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场”视野中的新世纪文学生产

2017-09-28 17:02○杨
文艺评论 2017年10期
关键词:网络媒介余秀华网络文学

○杨 会

“媒介场”视野中的新世纪文学生产

○杨 会

在中国文学史上,媒介变革与文学发展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联。每一种新媒介的出现都在不同程度上推动了文学的生产和传播。在口传文学阶段,记忆是促使文学得以创作与传承的唯一方式。为了方便记忆,此时期构成文学作品的语句大都短小精悍,且充满韵律感。因此,口传阶段的文学具有音乐性的特点,且创作和接受主体只是极少数具有良好记忆力的人。在甲骨、金石、竹木、卷帛时代,受传播介质笨重或成本的影响,文学创作的篇幅相对短小,文学接受人群也受到限制,此阶段的文学属于极少数上层人士的“特权”。随着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的发明与推广,廉价且便携的纸张使文学创作篇幅得到扩展成为可能,而能够进行高效率复制的活字印刷术使文学受众群体得以扩宽。可以说,从文学产生之初,媒介并没有单纯地充当着文学创作和传播载体的角色,而是利用自身的特点影响着文学的创作样式、体例和规范,甚至规约着读者接受群体的范围和水平。

随着科技的进步与发展,影视视听媒介和网络媒介等新兴大众传媒对文学产生了更加深远的影响。如麦克卢汉所言,“我们塑造了工具,此后工具又塑造了我们”①。纸质印刷、影视视听及网络新媒介等由人类创造的传播工具,以强烈的反作用影响着作家的创作和读者的接受。尤其在当今的新媒介时代,作家形象的塑造、文学作品的推广、文学事件的形成乃至文学作品价值的认定无不有大众传媒的参与。在新世纪文学的发展中,大众传媒不仅仅作为一种辅助因素存在于上述现象中,而是成为一种占据主导地位的生产要素,介入到文学生产和传播的每一个环节,对文学的创作和传播产生着极大的“生产力”。在布迪厄的场域论中,“一个场域可以被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或一个构型”②。不同政治力量的博弈及资本利益的角逐构成了文学场域中的重要外部力量。而在新世纪文学的生产中,不同媒介之间的利益分化或力量整合促成了新的文学生产场域的形成。从利益竞争的角度看,网络媒介、传统纸质媒介与电子媒介存在着互相挤压和竞争的关系。实际上,在资本力量的驱动下,它们往往联手构成有力的媒介整合力量,构建起文学赖以存在的“媒介场”,以快速有效的方式在短时间内完成文学事件的制造。“随着网络媒体的快速崛起……媒体融合的趋势得到不断强化,跨媒体写作与跨媒体传播正在强势地改变文学的生产方式。”③被诸种大众传媒包围着的新世纪文学,从创作到传播环节都与媒介黏合在一起,且受到各种媒介力量的干扰,呈现出与以往文学不同的景观。

一、网络媒介的新生力与塑造力

依托于高科技发展而产生的互联网技术以其便捷、快速、覆盖率高等压倒性优势成为传播文学的新生力量,与电脑、手机和数字电视等联结在一起,构成了新世纪文学赖以生存的文化语境。网络媒介的出现对文学生产和传播均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文学的创作形态、传播手段和生产方式等皆因网络媒介的参与而发生了变化。

