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专家

亨利·斯莱萨

奥林·默恩斯是个记忆专家，他见过某张脸或某个名字便能牢牢记住。一直以来，奥林靠开设记忆术培训班谋生。生意好的时候，学生有二三十个。然而，经济不景气，奥林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学生越来越少，教室也搬到了旧城区的一间小破屋子里。

此刻，奥林独自坐在教室里。最近生意清淡，他与女友佩内洛普又闹翻了，这两件事让他非常苦恼。

佩内洛普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脑子却很健忘，什么也记不住。因为健忘，她一年内丢掉了四份工作。后来，她在报纸上看到奥林的记忆术课程广告，立刻报名参加。奥林在课堂上第一眼见到佩内洛普，就被这个女孩迷住了。尽管奥林其貌不扬，但很快佩内洛普就被奥林的才华打动，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前天是佩内洛普24岁生日，奥林带着生日礼物去了她家，结果他们却大吵了一架。佩内洛普嫌弃奥林变穷了，连钻石戒指都送不起。闹到最后，佩内洛普提出了分手。

奥林正苦恼地想着这件事情，突然门铃响了。奥林打开门，看到一个男人。突出的眉毛，淡黄色的眼睛，游移不定的眼神，薄嘴唇，下巴上带有一条伤疤。奥林很快回想起自己曾在哪儿见过这个男子，还记得他的名字。这男子名叫摩根·克雷布斯。

男子自我介绍道：“奥林先生，我叫金斯顿。在报纸上看到你登的广告，我就找到这儿来了。”

奥林一下子蒙了：难道自己继事业陷入低谷、恋情失败之后，记忆力也出了问题？可困惑归困惑，客人还是要招呼的。奥林说道：“你好，请进。”

男子踏进房间，奥林打量了一下对方。他很快坚信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摩根·克雷布斯，金斯顿肯定是化名。奥林想起来，自己是在通缉令和报纸上见过这个男子的照片，当时照片下面印着“摩根·克雷布斯”。

尽管这个男子的到来让奥林感到紧张不安，但他还是问道：“你是不是想上记忆力培训班？”

金斯顿说道：“不，我想让你帮我记起两串数字。我觉得，一个记忆专家或许知道如何帮助我。”

奥林回答：“金斯顿先生，你跟我说說详细情况，看我能不能帮你？”

于是，男子叙述起来。两天前，自己在火车站的新式寄物柜里存了一样物品。那种寄物柜不用钥匙，而是用密码锁。寄存物品者会拿到一张写有寄物柜号码和开锁密码的小票。结果，金斯顿不小心弄丢了小票，忘记了号码和密码，无法取出物品，想让奥林帮他记起这两串数字。

奥林建议道：“你可以找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帮忙啊？”

金斯顿说：“我不能告诉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得独自把物品从寄物柜里取出来。我想让你帮我记起数字，明白吗？”

奥林这时已经明白了，显然，那件物品极有价值，也见不得光。奥林谨慎地答道：“我吃不准自己的技术能不能帮到你。”

金斯顿连忙说：“不管成不成功，我都会付你钱。我现在就付你一千五百美元，如果你帮我记起那些数字，我会再给你一笔钱。”

奥林最终答应了：“好吧，我试一试。”

两人约定，第二天上午金斯顿再来，记忆恢复从那时正式开始。

之后的几天里，奥林用了好几种办法，试图让金斯顿记起寄物柜号码和开锁密码。

首先，奥林让金斯顿运用联想的办法，仔细回忆那天的情形。结果只弄清了金斯顿放进寄物柜的是一只黑色的手提箱。后来，奥林使用了数字联想测试法，由他念诵一串串数字，希望能唤起金斯顿的记忆，但毫无用处。奥林又与金斯顿一起去火车站，试图再现当时的情形，可金斯顿还是记不起来……

这一周的时间里，奥林从培训班下课后使出浑身解数想挽回恋人佩内洛普的芳心，怎么也不管用。佩内洛普换了工作，去了一家连锁药房，当了老板的私人秘书。当奥林听到佩内洛普形容新老板对她如何之好时，奥林感到妒火中烧。

