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病毒药物的发展和研发策略

2017-12-13 02:13郭会芳李卓荣
中国医药生物技术 2017年6期
关键词:核苷干扰素抗病毒

郭会芳,李卓荣

抗病毒药物的发展和研发策略

郭会芳,李卓荣

病毒感染是目前世界上主要的传染性疾病,占传染性疾病病种的四分之三以上,如 DNA 病毒引起的疾病包括乙型肝炎(HBV)、疱疹(HSV)、人乳头瘤(HPV)、天花、水痘等;RNA 病毒造成的疾病包括小儿麻痹、甲型肝炎、丙型肝炎(HCV)、乙型脑炎、严重急性呼吸系统综合征(SARS)、中东呼吸道综合征(MERS)、狂犬病、麻疹病、呼吸道病毒感染(流感)、肠道病毒感染(手足口病)、艾滋病(AIDS,HIV 感染,逆转录病毒)、出血热等。目前,全球每年死于 HBV、HCV、HIV 的人数分别约为 60、50 和 200 万人[1]。据 2017 年世界卫生组织(WHO)的数据,2015 年全世界估计有 2.57 亿人存在慢性乙肝病毒感染,7100 万人存在慢性丙肝病毒感染。WHO 的调查还显示全球约3.7 亿人感染了 HIV,其中 2014 年因 HIV 感染导致约 120 万人死亡。目前流感大流行的威胁一直没有解除,很多对人类造成感染的 RNA 病毒没有针对性药物。病毒具有从一个地区传播至另一个地区的特点,因此近些年出现的新发、突发病毒的流行,如 2003 年的SARS,2012 年的 MERS 和2014 年西非的埃博拉(EBOV)病毒疫情的传播均对人类健康产生过较大威胁。

在非病毒性感染得到有效控制后,病毒病给人类生命和健康带来的威胁日益突出,抗病毒药物研究的重点仅限于针对 HIV、疱疹病毒、流感病毒、肝炎病毒和呼吸道病毒等少数几类病毒的抑制药物,以及增强机体抵御病毒感染的免疫调节剂的生物制剂。而对门类众多的病毒性疾病尚缺乏有效的治疗药物。而且,现有的抗病毒药物存在毒副作用、耐药性、不能彻底清除病毒等缺陷。预防疫苗的接种和阻断病毒传播的消毒仍然是控制病毒性疾病传播的最有效手段。广谱抗病毒药物一直是临床上的迫切需求,也是药物研究者长期追寻的目标[2-3],成为近期研究的热点领域。

1 抗病毒药的发展

自第一个抗病毒药物碘苷 1962 年被批准上市,抗病毒药物的发展就开启了新的时代。在过去的 50 多年时间里,批准上市用于治疗 HIV、HBV、HCV、流感病毒、HSV、呼吸道合胞病毒(RSV)、水疱性口炎病毒(VSV)、巨细胞病毒(HCMV)、HPV 等引起的感染性疾病的药物有 80 多种(包括生物制品、化学药物、复方制剂)[2]。自病毒病发现以来,抗病毒药物的研究就已开始,前后可分为以下几个阶段。

1.1 抗病毒药物发展的初创阶段

20 世纪 60 - 80 年代为抗病毒药物的初创阶段。细菌性感染疾病治疗药物的成功研发,鼓舞人们对抗病毒药物的研发热情。由于病毒只能在特定的活细胞内生长繁殖,不能用人工培养基培养。组织培养技术发展以前,抗病毒药物的筛选工作很困难,研发工作进展缓慢。早期主要是从抗菌或抗肿瘤活性化合物中筛选抗病毒药物,该阶段发现的抗病毒药物包括碘苷、金刚烷胺、阿糖腺苷等(图 1)。

