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思
明中期粤桂边界山区汉瑶族群冲突对当地社会变迁的影响及启示
陈宇思
以往针对岭南地区汉瑶关系影响的研究侧重于中央—地方的视角或批判“古代国家民族政策”。以明朝万历时期的罗旁起义为例,论述了从明初到明中期,两广边界的族群关系经历了从稳定到对立的过程,这既与汉瑶双方突破了各自设置的“边界”紧密关联,也是明中期全国性的流民危机对岭南地区带来的影响。
粤桂边界;罗旁地区;族群冲突;启示
瑶族是华南的重要族群,在岭南历史上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其足迹遍及湖南南部和两广山区。明代“瑶区”范围广大,粤桂边界山区更是其活动的中心之一。以明代“瑶乱”为主要线索而拓展的华南汉瑶关系史是学界讨论的热点。①学界一般将瑶族视为“弱势群体”,汉人为“强势集体”加以考察汉瑶互动,这种观点可详见梁茂春:《跨越族群边界》,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年,第34页。以瑶族史为视角考察“瑶乱”可详见吴永章:《瑶族史》,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3年;《瑶族简史》编写组:《瑶族简史》,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年;王明生,王施力著:《瑶族历史览要》,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年;练铭志、马建剑、朱洪著:《广东民族关系史》,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4年。近年来开始有学者跳出旧有民族关系观点,转而从“土地纠纷”、民族心理等方面论述族群关系。相关研究可见刘祥学:《明代广西民族关系发展过程中的人地关系背景分析——以桂中地区为例》,《中央民族大学学报》2011年第2期;韦浩明:《文化视野中明代广西瑶汉族群关系的建构》,《黑龙江民族丛刊》2011年第3期。就“动乱”本身的研究中,学界倾向于关注各方势力的交往与博弈,中央—地方视角下的“瑶乱”研究成果可见刘勇:《李材与万历四年大征罗旁之役》,《台大历史学报》2007年12月;麦思杰:《“瑶乱”与明代广西销盐制度变迁》,《广西民族研究》2008年第2期;林天蔚:《明代广东之瑶区与瑶乱》,载《方志学与地方史研究》,台北:南天书局,1995年;环境视角的研究则有龙小峰:《明代大藤峡屡开鲜效的环境因素分析》,《史学月刊》2012年第2期。然而如果仅仅从单一族群角度出发,则会停留在批判“古代国家民族政策”的认识上讨论地域社会问题。因此,涉及汉瑶双方族群各自的活动特点及其背后的社会经济因素的讨论仍然有待展开。本文以汉瑶双方文献为基础,认为明代洪武至万历时期的汉瑶关系经历了从稳定走向对立的过程。冲突的原因则需从明代前中期汉瑶双方人民的活动特点中寻找。对此,文章聚焦于正统至万历时期罗旁山区一系列瑶族起义,考察明代中期瑶人灵活的“走廊性”活动特点与汉人流民入山现象所产生的一系列突破双方“边界”的行为,从而重新解读明中期的华南“瑶乱”。
宋元时期的两广地区汉人稀少,除少数城镇具相当规模外,广大乡村地区处于蒙昧状态。“宋元时期,珠江三角洲还处于开发初期,这一地区的乡村社会,可以说仍处于一个‘传说’时代。”[1]240中原移民南下多选择适宜耕作的平原与盆地,西江下游“在南宋咸淳以前,潮连仅一荒岛,渔民、蜑户之所聚,蛮烟瘴雨之所归。迨咸淳以后,南雄民族,辗转徙居。”[2]67山区城镇则随着政策改变时兴时废,广西岑溪县内唐宋时期建立的城池,到明代时大多废弃。“废郡县城,旧志一在城东八十里根竹村,梁置永业郡,隋降为永业县,唐初改名安义,至德中复为永业。宋省入岑溪县,今为永业乡。一在城南七十里大峒村,唐天宝元年置连城郡,降为县,宋省入岑溪。一云在城东南五十里罗末村。按大峒隶连城乡,罗末隶下化乡,建迁先后无考。”[3]292广东一侧的罗旁地区为西江流域中游南岸一块较为偏僻的山区,只设泷水一县。