿而去,此有何可笑?举烽传警,乃汉人备匈奴事耳。骊山一役,由幽王举兵讨申,更不书举烽。史公对此番事变,大段不甚了了也。”[7]48悉至是至的最后状态,即有先有后基本上全都来了,并非见烽同至;令人发笑的因素很复杂,令此人笑者不见得令彼人笑,令此人不笑者亦不见得令彼人不笑;距今五六十万年前的北京人已经开始用火,人类用火的用途之一就是防备野兽,所以,以火报警起源很早,要早于以鼓报警,故烽燧报警起源很早。从人类用火的历史来看,所谓的“举烽传警,乃汉人备匈奴事耳”必然是错误的。《竹书纪年》的来源和可靠性存在重大问题,《竹书纪年》根本不能与《史记》相提并论,以《竹书纪年》订正《史记》无异于痴人说梦。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记载在社会经济发展的大背景之下加以考察是完全可信的,以人类用火的一般情况加以考察也是完全可信的,绝非编造。另外,如果《史记》都是编造的,那中国就没有可信的历史了。
长城自起源至今是物质形态的长城的今生或今世,长城起源之前的墙、院墙、城墙是物质形态的长城的前世,物质形态的长城还有来世,美国推行所谓的“高边疆”、“新边疆”政策,中国为了防御来自太空和外太空的威胁,长城必然有物质形态的来世,至于具体的形式现在还不清楚。长城已经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产生了精神形态的新的长城、钢铁长城、血肉长城等等,必然还将继续产生精神形态的新长城。长城伴随着中华民族的祖先从远古走来,也必然伴随着中华民族向未来走去。
长城的思想早已产生,国家统一,必然要逐步修建比以前更大的防御工程——长城。人民群众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总结了丰富的经验,长城具有一定的防御作用,不能够把总结这一经验的功劳记给秦始皇。在修筑长城的问题上秦始皇不但没有历史功绩,而且还有历史罪责。
在秦始皇下令筑万里长城之前,已经有燕国、赵国、魏国、秦国所筑的长城了,燕国、赵国、魏国、秦国各自所筑的分段长城实际上已经能够有效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侵略,秦始皇下令所筑之万里长城完全超出了当时的实际需要,当时北方游牧民族的国力、军力和机动性都没有达到万里进攻和机动的能力,采用燕国、赵国、魏国、秦国各自所筑的分段长城并且辅之以其它军事手段和非军事手段完全可以有效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侵略,就是到了汉代,当时北方游牧民族的国力、军力和机动性也都没有达到万里进攻和机动的能力,采用燕国、赵国、魏国、秦国各自所筑的分段长城并且辅之以其它军事手段和非军事手段完全可以有效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侵略,即秦始皇下令筑万里长城严重超前,超出了国家的实际需要和人民的承受能力,属于好大喜功、滥用民力、不能够审时度势。中国人民在秦始皇之前已经发明了长城,认识到了长城的防御作用,随着中国国力的增长和生产力的发展,自然有人会在适当的时候完成修筑万里长城。故修筑万里长城不是秦始皇的功绩,而主要是人民群众的功绩,秦始皇之前人民群众已经发明了长城,已经认识到了长城的防御作用,秦始皇当政时的人民群众以巨大的牺牲修筑万里长城,体现了中华民族的勤劳、勇敢、智慧、坚韧和创造力;秦始皇下令修筑万里长城严重超前、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滥用民力、催逼太过,不但没有历史功绩,而且还有历史罪责。所以,秦始皇在“长城精神”和“长城文化”中是反面教材和前车之鉴,即“长城精神”和“长城文化”中包涵着警醒统治者千万不要超前决策、千万不要急功近利、千万不要好大喜功、千万不要滥用民力、千万不要催逼太过。
胡曾《长城》诗云:“祖舜宗尧自太平。秦皇何事苦苍生。不知祸起萧墙内。虚筑防胡万里城。”[8]7429
辛文房《唐才子传》卷八“胡曾”:“作咏史诗,皆题古君臣争战、废兴尘迹。经览形胜,关山亭障,江海深阻,一一可赏。人事虽非,风景犹昨,每感辄赋,俱能使人奋飞。至今庸夫孺子,亦知传诵。后有拟效者,不逮矣。至于近体律绝等,哀怨清楚,曲尽幽情,擢居中品不过也。惜其才茂而身未颖脱,痛哉!”[9]482辛文房对于胡曾的咏史诗过誉了。
谢榛《四溟诗话》:“史诗勿轻作,或己事相融,或时政相关,或独出断案。若胡曾百篇一律,但抚景感慨而已。”[10]25谢榛虽然轻视胡曾的咏史诗,但是,未指出其议论的片面性,即在否定秦始皇下令筑万里长城之举时不可以或不应该扩大化到完全否定长城的防御作用。
孔子祸起萧墙之论实际上是攘外必先安内的思想根源。祖舜宗尧就算可以使国内致太平,但是不能够保证国外不入侵,如清朝祖舜宗尧却并未自太平,西方列强自海入侵,外患又引发内乱并且加剧内乱,故胡曾之说显然是胡说。胡曾完全否定长城的防御作用也是片面的和错误的。
鲁迅《华盖集·长城》:
伟大的长城!
