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者过度自信、产权异质性与会计稳健性

胡振兴，陈 帅，王阿娇

(河南理工大学 财经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胡振兴，陈帅，王阿娇.管理者过度自信、产权异质性与会计稳健性[J].河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18(4):038-043.

管理者过度自信、产权异质性与会计稳健性

胡振兴，陈 帅，王阿娇

(河南理工大学 财经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选取2010—2015年我国沪深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对象，实证考察了管理者过度自信以及不同产权背景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结果表明，管理者过度自信与会计稳健性负相关，国有控股上市公司管理者过度自信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较非国有控股上市公司更为显著。因此，有效抑制管理者过度自信，谨防产权属性的溢出效应，有利于公司会计信息质量的提高。

管理者过度自信； 产权异质性；会计稳健性

会计稳健性是债务契约的结果，是维护投资者与债权人利益，保障资本市场服务质量与效率的关键。作为会计政策选择与信息披露质量测度的重要工具，会计稳健性的经济后果已然引起利益关联者的广泛重视。诚然，由公司经营权与所有权分离状态引致的投资低效、资产流失、财务舞弊等代理问题频频曝出，不断向审慎的会计准则发起挑战，公司管理者在“会计质量”与“管理目的”间摇摆不定，“股东利益最大化”的财务目标不时受到被摒弃的风险。一般认为，基于会计稳健性原则，公司管理者不会高估收入和资产，低估负债和费用，在确认“利好”消息时较“不利”消息更为谨慎。特别是，在信息不对称与激励不相容状态下，高管很有可能“剑走偏锋”，导致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质量下降，继而误导外部投资者对财务报告的解读和投资决策，公司代理问题愈加深化。由此可见，管理者在决策选择时并不总是“完全理性”的，非理性因素在公司管理障碍和治理壁垒中的角色扮演尤为突出。

本文的研究目的在于：一是以公司产权异质性形成的资源差异和管理者过度自信水平为切入点，探究不同产权属性背景下，过度自信对会计稳健性影响程度的差异，进而拓展公司治理思路和文献研究视角；二是分别通过重大事项下的C_Score模型和管理者盈余预测偏差程度，对公司会计稳健性、管理者过度自信水平进行有效度量，这样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相关变量指标的研究文献，也对代理变量处理方法及适用条件的探索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过度自信与会计稳健性

过度自信是心理学领域最为稳健的研究结论，其对企业投资并购行为的开创性运用，打破了传统经济学理论的研究范式。过度自信的高管往往持以“自我归因”“自我补偿”与“管理防御”的自利倾向[1]，它是对能力水平过高估计、角色地位的过高定位和盈利机会的过高精确，当盈余预测发生“变脸”，实际业绩与预期差距悬殊时，管理者会采取激进的会计政策进行提前确认收益或延迟确认风险及损失，以此弥补巨额亏损造成的偏差[2]。随着公司经营权与所有权的分离，管理者很可能采取构建自己的商业帝国、私设小金库的方式作为激励不足的替代性选择。也有学者指出，过度自信并非激进会计政策选择的直接原因，为保证公司股价稳定和外部投资人的热情，保住自身职位，以及发生投资亏损时，为“抚慰”投资人和债权人的不满情绪，经理人会通过盈余管理等会计手段进行粉饰报表，因此，激进会计政策选择只是过度自信高管“饮鸩止渴”的经济后果，并不具备财务舞弊的直接动机[3]。即便如此，管理者情绪也会造成财务报告的陈述失实，即使不存在主观故意倾向，由于风险厌恶和偏好，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公司业绩的真实披露[4]。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1：管理者过度自信与会计稳健性负相关。

(二)产权异质性与债务杠杆效应

债务约束不仅是企业融资过程形成的一种债权债务关系，其杠杆效应对公司治理也具有一定影响，并且这种治理效应因产权异质性及股权集中程度而有所差异[5]。一般而言，财务杠杆可以通过企业债务比例和负债程度对公司融资方式、规模和风险予以提示，从而抑制公司大举借债和管理者过度投资，提高公司的治理效率。在我国而言，国有上市公司普遍存在着预算软约束现象，政府通过追加投资、提供补贴等方式对承担着政策性负担的企业予以补偿和救助，这种方式极大地弱化了公司财务杠杆的治理效应，并且，融资环境的改善与现金流的充裕性也间接提高了管理者的现金流敏感度和过度自信水平。此外，相比于民营企业，国有企业存在着更为明显的信息不对称缺陷，较长的委托代理链条和所有者缺位造成内部控制乏力，经理人与股东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政府难以确认公司亏损是源于政策性负担还是经理人管理不善所致，这种“政策红利”使企业的市场敏感度不断降低。

