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隐喻表达——读高海平《我的高原我的山》

蒲素平

乡村的隐喻表达

——读高海平《我的高原我的山》

蒲素平

看一个作家作品的走向，就看其精神来处和思想去处。也就是说，一个作家的隐语通道，必是掩藏在他的精神来处，他的所有密语，必有底背，而他的思想去处，就是在精神底背之上的行走，蔓延，繁殖的结果。这大约是一个作家最终呈现出什么样的文本的依据所在。这个观点我在读高海平先生散文集《我的高原我的山》时得到进一步印证。高海平是一个具有故乡意识的作家，他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山西晋南一带，那里在上个世纪以前封闭而生活艰难，但那里却是古中国发源地，中国文化在那里血脉暗存，根须深扎，那一片土地上有着中国最古老的信仰、智慧、生存经验和叙事纹理。被历史的风沙淹没的同时，内部依然有着勃勃生机，既游离当下主流文化又在历史的冲突中妥协，挣扎，前行。这样就造就了这块土地上特殊的文化心理和文化发展状况。高海平对此有着切身的体会，他的经历正处于历史文化在这块古老土地上的转型期。他通过上大学到城里参加工作，从而实现了一个农村孩子从一个小山村走出故土的梦想，他走出了故土，又溶于这块故土，这样他既有这块土地上的生存经验，又能适度地跳出来，转身回望这块土地上的风土人情，文化延续，生活挣扎。他在拿起笔的时候，所写的一切就是他自己，又不仅仅是他自己。细读他的散文集《我的高原我的山》会露出这样的端倪。

《我的高原我的山》分故乡情思、异乡观澜、枕边听雨、河畔回眸四章。这四章从内容上写故土，走出故土，看他处山水人文，反观故土。所有的一切都与故土有关。即使写他乡的那些篇章，依然写的是故乡的背影，故乡的外延。如《远去的背影》《右玉右玉》等等。故土记忆大约是人类生存中最为纠缠和无法磨灭的记忆。不管是邮票一样大小，还是天空一样弥漫，都是我们内心最亲的人，最难忘却的疼。故土是酵母，不管作家用了隐喻还是白描，灵魂的营养液，始终埋在故乡亲人的身旁。西方学者威廉斯说：“乡村汇合一切自然生活方式的观念：和平，率真质朴的品质”，那么作家如何在这种率真质朴的品质里建立自己的写作秩序，以此来完成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表达，来发出自己的声音，或者说自己的声音献给谁？这几乎是所有作家都会遇到的一个问题。显然，高海平也必须面对这个问题。他采取的方式是，把故土的每一寸土地既打开又合上，让每一寸土地上所经历的习俗人物故事站出来，朴素地进行一种自我讲诉，缓缓道来，不急不躁。如他在书的开篇《过年五题》中采用一种朴素、原始的讲述方法，从生活的细节入手，一种趣味的回忆开始切入。第一篇《剃头过年》，写的生动有趣有味，凡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之前出生的农村人，尤其是男孩子，无不有此经历，这就像有一条成长的秘密通道，有此生活背景的人，一下子就进入这条通道，一下子看到自己小时候龇牙咧嘴理发的情景。但作者并没有止笔于此，而是沿着这条线继续行进，写到了远房姐夫给我理发和后来的心理变化，把讲一个故事引向了人物的心理变化再到一个阶层或者一个时代农村知识分子心理的微妙变化，再到现在我理发时突生的悲哀。使理发这件小事完成了一个人的个人反观，理发这件事成了走进岁月一个导火索，使文章的意义变得开放起来。余下的四篇《拉火把》《开门炮》《迎喜神》《拜年》把这种趣味和民俗性进一步强化，是这组《过年五题》更加饱满和立体，为此书指出一个写作方向和阅读的指向。

但凡一个优秀的作家都有自己创作富矿，比如莫言之高密，贾平凹之商州。故乡对于作家有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含义。作家的生命特质来源于他的浓重的生命底色和特殊的生存背景以及他天性的喜爱和持之以恒的追求，所以故乡的生存背景，往往对一个作家在本质的审美中产生意想不到、根深蒂固的作用，他的优秀之作往往是写故乡的作品。如这组《故里人物》就是一组优秀的作品。作品中的人物都是一些小人物，与自己有着这样或那样关联的亲近人物，在《伯父》《小三爸》《耬人》中。令人感慨命运的弄化，底层小人物的另一种生活状况的悲哀。写法上采取隐而不露，有情感而不泛滥，有温度而收放有度。使人物情感更加自然饱满。另一组《山洼，我向外张望》写的更加开合有度，作者内心的情（主体）与外界的物（客体）有效地融合在一起，叙述更加平和起来，渐渐有了老家土墙窑洞，柴火做饭的味道，记忆之水四溢，没有重点的强化，没有刻意的雕琢，写出生活无非就是吃喝拉撒，无非就是鸡飞狗跳，但日子却是绵长的，这一朴素的农村生者哲理。故乡就成为一口深井，一口写作上的无限深的深井，供作家一生去挖。越挖，他的精神越丰盈，越挖，他的文本越有贡献性。看似是一个世像的白描，每一笔都是生活场景再现，有时事似毫无诗意，漫不经心，细读，会慢慢发现生活表像背后隐含着一颗无限热爱和广阔的悲悯之心。故乡的一切都是具象的，又都是幻象的，故乡的每一个人的生死、哀乐、一场雨、一场风，都与我们的灵魂有关。写出这种关联，就是写出我们心底的爱，就是写出世界万物之间的关联和爱，这样的作品其价值正在慢慢显现。

仔细品味高海平散文集《我的高原我的山》，会发现他的众多散文篇章中对乡村生活采取一种隐喻的表达方式，通过细节的准确描述，对生活原态的记录性书写，表达历史文化演进中的变化，通过小人物百态的记录，乡村风俗的记录，呈现出偏僻农村小人物的生存状态史和民俗史，大大增加这本散文集的文本价值。

责任编辑 高 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