1.2 抗病毒药物发展的探索阶段

20 世纪 80 - 90 年代为抗病毒药物的探索阶段。碘苷、金刚烷胺开始在临床应用,证明了病毒病药物防治的可能性,打破了长期以来认为病毒在体内繁殖、药物必须通过细胞作用于病毒、药物毒性大、病毒病难以治疗的悲观论点,鼓励了抗病毒药物的试验与研究,并取得众多突破性进展(代表药物的结构如图 2)。利巴韦林于 1970 年合成并发现具有抗病毒活性,1980 年首先在中国用于流感,1982 年被 FDA 批准上市用于流感(气雾剂)的治疗,1999 年与干扰素联合治疗丙肝。膦甲酸钠 1924 年首次合成,1975 年发现具有抗病毒作用,1991 年被批准用于治疗艾滋病患者的巨细胞病毒视网膜炎。该阶段的抗病毒药物还包括特异性病毒酶抑制剂阿昔洛韦和齐多夫定。阿昔洛韦于1977 年合成,1982 年在美国 FDA 和中国上市。阿昔洛韦是第一个病毒特异性药物,选择指数显著提高。它还是第一个开环核苷类药物,替代了第一代抗疱疹病毒药物碘苷、三氟胸苷、阿糖腺苷及其单磷酸化合物等。齐多夫定于 1964 年首次合成并用于抗肿瘤,1984 年再次研究发现其具有抗 HIV活性。齐多夫定于 1987 年被 FDA 批准上市,成为第一个抗 HIV 药物。

图 2 探索阶段代表药物的化学结构

该阶段的抗病毒药物还包括基因工程干扰素,如干扰素 α 和干扰素 α-2a、2b。20 世纪 80 年代,采用基因工程技术,首次克隆了人干扰素基因,构建了细菌质粒,在大肠杆菌中表达,使人基因工程干扰素大量生产成为可能。1986 年 FDA 批准第一个基因工程生物药物干扰素 α,随后又批准了干扰素 α-2a 和 2b。至今已发展了多种剂型的干扰素,成为治疗乙肝和丙肝的有效药物。

1.3 抗病毒药物的快速发展阶段

20 世纪 90 年代以来,抗病毒药物进入快速发展阶段。之前 10 年间对 HIV 病毒生物学的研究,不仅大大推动了病毒学研究技术的发展,也推动了抗病毒药物的迅速发展。生物信息学、结构生物学、基因工程等现代生物技术的发展,都为抗病毒药物的快速发展奠定了基础。20 世纪 90 年代以来,有 50 多种抗病毒单药和复方新品种推向了临床,HIV 蛋白酶抑制剂、核苷及非核苷类逆转录酶抑制剂、复方制剂、融合抑制剂、整合酶抑制剂、穿入抑制剂等有效药物相继上市。抗病毒活性分子的作用机制研究对抗病毒药物研发有很大的促进,典型的例子如:阿昔洛韦是首先被病毒编码的特异性胸苷激酶磷酸化成单磷酸,而后再形成三磷酸活化形式发挥作用;膦甲酸钠直接抑制疱疹病毒的DNA 聚合酶;靶酶筛选发现了更昔洛韦、喷昔洛韦、西多福韦等。流感病毒神经氨酸酶结晶结构的发现,为抗流感药物的计算机辅助设计提供了可能,使得神经氨酸酶抑制剂类药物快速发展。抗流感病毒药物扎那米韦、奥司他韦、帕拉米韦都是基于该靶酶发现药物的成功案例[4]。基因工程技术的快速发展,如基因干扰素的问世,开辟了采用基因工程技术发展生物药物的新途径,形成了基因工程生物药物的新领域。

在抗病毒药物的快速发展阶段,病毒疾病中的疱疹、艾滋病、乙肝、流感、丙肝等都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尤其近些年来抗丙肝药物研发取得了巨大进展,索非布韦的上市成为抗病毒药物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但是长期或不规范使用抗病毒药物和疫苗,引起了病毒变异和引发病毒发生耐药。不同作用机制药物的联合用药方案或复方制剂的应用,强化了抗病毒疗效、减少耐药发生,为抗病毒药物研发提供新的策略。目前已经逐渐形成了一套抗病毒药物的实验和临床药效评价及生产标准,抗病毒药物研发的技术与疗效标准随着新型病毒的发现和新技术的发展而不断完善。