首先,网络媒介为文学创作提供了宽容自由的场域并衍生了新的文学形态。传统文学严格的审查和出版制度,在某种程度上制约了文学创作和出版的数量,使文学成为一项具有一定标准的高层次创作活动。网络媒介的低门槛与开放性使其成为吸纳文学创作新生力量和产生文学新形态的重要空间,网络文学和微文学无不孕育于网络媒介。从两者的创作过程及特点看,网络媒介不单是传播作品的载体,还是上述文学类别得以存在的“本体”,“所谓网络文学,是指由网民在电脑上创作,通过互联网发表,供网络用户欣赏或参与的新型文学样式”④。从这个概念可以看出,网络文学从生产到接受环节都离不开网络媒介的参与,离开了网络媒介,网络文学将无从谈起。此外,网络文学的读者参与创作现象和超文本特性等同样依赖于网络媒介的即时互动性和超平面空间跨越性,“网络写作还是一种多媒体写作。作者可以运用多媒体技术,在作品中插入音乐、图片、音像资料等”⑤。如果离开网络媒介,上述现象和特性将无以依附。而继网络文学之后兴起的微文学,主要存在于微博、微信等对写作篇幅有要求的新媒介载体上,它依靠网友的大量转发和评论获得了广泛的传播空间。目前,网络文学以众生喧哗式的创作形式、悬念式的张贴连载方式、多样化的文本结构及波澜起伏的故事情节吸引了大量读者,诸多网络小说已成为影视剧、游戏改编、漫画改编的重要资源,为当今的文化产业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加工素材。而微文学在众多微博、微信用户的支持下有逐步发展之势,目前已经大致凸显出该文体的形态特征。因此,可以说,网络媒介滋生了新的文学样式,为当代文坛贡献了新的文学类别。虽然从严格意义上看大部分网络文学和微文学作品的质量令人堪忧,但是它们的存在为新世纪文学的多元化发展提供了活力。

其次,网络媒介为文学提供了最能吸引大众的宣传策略。网络媒介因为缺少严格的把关人而成为众说纷纭的自由言说空间,醒目的标题、大胆的论断和哗众取宠的语言成为网络文章常用的技巧和策略。置身于“媒介场”中的新世纪文学往往有意或无意借助上述技巧,将文学事件从“失去轰动效应”的孤单无助变为众人响应的喧嚣热闹,重新吸纳了大众的注意力,制造了文学的繁荣态势。自进入市场经济时代以后,诗歌应该算是饱尝寂寞的一种文体。而网络媒介为新世纪诗歌提供了“重生”的机会,有评论家乐观地认为:“当诗歌遇到网络,诗歌借助网络的平台而走出低迷状态,重现创作热潮。”⑥诗人赵丽华原本是一位传统的纸质文学创作者,其大部分诗歌简练朴素、幽默平实,善用白话描摹对现实生活的所见所感,在简单的诗句中藏有对生活的真切感受。除此之外,她还创作了少量的口语化较强的诗歌,以一种实验性质的写作表达自己对诗歌的理解。2006年之前,赵丽华的诗歌仅在小众化、专业性的读者群体中传播,且评论者和读者大都以严肃和相对专业的态度对其进行阅读评论。而在2006年9月,以一篇发表在新华网山东频道的文章《哇!近年来最具实力影响力诗人写的诗》为序幕,拉开了赵丽华诗歌走向大众的序幕。该文章摘录了一部分赵丽华的口语化诗歌并伪造了一部分并非属于赵丽华的口水诗,以能够勾起网友阅读兴趣的醒目标题及幽默的行文引起了众多网友的关注。随即有网友发起了“在教主赵丽华的英明领导下,‘梨花教’隆重成立”的召唤性帖子,调动了网友的积极性,开创了万人齐写梨花体的活动。此后,赵丽华成为轰动一时的诗人,有关赵丽华诗歌的传播范围扩大到社会的各个圈子,不仅成为专业评论家和普通诗歌爱好者关注的对象,还引起了其它社会群体的兴趣。

