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君华
双梦记
何君华
陶格斯哥哥终于答应带我去找他在牧区的同学必力格玩,这实在令我兴奋不已。我欢快地跟在他的身后,像一匹兴高采烈的小马驹一样活蹦乱跳。
我们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终于看见必力格哥哥家的毡房。我生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毡房。我从来不知道在离我们城市这么近的地方竟然还有毡房。
我想我今天简直要大开眼界了。
对于我们的忽然到访,必力格哥哥颇感意外,但他很快便像每一个好客的蒙古族人一样热情地招待了我们,毫不吝啬地拿出了奶茶、炒米和乌日莫。我当然像精力旺盛的小马驹一样毫不客气地拿起来就吃。很快,我就吃饱了,而且是像白音胡硕夏牧场的小马驹一样吃饱了,因为我一眼就看见我的小肚子像阿尔山的敖包一样隆了起来。
鉴于我目前的糟糕状况,必力格哥哥立即提议去恩和牧场走一走,好让我消消食。我十分愉快地接受了他的提议,可是我已经不能像兴高采烈的小马驹一样活蹦乱跳了,我只能像漫画书上的澳大利亚袋鼠一样挺着大肚子慢腾腾地走。这简直太辜负眼前这一片碧绿的青草了,如果可以,我当然要像没管教的南风一样一路抚摸着小草的头发向北冲去。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青草地上,轻轻地,生怕弄伤了苍翠欲滴的小草们,更怕搞乱了它们刚刚梳好的发型。我情不自禁地躺下来。阳光像妈妈刚蒸的白馍一样晃眼,我只能像慈祥的乌云达来老喇嘛一样充满智慧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等我被一阵风吹醒时,我沮丧地发现自己竟躺在自家的小床上,这实在太没劲了,我还没玩够呢!
我简直气坏了。我决定去找陶格斯哥哥,求他再带我去必力格哥哥家一趟。
我像躲避苍鹰的野兔一样疯跑,满脸通红地跑去陶格斯哥哥家。陶格斯哥哥的额吉(注:蒙古语,意为“妈妈”)阿茹娜婶婶十分有耐心地告诉我,陶格斯哥哥上学去了。
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但我并不甘心。我坚信即使没有陶格斯哥哥的陪伴,我一样可以找到必力格哥哥的家。我朝着人生中的第一次独自远行坚定地迈出了步伐。
我兴奋地走着,丝毫不知疲倦,只听见耳畔的风像永不停歇的海浪一样呼啸而来,这感觉好像我正坐在一艘绿色的帆船上,而我的船正驶向大海深处。
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根本没有记住去必力格哥哥家的路,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记路。牵着陶格斯哥哥的手,我还用得着记路吗?更加令人沮丧的是,你拿草原上的路根本没有办法,你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模一样的万顷碧绿,你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毫无二致的一望无际。
这简直太令人崩溃了。我不得不气嘟嘟地铩羽而归。可是我必须像每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搏克手一样勇敢顽强,我决定去陶格斯哥哥家等他放学。我想,等向他问清了路再走也不迟。
等啊等,时间像套马手甩出的套马杆一样漫长,陶格斯哥哥终于挎着书包回来了。我急不可耐地跑上去疾声问道:“陶格斯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必力格哥哥家怎么走?”
陶格斯哥哥一脸不解地反问我:“谁是必力格?”
我惊讶地说:“他是你同学呀,我们不是刚刚还去过他家吗?他家有一间大大的毡房,还有一片大大的草原。”
“我压根就没有叫必力格的同学。”陶格斯哥哥肯定地说,“你肯定是搞错了,我们这里荒漠化已经很久了,哪里还有什么草原跟毡房……”
我急得简直要跺脚,刚要开口争辩,我就醒了。我抬头看天,太阳像勤快的苍鹰一样早就爬得老高啦。
(选自2017年3月26日《通辽日报》,本刊有改动)
鉴赏空间
老舍先生用生动、平易、富有京味的语言描绘了烈日之威、暴雨之猛,让读者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祥子拉车生活的艰辛和痛苦,实为驾驭语言的典范。本文描写了两个梦境中的草原景象,描写了“我”在无边的草原上吃喝玩乐的情景,语言的运用同样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看,“我从来不知道在离我们城市这么近的地方竟然还有毡房”,一个“竟然”写出了“我”如获至宝的惊喜,但细细读来又何尝不饱含着心酸!这也许确实是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情形啊!你再看,“我小心翼翼地坐在青草地上,轻轻地,生怕弄伤了苍翠欲滴的小草们,更怕搞乱了它们刚刚梳好的发型”,用“小心翼翼”“轻轻”形容“我”的坐姿,用“生怕”“更怕”写“我”的心理,用“发型”拟人化地写小草的姿态,这些都生动地写出了“我”对小草十分疼爱、呵护有加的内心世界。至于生动的比喻,文中更是俯拾皆是,值得好好品味。
读有所思
1.找出文中生动形象的比喻句,说说它们的表达效果。
2.文中简略地描绘了梦中草原“万顷碧绿”的景象,并提到了如今这里早已荒漠化。你能充分发挥想象,更具体、更生动地描写一下这两幅画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