元代的人口编户情况,广西一侧比广东一侧户口稀少,“梧州路苍梧尹户六千二百,口一万九百一十”①同治《苍梧县志》卷三《食货志·田赋》,《中国地方志集成·广西府县志辑》,第77册,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3年,第143页下。又据同治《苍梧县志》卷三《食货志·田赋》,元代梧州户数比宋元丰年间减少五百二十户。。藤县领县镡津、岑溪,“元至元十三年(1276),仍行州事。户四千二百九十五,口一万一千二百一十八”[4]1535。在广东一侧,“元,州(德庆州),户万二千七百二十有七;泷(泷水),户二千一百二十有九;封(封川),户千八百七十有五;开(开建),户四百九十有五”[5]871。
虽然宋元时期全国经济中心南移,此时的粤桂边界依然保留刀耕火种、衣冠质朴的状态。封州(今广东封开)还是“茅檐苇户”[6]613的状态。两广水路要冲的梧州发展稍好,江中的长洲岛因出岔河要冲,“有居人百余户,多以糟酒为业”[7]3143。生产力低下让生活于山区的人们处于一种时间停滞的感觉,宋代广东德庆府,“男子耕农,种禾稻苎麻;女子桑蚕绩,民有畜。其俗火耕水耨,食稻与鱼。康、泷一同,夷獠相杂”[8]2430。至元代,其地风土并无大变。宋代广西南仪州(属地为今岑溪县)“俗不知岁,唯用八月酉日为腊,长幼相慰贺,以为年初”[7]3116。罗旁地区在宋元前已有汉族生活,其从事农业开拓,族群规模逐渐扩大,儒家礼乐文明随之播迁,“泷俗初不知学,卷石尽捐俸饩,延师立塾,教以孝弟文章,督课殆无虚日,俗为之变”[9]下352。
粤桂边界除西江连通外,均被山脉隔离。因为交通不便,宋元时期沿河与山区未形成互通网络,即使是沿河的城镇,中原礼乐文化影响依然有限。唐宋时期,世居两湖地区的瑶族与官府发生激烈冲突,以致“湖湘骚动,兵不得息”[10]4184。“(庆历)六年夏……于是大发兵讨之。其众果惧,遁入郴州黄莾山,由赵峒转寇英、韶州,依山自保。”[10]4185从此以后,瑶族开始南迁,道光《广东通志》载:“猺本盘瓠之种,由楚蔓延粤之新宁、增城、曲江、乐昌、乳源、东安、连州等七州县。”[11]711又据瑶族《过山榜》:“十二姓摇(瑶)人。八月十五漂湖过海,各分村内,就在南海小南渡,各写路途下山落乐(业)。京(景)定十三年,赵瑞封过小南渡,住居林子村落业。”[12]29南宋时期,瑶族足迹已从粤北迁徙到西江流域。古人笔下粤桂边界“夷獠相杂”的场景其实是汉族与其他族群势力相平衡的结果,这一格局对明代的当地局势造成了重大影响。
明朝建立以后,明政府将两广边界广东一侧地区尽归德庆管辖,洪武二年(1369)三月“巳酉,以封州、开建二县隶德庆府”[13]811。明初政治经济大重组使粤桂边界迎来了一次移民潮,移民中包括卫所驻兵,洪武六年(1373)八月癸未“置德庆、惠州、肇庆、南雄、韶州、阳江六千户所,计兵二万一千六百七十八人”[14]1500。洪武二十四年(1391)的人口统计,是国家为完善齐民编户,加强社会管理而采取的措施,德庆州拥有11558户,69331口,泷水县拥有4137户,30068口,封川县3903户,20315口,开建县758户,4200口。[5]871比元代时有所增长。广西一侧的一些州县在洪武年间才有精细的人口统计,梧州府苍梧县户口,“元之前不可考”。[15]154梧州府藤县的户口材料始于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户八千三百五十三,口一万三千七百八十二。[16]7梧州府怀集县(现属广东)人口材料亦追溯至同一年[17]上529。