……
其实,从来不过徒然役死许多工人而已,胡人何尝挡得住。现在不过一种古迹了,但一时还不会灭尽,或者还要保存它。
我总觉得周围有长城围绕。这长城的构成材料,是旧有的古砖和补添的新砖。两种东西联为一气造成了城壁,将人们包围。
何时才不给长城添新砖呢?
这伟大而可诅咒的长城![11]61
鲁迅完全否定长城的防御作用也是片面的和错误的。
《春秋公羊传》云:“梁山者何?河上之山也。梁山崩,何以书?记异也。何异尔?大也。何大尔?梁山崩,壅河三日不流。外异不书,此何以书?为天下记异也。”[12]380《春秋公羊传》在关于梁山崩之问题上虽信天命,但未涉及哭。
《春秋左氏传》云:“梁山崩,晋侯以传召伯宗。伯宗辟重,曰:‘辟传!’重人曰:‘待我,不如捷之速也。’问其所,曰:‘绛人也。’问绛事焉,曰:‘梁山崩,将召伯宗谋之,’问将若之何,曰:‘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国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为之不举,降服乘缦,彻乐出次,祝币,史辞以礼焉,其如此而已。虽伯宗若之何?’伯宗请见之,不可。遂以告,而从之。”[13]720《春秋左氏传》记载重人曰:“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可见,《春秋左氏传》在关于梁山崩之问题上不信天命,也未涉及哭。
《春秋》成公五年:“梁山崩。”《春秋穀梁传》云:“不日,何也?高者有崩道也。有崩道,则何以书也?曰梁山崩,壅遏河,三日不流,晋君召伯尊而问焉。伯尊来,遇辇者,辇者不辟,使车右下而鞭之,辇者曰:‘所以鞭我者。其取道远矣。’伯尊下车而问焉。曰:‘子有闻乎?’对曰:‘梁山崩。壅遏河。三日不流。’伯尊曰:‘君为此召我也,为之奈何?’辇者曰:‘天有山,天崩之。天有河,天壅之。虽召伯尊,如之何?’伯尊由忠问焉,辇者曰:‘君亲素缟,帅群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斯流矣。’伯尊至,君问之,曰:‘梁山崩,壅遏河,三日不流,为之奈何?’伯尊曰:‘君亲素缟,帅群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斯流矣。’孔子闻之,曰:‘伯尊其无绩乎!攘善也。”[5]2419孔子赞同哭还是反对哭反映了孔子学说的继承者争夺正统性说法的斗争,在暴政之下连哭都不允许的思想绝不是孔子的思想。《春秋穀梁传》在关于梁山崩之问题上相信天命,以哭感天,故《春秋公羊传》、《春秋左氏传》关于“梁山崩”之记载立意明显不如《春秋穀梁传》关于“梁山崩”之记载,另外,《春秋穀梁传》是战国哭风的思想源头。
《春秋左氏传》襄公二十三年云:“齐侯归,遇杞良之妻于郊,使吊之。辞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于罪,犹有先人之敝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齐侯吊诸其室。”[13]998-999《春秋左氏传》在此重点记载杞良之妻之理智与知礼,并无哭之记载,其实哭与理智存在矛盾,哭是情感之宣泄,是不理智之表现,故《春秋左氏传》在此尚能够主题明确、不存在矛盾。
《礼记·檀弓》:哀公使人吊蒉尚,遇诸道,辟于路,画宫而受吊焉。曾子曰:“蒉尚不如杞梁之妻之知礼也。齐庄公袭莒于夺,杞梁死焉。其妻迎其柩于路而哭之哀,庄公使人吊之,对曰:‘君之臣不免于罪,则将肆诸市朝,而妻妾执。君之臣免于罪,则有先人之敝庐在,君无所辱命。’”[14]304-305
《礼记·檀弓》关于杞梁之妻之记载在内容上基本上与《春秋左氏传》之记载同,仅仅多“而哭之哀”,《礼记·檀弓》关于杞梁之妻之记载当来源于《春秋左氏传》关于杞梁之妻之记载而又存在矛盾。