1.4 抗病毒药物研发的标志性里程

碘苷于 1962 年被美国 FDA 批准生产,成为第一个公认的抗病毒药物。金刚烷胺是第一个口服用于防治流感病毒的药物,1966 年获得美国 FDA批准上市。阿昔洛韦是第一个病毒特异性的开环抗疱疹病毒药物,1982 年被美国 FDA 批准生产。基因工程干扰素是第一个基因工程生物药物,干扰素 α-2a、2b 于 1986 年被美国 FDA 批准。齐多夫定于 1987 年被美国 FDA 批准上市,成为第一个抗艾滋病病毒药物,广泛用于艾滋病的治疗。流感病毒神经氨酸酶抑制剂扎那米韦、奥司他韦于1999 年美国 FDA 批准上市。索非布韦于 2013年 12 月被美国 FDA 批准上市,成为第一个可以清除丙肝病毒药物。到目前为止有近 90 种上市的抗病毒药物,其中,约 1/3 是核苷类化合物,近一半为抗 HIV 药物。

1.5 中国抗病毒药物研发进展情况

中国人口密集,人与自然结合紧密,新型突变毒株在中国出现的几率更高。目前国内临床可用的抗病毒药物多为仿制药物和中药制剂,自主研发品种很少。抗 HIV 药物主要有齐多夫定、司他夫定、奈韦拉平、茚地那韦和去羟肌苷。抗乙型肝炎药物有干扰素、拉米夫定、阿德福韦酯、恩曲他滨和恩替卡韦。抗疱疹病毒药物有阿昔洛韦、万昔洛韦、喷昔洛韦、泛昔洛韦、更昔洛韦、膦甲酸和酞丁胺。抗流感药物有金刚烷胺、金刚乙胺、奥司他韦和帕拉米韦。广谱抗病毒药有利巴韦林(病毒唑)。抗丙肝药物目前是干扰素和利巴韦林联用,索非布韦等抗丙肝新药尚未惠及国内丙肝患者。因此,国内抗病毒药物的研发与国际水平存在很大差距,远远不能满足国民健康需求,其研发任务更加艰巨。

2 抗病毒药物研发策略

抗病毒药物包括直接作用于病毒组分(蛋白或基因组)的 DAAs(directly acting antivirals)药物和作用于宿主的 HAAs(host-acting antivirals)药物。目前,FDA 批准的 DAAs 药物单体有 50 多种,其中 26 种为抗 HIV 药物,其他为抗 HBV、HCV、HSV、流感等药物。作用于宿主的抗病毒药物是指通过修饰宿主因子或通路,干预或影响病毒复制的药物,包括抗体、干扰素、疫苗等,以及各种作用于细胞成分或通路发挥抗病毒作用的化合物分子。目前,还未有作用于宿主的化学小分子药物获得 FDA 批准上市。

开展抗病毒药物研发的策略主要有:①对已有药物进行结构改造和优化;②依据靶点蛋白结晶结构,借助计算机辅助设计,发现新型结构药物;③寻找新型靶点、建立新的模型和新型先导化合物发现;④细胞机制抗病毒;⑤从临床药物发现新的功能。

2.1 对已有药物进行结构改造和优化

对已有药物进行结构改造和优化仍然是新药发现的主要有效策略。核苷类抗病毒药物(图 3)在抗病毒治疗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对核苷类药物的结构改造和修饰包括核苷部分修饰、糖部分修饰、磷酸化修饰等。前药策略在核苷类药物的成药性改进中取得了很好效果。

图 3 核苷类抗疱疹毒和巨细胞病毒药物的化学结构

核苷类 HIV 逆转录酶抑制剂是在体内被磷酸化成三磷酸物,然后在病毒逆转录酶作用下以伪底物的形式镶嵌到 DNA 链中,竞争性地抑制酶活性。嵌有伪底物的 DNA 链不能发挥正常功能,终止病毒复制。模拟 HIV 逆转录酶底物设计的 HIV核苷类逆转录酶抑制剂有齐多夫定、替诺福韦酯、去羟肌苷、阿巴卡韦、恩曲他滨、扎西他滨、拉米夫定、司他夫定等(图 4)。核苷类 HIV 逆转录酶抑制剂同时具有 HBV DNA 聚合酶抑制作用。抗疱疹病毒药物、HIV 逆转录酶抑制剂、HBV DNA聚合酶抑制剂均以核苷类药物为主。HCV NS5B 抑制剂索非布韦等也属于核苷类化合物。

