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关系网络研究评述*
——基于企业财务视角

2017-12-09 20:40上海大学管理学院吕怀立赵琳琳
财会通讯 2017年8期
关键词:董事研究企业

上海大学管理学院 吕怀立 赵琳琳

社会关系网络研究评述*
——基于企业财务视角

上海大学管理学院 吕怀立 赵琳琳

社会关系网络作为一种资源重新配置的方式,对企业的融资活动、投资活动、经营绩效等产生重要影响。本文通过梳理国内外相关文献,探讨企业社会关系网络的理论基础、计量方法以及经济后果,并结合我国现实的经济背景以及现有文献的不足之处,提出未来的研究方向。

社会关系网络 资源 融资 投资

一、引言

社会关系网络最初属于社会学的研究范畴,指一群特定人之间的所有正式与非正式的社会关系,包括人与人之间直接的社会关系以及通过物质环境和文化共享而结成的间接的社会关系(Mitchell,1969)。后来社会关系网络被延伸至经济学领域。企业社会关系网络是企业网络组织关系的联结,其实质是企业间对各种资源的有效整合。企业社会关系网络的实质在于企业与其他关联行为主体(金融机构、政府部门、供应商、客户、中介机构等)的各种正式与非正式的沟通联系关系,从而获取企业有效发展的资源。企业社会关系网络作为一种资源重新配置的方式,影响着资源的流动,对企业融资活动、投资活动、创新活动等产生重要影响。本文通过综述国内外社会关系网络的理论基础、计量方法及经济后果等相关研究,旨在为今后我国企业社会关系网络的研究提供一定借鉴。

二、理论基础

社会关系网络在不断的发展过程中,国外学者从不同视角来解释社会关系网络的理论,主要包括嵌入性理论、社会资源理论、社会资本理论、结构洞理论、弱关系理论和强关系假设以及差序格局理论等,本文主要介绍嵌入性理论、社会资本理论和结构洞理论。

(一)嵌入性理论Granovetter(1985)最早阐述了网络关系嵌入性的概念,他认为社会上的经济活动都是嵌入于人类社会网络中。嵌入的基础来源于信任,而信任是社会网络关系的具体表现。Granovetter提出了两种类型的嵌入:结构嵌入性和关系嵌入性。结构嵌入性是对社会网络的总体性结构的描述,关注的是网络的密度以及在网络中的位置。关系嵌入性关注的是社会网络中的关系特征,用互动频率、亲密程度、关系持续时间以及相互服务的内容来衡量。嵌入性理论强调社会网络中行动者之间关系建立的基础和来源是信任,信任的建立需要网络中不同行动者之间长期的接触、交流。

(二)社会资本理论社会资本通过社会关系网络能给企业带来资源和信息,因此用社会资本的多少来衡量企业与外界的关联程度,即企业获取资源和信息的能力。如果企业与网络中成员的联系越多,就表明企业可以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本,从而拥有更多的途径来获取资源和信息等。Bat Batjargal和Mannie Liu(2004)认为企业家的社会资本会对企业的投资决策产生重要影响。游家兴和刘淳(2011)认为民营企业家富足的社会资本有助于企业获得有利的社会资源,一方面可以避免因产权保护不足所带来的政府利益侵占,另一方面能够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

(三)结构洞理论Burt(1992)最先提出了“结构洞”的概念,认为社会关系网中某些个体之间不存在直接性的联系,这时网络结构中出现了“洞穴”,将无直接联系的两个个体联结;如果某一个体与其他个体紧密相连,那么所谓的结构洞就不存在了。占据这些“洞穴”的个体获得了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从而在竞争中处于有利地位。Burt认为关系的强弱与其拥有的社会资源的数量没有直接联系,主要取决于其占据“洞穴”的多少。Dyer et al.(2008)研究认为占据丰富结构洞的企业拥有明显的资源和信息优势,有助于企业业绩的提升。陈运森(2015)认为结构洞位置对投资活动效率的促进作用主要得益于信息优势,拥有丰富结构洞的企业能够快速获得精准的投资决策信息,及时准确地做出投资决策,从而获取竞争优势。