最后,网络媒介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以协助建构作家身份。与传统纸媒相比,网络媒介具有即时互动的优势,信息借助网络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到最广泛的领域。作家的创作一旦被网络世界发掘,成为众多网友关注的对象,将会极大提升作家的知名度甚至直接确立作家的“作家”身份。另外一位借助网络媒介声名鹊起的余秀华便借助网络由诗歌爱好者变成知名诗人。在余秀华诗人身份确立的过程中,网络媒介发挥了关键作用,其走红成为“21世纪媒介时代的一个诗歌神话”⑦。在凭借网络媒介进入大众视野之前,余秀华更多的是作为诗歌爱好者而存在,其诗歌在文学期刊《诗刊》上发表后虽取得一定关注但并未成为知名诗人,她的诗歌尚属于专业领域内极少数读者阅读的对象。而这些诗歌借助《诗刊》的微信公众账号发表后经网友转发影响力瞬间大增。之后其代表作《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在各大贴吧、论坛、微博、微信等网络空间流行,受到众网友的追捧,一跃成为享誉文坛的知名诗人。在余秀华诗人身份的确定中,网络媒介将余秀华的诗人身份与“农民”“辍学”“脑瘫”等捆绑在一起,这些词语与“诗人”组合在一起产生了不协调的奇异感,从而引发了大众“围观”的现象。网络媒介赋予余秀华的标签成为提升其知名度的催化剂,最大程度上博取了大众的关注,之后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并确立了余秀华知名诗人的身份。在这个过程中,“余秀华被放大了,她的诗被放在了一边”⑧。在传统纸质媒介时代,作家身份的确立与否、作家能否成为知名作家都需要依靠作品本身的质量或作品受读者的喜爱程度而定,而在当今的“媒介场”中,作家身份的确立可以依靠媒介的力量完成,而对作品的质量解读则在其成为知名作家之后进行。

二、纸质媒介的强化力与巩固力

以文学出版社和文学期刊为代表的传统纸质媒介机构在进入市场经济后遭遇了巨大的生存危机,财政拨款的削减甚至取消令它们失去了生存后盾。而一贯秉持严肃高雅态度的出版理想使其在市场经济自由竞争的大潮中无法短时间调整思路以吸引大众。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借助互联网技术而产生的新媒介以其自由开放、传播范围广、传播速度快等优势迅速博得了大众的好感,社会新闻、娱乐段子、电子文本、游戏软件等令大众应接不暇,严重挤压了传统文学出版机构的生存空间。在上述背景下,为了抢夺资源与话语权,反应能力相对滞后的纸质传媒往往紧随网络媒介之后,对社会事件及话题迅速做出回应,以积极的姿态参与其中,并以更加专业、深入的观点对其做出分析与评判。虽然纸媒消亡论曾经获得过一部分业界人士和读者的认同,但是就目前来看,缺乏纸质传媒的参与,轰动一时的事件如果仅仅停留在网络空间,很难产生持续的效应。网络媒介便捷的编辑和删除功能,使发生于网络空间中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被随时撤销、编辑或删除,在此情况下,纸质媒介的稳定记录功能便显示出优越性。因此,轰动于网络的事件往往要凭借纸质传媒的力量才能够保持持久的关注度。此外,对于文学而言,出版社或期刊的纸质出版往往更具权威性和说服力,网络出版由于缺少专业编辑的审核,质量往往参差不齐。而同样的作品一经纸质出版便实现了“价值”的初步认定,因此,传统的纸质出版在新媒介语境中依旧具有无法抗衡的意义,它往往是文学作品或文学事件的记录者与价值确认者。在推动新世纪文学事件的发展和促进文学生产方面,网络媒介与纸质媒介往往彼此呼应并通力合作,结合各自特有的优势共同完成上述任务。

首先,网络文学的纸质化出版强化了网络文学的地位。网络文学自产生以来,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发展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文学势力。而随着网络文学的兴盛,拥有大量粉丝的网络文学所蕴涵的市场潜力引起了传统出版社的兴趣。与冒险刊发市场不能保证的新作品相比,已经具备经济价值的网络文学无疑是性价比较高的出版资源。因此,从出版社的角度看,出版网络文学是其分享市场、追赶潮流的重要策略。而对于网络文学作家而言,作品的纸质化出版是作品迈向更高层次的梦想和追求,对此,网络作家龙吟满月认为,“因为纸质出版是传统文学的出路,传统文学有其权威性”⑨。由此可以看出,网络文学作家将纸质出版作为作品价值认定和作品地位提升的必要环节。在网络文学的纸质化出版过程中,传统出版社的利益需求与网络文学作品地位强化的愿望相吻合,二者促成了网络文学纸质出版的热潮。在纸质媒介的协助下,网络文学走下网络,以“严肃认真”的姿态走上文坛,与传统纸质文学作品并肩接受文坛的品鉴和时间的淘洗,这无疑是对网络文学地位的强化。