图 4 部分核苷类 HIV 逆转录酶/HBV DNA 聚合酶抑制剂

2.2 依据靶点蛋白结晶结构进行药物设计

该策略主要包含底物或配体结构类似物模拟(图 5)和基于蛋白结合位点的空间构象设计(图6)两种。其中,核苷类抗病毒药物的研发也是底物或配体结构类似物模拟方法中最典型和最成功的例子。流感病毒神经氨酸酶抑制剂扎那米韦以及前药设计药物拉尼米韦是模拟了神经氨酸酶天然底物的结构进行设计的药物。恩夫韦地(36 肽,2003 年上市)是第一个上市的 HIV 融合抑制剂类药物,是根据 HIV 病毒膜蛋白 gp41 的结构设计的药物,能阻断病毒进入正常细胞的通道,干预病毒与正常细胞的融合,保护正常细胞不被感染。

对 HIV 蛋白酶进行抑制,能导致产生非成熟的、不具感染力的病毒粒子,达到抑制病毒复制的目的。基于 HIV 蛋白酶的功能进行药物设计是在该酶的底物结构的基础上,设计模拟底物的肽序列,竞争性地与酶结合,从而抑制酶的活性。最初上市的抗 HCV 药物替拉瑞韦、波普瑞韦等都属于拟肽类药物。

HIV 非核苷类逆转录酶抑制剂是在基于蛋白结合位点的空间构象的基础上,借助计算机辅助药物设计的方法研发的新药。此类药物包括奈韦拉平、依法韦仑、地拉韦啶和依曲韦林等(图 6)。

依据 HIV 蛋白酶的结构进行药物设计时,设计了能够结合单体或破坏二聚体界面的物质,从而阻止非活性单体组装成活性的酶。其代表药物有替拉那韦、达芦那韦等。另外,HIV 整合酶抑制剂雷特格韦、进入抑制剂马拉维诺也属于基于蛋白空间构象设计的药物。

基于蛋白结合位点的空间构象借助计算机辅助设计研发的抗病毒药物,通过与病毒酶活性部位结合,使酶失去功能,发挥抗病毒作用。与底物模拟得到的抑制剂相比,其抑制病毒活性更强、毒副作用较小,但更易发生耐药性。

图 5 部分基于病毒蛋白底物结构设计的抗病毒药物

2.3 寻找新型靶点、建立新的模型和新型先导化合物的发现

寻找新型靶点、建立新的模型和新型先导化合物的发现等是现代抗病毒药物研发的至高点。如过去丙型肝炎患者的治疗方法只有干扰素和利巴韦林联合治疗的标准化方案[3,5-6],其疗效有限、治疗周期长、毒性大。随着丙肝病毒蛋白酶靶点的确认和筛选模型的建立,近年来诞生了多个直接作用于病毒的抗丙肝药物,如 NS5B 抑制剂索非布韦、NS3/4A 抑制剂西米匹韦、替拉瑞韦、asunaprevir、vaniprevir,NS3 抑制剂波普瑞韦和 NS5A 复制复合物抑制剂达卡他韦、雷迪帕韦等(图 5,图 7)。抗 HCV 药物的研发成为近期新药创制最成功的典例。新型靶点的确认、相关模型的建立必将大大推进新型抗病毒药物的研发。

图 6 基于病毒蛋白空间构象研发的抗病毒药物

图 7 抗丙型肝炎药物

2.4 细胞机制抗病毒

基于机体细胞机制抗病毒研究在应对病毒耐药、清除病毒、应对病原未知的突发新发病毒性传染等方面具有潜在优势,寻找和研发 HAAs 抗病毒药物受到广泛关注。病毒复制必须依赖宿主细胞才能完成。病毒复制周期的每一个环节都有细胞因子的参与。参与病毒复制的细胞因子包括辅助病毒复制的因子和限制病毒复制的因子。辅助因子主要是协助病毒完成复制过程,限制因子主要是限制病毒的复制。抑制或降低病毒复制辅助因子的活性或水平、增强或提高病毒限制因子的活性或水平均可产生抗病毒作用[1,7]。以宿主细胞蛋白为靶点的药物抗病毒优势包括:对临床耐药病毒株有效,为众多现有治疗失败患者带来新的希望;可降低耐药、减少停药后反弹,使治疗具有持续应答性;药物具有广谱抗病毒活性,特别是对混合感染(HCV 和 HBV 混合感染、HCV 和 HIV 混合感染);与其他现有靶点药物联合用药,可以达到增强抗病毒的效果。