奥林迫切需要找到法子来让佩内洛普回心转意。他想，如果自己能赚到很多钱，他和佩内洛普肯定还会像以前一样甜蜜。

该从哪儿弄钱呢？

突然间，奥林想到了金斯顿的那只黑色手提箱。金斯顿那么急迫地想拿回箱子，却又不肯向火车站工作人员求助，这事情肯定不简单！

奥林似乎见到了挽回女友的希望，关键就在那只神秘的黑色手提箱。奥林下决心，一定要让金斯顿记起那两串数字。

于是，奥林浏览起关于记忆的论文和专著，希望找到恢复记忆的办法。当他读到弗洛伊德关于无意识理论的著作时，突然间有了思路。不管背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总之金斯顿是下意识地不愿记起那两串数字。

奥林要做的，就是打破金斯顿建立起来的心理屏障。奥林不是心理分析学家，不会催眠，该用什么方法让金斯顿打破心理屏障呢？奥林灵机一动，用药物！

奥林曾当过兵，在部队服役时，他是个医务兵。奥林知道，麻醉药“硫喷妥钠”常被用作“吐真剂”来审问俘虏。这种药并不难搞到，佩内洛普在药房工作，药房里肯定有。

于是，奥林联络了佩内洛普，给她写下了药名，让她从药房内弄出些硫喷妥钠，并对佩内洛普解释说，这是为了帮助一个学生记起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佩内洛普成功地弄来了硫喷妥钠，奥林开始实施计划。奥林向金斯顿提出用药物来帮助他恢复记忆。尽管金斯顿非常讨厌打针，最终奥林还是说服了他。

奥林给金斯顿打了一针硫喷妥钠后，金斯顿先是昏睡过去，接着身体动弹了一下，嘴里开始不住地念叨着：“警官，不是我干的。”

奥林见状，对金斯顿喊了一声：“摩根·克雷布斯，你听我说！”

金斯顿就像在说梦话一样回答道：“怎么了？你想要我干吗？”

奥林问道：“我想让你回忆起一些事。摩根·克雷布斯，你记得自己拿着一只黑色手提箱，走进火车站的那天吗？”

“记得。”

“你要处理掉那只手提箱，因为你知道警察在步步紧逼。你走向寄物柜，把硬币塞进投币口，接着把手提箱放进柜子里。对吧？”

“是啊。我要处理掉箱子，警察在追我啊！”

“你取走了小票，又扔掉了小票，没错吧？”

“对。”

“这表示你把小票上的数字都记住了，对吧？”

就这样，在药物的帮助下，奥林从这位名叫摩根·克雷布斯的男子口中，一问一答地套出了寄物柜的号码5011和密码225。

终于成功了，奥林喜不自禁，仿佛放在黑色手提箱中的巨款已经到手。奥林当即打电话给佩内洛普，把整件事对她和盘托出，还让她今晚在家等着自己送来的意外惊喜。奥林打算取出手提箱里的钱后，立刻去珠宝店买一枚大大的钻戒。

过了半个小时，金斯顿醒了。奥林遗憾地告诉他，最后一招也失败了，自己实在帮不了他。听到这种结果，金斯顿蔫了。

金斯顿离开后，奥林在家里乔装打扮了一番就低调地出门了。当天晚上，佩内洛普没有等来奥林，却等来了警察。

当警察把消息告诉佩内洛普后，佩内洛普呜咽地说道：“奥林怎么可能碰上这种事呢？”

警察问道：“小姐，我们觉得也许你能解释整件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打开那个寄物柜，又打开里面的手提箱吗？”

佩内洛普抽噎道：“那是他一名学生的寄物柜，学生好像叫克雷布斯……”

“摩根·克雷布斯？”

佩内洛普答道：“对，就是这个名字。他的那只手提箱里到底装了什么？”

警察说道：“真遗憾，你的男朋友没有真正了解克雷布斯的底细。要是他真正了解，就不会在火车站被炸得粉碎了。你知道摩根·克雷布斯的绰号吗？”

佩内洛普抽泣着问：“他有什么绰号？”

警察严肃地说：“疯狂炸弹客！”

选自《绝妙小小说》2016.12

（段明 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