明初两广瑶族迁徙频繁,“洪武皇元年,盘、赵二姓会合至桂林省落居,住二代;又到广西平乐府东门八宝村落居,住一年;又到洪武皇四年,冯姓走过连州阳(羊)古(牯)山落业三年”[12]29。其人口得到大量增长,据罗香林实地调查,连县瑶族宋时迁入广东,明初聚落成规模,“连县猺民,(在连县之西,阳山之北,连山县之南)据莫辉熊君的报告,他们家本在广西,‘宋代绍兴年间,有邑人廖姓者,出仕广西;归田时,带回猺仆男女十余人,遣入连县三江,附山廓种田,因是扩土居住,厥后生齿日繁,遂成猺排,至明初,人口日多,由一排增至八排……’”[18]8。耕山是瑶族生活主题,“挑枪捏斧,腰带金刀,流海过州,不分讨食,不为作反,补(普)天下任去耕山”①关于明代瑶族耕山的生产状况,见《平王劵牒》,《瑶族〈过山榜〉选编》,第41页;另《评皇劵牒》中记载,瑶民在山上“置种麦粟、高粱、四梗、六糯养食。凡民女载麻,高机织布”,引自《瑶族〈过山榜〉选编》,第37页。。其还掌握较高的冶炼技术,宋代瑶刀享誉中原。瑶族在广东罗旁山区已有悠久的锡矿开采历史,“我们在调查中,据当地老人反映:罗定的古锡矿遗址,相传是瑶人所挖,没有传说汉人在鸭兜山一带挖过锡矿,遗址附近还有瑶人用过的磨矿用的大磨石下盘”[19]33。广西贺州当地民歌对瑶族聚居的斧头山有着“斧头山上打刀枪”的描述。
瑶族不编户,不纳税,游离于帝国秩序之外。“一准令徭王子孙,所属山林,各以耕种山源之田荣身计,不许豪民欺凌侵夺。三锹三尺,所产耕苗,徭(依)榜[不]交清官”[12]38。传统观点认为汉族对瑶族存在歧视行为。此观点在20世纪80年代较为普遍,“归根到底,就是封建统治者对少数民族实行歧视、压迫和残酷镇压政策所造成的”[20]69。近十年来,学界对明代治瑶政策仍有所批判,“主流观点认为瑶人是受历代王朝的压迫而被迫南迁的,为免遭迫害而避居于崇山峻岭之间。由于这些瑶人并非‘编户齐民’,故深入大瑶山中的瑶人大多并不纳税服役,因而得‘莫徭’之名。但与此同时,明王朝对之却既不提供土地,也不赈济,任其自生自灭”[21]34。事实上,明初治瑶方针主要以安抚为主,国家承诺保证瑶人利益,维护当地稳定,“(周)八十贡方物,赐衣钞。并赐敕曰:‘皇帝敕谕广东府德庆州古蓬、下台等山猺头周八十、刘大,恁每都是好百姓,比先只为军卫、有司官不才,苦害恁上头。恁每害怕了,不肯出来。如今听得朝廷差人来诏谕,便都一心向化,出来朝见,都赏赐回去,今后恁村洞人民都不要供应,差拨从便,安生乐业,享太平的福。但是军卫、有司、官吏、军民人等非法生事,扰害恁的,便将这敕谕直到京城来奏。我将大法处治他。’故谕”[22]上299。瑶族文献也阐明其权利得到国家承认,“天皇隹(准)奉治卋(世)之时高祖历伐(代)盘皇子孙,系北京君臣,頺(引)入会稽山七[贤]峝(洞),分至盘皇子孙,前往各府州县地方禾(乐)业……不食皇税,镇守山场,鸟枪弓弩射除野猪、马鹿,存心良善,搬移经过各府州县巡司隘口,税部即便放行,高祖敕帖备录”②《瑶族〈过山榜〉选编》,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页。另,学术界存在两种主要观点,一是认为瑶族劵牒为官府发放的安抚文书;二是认为瑶族劵牒为瑶族自己创作。据梁茂春:《跨越族群边界》,北京: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第349-350页。本文同意劵牒为瑶族自创并作为官府“文引”的替代品一说。结合汉族文献,瑶族劵牒中书明的一些权利应该得到了国家的承认,反映了国家安抚政策。。
明初汉瑶关系较为融洽。瑶族居山中,汉族居平地,互不干涉。宣德年间(1426-1435),地方局势安定,“其后,宣德间复赐敕谕,猺患稍戢”[22]上299。良好的族群关系推动当地发展,明初罗旁地区开发形势良好,“当是时,百姓之买田者,必曰都、晋二乡。盖以其膏腴,尤胜他处”[5]1064。瑶族群体也发生了分化,一支与汉族毗邻交往,居于西江北岸平地的瑶族与汉族关系较为融合,“一种平猺,居州被金、悦二乡山峒,刀耕火种,听约束而不为盗”[5]1063。
明中期随着黄册制度崩坏,国家对地方控制松弛,地方官僚的腐败与横征暴敛激发了正统年间的“瑶乱”,“时镇守内官阮能贪婪无艺,因诸猺朝贡,多索方物,知其所畏惧狼兵,乃与兵部尚书陈汝言交通。凡土官统领狼兵者,百端剥削,袭荫必须厚赂,又奏诸狼官尽数取回。既而科道诸臣议以烦扰不便,乃止。于是寇贼四起”[22]上299。瑶族下山进攻城镇,反击官府压迫,“(正统)十三年(1448),泷水猺贼赵音旺等纠合晋康逍遥山、凤广山倡乱,攻泷水,陷城,大恣焚掠”[22]上299。汉族村庄也遭劫掠,生产几乎停顿,“英宗天顺元年(1457),州判陈震言,都城乡下城山贼首盘观德伪称天青将军,晋康乡逍遥山贼首凤二伪称将军,纠合各山猺贼二千余劫掠古蓬、古赠、罗旁、桐油、大湾、麻地、朗口、伏洞、新灶等村,杀掳男妇一千八十三口,烧毁庐舍,掠去牛财无算,即令把截道路,残民星散,村落空虚,田禾被贼刈取,遗下被劫田粮六千五十一石四斗八升”[22]下299。