其次,有关网络文学的纸质评论成为文坛重视和接纳网络文学的重要标志。网络文学自产生之初,以其生动活泼的语言、悬念丛生的故事情节及自由评论的反馈空间令众多网友沉迷。而与之相比,传统文学评论家则以严厉的目光审视网络文学中存在的错字连篇、情节漏洞百出等低层次问题,并将这些问题的外在表征与内在原因进行了学理性批判,因此,网络文学在产生后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得到主流文坛的认可。而随着网络文学的发展壮大,研究者们如果继续对网络文学的“魅力”视而不见,则会有无视现实之嫌。因此,有关网络文学的研究范围逐渐扩大并出现了较为宽容的观点,网络文学的文体特征、网络文学的发展前景、网络文学的产业化和网络文学的评价标准等问题都在文学批评家的笔下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讨论。在上述研究中,有论者呼吁建立适合网络文学自身的评价体系,“关注网络文学现状,建构网络文学理论体系,撰写出中国网络文学的《文心雕龙》和《人间词话》”⑩。有论者大胆预测“十年之后,中国当代文学的主流很可能将是网络文学”,且指出“研究网络文学就是研究当代文学”⑪。这些评论体现出对网络文学的尊重与肯定。在文学评论的推动下,鲁迅文学奖及茅盾文学奖等传统文学奖项开始向网络文学开启大门,进一步预示着网络文学从“自发性”走向“合法性”。可以说,网络文学从产生至发展壮大,传统的文学批评在期间贡献了重要力量。此外,随着微文学的发展,目前与之相关的评论在学界逐渐展开,微文学作为一种新的文学形态的确认及其地位的认定,需要传统文学评论家的共同探讨。

最后,纸质出版提升并巩固了成名于网络媒介的作家身份。在少数由“写手”蜕变为“作家”的群体中,安妮宝贝是转型较为成功的一位。安妮宝贝最初在网络上创作,是名副其实的网络写手,她的网络文学代表作《告别薇安》《八月未央》等颇受网友喜爱,之后得到传统出版社的垂青,十余部网络文学作品皆获得纸质出版。在网络读者与传统出版社的共同努力下,安妮宝贝的创作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有论者将她与经典作家郁达夫比较,⑫还有论者以“严肃文学”评价安妮宝贝的作品,⑬如此的学术性定位帮助建构并巩固了安妮宝贝的作家地位,她也因此顺理成章地由网络写手变为中国当代作家。目前,安妮宝贝已经成为女性写作的代表作家之一。而在余秀华走红事件中,传统纸质媒介同样发挥了重要作用。如果说网络媒介在此事件中发挥了初步的发掘和建构作用的话,传统纸质媒介则最终完成了对余秀华知名诗人身份的确认和巩固,从而受到主流文坛的关注。“传统媒体的推波助澜,是余秀华迅速进入公众视野的重要路径;即便是在微信等新媒介迅猛发展的今天,传统媒体(包括其新媒体应用)仍是新闻热点的制造者和催化剂。”⑭余秀华借助网络走红后,各大报纸纷纷竞相报道,有关余秀华的纸质评论一时间可谓铺天盖地。《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和《解放日报》等主流报刊纷纷撰文表达对余秀华及其诗歌的看法。与网络媒介的哗众取宠式宣传相比,传统纸质媒介对余秀华的评价较为冷静客观,在肯定余秀华对诗歌创作的努力与坚守的同时,对余秀华诗歌本身的质量进行了或褒或贬的评价,这些评论客观上印证并巩固了余秀华的诗人地位。在网络与报纸对余秀华进行宣传报道的同时,各大出版社趁势出击抢占余秀华诗歌的出版权。湖南文艺出版社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分别出版了余秀华的诗集《摇摇晃晃的人间》与《月光落在左手上》,在正式出版之前,两家出版社通过宣传、预售等方式对诗集进行了卖力推荐,《摇摇晃晃的人间》出版后仅一天就完成了15000册的销量。而《月光落在左手上》更创下了近二十年来诗集最高销量的记录。借助传统出版社的推介,余秀华的诗歌得以以纸质书的形式正式进入新世纪诗坛,成为读者和评论家的案头之作,余秀华顺理成章地被冠之以“著名诗人”的称谓。因此可以说,报刊、出版社等传统纸质媒介作为重要的参与力量将余秀华从网络推上了现实诗坛,并最终完成了知名诗人的身份建构。

