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向一种去中心化的矛盾分析?

2017-08-18 21:11夏永红王行坤
中国图书评论 2017年8期
关键词:哈维人本主义异化

夏永红+王行坤

在马克思主义思想传统中,矛盾并非特指形式逻辑中存在的前后不一致的陈述,而是指向了这样一种现象:两种相互对立的事态经常存在于同一领域之内。对于大多数马克思主义者而言,矛盾代表了世界的实在(reality),而和谐一致不过是一种显象(appearance)。哈维也认同这一点,并认为实在与显象之间的矛盾就是最重要的一种矛盾。[1]因为显象与实在之间经常存在着不一致,而科学的目的就在于透过显象揭示实在的真相。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实在与显象之间的这种矛盾,最典型地体现于马克思的“拜物教”这一观念。在2014年出版的《资本社会的17个矛盾中》(本文所引为许瑞宋翻译的中文版,中信出版社2016年版),哈维试图揭开拜物教的显象,“辨明侵扰资本主义经济引擎的各种矛盾力量”(第XXX页)。

然而,在马克思主义者内部,对资本主义的根本矛盾的看法从来都是莫衷一是。那些侧重商品生产环节的人,将根本矛盾定位于劳动与资本的冲突,而那些对商品交换考虑更多的人,则认为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的矛盾才是根本。甚至在马克思本人的著作中,也可以发现这种悖逆之处。对于历史变革的动力,马克思有时候言之凿凿地认为是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有时又大胆地将其归因为阶级斗争。这两种不同的解释原则分别强调了历史唯物主义中结构(structure)和能动性(agency)两种不同的因素,引发无数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战。

但哈维的观点不仅不同于这些传统看法,甚至与马克思本人的观点也存在差异,他自称“遵循马克思的方法,但未接受他建议的方案”(第XX页)。几乎所有正统马克思主义者都预设了某种中心性矛盾,哈维则引入了一种对矛盾的去中心化的分析方法———在关于此书的自我评述中,哈维宣称自己对17个矛盾的选择不一定是正确或唯一的,他要强调的是“资本的内在矛盾是如何相互联系、互动(支撑)的。比起通常情况下对资本的描述,这本书中浮现了一幅定义资本的更为广泛的去中心化的画面”[2]。这可以说是本书的方法论。他不再将任何一种单一的矛盾置于中心地位,更不再将克服该矛盾的策略视为超克资本主义的灵丹妙药。哈维在两个层面上采取了去中心化的策略。首先,他不再将资本本身产生的矛盾视为资本主义的中心问题,因为诸如种族、性别等类型的矛盾都有着独立的逻辑和历史,并不能还原为资本的矛盾。但哈维并没有去处理这些矛盾,而主要聚焦于对资本的矛盾的分析。其次,资本的矛盾同样是多种多样的,我们也无法对它们做化约性的分析。在这个意义上,哈维的矛盾分析非常接近于阿尔都塞的过度决定论———虽然他似乎并没有理会阿尔都塞的理论,即任何一种历史和社会事件都是由多重决定项所共同决定的。但哈维却比阿尔都塞在偏离正统马克思主义的路上走得更远,因为他并没有强调所谓经济的归根结底的决定作用,我们在哈维的思想中找不出任何一种中心性的决定项。

一、资本的17个矛盾

哈维对资本矛盾的分析非常令人惊讶,这不仅是因为矛盾的数量竟然有17个之多,还因为他甚至不准备对这些繁多的矛盾之间的关系做基本的描述。当然,哈维也做了一个非常简略的分类,7个归属于根本的矛盾,7个是变化的矛盾,还有3个矛盾是危险的。如果说根本矛盾构成了资本的固定特征,那么变化的矛盾则体现了资本矛盾的演化轨迹,危险的矛盾则成为反资本支配运动的突破口。为了对哈维的矛盾论有一个直观的了解,我们在此先将这些矛盾罗列如下,并做一些简要的说明。

根本的矛盾

1.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的矛盾。商品中存在两种对立要素: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前者是商品的质,它对于人而言意味着各种使用特性,后者是商品的量,它体现在商品的交换中。交换价值的发展通常会遮蔽使用价值,比如商品房的居住这一使用价值就被投机等交换价值所遮蔽。

2.货币与其表现的价值的矛盾。货币作为一种有形的物质形式,表现了作为社会关系的无形的价值。但当货币越来越成为一种抽象约定的符号,它就会脱离具体的物质形式,甚而造成价格严重偏离价值的现象。

3.个人私有产权与国家监理的矛盾。国家权力的集中化,会威胁到个人自由。但站在后者的立场反对前者无济于事,因为不受管制的私人财产与日趋专制的国家权力是相互推动的。二者是矛盾统一的关系。