瑶族下山抢夺粮食、耕牛,与山区生产力不高有关。即使在民国时期,广东山区瑶族的农业产量依然不高,“瑶族不知冬作,收谷后,田即荒置不理,殊为可惜。吾观瑶山之田,土壤甚沃,倘冬季种麦,必得丰收。吾曾询以半亩之田,可得谷几何,云仅百斤。倘能加足肥料,勤耕耨,利用冬季种麦,则决不止此数量也”[23]383。瑶族下山掠夺人口则是为了补充劳动力。北宋时“灃州诸蛮夺灃旁地耕守,数纵兵入盗,积十余岁,莫能却。公至……而归故所掠地与人”[24]629。天顺四年(1460),大藤峡起义被镇压后,“夺回被虏男妇五百三十一口,牛马五百二十匹,器械五千七百一十件”[25]下175。
在频繁的动荡环境中,汉族底层自发结党防守,在赵音旺叛乱中,“高要民吴大甑聚党应之”[22]上299。当地的大族陈氏“道勤公之子,通……闻本乡患寇,力恳致政,归集土兵,保郡聚众,合邑民安,咸获其福,及至身故”[26]260,“发挥公次子,陈彝,字秉伦,敕兵部左侍郎,明朝年间任千总,为征瑶战死沙场,公墓在金鸡黎垌山”[26]410。成化元年(1465),佥都御史韩雍督两广,创立秋调法,组织人力对重点区域实施水陆巡视,弘治初年,总督秦纮以陶鲁为佥事,陶鲁以泷水为突破口,深入深山各溪洞打击瑶族起义。加之个别地方官组织百姓结堡防守,效果显著,“翟观……立营堡为民障,由是民安盗息”[27]上135。从而形成了当地特殊的围甲制度。
然而正德元年(1506),“瑶乱”又复起,至嘉靖年间不仅达到了高峰,而且区域扩大,蔓延西江水道。“嘉靖三十年(1551)以来,纠合浪贼,白日驾艇过水,入寇金悦二乡二百余村。”[28]上171德庆州知州陆舜臣提到瑶族攻击水上交通对汉族社会经济造成极大的损失,“往来客商杀死者不可胜计”[28]上171。更有甚者,一些官员妻室在泷水河(今罗定江)上遇劫,被掳入山中,“虽以宪司座船,犹围于泷水河下,教官妻小捉掳入山被辱”[28]下171。岑溪山区成为罗旁瑶活动的主要场地,“岑之西北曰上下七山,有平田、黎峒、白板等三十七巢,东南曰六十三山,有孔亮、陀田、桑园、古榄等百余巢。与粤东罗旁相联,贼居峻岭上下若走丸”[29]下173。一旦罗旁起事,得到广西岑溪与容县地区山民的呼应,“时粤东罗旁贼方炽,横江截人,而岑溪潘积善,容县刘德厚等俱为羽翼,益鸱张无忌”[3]390。罗旁地区瑶族也会纠合岑溪地区瑶族一同进攻城镇,在正统年间的赵音旺之乱中,“贼复纠合岑溪诸猺,大恣焚掠”[22]上899。罗旁瑶人起事的影响甚至波及粤桂水陆交汇的重镇——梧州府城,“(万历)四年(1576),总督凌云冀率师定罗旁猺。梧民林思配以催科急,竖旗作乱,寻抚定笞杀”[15]176。
明朝在处理罗旁地区的动乱时,必须附带平定罗旁地区附近的广西州县。天顺三年(1459)在镇压泷水凤弟吉的战斗中,官府调动两广兵力由两广方向同时进攻,“都御史叶盛,少监阮其,调两广军立营连滩。督指挥胡英有阳春鱼子乡,韩宣由岑溪思虑、新乐,徐升由鸡骨岭,韦俊由罗旁水口。各斩箐凿道,并进夹攻”[22]下299。平定罗旁之后,凌云翼遂领兵西向攻向潘积善据点,“总督凌云冀发两粤劲卒十余万,尽平罗旁,地且移师,临岑溪,积善计穷,自缚赴军门乞降……云冀令岑溪知县叶诗驰积善所,敷其田,皆实许之,使为总目,约束地方,积善假此生杀予夺自由”[3]357。绵延上百年的粤桂山区大动乱遂得以弥平。