通常参与病毒复制的细胞因子很多,一种病毒在机体内完成复制需要几十种甚至上百种细胞因子的参与,不同病原复制参与的细胞因子谱有不同,相同细胞因子对不同病原的作用强度也有区别。目前,研究较多或普遍比较被认可的宿主抗病毒靶点包括热休克蛋白 Hsp90 和 70、次黄嘌呤核苷酸脱氢酶(IMPDH)、人载脂蛋白 B mRNA 编辑酶催化多样蛋白 3G(hA3G)和 Tetherin[骨髓基质细胞抗原 2(BST-2)]等。其中,Hsps 和IMPDH 为病毒复制辅助因子;hA3G 和 BST-2 是机体固有免疫因子,为病毒复制限制因子。

Hsp90 抑制剂格尔德霉素及其衍生物显示了广谱的抗病毒活性[8-11],对疱疹病毒 HSV-1 和HSV-2、巨细胞病毒、VSV、柯萨奇三型病毒(Cox B3)、脊髓灰质炎病毒 Polio-1、HBV、HCV、HIV-1、冠状病毒 SARS-CoV 和埃博拉病毒等的抑制活性均很强。中药成分苦参素具有抗乙肝活性,研究发现其可能通过抑制乙肝病毒复制依赖的宿主蛋白Hsc70 的表达发挥抗乙肝的效果[12-13]。

病毒复制需要在宿主细胞中实现核苷酸的从头合成,而 IMPDH 是鸟嘌呤核苷酸从头合成过程中的限速酶,鸟嘌呤核苷酸是 RNA 和 DNA 合成的重要底物。病毒自身不能合成鸟嘌呤,其大量增殖需要依赖宿主细胞的鸟嘌呤核苷酸作为基础物质。因而,IMPDH 抑制剂通过降低宿主细胞内的鸟嘌呤核苷酸水平,可能发挥抗病毒作用。近些年来,作用于 IMPDH 的抗病毒药物研究也取得一些重要进展[14]。临床使用或研发中的抗病毒药物,作用于 IMPDH 催化活性中心底物 IMP 结合位点和辅酶 NAD 结合位点的都有,所有抑制作用的机制是通过阻断或通过 IMP 和 NAD 的点位构象改变,干扰甚至终止 IMPDH 催化活性的过程。抗病毒药物利巴韦林在细胞内腺苷激酶作用下被磷酸化生成 5’-单磷酸利巴韦林(PRV)。PRV 是IMPDH 的强抑制剂,提示对 IMPDH 的抑制可能是利巴韦林抗病毒活性的部分机制[14]。作用在NAD 位点苯噁唑脲类 IMPDH 非竞争性抑制剂Merimepodib(VX-497),对乙型肝炎病毒、人巨细胞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1-型单纯疱疹病毒等多种病毒的体外抗病毒活性均强于利巴韦林,是利巴韦林的 17 ~ 186 倍[15]。

蛋白 hA3G 于 2002 年被首次报道[16],是HIV-1 宿主细胞的限制因子,具有胞苷脱氨酶活性。hA3G 具有抑制多种病毒复制的活性,其机制或通过脱氨基作用引起病毒基因组超突变,或通过非脱氨基依赖的其他机制,作用于病毒的逆转录、复制以及核壳化等生命周期的多个阶段。稳定hA3G 的化学小分子 IMB-26,可显著性地抑制HCV 的复制[17],数据显示这些小分子通过增加HCV 病毒颗粒中 hA3G 的表达水平而发挥作用。宿主 hA3G 蛋白也可通过结合 HCV 的 NS3 蛋白抑制 HCV 的复制[18]。另外,hA3G 可能在 HBV DNA 复制、RNA 逆转录、DNA 核壳化等生命周期的多个阶段通过多种作用机制综合作用起到抗HBV 的作用[19-22]。蛋白 hA3G 已经成为细胞机制抗病毒药物研究的热门靶标。