《礼记·檀弓》关于杞梁之妻之记载当来源于《春秋左氏传》关于杞梁之妻之记载,“而哭之哀”与《春秋左氏传》之记载矛盾,此其一也。《礼记·檀弓》:“弁人有其母死而孺子泣者。孔子曰:‘哀则哀矣,而难为继也。夫礼,为可传也,为可继也,故哭踊有节。’”[14]222《礼记·檀弓》明确记载孔子主张哭踊有节,《礼记·檀弓》明确记载“孔子恶野哭者”[14]251,“而哭之哀”与《礼记·檀弓》自相矛盾,此其二也。《礼记·檀弓》明确记载曾子曰:“蒉尚不如杞梁之妻之知礼也。”[14]304曾子也是要表达杞梁之妻之理智与知礼,哭本情感,“而哭之哀”与主题矛盾,此其三也。故“而哭之哀”绝非《礼记·檀弓》所原有,为后世所窜入无疑。另外,《礼记·檀弓》产生于战国晚期,晚于《春秋穀梁传》产生之战国中期[15]55。
人之死多非天寿而死,《礼记·檀弓》记载孔子恶野哭者,主张哭踊有节,在暴政之下,《礼记·檀弓》所谓之孔子思想必然导致老百姓白骨成山连哭声都没有,后果极为恐怖,故《礼记·檀弓》所谓之孔子学说与《春秋穀梁传》矛盾,《礼记·檀弓》所谓之孔子思想绝不是真的孔子思想。
《曹植集·黄初六年令》曰:“杞妻哭梁,山为之崩:固精神可以动天地金石!”[16]338。《曹植集·精微篇》曰:“精微烂金石,至心动神明;杞妻哭死夫,梁山为之倾。”[16]332曹植保存了孟姜女故事的早期形态,曹植写作时刘向《说苑》已经成书,曹植未用刘向之说,且刘向又是穀梁学者,故刘向之哭而城为之阤、隅为之崩之说必后于哭而梁山为之倾之说,哭而梁山为之倾之说必是在穀梁学者的影响下形成的,刘向《说苑》卷四所载的杞梁妻闻夫死而哭、城为之阤、隅为之崩是在“杞妻哭梁,山为之崩”的基础上的发挥,很大的可能就是刘向的发挥,而“杞妻哭梁,山为之崩”是在《春秋穀梁传》的基础上的发挥,最后,杞梁妻闻夫死而哭、城为之阤、隅为之崩与长城又联系到了一起。老百姓,秦所谓的黔首,没有文化,连草芥都不如,知识分子一旦丧失良知,或助纣为虐,或冷眼旁观,老百姓白骨成山连哭声都没有,还奢谈什么呐喊,幸亏还有《春秋穀梁传》流传于世,幸亏还有穀梁学者在,如果没有穀梁学者在,孟姜女绝对不可能哭,孟姜女更绝对不可能哭倒长城。《春秋穀梁传》和穀梁学者对于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传说的形成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和影响。
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传说是秦始皇的失误所致,秦始皇下令修筑长城是不能够审时度势的结果,赵藩的攻心联所谓的不审势具有普遍意义。
孟姜女哭倒长城无疑是“长城精神”和“长城文化”的组成部分,孟姜女哭倒长城所表达的思想内涵启示:虽然有“万里长城永不倒”之说,但是,如果丧失了人民的支持、不顾人民的死活、使人民没有活路、否定人民的作用,长城是会崩塌的,统治阶级所宣扬的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也就有崩塌的危险了,因为统治阶级所宣扬的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的核心就是仁和以人为本的思想。另外,长城是为了保护人民的,如果因为长城而导致人民没有活路,那么,长城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隋书·志第十九·食货》记载隋炀帝杨广“又兴众百万,北筑长城,西距榆林,东至紫河,绵亘千余里,死者太半。”[17]687隋炀帝与秦始皇一样,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滥用民力,在“长城精神”和“长城文化”中是反面教材和前车之鉴。
《新唐书·列传第十八·李勣》记载李世民尚曰:“炀帝不择人守边,劳中国筑长城以备虏,今我用勣守并,突厥不敢南,贤长城远矣!”[18]3818-3819
李世民重视人才,避免劳民,即揽人才收人心,似乎人才与人心比长城的作用更加强大而持久,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李世民不修筑长城,仅仅涉及事物的一个方面而忽视事物的另一个方面,是片面的。靠着隋炀帝的大运河和长城,广施恩德,唐朝政权经过“贞观之治”与“开元之治”,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开放、最强大的国家,可是,接着就是安史之乱,可见,《司马法·仁本》所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19]1绝非虚言。