汉瑶族群冲突的深层原因,其一在于明初各方各安其界①在多族群杂居的地区设立边界的作法以清代治理台湾的抚番政策较为典型,对愿意纳入王朝管治的原住民划为“熟番”,进行羁縻。对不愿归化的部落则归类为“生番”,多次设立界碑,划分汉番、生熟番。为官方的主动行为。详细论述可见陈秋坤:《清初屏东平原土地占垦、租佃关系与聚落社会秩序(1690—1770)》,载《契约文书与社会生活(1690—1900)》,台北:“中央研究院”台湾史研究所筹备处,2001年,第13页。与清代台湾社会相比,明代岭南地区的地方官府并不主动在族群之间设立边界,各族群的“边界”意识由双方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中自发形成。的状况被打破。由于主客观种种因素,明初以来的瑶族社会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边界意识。瑶族重视申明山地权利,禁止族群成员出山与汉族通婚,“一准令民不许取徭女为妻,民许百姓为婚。盘王子女,不嫁国汉民家”[12]74。与汉族划定山界,禁其随意入山开发,“第一山场山田,第二山坡岭田、荒地荒田,偕(皆)与徭人管业之地。但有竹木等件,不许百姓别人乱砍。第三坡下民家管业”[12]75。完全隔离于汉地之外是不可能的,瑶族应生活需要有限地与汉族进行贸易,换取短缺物资,“自置山货、藤豆、地禾、糯谷、粟麦、芋头、薯、羌(姜)、瓜菜、茶叶、竹木、桐油百行等件,与客家通贩荣(营)身”[12]73。明代瑶族呈走廊式分布特点,明代两大“瑶乱”的中心——大藤峡与罗旁地区,均是瑶族聚居的两大走廊。这一特点今天依然体现在中国与东盟邻国的跨境瑶族身上,“总的来看,上述瑶族地域,在以北纬30°和北纬20°,东经102°和东经120°这四边围成的长方形之内,其分布则是沿着从四边形的东北角引向西南角的对角线伸展,呈现出一条很长的走廊形状……除苗族外,没有哪一个单一民族能够像瑶族这样在广阔范围内展开空间移动”[30]4。
瑶族活动的“跨境性”体现于跨越现代民族国家国境及官方行政区域的范围,汉人“边界”意识认同行政区域及交通要道,汉族移入西江流域后,多依靠大河沟通各地城镇,自觉地将山地视为瑶族的地界。一旦瑶族跨出山区,尤其劫掠交通要道,则会引起汉人社会的恐慌。这种社会恐慌在光绪《德庆州志》中有所反映:“既而谍报有寇五百自上游具舟楫、器械将成湍悍(以)袭郡境。”[31]上635“十一年六月,广西洞寇由高化历南恩新州而来者八九百人,掠民船以至南江之口,拒郡治三四里耳。”[31]上635
由于瑶族的“走廊”与汉人的“边界”逐渐形成交错态势。地方官府的管理与羁縻面临很大困难。瑶族具有突破行政边界的“流动性”,汉族则因为人为划分省界束缚了手脚,各省各司其政,互相推诿管理责任。“两广各置都、布、按三司统治之。永乐广西置镇守内臣、总兵武臣,景泰、天顺间广东置如广西,然各守一方不相统制,而两广总府之名未有。”[29]下416有学者认为罗旁大征决议揭示了中央官员与地方士人的各种复杂关系。①刘勇:《李材与万历四年(1576)大征罗旁之役》,《台大历史学报》,2007年12月,第57-91页,该文谈及地方士人霍韬、李材与中央的互通,如何影响中央的决策,而更着重谈论地方官僚在平定地方局势中的角色。从环境出发,两广边界山河交汇、丛林密布的复杂地形使平靖地方徒增变数,原来耕守结合的手段无法奏效,遂促使朝廷欲以大征手段一劳永逸地解决地方问题,“德庆罗旁上下江道为两省咽喉,猺人沿江劫掠,而下江为甚。行旅阻塞,咸请大征。吴桂芳建议以为猺所恃者,两江茂林潜伏伺劫。今为督兵沿岸开山伐木,且耕且守,制其出没,此不治之治也。……自江口下至泽水一百二十里间,各辟地深八十里,立营十,兵各百或二百戍之。稍靖数年,未几,流贼蟠据其中,大恣劫掠,营兵不能支。而大征之议起矣。”[28]下831
其二,明代瑶族并非“弱势群体”。由于掌握了必要的耕作技术、冶炼技术,加之中央对其采取宽容的安抚方针,瑶族扎根山区,繁衍族群。瑶族文献透露的活动范围包括北起湖南南部,南至广东信宜、广西玉林的广大山区,“古置东南西北山,置下广东海建山、广西(东)怀集山、古城铜钟山、北置通儒乡继黎南水山、广西程家八峝(峒)山、南本安置流眉山、大罗山、白坭山、动拥山、观音山、田塘黄山、清远罗浮山、西宁山、阳德山、罗违四百里山、雷山、青溪山、侵溪山、宝宰(寨)山、阳图江山、道州十面山、荥(蒙)里曲江山、□列二溪山、万阳山、韶州六县四处大海山,连山上下二帅白沙山、湖广柳(郴)州山、四十八里山、桂东桂南八面山。祖天下一十三省,罗杂天下,浮州过海湖,无(徭)民不许百姓盘问”[12]41。瑶族文献中的势力范围与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总结的瑶区范围吻合,活动中心恰好是粤桂边界,“广东十郡,惟雷、琼距海,余皆多山,猺獞峒獠丛焉。阳春之西山,德庆之下城,罗旁绿水,尤其要害也”[32]20435。“瑶区”的“兴盛”不仅在于人口繁盛,区域广大,当地文化还受到瑶族相当大的影响,至今罗、岑两地的民歌、传说及习俗都有瑶族文化痕迹。[33]128-129
