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百花情

曾凡洪

1. 骷髅刀

月寒星冷，一条黑影在山野上狂奔，忽然从悬崖上坠下。

黑影名叫冷星月，是僵尸门的金牌杀手，奉僵尸门门主老秦之命，杀死黑心岭岭主大老黑。没想到，冷星月在割下大老黑的头颅之时，中了大老黑的黑煞掌。大老黑垂死之际，黑煞掌掌力自然是强弩之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黑煞掌的毒性，冷星月企图用内力逼出毒性，没想到越逼毒性蔓延越快。冷星月只得快步赶向百草谷，向百草神医朱妙手求救，保得一命。没想到，头昏眼花，慌不择路，跌下悬崖。

冷星月醒来时，置身于百花丛中，眼前是一位笑靥如花的美艳女子，自称百花女程小双。冷星月从悬崖上跌落下来，正好掉入百花潭中，惊动了潭主程小双。程小双是百草神医朱妙手的弟子，得到朱妙手真传，当下用药物祛除了冷星月身上的毒性。

程小双告诉冷星月，毒性已除，不过还得静养一段时间，否则后患无穷。百花潭四周长满各色鲜花，花瓣落入潭水之中，清香四溢，冷星月每天都要在潭水中浸泡一两个时辰，神清气爽，很是惬意。

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忽然清静下来，又有佳人相伴，冷星月倍感生活是如此美好，身上冰冷的血液渐渐有了温度。一个月朗星明的晚上，冷星月忽然握住程小双的纤手，笨嘴笨舌地表达了情意，程小双娇羞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冷星月喜不自禁，希望时间永远凝固在这一刻。

良久，程小双抬起头幽幽地说：“星月哥，你退出僵尸门吧，我们可以隐居山野自给自足过日子。”

冷星月浑身一震，“小双，你怎么知道我是僵尸门的人？”

程小双一指墙上的刀，说：“骷髅刀是冷星月的标记，冷星月是僵尸门的金牌，江湖上谁人不知。”

哦，是了，骷髅刀，就是僵尸门金牌杀手冷星月的标签！骷髅刀，一把精钢鬼头大刀，刀背上十几个钢环，每个钢环上穿住一个精钢打制的小骷髅。执刀挥出，骷髅会发出鬼魅般尖利的叫声，令人胆战心惊。冷星月刀快，快如鬼魅，骷髅的叫声才响起，刀已经到了敌人的脖子上。

可是，退出僵尸门哪有那么容易！

僵尸门门主老秦绝对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不然就不会制定出这么变态的门规。僵尸门，顾名思义，人如僵尸，无情无义。僵尸门里的人，不得结婚，不得有子嗣。男女私情，是僵尸门的大忌，违反此规，格杀勿论。不但违规的门人得杀，与门人有私情的也得杀，斩草除根，绝不手软。

2. 僵尸印

这一天，冷星月正泡在百花潭里，一个人影遮住了头上的阳光。是耿老三，僵尸门的另一个杀手。

耿老三羡慕嫉妒恨的声音传来，“冷星月，你躲在这里享清福，忘了门规？”

冷星月从水中坐起，“耿老三，我问你，如何才能脱离僵尸门？”

耿老三冷哼一声，“没门。”

冷星月说：“杀了老秦如何？”

耿老三浑身一抖，“冷星月，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冷星月，门主让我警告你，不要沉迷于女色，万劫不复。”说完，匆忙走了。

冷星月进屋，找不见程小双，发现桌上留有一张便条：星月哥，我走了，不要找我！冷星月急忙跑出来，高叫道：“小双，别走啊！”回声阵阵，不见人影。

冷星月决定自己当僵尸门门主。僵尸门只认印不认人，杀了老秦，夺了僵尸印，就是门主。可是要杀老秦，谈何容易。不是老秦武艺如何高强，而是老秦行踪难觅。冷星月只有刚入门时见过老秦一面，这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老秦，更不知道老秦的踪迹。每次下达任务，都是飞鸽传书，杀人的报酬，都换成钱庄的银票，也是飞鸽传送。飞鸽，是联系僵尸门门人和老秦的纽带。

冷星月只有等，等待老秦的新任务。他相信耿老三回去后，会把自己想当门主的消息告诉老秦，凭老秦的阴毒，不会让这种想法在冷星月的脑袋里肆意滋长。要灭冷星月，就会给冷星月下任务，至于老秦会给冷星月下个什么套，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这一天，冷星月听见鸽子咕咕的叫声，一伸手，一只漂亮的白鸽落在他的手心。他从鸽腿上小竹筒里拿出一张纸条，一振臂，鸽子飞走。纸条上写着：杀了耿老三。落款位置盖着血红的僵尸印。所谓僵尸印，就是僵尸模样的一个小铜人，腿是印把子，脸是印章子，握着腿把僵尸脸戳上血，盖在纸上，就是僵尸印。

看完紙条，冷星月脑海里蹦出四个字：“自相残杀”。能成为僵尸门杀手的人，都是武功有独到造诣的人，想杀掉耿老三，只怕是不那么容易。冷星月嘴角冒出一丝傲气，心说，让耿老三杀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耿老三的无影刀再快，也快不过骷髅刀！