三、社会关系网络的计量

国内外学者对社会关系网络的计量,大致分为以下三种方法。第一种采用网络中心度指标——程度中心度(Degree centrality)、中介中心度(Betewwnness centrality)、接近中心度(Closeness centrality)。程度中心度是计算与某网络结点直接连接的其他结点的个数,来衡量该结点处于网络中心位置的程度,处于网络中心位置的结点拥有较高的程度中心度。中介中心度计算某一网络结点与其他结点之间的间隔程度,来判断该结点在网络中是否起到中介作用,体现了获取和控制信息的能力。接近中心度计算的是某结点与网络中所有其他点的捷径距离之和,度量网络中的某一结点与其他结点的接近程度,捷径距离越短,接近中心度越高。特征向量中心度可以用来衡量企业在网络中的位置,反映企业在社会关系网络结构中参与活动的程度和影响力大小。Larcker et al.(2013)分析了董事网络中心度与企业绩效的关系,蔡宁和何星(2015)用类似方法分析了风投网络中心度与投资的关系。第二种是基于结构洞理论提出的“约束指数”,用来衡量企业拥有的结构洞的匮乏程度,最大值为1,学者们通常用1减去“约束指数”的差额(CI指标)来衡量结构洞的丰富程度,CI指标越大,说明网络结构洞越丰富(Burt,1992;Zaheer和Bell,2005;陈运森,2015)。第三种采用网络密度、网络规模等指标。史欣向(2015)分析企业的网络密度与IPO定价效率的关系。余明桂和宁莎莎(2016)分析了独立董事网络密度和网络规模对投资效率的影响,其中网络密度用独立董事缺席董事会的次数以及独立董事的平均年薪来计量,网络规模用独立董事人数占董事会人数的比例来衡量。

从国内外学者对企业社会关系网络的度量来看,大部分都是研究高管或董事的个人关系网络,建立企业整体关系网络的实证研究较少。不能忽略的一点是企业嵌于不同类型的关系网络中,并且各个关系网络会同时影响企业行为。如何有效而全面地测度企业关系网络是一个问题。另外,研究高管或董事的个人关系网络的数据主要来自于企业的年报或者调查问卷,数据获取的难度大且耗时耗力。寻求能够更真实、可靠及客观计量我国企业社会关系网络的数据和方法,是未来研究需不断努力的方向。

四、经济后果

从国内外社会关系网络的研究来看,研究社会关系网络经济后果的文献最多,下文主要从社会关系网络对企业融资活动、投资活动、企业绩效、创新活动等影响,详细综述企业社会关系网络经济后果的国内外研究。

(一)对融资活动的影响Cole(1998)认为,企业与银行之间通过银行存款、提供财务管理服务等业务往来建立关系网络,银行不仅会了解到企业的经营财务状况等公开信息,还能获得重要的私有信息。当企业试图向银行借款时,更容易取得借款。这种关系型融资减小了银行在获取企业信息上花费的成本,缩短信息传递渠道的同时提高信息的准确性和针对性。McMilla和Woodruff(1999)发现在越南的民营企业中,商业关系时间越长,供应商则越容易向同一商业网络中的买方企业延期商业信用。Burak et al.(2008)认为,董事的社会关系网络有助于企业的融资活动,其中有商业银行工作经历的董事能帮助企业获得银行贷款,有投资银行工作背景的董事有助于企业获得证券融资。Chulluun et al.(2014)研究了董事的社会关系网络与企业融资成本的关系,研究发现董事复杂的关系网络带来的更富足的社会资本,对投资者的投资产生了隐性保证,并且董事社会关系网络的“声誉机制”能极大地增加违约企业的声誉成本,这种无形的惩罚机制能够有效约束企业的违约行为,因此降低了投资者要求的额外风险补偿。余明桂和潘红波(2008)以高官是否曾在政府机关任职来判断企业是否有政治关联,研究发现有政治关联的企业比没有政治关联的企业能获得更多的银行贷款,缓解融资约束。夏连军等(2011)、唐建新等(2011)也得出类似的结论。邓建平和曾勇(2011)则从企业银行关联的角度进行,研究了高管的银行关系网络对企业债务融资的影响,研究发现高管的银行关系网络有助于民营企业获得更多的长期借款增量,降低企业的短期借款增量。