康熙三十年(公元1691年、辛未年),康熙皇帝谕扈从诸臣曰:“昔秦兴土石之功修筑长城,我朝施恩于喀尔喀,使之防备朔方,较长城更为坚固。”[20]677
康熙三十年(公元1691年、辛未年),古北口总兵官蔡元向朝廷提出修筑长城,五月,工部等议后建议康熙“应如所请”,上谕大学士等曰:蔡元所奏未谙事宜。帝王治天下自有本原,不专恃险阻,秦筑长城以来,汉、唐、宋亦常修理,其时岂无边患?明末我太祖统大兵长驱直入,诸路瓦解,皆莫敢当。可见守国之道,惟在修德安民。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者是也。如古北、喜峰口一带,朕皆巡阅,概多损坏,今欲修之,兴工劳役,岂能无害百姓?且长城延袤数千里,养兵几何方能分守?蔡元见未及此,其言甚属无益,谕九卿知之。[20]677-678
康熙皇帝修德安民,则众志成城,即修筑人心之长城,康熙皇帝实际上仅仅涉及事物的一个方面而忽视事物的另一个方面,是片面的。康熙皇帝看不起长城,但是,尽管明长城已经残破,如果没有明长城,特别是嘉峪关,则准噶尔部必破河西,入甘青,扼守甘青,并进击前藏,加之由今新疆入后藏,对于西藏必然形成钳形攻势,则西藏必然腹背受敌,西藏必失,由甘青又直接可以威胁川陕,震动北京,而且由甘青进而可以对于川藏通道形成钳形包围,清军进藏都无路可走。牢牢控制了西藏,也就牢牢控制了西藏的宗教权力,则蒙古各部必然望风披靡,清朝统治的宗教基础也必将动摇,如此则清朝的统治基础也必将动摇,康熙皇帝和余秋雨所吹嘘的避暑山庄明显就成了千古笑话了。如果没有长城,避暑山庄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故恰恰是明长城为康乾盛世提供了军事保障、恰恰是康熙皇帝所轻视的长城为康熙皇帝的轻视长城的空话提供了物质保障和物质前提。另外,康熙皇帝在轻视长城的同时却重视在木兰围场狩猎,号称“木兰秋狝”,所以肄武习劳,怀柔藩部。其实这只是发展体力,智力不行,科学技术发展不起来,科学技术的发展必须有民主保障,否则有权就有真理,科学技术必然落后。
所谓的“万里长城万里空”是错误的,不仅完全否定了长城的历史作用、历史价值和历史意义,而且也完全否定了长城的现实作用、现实价值和现实意义,更是完全否定了长城的永恒作用、永恒价值和永恒意义。所谓的“万里长城万里空”是错误的,不仅在物质层面完全否定了长城,而且在精神层面也完全否定了长城所体现的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所谓的“万里长城万里空”是虚无主义的产物,其实,按照“万里长城万里空”的逻辑,“万里长城万里空”本身也是空的,故“万里长城万里空”不过就是一句空话。
就长城的起源而言,就体现了长城的建筑特性——防御性,长城的性质和作用也是防御性的,但是,防御性并非保守性,防御也并非保守,一切斗争包括战争都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首先要保存自己,然后才谈得上消灭敌人,防御不是一切和目的,只是为了保存自己,是消灭敌人的前提,防御是为了更好、更有效的进攻,绝不能把防御和进攻简单地对立起来,要加以辩证地分析。故防御性并非保守性,防御也并非保守。
就物质层面而言,有长城,也有丝绸之路,长城并没有影响交往或交通,长城内外是通的。有内外,方才有交通,无内外,无所谓交通,即交通无从谈起。内外的形成或划分多种多样,造成屋里屋外之墙也形成或划分内外,屋里屋外到底哪一边保守呢?恰恰因为有了一堵墙,墙外的反而迫切想进去,墙内的反而迫切想出来,实际上是这堵墙产生了交往和交流并且刺激着交往和交流。就精神层面而言,亦然,只是范围更加广阔、情况更加复杂。
鲁迅《华盖集·长城》:
伟大的长城!