由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在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媒介出现以后,新媒介与传统纸质媒介往往通力合作,网络媒介负责完成作品的生产及作家的发掘,而纸质媒介则作为重要的巩固和强化力量将产生于网络媒介的作品、作家真正推向传统文坛,从而共同完成对新世纪文学作品价值的认定和作家身份的建构。

三、视听媒介的助推力与影响力

在互联网被广泛使用之前,文学作品作为影视改编的重要资源,借助电影和电视等视听媒介实现了传播范围的扩大化。在论及文学作品与影视关系之间的关系时,张艺谋认为:“我一向认为中国电影离不开中国当代文学……中国好大一批电影都改编自小说。”⑮从中国古典文学作品到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无不成为影视改编的对象,《红楼梦》《西游记》《骆驼祥子》《青春之歌》《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红高粱》等都被改编成了知名影视剧。虽然屡有论者谈及影视改编对文学原著的“伤害”,但从另外一层意义上看,文学作品从抽象的文字到直观性的图像表达的转换,同时是文学作品的接受群体得以拓展的过程,在某些情况下,影视改编为文学作品提供了重生或继续飞升的机会。叶辛的小说《孽债》出版后销量平平,而被改编成同名电视剧后,小说再度出版,销量实现了从最初的两万册到二十五万册的飞跃。而原本就畅销的武侠小说《神雕侠侣》在被改编成电视剧后,销量一路攀升,并带动了同时期武侠小说的创作热潮。但早期的影视剧观众因受场地和时间的双重限制,无法达到随心所欲、随时随地观看影视剧的条件。尤其是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中国的电视机还没有普及到绝大部分普通家庭,而20世纪80年代观看电影则被认为是高等精神享受,在这样的背景下,影视改编对文学作品的传播作用受到限制。

互联网产生之后,影视改编对文学作品的助推力和影响力愈加明显。电脑、手机等便携设备的生产和无线上网技术的开发,使观看影视剧成为一项可以随时随地进行的活动。在这样的背景下,更多的文学作品获得了影视改编的机会。影视改编对传统作家而言,既有推广作品的意义,还能产生经济价值,在这两种因素的作用下,20世纪90年代以来出现了作家的跨界写作现象,即一部分作家既写小说也写剧本。此外,还有一部分作家为方便作品改编成影视剧,在创作作品时便按照剧本的要求进行情节设计和人物对话,于是出现了所谓的小说创作的“影视化”倾向。尤其是新世纪以来,网络文学成为影视改编的重要来源。与传统文学作品相比,网络文学塑造的世界更加光怪离奇,故事情节更加悬念丛生,同时由于网络文学篇幅巨大,为改编提供了相对丰富的材料,因此,网络文学中似乎天然包含影视改编的因子。近几年在荧幕上热播的《甄嬛传》《芈月传》《花千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等皆出自网络文学。在影视改编的“提携”下,网络文学的受众日渐增多,有些读者即便没有追读网络小说的习惯,在影视剧的影响下,也可能会对网络文学产生兴趣。因此,网络文学借助作品本身及其改编的影视剧,获得了大众和评论家的共同关注,并且实现了文学的产业化转型。