4.私人占有与公共财富的矛盾。资本可以用违法的手段(比如我们并不陌生的诈骗、贪污、高利贷等),也可以采取合法的交易手段来占有公共财富。资本对公共财富的无节制的占有,个人或私营公司经常会损害公共财富的再生产条件,比如对自然的毁灭性开发。

5.资本与劳动的矛盾。为了得到更多的剩余价值,资本家一直致力于提供工作强度、延长劳动时间。但哈维认为,资本对劳动的剥削并非资本占有公共财富的唯一形式,甚至不是最基本的形式。

6.作为过程(process)的资本与作为事物(thing)的资本的矛盾。一方面,资本需要持续流动;另一方面,资本也需要以物质形式表现出来,这体现为流通资本和固定资本的矛盾统一。但是随着固定资本越来越多,有可能会危及资本的流动性,因为那些固定资本的所有者,很可能会变成不劳而获的食利者,最终酿成危机。

7.生产与實现的矛盾。价值的增加需要在劳动过程中生产,但却需要在市场中实现。为了尽可能多地在生产中增加价值,就需要尽可能地压榨劳动者;越压榨劳动者,市场的有效总需求就越少,价值的实现也就越难。

变化的矛盾

8.技术变革与工人就业的矛盾。随着自动化技术的发展,商品生产越来越少依赖于人类的技能,工作流程普遍被分解为机械化的操作程序,不仅如此,机器的智能化也让它们一步步地取代人类的很多工作。越来越多的人被闲置了,成了剩余的人。

9.分工的矛盾,尤其是异化。虽然分工中包含了许多的矛盾,但哈维主要关注的是伴随着社会分工而带来的核心矛盾即异化。精细化的分工让工人日益被固定在一个非常狭隘的岗位中,进而被剥夺了从事创造性劳动的机会。

10.集中与分散的矛盾。二者构成了资本运作的矛盾统一。在哈维看来,垄断并非是资本主义的非正常现象,也并不与竞争矛盾,相反,有时候分权与竞争反倒是维持集权和垄断的手段。

11.资本主义的空间生产与地方的价值的矛盾。资本为了免于剩余资本泛滥成灾,就必须撤资出走,任由遭离弃的地方破败和贬值。

12.分配平等与资本的矛盾。不平等分配是资本得以运作的必要条件,因为资本必须牺牲劳动者,从而占有剩余价值。

13.社会再生产与资本再生产矛盾。保护劳动力的社会再生产,与保证资本的再生产总是存在着矛盾。资本为了积累更多的利润,将社会再生产的成本转移到民众身上。新自由主义削弱了共同社会生活的基础,最终会导致资本的有效需求不足。

14.自由与控制的矛盾。二者通常如影随形,为了获得和保障自由,就必然会涉及控制的手段。

危险的矛盾

15.无休止的复合增长。资本主义必须维持3%的复合增长率才能确保经济的健康,但将会遇到消费和资本实现的极限。

16.资本与自然的矛盾。一方面,食租者阶级占有关键的自然资源,有可能会扼杀生产资本;另一方面,资本所生产的自然倾向于破坏世界的多样性,从而激起人性的抵抗。

17.普遍的异化。为了动员一场统一的反资本运动,哈维认为“异化”这一概念是必要的。这一概念可以将资本的各种矛盾有机地衔接起来,因为异化的主题实际上已经出现在前面的各种矛盾之中。

哈维的书正是由前面所述的17个矛盾顺次串联而成。虽然哈维否定了任何矛盾的中心性地位,如果不解决全部的矛盾,我们甚至不可能解决任何一个矛盾,但这17个概念并非是完全平等的。前7个矛盾是根本性的,它们构成了资本运作的必要条件;最后一个矛盾是总结性的,它构成了联合反资本主义运动的突破口。

二、17个矛盾“矛盾重重”

如果我们进一步检视这17个矛盾,我们就会发现哈维的概括远远谈不上成功:有很多个矛盾并不符合哈维所给出的矛盾的定义,还有一些矛盾似乎是可以相互还原的,甚至有的矛盾是重复的。

哈维在描述很多矛盾的时候经常使用的一个词就是“矛盾统一”,它意味着两种互补和并存的因素同时存在于某个事物或事态之中。但只有矛盾1(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的矛盾)、矛盾3(个人私有产权与国家监理的矛盾)、4(资本既是过程也是事物)、7(生产与实现的矛盾)、10(集中与分散的矛盾)和14(自由与控制的矛盾)符合这种严格意义上的矛盾定义,哈维所列举的其他矛盾都不包含“矛盾统一”的两个对子。当然,我们也可以将矛盾的定义进一步扩大化,认为只有包含了两种对立的因素就可以视其为矛盾,那么任何一种问题都可以通过某种表述上的转换,找到这种对立的因素。比如矛盾15(无休止的复合增长)就可以表述为资本无休止的增长与增长的极限之间的矛盾。然而,哈维的表述却极为含混,我们甚至很难从他的行文中概括出这些对立的要素。