……
其实,从来不过徒然役死许多工人而已,胡人何尝挡得住。现在不过一种古迹了,但一时还不会灭尽,或者还要保存它。
我总觉得周围有长城围绕。这长城的构成材料,是旧有的古砖和补添的新砖。两种东西联为一气造成了城壁,将人们包围。
何时才不给长城添新砖呢?
这伟大而可诅咒的长城![11]61
鲁迅没有觉得周围有房屋的墙壁围绕,却总觉得周围有长城围绕。西方人所谓的先进和文明也不能使西方人居住在树上或天上,所谓先进和文明的西方人也得居住,不论居住房屋还是居住帐篷,总要居住,这并没有影响西方人的开放,那么,长城又如何会影响中国人的开放呢?
几十年前,我读《鲁迅全集》时写过一首诗——《读鲁迅〈长城〉有感》,诗曰:“可怜文人不足观,不罪房中罪长城。思想焉能牢笼住,自欺欺人误苍生。”我的这首诗也表达了与上文大致相同的思想。
赵藩“攻心联”或“能攻心联”的上联: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下联: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一般认为所谓的攻心是马谡所谓的“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21]983-984此为就进攻一方而言,即当为进攻之道,而非用兵之道,用兵之道当兼有攻防。反之,就防守一方而言,则当为“防守之道,筑心为上,筑城为下;心守为上,兵守为下。”此即是康熙皇帝不修筑长城的理论依据。长城形成了长城内外,筑城、筑心之间也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攻城、攻心之间也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筑城、攻城之间也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筑心、攻心之间也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所以说范围更加广阔、情况更加复杂。事物如硬币有正反两面,赵藩“攻心联”或“能攻心联”片面强调事物的某一个方面当然是片面的,李世民和玄烨片面强调事物的某一个方面当然也是片面的,不足为训。
《春秋穀梁传》庄公三年:“独阴不生,独阳不生,独天不生,三合然后生。”[5]2381即事物分为对立的两个方面以及阴阳冲气以为和的神秘的第三方面,阴阳对立必然产生交流,从而形成阴阳之间的通道,即神秘的第三方面,《春秋穀梁传》一分为三的思想代表着中国古代思想和哲学的水平和高度。审时度势是一种艺术,是在筑城、筑心之间实现平衡以及在攻城、攻心之间实现平衡,即在阴阳之间实现平衡,在阴阳之间实现平衡也只不过是一种艺术而已,一种权宜之计而已,绝非治本之策,长城问题的治本之策就是发展经济,随着生产力的进步,人民生活的改善,不仅实现了筑心,筑城也有了资金和技术手段,人民就不会怨声载道,孟姜女也用不着哭了。发展经济虽然是治本之策,但是绝不能仅仅停留于此,解决了经济基础的问题只是解决了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要从上层建筑入手,即实现人民民主,人民是世界历史的真正创造者,人民理应当家做主。
发展社会经济和实现人民民主是从长城的发展史中总结出来的最重要的关于长城的历史经验和教训,也是此前历代关于长城的历史经验和历史教训的升华和认识飞跃,是“长城精神”和“长城文化”的真正本质和核心,是“长城精神”和“长城文化”的最新发展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由于长城是中国的象征,又由于长城问题是中国问题的缩影,所以,发展社会经济和实现人民民主不仅是解决长城问题的治本之策,也是解决中国问题的治本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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