与直观的画面展示和多彩的视觉刺激相比,声音显得抽象且缺少令听众投入的乐趣。存在于民间的“听书”现象随着文字的发明及图像化时代的到来,蜕变成极少数人的业余爱好。之后随着车载广播的流行,这种几乎被大众抛弃的载体重新回到少部分人的生活中,但是由于车载广播只是家庭汽车的附属品,并未真正引发大众的关注。目前在互联网技术的支持下,随着喜马拉雅FM、懒人听书、听小说等APP的开发,“听”文学作品大有成为未来文学接受新时尚的发展趋势。“听”文学作品的逐渐流行与当今社会的发展节奏密切相关,快节奏的日常生活和碎片化的业余时间使“听”文学作品显示出存在的价值:“有声出版即将成为文化出版下一个关键点,几乎已成为行业内的基本共识。有声书产品可以充分填补都市生活中的碎片化时间。”⑯从目前推出的各类“听”文学软件可以发现,玄幻、青春、悬疑、言情等类型化小说备受推崇,而这些作品大多属于网络文学。因此,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听”文学时尚的到来,网络文学将借助新的传播方式产生更大的影响力。

在由大众媒介编织的“媒介场”中,网络媒介利用其本身具有的自由空间衍生了新的文学样式,并借助极快的传播速度和极广的受众群体成为新世纪文学事件的策划者和文学事件的宣传者。而传统纸质媒介在自由竞争的市场化逻辑主导下,往往借助网络媒介制造的氛围,以纸质出版的形式巩固并延长传播效果,帮助文学作品或作家实现地位的提升。最后在以影视为代表的视听媒介的积极配合下,文学作品实现了“大众化”梦想。需要注意的是,在大众媒介的参与下,文学面向大众的“通俗性”被刻意强化,而文学的审美性被逐渐搁置。此外,大众传媒哗众取宠的特性干扰了作家的价值立场和读者的审美偏向,并进而影响了新世纪文学的整体样貌。

①[加]赫伯特·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何道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34页。

②[法]皮埃尔·布迪厄、[美]华康德《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索引》[M],李猛、李康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版,第133页。

③黄发有《当代文学批评的方法论思考》[J],《当代文坛》,2017年第2期,第8页。

④欧阳友权《网络文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4页。

⑤宋晖、赖大仁《文学生产的麦当劳化和网络化》[J],《文艺评论》,2000年第5期,第29页。

⑥张德明《新世纪诗歌研究》[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12页。

⑦任毅《百年诗说》[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页。

⑧黄里《被放大的余秀华被放在一边的诗》[N],《四川日报》,2015年1月31日,第23版。

⑨钱好《网络文学缘何来实体出版“轧闹猛”》[N],《文汇报》,2013年8月18日,第1版。

⑩陈崎嵘《呼吁建立网络文学评价体系》[N],《人民日报》,2013年7月19日,第24版。

⑪邵燕君《研究网络文学就是研究当代文学》[N],《文学报》,2016年2月25日,第4版。

⑫朱宏伟《随波逐流的人——安妮宝贝、郁达夫小说创作比较论》[J],《当代文坛》,2004年第 2期,第 74—76页。

⑬郜元宝《向坚持“严肃文学”的朋友介绍安妮宝贝——由〈莲花〉说开去》[J],《当代作家评论》,2006年第 2期,第66—69页。

⑭魏英杰《社交媒介成就了余秀华神话》[N],《新京报》,2015年1月19日,第A02版。

⑮李尔葳《张艺谋说》[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10页。

⑯厉苒苒《“另类书”走俏书展》[N],《新民晚报》,2015年8月21日,A21版。

天津市“131”创新型三层次人才培养工程资助]

(作者单位:天津理工大学汉语言文化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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