(三)产权异质性、管理者过度自信与会计稳健性

管理者过度自信是对自身能力的过高估计和对预期收益的过于乐观，这种乐观偏见使公司高管在信息披露中更倾向于利好信息。研究表明，过度自信的CEO有着较高的现金流敏感度和投资冲动[6]，与之伴随的次优投资行为和机会主义使得具有自我归因和控制幻觉心理的管理者并不愿意与股东分享未来收益，并对会计信息质量形成严重影响[7]。进一步发现，由于现金流“安全港”的规制，国有控股企业的CEO更有可能忽视融资成本和贷款违约风险，加之契约激励不足[8]，驱使国有上市公司所在的管理层夸大或高估投资收益，在融资方式上，相比于理性管理者，过度自信高管更倾向于债务融资，甚至引致投资过度与不足的投资异化现象[9]。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设2：产权异质性对管理者过度自信与会计稳健性的相关关系具有一定的调节作用，这种溢出效应在国有上市公司中更为显著。

二、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10—2015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作为初始研究对象，通过如下环节对初始样本予以甄别、筛选：一是剔除金融类行业上市公司样本；二是剔除在观测期内被予以ST的公司样本；三是剔除数据缺失和数值异常的公司样本。经过审慎筛选，本文共获取1 026家上市公司样本，其中，公司样本数据主要源于Wind金融数据库和巨潮资讯网站(www.cninfo.com.cn)，部分尚未直接披露的指标数据主要通过手工整理得到。

(二)变量定义

1. 被解释变量

作为一种财务报告机制，会计稳健性是对企业信息披露的可靠性和可证实性的度量准则和财务会计行为的重要导向。目前，国内外学者对会计稳健性的测度方法主要包含Basu模型、未来现金流与应计模型、BTM模型、盈余回报模型和C_Score模型等测度思路，并在此基础上取得了较为理想的研究效果。鉴于我国证券市场的实际情况和相关模型指标的可获得性，本文借鉴C_Score度量模型，对样本公司的会计稳健性进行有效测度。构建会计稳健性度量模型如下：

G_Scoreit=μ0+μ1SIZEit+μ2MTBit+μ3LEV

C_Scoreit=λ0+λ1SIZEit+λ2MTBit+λ3LEV，

其中:SIZE表示公司规模；MTB表示公司成长性；LEV表示公司的财务杠杆；G_Score是公司对好消息反映的及时性；C_Score是公司对坏消息增量的及时性；μ0、μ1、μ2、μ3为估计系数。本文建立回归预测模型：

Xit=β1+β2Dit+Rit(μ0+μ1SIZEit+μ2MTBit+μ3LEVit)+Dit·Rit(λ0+λ1SIZEit+λ2MTBit+λ3LEVit)+(δ1SIZEit+δ2MTBit+δ3LEVit+δ4Dit·SIZEit+δ5Dit·MTBit+δ6Dit·LEVit)+εit，

其中：Xit为公司盈余；β、λ、δ、μ分别为回归系数。由该模型得到C_Scoreit模型的未知参数λi、μi(i=0,1,2,3),进而得到会计稳健性的综合指数。

2.解释变量

(1)对过度自信的度量。过度自信是指管理者优于平均、过度乐观的心理偏见，学术界对其代理变量的选取主要集中于如下几种方法：一是CEO股票期权与持股的增减变动情况(主要指股票的主动增持，而不包括分红股和业绩股等被动增持状况)；二是企业并购频繁度(样本观测期内是否出现高频的公司并购活动)；三是高管相对薪酬集中度(前三名高管薪酬总额占所有高管薪酬总额之比)；四是企业景气指数；五是主流媒体对管理者的评价(评价过程是否涉及过度自信、过度乐观等敏感措辞)；六是企业盈余预测(盈余预测与实际结果偏离程度是否超过50%，或者出现“变脸”)；七是企业过度投资水平。