(二)对投资活动的影响Noyes Erik et al.(2014)认为企业所处的网络位置会影响风险投资。企业董事的校友关系网络有助于企业发现更有价值的投资机会,获得更高的超额回报(Cohen et al.,2008)。因此,拥有社会关系网络的企业能够以较低的信息成本和交易成本拓展投资渠道,提升风险性投资的质量。杨勇(2012)选取2003~2010年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为样本,根据基金经理的校友关系、同事关系构建基金经理的社会关系网络,分析了基金经理所在的社会关系网络对投资绩效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网络中心度越高,投资绩效越高;结构洞指标与投资绩效呈显著正相关关系。与之类似的,陈运森(2015)的研究也是基于结构洞理论,发现董事网络结构洞越丰富,企业的投资效率越高。陈爽英(2010)基于全国民营企业额抽样调查数据,实证研究发现民营企业家银行关系、协会关系均对民营企业研发投资倾向有显著正向作用,且协会关系对研发投资强度有显著促进作用,但民营企业家的政治关系对民营企业的研发投资倾向、研发投资强度呈显著的消极影响。

(三)对企业绩效的影响Akbar Zaheer和Giuseppe Soda(2009)基于结构洞理论,发现在关系网络中占据有利位置有助于获取资源,提高企业的能力,最终使企业的绩效获得提升。Larcker et al.(2013)根据连锁董事的关系建立了董事关系网络,用回归分析的方法验证董事网络的网络中心度与企业绩效间关系,研究发现董事网络中心度与企业绩效呈显著的正向关系。陈逢文等(2015)的研究表明社会关系网络实现网络部门之间的资源互动、知识共享,有助于创业型企业提高经营绩效。杨婷(2015)认为社会关系网络会使得企业获取更多的资源,促进企业充分挖掘现有技能,促进企业利用性创新,进而影响企业绩效。大部分学者认为社会关系网络能够提升企业绩效,作用机理基本为“社会关系网络-资源、信息、知识-(创新)-企业绩效”,一方面,企业社会关系网络作为一种资源重新配置的方式,能使网络成员间以较低的交易成本获取所需的资源、信息,从而提高企业绩效;另一方面,企业社会关系网络作为组织本身就蕴含了丰富信息技术知识资源,扩大了企业探索学习新技术新知识的有效途径,有助于企业进行探索性创新进而提升绩效。与上述研究结果不一致的,也有学者认为社会关系网络会减损企业绩效。任兵等(2007)认为,在中国经济转型期,公司的代理人会利用董事关系网进行寻租活动,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因此位于网络中心的董事所在的公司表现出更低的绩效。Braggion(2009)以伦敦交易所的410家上市公司为样本,研究发现经理人具有共济会关系的公司的代理成本更高,公司绩效更差。

此外,社会关系网络还会影响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张敏等,2015)、IPO定价效率(史欣向等,2015)、高管薪酬(李留闯和田高良,2014)等。从结果来看,大部分研究认为,企业社会关系网络帮助企业以较低的成本获得外部资金;拓展了融资渠道,减少投资过程中的搜寻成本和交易成本,提高投资效率;降低信息不对称,降低机会成本等,从而提升企业的竞争优势。

五、评析与展望

截止目前,有关企业社会关系网络的研究成果已经相当丰硕,学者们基于不同的研究视角,对企业社会关系网络的理论、经济后果等方面进行了有益的探讨。这些探讨有助于理解社会关系网络作为一种资源重新配置的方式如何影响企业的投资活动、融资活动、创新行为等,弥补了经济制度不完善下资源分配不合理的缺陷。但是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以下问题仍需进一步研究:

第一,对企业社会关系网络的度量。现有研究对企业关系网络的衡量并不全面,同时数据搜集的难度大且耗时耗力,如何更真实、可靠及客观计量我国企业社会关系网络,是未来研究需不断努力的方向。

第二,现有文献研究了企业社会关系网络会降低民营企业的债务融资成本,缓解融资约束,但是忽略了民营企业的违约风险。民营企业由于规模小、抵押品少等特点无法获得银行的贷款支持,虽然可以借助于非正式的银企关系获得银行的融资便利,但是需要关注的是民营企业是否能够按时还本付息,是否会将违约风险转嫁给银行,这是一个良性循环还是恶性循环,是未来需要探讨的方向。

第三,在研究社会关系网络与公司绩效的关系时,不仅要考虑关系所带来的收益,也不能忽略它所带来的损失。一方面,社会关系网络可以弥补制度不健全环境下的交易成本过高、资源分配不均衡问题;另一方面,由于制度和系统的不健全,代理人会借助关系网络做出利己行为,损害股东财富,产生了代理问题。要将收益和损失结合起来,才能有效评价社会关系网络与公司绩效的关系。

*本文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应计异象、定期披露与会计信息定价效率”(项目编号:71202043);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商业银行信贷资产证券化与公司信用债券定价效率研究:基于主承销商视觉”(项目编号:2016EGL003)、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西部和边疆地区青年基金项目“重要性判断、公司治理与财务重述信息披露”(项目编号:14XJC79001)阶段性研究成果。

[1]蔡宁、何星:《社会网络能够促进风险投资的“增值”作用吗?——基于风险投资网络与上市公司投资效率的研究》,《金融研究》2015年第12期。

[2]陈逢文、张玉利、蔡万象:《社会网络与创业型企业经营绩效关系研究——基于中国民营经济的证据》,《科技进步与对策》2015年第12期。

[3]陈爽英、井润田、龙小宁、邵云飞:《民营企业家社会关系资本对研发投资决策影响的实证研究》,《管理世界》2010年第1期。

[4]陈运森:《社会关系网络与企业投资效率:基于结构洞位置的证据》,《会计研究》2015年第1期。

[5]任兵、区玉辉、彭维刚:《连锁董事与公司绩效:针对中国的研究》,《南幵管理评论》2007年第1期。

[6]史欣向、肖旦、王满四:《上市公司社会关系网络及其对IPO定价效率的影响》,《华东经济管理》2015年第7期。

[7]唐建新、卢剑龙、余明桂:《银行关系、政治联系与民营企业贷款》,《经济评论》2011年第3期。

[8]夏连军、刘星、杨晋渝:《政治联系、银行贷款与公司价值》,《南开管理评论》2011年第5期。

[9]杨婷:《社会关系网络、技术创新与制造业企业绩效研究》,湘潭大学2015年硕士学位论文。

[10]杨勇:《基金经理网络位置与投资绩效》,《经济经纬》2012年第5期。

[11]游家兴、刘淳:《嵌入性视角下的企业家社会资本与权益资本成本——来自我国民营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中国工业经济》2011年第6期。

[12]余明桂、宁莎莎:《独立董事社会网络与企业投资效率》,《华东经济管理》2016年第2期。

[13]余明桂、潘红波:《政治关系、制度环境与民营企业银行贷款》,《管理世界》2008年第8期。

[14]Akbar Zaheer and Giuseppe Soda.Network Evolution: The Origins of Structural Holes[J].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terly,2009,54(1):1-31.

[15]Bat Batjargal and Mannie Liu.Entrepreneurs'Access to Private Equity in China::The Role of Social Capital[J].Organization Science,2004,15(2):159-172.

[16]Chulluun T,A K Prevosl and J Puthenpurackal. Board Ties and the Cost of Corporate Debt[J].Financial Management,2014,43(3):533-568.

[17]Cohen L,A Frazzini and C Malloy.The Small World of Investing::Board Connections and Mutual Fund Returns[J].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2008,116:951-979.

[18]Larcker D F,So E C and Wang C C Y.Boardroom Centrality and Firm Performance[J].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2013,55(2):399-426.

(编辑 朱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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