明初粤桂边界良好的族群关系有赖于国家能够对地方施以强大的控制力,以敕谕的形式承认瑶族权利,对地方官吏起到一种震慑作用。在地方上编黄册,把百姓固定在土地上,“为保证徭役赋税的供应,不许人民随便迁徙到别的地方去,因灾荒重役等被迫逃往他乡的流民,一般都要被押回原籍入册当差”[34]41。明初时土地兼并风气不强烈,流民危机尚未形成,在粤桂边界上,无疑形成了一种汉族、瑶族各安乐业,互不干扰的状况。这是明初当地无“大乱”的一个重要因素。明中期国家控制削弱,瑶族成为当地的实际权威,官府根本无法对西江南岸采取统治,“立州厅而南望,问其山则曰案山也,问其有则曰猺有也。樵夫、牧儿莫敢过其地,渔人、疍子莫敢近其岸”[5]1066。无怪乎,陆舜臣曾感叹自己治下的德庆州“如半身不遂之人”[5]1066。民国学者认为明代是岭南瑶族的盛势期,“当时不仅所占区域之广大,且屡与汉人在统治权、经济权、土地权上发生极大的争斗;使统治者不得不以极大力量来应付此种烦难”[35]89。可见,明中期瑶族的强盛还在于对官府的控制形成一种反制力。
其三,“动乱”渗透经济纠葛而趋复杂化。林天蔚认为弘治、正德年间罗旁瑶乱的起因在于吏治,“主要原因是州县官吏初则主抚,继而纵容,及至乱起,又复隐匿,以饰已过”[36]319。时叛时顺是瑶族起义的一大特点,获取山区稀缺物资是频频起事的经济目标。基于此现象,州县官僚企图利用经济武器达到一劳永逸的平定效果。“虑其复出又从而招之,猺复贪我牛酒鱼盐之利也,忻然而受之。然今日受之而明日劫掠如故。”[5]1067两广总督吴桂芳也持此观点,“故虽济以鱼盐,重以犒赏,威制于前,惠诱于后,徒费供亿,未敢晏然帖服也”[37]上3670。然而,汉人商贩(汉族士人笔下的“奸民”)因经济利益选择与瑶族合作,对官方政策阳奉阴违。嘉靖四年(1525),守备指挥李松与德庆州判陈琚,“密谋与南岸罗旁大历等地设墟市,俾民猺贸易,亲往监焉。俟其狎而徐图之事,为奸人所泄,贼酋赵木子、乃衷甲于市中袭松及琚,皆被害”[9]上433。明中期罗旁地区的“瑶乱”并未因经济封锁而停息,反而越演越烈。
在明中期全国性流民危机与地方社会局势综合影响下,岭南山区酿成复杂的族群冲突,冲突本身又给边界山区的社会经济带来长久负面的影响。
族群冲突导致桂粤边界地区社会经济发展缓慢。西江汉族居住的区域在明初相对稳定的局势下出现了稳步发展态势,以德庆州为例,西江南北两岸均修筑了大量水利设施,德庆州下属的乡里中共载12处陂圳,南岸的晋康乡十二都修筑三处陂圳,都城乡十五都修建了一处陂圳,其余皆在北岸。北岸山区小小的开建县有名载入的陂圳就达32处。[5]757汉族聚居区的文教事业得到相当发展,唐代泷水只有学宫,明中叶时开始建设书院,“同人书院,在城内西南隅,明正德九年(1514),知县欧一清改旧学宫明伦堂为之”[9]下297。“泷江书院,在南门内,明嘉靖元年(1522)知县廖轸改汉封祠为之。”[9]下297广西岑溪于隆庆四年(1570)建成橘园书院,“以学校之旁为书院,所以辅学校之不及也”[3]407。教育机构拥有用于维持日常支出的学田,“田散在各乡,明隆庆五年(1571),巡按御史李良臣按县置买,岁征课银十二两,资给生徒肄业灯油”[3]346。然而,相比于经济发达地区,粤桂边界的社会经济发展较为缓慢,泷水县城明初时并无城墙,正统十二年(1447) 才筑土城,“罗定州城旧为泷水,初无城池,正统十二年(1447)瑶乱,乃立土城。景泰四年(1453)都御史马昂始筑砖城”[38]下571。与宋代相比,当地生产技能改变不大,南岸泷水县妇女需要加入农耕生产队伍以促成粮食产量提高,“妇人不蚕桑,亦趋于农”[5]785。罗旁地区的整体生活水平不高,婚丧嫁娶等日常礼仪基本从简。“婚聘之礼有牲酒而无槟榔,祭祀不事宰杀,惟菜果米食而已”[5]785。