本文以为，以上过度自信度量标准的适用性有待商榷。至少需要考虑下述几方面的影响：一是我国企业股份制改革起步较晚，股权激励并未普遍化；二是公司所有权结构的差异性，譬如，国有上市公司在样本观测期内出现高频并购活动概率较低，难以对过度自信水平做出客观及时的反映；三是企业景气指数仅仅代表管理者对某一特殊行业的整体认知，难以说明其对某一具体公司的态度；四是过度自信度量需要规避主观测度，例如主流媒体评价和过度投资水平都具有较强的主观评价色彩。因此本文以公司盈余预测报告是否发生“变脸”作为过度自信的代理变量，当发生“变脸”时，取值1；否则，取值0。

(2)对产权异质性的度量。产权异质性是对公司终极产权性质的考察，本文将样本公司的产权性质分为国有上市公司(中央国有企业、地方国有企业)与民营上市公司两类，排除公司属性为公众企业、外资企业、集体企业及其他企业等属性类型。产权属性样本数据主要来源于Wind资讯数据库，并根据各公司实际控制人性质进行对比核实，对于国有上市公司，取值1；民营上市公司，取值0。

基于以上分析，主要研究变量的选取。定义如表1所示。

(三)模型构建

为验证研究假设，考察管理者过度自信、产权异质性与会计稳健性的关系，本文的基准研究模型构建如下：

C_Score=β0+β1OC+β2STATE+β3LEV+β4ROE+β5FCF+β6SIZE+β7RSH+∑YEAR+∑INDUSTRY+ε。

表1 会计稳健性度量模型的变量解释

三、实证研究

(一)描述性统计

本文对研究样本的主要变量指标进行了描述性统计(如表2)，从全样本来看，我国上市公司会计稳健性总体较好，其代理变量的平均值为0.229 7，从产权异质性背景来看，国有企业C_Score指标数值较民营企业低0.021，而且，国有企业高管的过度自信程度明显高于民营企业，平均值分别为0.404和0.225 6。对于这种现象的解释，本文认为，与公司预算软约束程度及内部财务杠杆的效用发挥具有一定的联系，不难发现，国有企业在经营活动与投资活动的现金流上远大于民营企业，但是其盈利能力ROE指标却低于民营企业，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国有上市公司内部治理的弱化和经营低效。

表2 会计稳健性度量模型的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二)相关性分析

为规避多重共线性问题，本文对主要研究变量进行了Pearson相关性分析(表3)。检验发现，各变量间的相关性系数普遍较低，单从系数符号来看，过度自信变量OC与会计稳健性变量C_Score的相关系数为负，且通过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

表3 会计稳健性度量模型主要变量的相关性分析

注：*，**，***分别表示变量在10%，5%，1%的水平上显著。

(三)回归结果分析

表4分别列示了在全样本及不同产权性质背景下，管理者过度自信对会计稳健性的回归结果。

表4 管理者过度自信对会计稳健性的回归结果

注：*，**，***分别表示变量在10%，5%，1%的水平上显著。

(1)管理者过度自信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从3个回归模型的调整R2值来看，分别为0.631、0.677和0.579，说明方程的拟合优度总体较好，具有一定的解释力。从回归系数来看，管理者过度自信变量系数为负，分别为-0.06、-0.112、-0.073，说明管理者过度自信会降低公司会计稳健性的水平，不利于管理者在对“好消息”“坏消息”进行确认时采取谨慎态度。因此，假设1得到有效验证。

(2)产权异质性对管理者过度自信与会计稳健性相关关系的调节效应。由于公司股权性质的差异性，公司内部现金流、融资环境、治理模式有所区别，进而对公司信息披露的范围、依据和质量产生不同的调节效应。结合公司产权性质及其相对应的过度自信变量系数来看，产权异质性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反向调节作用，并且，强化了国有企业领域管理者过度自信与会计稳健性的负相关关系，因此，假设2得以验证。

(四)稳健性检验

过度自信作为一种非理性行为，是多要素综合作用的结果，盈余预测“变脸”并不完全取决于管理者认知偏差和风险厌恶态度，因此，该代理变量并不能等同于完全意义上的管理者过度自信水平，显然，管理者过度自信还与自身的“组织权力”即是否兼任董事长、“专家权力”即是否由内部晋升、“声誉权力”即是否具备高学历和“所有制权力”即是否拥持股票等因素相关，而这些管理者特征与管理者的相对薪酬保持较高的一致性。因此，本文将盈余预测偏差替换为“高管相对薪酬”变量,在其他条件不变的前提下，检验发现，回归结果与原有结论并无质的差异，提高了本文结论的稳健性。