BST-2 是干扰素诱导蛋白,可通过把病毒颗粒连接至感染细胞表面而阻止病毒的释放。Vpu 是HIV-1 编码的 BST-2 拮抗蛋白,用于辅助降低细胞表面的 BST-2。对 HIV-1 感染细胞表面 BST-2水平的重建,具有 HIV-1 抑制效果[23]。即使是抑制 Vpu 功能而产生 HIV-1 强抑制效果的小分子,也重建了感染细胞表面的 BST-2 水平[24]。BST-2的 TM 结构域中 P40 和 L11 两个氨基酸被发现是 BST-2 与 HIV-1 病毒 U 蛋白(Vpu)相互作用的关键氨基酸[25]。在甲型流感病毒株中,病毒的M2 蛋白与 BST-2相互作用并降低感染细胞表面BST-2 的表达[26]。另外埃博拉等病毒也会产生拮抗蛋白降低感染细胞表面的 BST-2 水平[27-28]。因此,BST-2 是一个对抗多种病毒感染的重要宿主因子,并是极具潜力的抗病毒药物新型靶点。

新型与抗病毒相关的细胞因子还在被研究报道或发现,硫酸软骨素 N-乙酰氨基半乳糖转移酶 1(CSGalNAcT-1)就是其中之一。中药活性成分木豆素(图 8)及其衍生物通过下调宿主细胞CSGalNAcT-1,显示较好的抗丙肝病毒的活性[29]。联用木豆素及已上市的 DAAs 药物,对野生型和耐药型丙肝病毒感染均具有协同抑制作用。亲环素A(cyclophilin A)是胞内高度丰富的蛋白,属于同工酶类,可结合环胞菌素 A。阿拉泊韦(alisporivir,Debio 25)是亲环素 A 的抑制剂[30],可通过中和亲环素 A 的肽脯氨酰异构酶的活性而阻止 HCV的复制。阿拉泊韦作为靶向宿主的抗病毒分子,进入 III 期临床试验[31],但试验中有多例病人出现胰腺炎。2015 年诺华将阿拉泊韦所有的开发权又转回给德彪制药集团,但德彪现有的研发管线中未见阿拉泊韦。图 8 为研发中的细胞靶点抗病毒药物结构。

图 8 部分通过细胞机制抗病毒的活性分子

2.5 从临床药物中发现新的功能

老药新用一直都是寻找新药的一种重要手段。新的威胁人类健康的病毒不断出现,现代应急药物的筛选也常常在临床现有药物中发现新功能的方式来寻找。如传统广谱抗病毒药物利巴韦林被发现可用于汉坦病毒、克里米亚-刚果出血热病毒、登革热病毒和基孔肯雅病毒的治疗,氯硝柳胺可用于寨卡病毒的治疗,西多福韦的前药 brincidofovir 被发现可用于巨细胞病毒、天花病毒和埃博拉病毒的治疗等。从现有临床药物中发现其抗病毒新功能仍然是抗病毒药物发现的一个重要策略。

3 结语

病毒感染是目前世界上最主要的传染性疾病,占传染性疾病病种的四分之三以上。非病毒性感染得到有效控制后,病毒病给人类生命和健康带来的威胁日益突出。针对门类众多的病毒性疾病尚缺乏有效的治疗药物。目前的研究重点仅限于针对HIV、疱疹病毒、流感病毒、肝炎病毒和呼吸道病毒等少数几种病毒的抑制药物和增强机体抵御病毒感染的免疫调节剂的生物制剂。病毒的复制在机体细胞内进行,其复制过程与机体细胞的代谢密切相关。对于寻找选择性杀死病毒而不损伤机体细胞的药物来说,更是难上加难。现有抗病毒药物存在毒副作用大、易耐药、不能彻底清除病毒等缺陷。预防疫苗的接种和阻断病毒传播的消毒仍然是控制病毒性疾病传播的最有效手段。抗病毒药物研发的主要问题和困难包括如何建立抗病毒药物筛选和评价模型,如何克服抗病毒药物毒性较大的问题,如何实现病毒的根除,如何解决抗病毒药物容易耐药的问题等。抗病毒药物的研究开发任务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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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969/j.issn.1673-713X.2017.06.002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81773608);中国医学科学院医学与健康科技创新工程(2017-I2M-3-012);“重大新药创制”科技重大专项(2017ZX09201016-012)

100050 北京,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医药生物技术研究所

李卓荣,Email:lizhuorong@imb.pumc.edu.cn

2017-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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