族群冲突导致当地人口下降。古代,国家对人口的统计实际是纳税单位的统计,而非真正的人数统计。明初编制黄册“先登记自上届造册后这十年内本户人丁增加多少,买进田、地、山、塘、房、畜等多少,合应增纳税粮多少”[34]24。明中期开始,黄册制度无法有效维持,国家无法掌握当地的信息(见表1)。
表1 明洪武至嘉靖年间德庆州及下属三县户口数据变化表
数据来源:嘉靖《德庆州志》志十 《食货》,《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续编》第65册,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0年,第871-882页。
综观洪武二十四年(1391)至嘉靖十一年(1532)的户口统计,德庆州及其下属三县户口数逐年下降,个别年份稍有回升。广西个别州县的户口资料更是失载多年,直到崇祯五年(1632)才有新的统计。[16]7明中期罗旁地区的土地兼并风气愈演愈烈,富户吞并贫户土地,失地农民脱籍逃亡,“于是都、晋二乡一里三、四户者有之,一、二户者有之,空存里分而无里甲者有之,户有田粮一二百石而一贫彻骨者有之,循名责实又仅可三十里而已”[5]1064。
粤桂边界以粗放农业经营为主流,失地流民无法被城镇吸纳,只能进山讨食。“植以进,目不知书,先是父母因贫徙石窦中耕樵,父早丧,事母至孝,樵采所得悉以奉母。”[39]下749一些流民则沦为盗贼,开建县“天顺三年(1459)三月,流贼攻陷县城,知县朱琼、典史苏善死之”[39]下729。“(嘉靖)七年(1528),梧州流贼翟贵进行劫富川所,百户张廉被掳……十三年(1534),梧州流贼陈有名等叛,乡绅周岐山父子被虏。”[40]上135不少汉族入山与瑶族为伍,久而久之由汉变瑶,“其非盘姓者,初本汉族,以避赋役潜窜其中,习与性成,遂为真瑶”[41]236。为流民危机抹上一缕族群交流的色彩。
作为两广瑶族的大事件,罗旁瑶族起义被镇压后,当地瑶族大量人口被消灭,居所被焚毁,财产遭没收,幸存者遭受驱赶。①详见吴永章:《瑶族史》,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3年,第439页;王明生、王施力:《瑶族历史览要》,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年,第149-150页;奉恒高:《瑶族通史》,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年,第367页;《瑶族简史》编写组:《瑶族简史》,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年,第128页。然而史实证明,汉人并非族群冲突的“得益者”:
首先,族群冲突冲击西江中游地区经济。明中期珠三角凭借成熟的农耕技术和繁荣的区域市场,推动社会稳定。“东莞,士尚淳厚,农力稼穑,工不求巧,商能致远,素称易治”[42]下523。西江中游地区经营粗放,市场发育不良,封川“习俗荒陋,质朴知义。农少力耕,肆无陶瓦”[5]下240。嘉靖四十年(1561)记载中,德庆州有二市,泷水县有二市,封川县缺乏数据统计[5]下631,圩市数量远低于肇庆府其他县。罗旁地区长期处于对外隔离状态,“江滩险恶,商旅罕通”[5]下532。地方动乱让一些州县背上沉重的赋役负担,“大征之后,岁或不登,窘于兵疫”[42]下532。泷水本县“南乡七图荒粮累及通州,岁貱宗司等银不止一千”[28]上171。区域内部无法形成良性的市场网络。其次,族群冲突造成当地汉人社会草木皆兵,性勇斗狠,封川县“修泰之民,岁与罗旁瑶贼接刃,器械完固,勇锐足恃”[43]494。万历时罗定州还有掠卖他人妻室的陋俗①见万历《广东通志·郡县志》二十九《罗定州》载:“峒落之民虽小忿必鸣锣,会众杀其牛马,卖其妻子,谓之倾家罚。”《广州大典》,第三十五辑,第六册,广州出版社,第571页。。雍正、乾隆时期,大量客民西迁,西江流域又成为土客冲突的重灾区,这是恶风败俗影响久远使然。可见,汉瑶双方在族群冲突中没有任何一方是胜利者。