四、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在信息不对称与激励不相容条件下，过度自信的经理人往往存在着激进会计政策选择的动机和可能。特别地，在国有企业领域，由于所有者缺位和产权虚置，产权异质性对管理者过度自信与会计稳健性间的相关关系具有一定的调节作用。企业会计信息披露质量是提升资本市场运作效率、效益和效果的关键，更是维护自身信誉的重要因素。研究结果表明，过度自信的高管很可能通过会计政策选择、会计方法运用及会计方法运用时点的控制，采取会计稳健性较低的处理方式，从而降低会计信息披露质量。

(二)建议

国内外学者已经注意到会计稳健性对解决公司所有者与管理层利益冲突的重要性，并在提高会计信息质量层面给出了建设性意见。本文结合管理者市场表现与制度背景实际，进一步发现，管理者过度自信引致的会计信息质量下降问题主要源于利益诱导和行政干预。因此，为提高会计信息稳健性，可从如下三方面着手。

(1)高管决策理性化。抑制高管对自身控制能力、潜在风险强度及预期结果评价的认知偏差。同时，鉴于我国资本市场尚不成熟，市场价格难以与价值运动保持一致，管理者很容易受“噪音”干扰，需要提升高管专业判断和职业胜任能力。最后，培育管理者契约精神有利于受托责任的积极履行。

(2)强化公司内部控制，实现有效制衡。规避监管约束失之于宽，尤其在国有企业领域，产权主体虚置，而深谙公司经营状况的高管处于权力的金字塔顶端，“开会一言堂”“决策一拍手”“用人一句话”等现象造成内部控制失灵。因此，优化公司治理结构，充分发挥中小股东监督积极性具有重要意义。

(3)谨防产权属性的溢出效应。充分发挥公司财务杠杆的治理作用，一方面要理顺政府与市场关系，做好政府职能转变过程中的“加减法”。同时，正视国有企业预算软约束的负外部性，推进市场公平，重塑资本市场功能，继而提高会计信息披露质量。

[1] 王晋中，张志毅.过度自信理论文献综述[J].经济学家，2013，24(3)：94-99.

[2] 李云鹤.公司过度投资源于管理者代理还是过度自信[J].世界经济，2014， 36(12):95-117.

[3] 孟祥展,张俊瑞，程子健.管理者过度自信、会计稳健性与公司多元化[J].当代财经，2015，16(5):106-118.

[4] SCHRAND C M,ZECHMAN S Z C.Executive overconfidence and the slippery slope to financial misreporting[J].Journal of accounting economics,2012,53(1):311-329.

[5] 倪明明，韩少真，周子栋，等.政治关联、地区金融发展与融资约束——来自中国民营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J].西安财经学院学报，2015，27(6):36-42.

[6] 李辉，李向阳，孙洁.供应链伙伴关系管理问题研究现状评述与分析[J].管理工程学报， 2008，22(2):148-151.

[7] 胡国柳，周遂.会计稳健性、管理者过度自信与企业过度投资[J].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15(2):50-55.

[8] 朱红军，何贤杰，陈信元.金融发展、预算软约束与企业投资[J].会计研究，2006， 26(10):64-71.

[9] HACKBARTH D.Managerial trait and capital structure decisions[J]. Journal of financial amp; quantitation analysis, 2003,43(4):843-881.

[责任编辑 王晓雪]

Managerialoverconfidence，propertyheterogeneityandaccountingconservatism

HUZhenxing,CHENShuai,WANGAjiao

(SchoolofEconomicsandManagement,HenanPolytechnicUniversity,Jiaozuo454000，Henan,China)

Based on the data of listed companies in A-shared market of China between 2010 and 2015, the paper studies the influence of managerial overconfidence on accounting conservatism and the effect levels under different properties. The results suggest that managerial overconfidence is negatively related to accounting conservatism. Moreover, in terms of the state-owned listed company, the impact on accounting conservatism is more obvious than that of private companies. Therefore, effectively restraining the excessive overconfidence and guarding against the spillover effect of the property right attributes will favor the improvement of the accounting information quality.

managerial overconfidence; property heterogeneity; accounting conservatism

10.16698/j.hpu(social.sciences).1673-9779.2017.04.006

2017-03-17；

2017-05-23

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2015BJJ008);河南理工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助项目(SKJC2015-2);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项目(2017-ZZJH-206);河南理工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项目(SKQ2016-4)。

胡振兴(1963—)，男，湖南双峰人，博士，副教授，高级经济师，主要从事公司财务和创业金融研究。

E-mail：1689791818@qq.com

F234.3

A

1673-9779(2017)04-003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