寻找江湖人，就得用江湖人的办法。要找耿老三，就得花钱买消息，最靠谱的就是“听说”铺子。“听说”铺子的名字听起来不是那么靠谱，可是它卖的信息却是百分百的靠谱。铺子很大，里面各色人等，有买消息的，也有卖消息的，但是不得私自交易，都得经过铺主欧阳笑来定价买卖。也就是说，有什么事直接找欧阳笑就对了。欧阳笑，是一个妖艳的女人。

进了“听说”铺子，欧阳笑说：“哟，骷髅刀冷星月，我猜你是来买消息的吧？”

冷星月拿出一大叠银票，放在她面前，问：“老秦在哪儿？”

欧阳笑推回银票说：“你犯了大忌，这个消息不能卖，只怕有钱没命花。”

冷星月抽出两张银票，说：“耿老三。”

欧阳笑说：“在追风寨寨尾一座老房子里。”欧阳笑接过两张银票，接着说：“再卖你一个消息，保证值钱。”她一双媚眼盯着冷星月，慢慢地说：“程小双也在追风寨，和耿老三在一起。”

难道耿老三劫持了程小双？是了，耿老三为了胜算在握，用程小双来对付他！冷星月的骷髅刀一挑，银票直飞欧阳笑，说：“都是你的了。”

一想到程小双在耿老三手上，冷星月心就疼。他日夜兼程，直奔追风寨。endprint

3. 女人香

追风寨在偏远的浸水之滨，说是寨子，其实就是十几户人家，这里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冷星月趴在屋顶，盯着耿老三那座老房子。老房子门窗紧闭，屋里有人活动的动静。冷星月不敢贸然进去，耿老三肯定在屋里全神戒备地等着他，只怕脚一踏进屋里，就身首两处。再说，屋里还有程小双，会成为他的掣肘。这种局势明显不利于他。

那就只有等，等耿老三出来，耿老三吃干喝尽了，总得出来买米买菜吧，现在比的就是耐心。冷星月早就有准备，袋子里备足了干粮和水。

第三天傍晚，屋门终于开了，耿老三在屋里站了小半个时辰，确定外面没有动静，才出来。他关上门，四处望望，快步向外面走去。

冷星月直到确定耿老三走远了，才跃到对方屋顶，慢慢揭开瓦片。里面昏暗的豆油灯下，一个女人被绑着手脚，丢在屋角里。

程小双！没错，那眉眼那身段，确定是程小双无疑。

冷星月压抑住狂跳的心，掰断两根檀条，溜到屋里。他轻嘘一声，抱着程小双，在耳边轻声安慰说：“别怕，小双，我来救你！”骷髅刀轻轻一抖，程小双手脚上的绳索就断了。

这时，院子里一声轻微的响动，耿老三回来了。冷星月急忙挥掌灭了灯，屋子里登时一片漆黑。他闪身来到门口。

耿老三也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一扇门，两个人，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就看谁先出手，谁的刀快了。冷星月凝神屏气，死死地盯着门。

冷星月忽然轻哼一声，像是受到意外攻击，霎时，门破，耿老三的无影刀劈入，跟着骷髅刀的鬼叫声响起。然后，屋里一片寂静。

忽然，冷星月高叫一声，似乎是临死时的惨叫。屋外跟着响起阴惨惨的笑声，是老秦，他是来验货的。笑声还没有落地，一条黑影从屋里扑出，跟着骷髅刀响起，人头飞离。

冷星月捡起僵尸印，回到屋里，点亮豆油灯。他舀了一瓢冷水泼向耿老三，耿老三醒了，不由自主呻吟起来。他的一条膀子被下掉了，他算是领教了骷髅刀的厉害，骷髅刀的叫声不是白叫的，它贯穿了冷星月的内力，冲击着耿老三的神经，耿老三连疼带刺激，才昏厥过去。骷髅刀上骷髅的秘密，都被死人带走，活着的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只有耿老三有这个“荣幸”了。

本来按照计划，耿老三是胜算在握的，这个计划中程小双是核心。这个程小双是找“易容老妖”装扮的，易容老妖徐娘半老，是易容高手，扮起程小双天衣无缝。冷星月和耿老三在门口对峙时，精力高度集中，“程小双”趁机出手暗算冷星月，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耿老三不服地问：“破绽在哪儿？”要不是冷星月轻哼一声，耿老三以为易容老妖得手，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冷星月制服。

冷星月说：“女人香。程小双有浓烈的狐香味，照你们俗人的说法，就是狐臭。”程小双之所以隐居在百花潭，就是想研制出能掩盖狐臭的香水。

本来易容老妖已经迷惑了冷星月。冷星月在抱住她时，身上只有淡淡的清香。电光石火之间，冷星月恍然大悟这是个圈套，当即就杀了易容老妖。于是他将计就计，一声轻哼，引得耿老三上当，一声大叫，引得老秦现身。老秦如果不是误以为耿老三得手，没有加以防范，冷星月只怕也不会一击得手。

冷星月拿出纸张，用指头戳着地上的血水写道：“僵尸门从此解散。”盖上僵尸印，对耿老三说：“本门主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也是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拿着纸条，通知所有僵尸门门人，僵尸门解散了，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僵尸门了。”

当初，冷星月告訴耿老三要杀老秦，其实就是想钓老秦。只有杀了老秦，他当门主，才能彻底摆脱僵尸门。

冷星月转身融入夜色。他要尽快去找程小双，过她所要的隐居山野自给自足的日子，因为，再也没有谁能威胁到他和程小双的幸福了。

选自《上海故事》2017.5

（段明 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