明中期屡起“瑶乱”的原因在于汉瑶双方已自觉形成各自的“边界”。首先,瑶族眼中的“边界”是山地与平地,汉人眼中的“边界”是省界与“山水”。瑶族各堡寨往往在两广山区灵活沟通,有时甚至到西江流域活动,其灵活性突破了汉人设定的“边界”。在山地开发无法维持生存,贸易又无法满足生活所需时,一旦官府出现权力寻租行为,族群冲突遂起。其次,全国性的流民危机在华南山区表现为当地汉人入山谋食,突破了瑶族“边界”,容易与族群冲突纠合在一起。由于正德与嘉靖年间瑶族起事的背后是汉瑶经济互动,而非简单对立的族群关系,因而明中期当地局势经常陷入“时叛时降”的恶性循环。
今天的山区发展可以从明中期的桂粤边界族群冲突中得到一些启示。第一,建立跨省合作沟通机制。我国大部分山区处于省界交接地段,明代地方政府对于涉及跨省而推卸边界地区的管理责任,促使当地成为“动荡”之源。即使粤桂边界的汉瑶贸易已具备一定规模,但未能对地区经济繁荣起到推动作用,反而沦为政治牺牲品。对当今地方执政者而言,建立边界山区跨省合作开发战略合作规划机制,引导跨省市场实现一体化健康发展,实现经济共赢。第二,合理分配资源与权益。历史上地方管理者的权力寻租行为打破了粤桂边界山区族群平衡态势,引发动乱。今日基层单位依然常见权力寻租行为。因此,建立合理的资源开发与利益分配机制。才能使资源分配与经济红利更加公平地惠及基层人民。
(本文选题与写作得到导师武汉大学历史学院张建民教授指导;同时承蒙广西软科学研究会韦永诚教授提供建设性意见,并致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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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袁丽红﹞
A RESEARCH TO THE ETHNIC CONFLICT BETWEEN THE HAN AND THE YAO IN THE MOUNTAINOUS AREA BETWEEN GUANGDONG AND GUANGXI IN THE MID-MING DYNASTRY
Chen Yusi
The previous studies on the Han-Yao relations in the region of South China laid more emphasis on the center-local relationship or the critique of“ethnic policies of the ancient states”.The Luopang uprising of the Yao people in the period of Emperor Wanli indicates that ethnic relations in the provincial boundary between Guangdong and Guangxi experience a process from stable to conflict from early to the middle term of the Ming dynasty.There is much to do with the breaking of“boundaries” set by the both sides of the Han and the Yao,a part of the nationside population floating in South China in the mid-Ming dynasty.
the provincial boundary between Guangdong and Guangxi;Luopang region;ethnic conflict;inspiration
K248【文献识别码】A
1004-454X(2017)04-0115-009
【作 者】陈宇思,武汉大学历史学院中国史2015级博士研究生。武汉,430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