更为关键的是,哈维的很多矛盾是重复的,或者说是可以化约的。比如矛盾3(个人私有产权与国家监理的矛盾)、10(集中與分散的矛盾)和14(自由与控制的矛盾),实际上要表达的都是市民生活与国家权力之间的相互缠绕,但哈维却将它拆分为三个矛盾。与此相似的,还有矛盾9(分工的矛盾)和矛盾17(异化),归根结底涉及的都是生产的精细化分工下工人的去技能化,我们也同样不清楚二者有什么区别。此外,还有几对矛盾,它们引发的危机是相同的,比如矛盾7(生产与实现的矛盾)与矛盾13(社会再生产与资本再生产的矛盾),引发的直接危机都是资本的有效需求不足,最终让价值无法实现。哈维可以用这些矛盾都是相互缠绕的托词来为自己辩护,但他却未能为我们揭示更为具体的缠绕关系。

因此,哈维对资本矛盾的概括很难说是恰当的。哈维并未向我们说明,资本的矛盾为何是17个,而不是1个、7个或70个。当然如前所述,哈维也并不认为自己穷尽了这些矛盾,但哈维对于17个矛盾的列举更像是对现象的概括,而非马克思所说的真正的科学抽象。虽然在本书的“延伸阅读”中哈维列举了毛泽东和阿尔都塞关于矛盾问题的著作,但是在“绪论:关于矛盾”即方法论的讨论部分,哈维并没有任何相关探讨,只是着重区分了资本矛盾和资本主义矛盾,这也是哈维无法提供一个深入且自洽的“矛盾论”的原因所在。面对哈维所列举的17个相互重叠的矛盾,或许我们应该从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来进行分析,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认清反抗斗争的轻重缓急。

三、作为人文主义者的哈维

哈维最具争议的可能是他对劳资矛盾的处理。在强调革命意志和能动性的马克思主义者中,劳资矛盾是资本主义的首要矛盾,甚至大多数其他矛盾都可以还原为劳资矛盾。但哈维取消了劳资矛盾的中心性地位,将其与其他矛盾置于同一层面上。哈维的这个观点有其合理性,因为即便我们在生产领域实现了公有制、完全正义的分配,以及非异化的生产条件,但是只要以生产交换价值为目标,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的矛盾仍然得不到解决,资本就仍然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将这些价值重新占有,比如通过在住宅、教育、医疗、供水等市场抬高产品的价格。

不仅如此,哈维也进一步扩展了劳资矛盾的发生场域。这里涉及的是价值生产与价值实现的矛盾。劳资矛盾不仅仅发生在价值的生产环节,而且也发生在价值的实现环节,比如物流和零售领域。当很多人认为西方工人阶级已经逐渐消失的时候,哈维却认为工厂仍然存在,只是从钢铁车间转化为了麦当劳连锁店和沃尔玛超市。正是由于价值实现领域的重要性,哈维在不同的场合曾多次抱怨左派过多地关注探讨价值生产的《资本论》第一卷,却甚少有人去关注探讨价值实现的《资本论》第二卷。资本可以采取这样的策略,一方面在生产环节向工人让步,另一方面却在生活中压榨它们,加倍收回它所让渡出去的利益。哈维认为:“工作和生活这两个领域的阶级冲突和阶级斗争,也必须有一种矛盾统一。”(第88页)左派必须改变传统的政治策略,将目光从工作场所投向生活领域,在不同斗争领域之间实现广泛的联合。就这方面来说,哈维对无政府主义者更有好感,因为后者强调日常生活领域中的斗争。

哈维的这些观点对于那些深陷正统马克思主义教条中的左派而言,不啻是一剂良药。但对劳资矛盾的中心性的取消,却可能会带来这样一种理论困境:既然劳动与资本并非中心性矛盾,劳动对资本的抗争因此也并不具备中心性地位,那么终结资本主义的希望又在哪里呢?对于那些强调结构的马克思主义者而言,希望在于生产力的发展,经济、技术等结构因素将会担保资本主义的自动终结。但哈维对于这样的观点显然是无法接受的。他之所以将最后三个矛盾称之为危险的而不是致命的,正是因为资本如果没有面临强大的毁灭性力量,很可能一直继续运转下去,而致命一词却预设了某种机械的历史目的论。

哈维仍然试图强调历史变革的能动因素,但他似乎并不像大多数马克思主义者那样,将这种能动因素聚焦于劳动对资本的反抗,而是诉诸一种更抽象的人性。在哈维看来,为了凝聚“一场较统一和团结的反资本支配运动”,必须将政治能动性奠基于某种概念,而最合适的概念就是异化。哈维认为几乎所有的矛盾都可以以这样那样的方式与异化关联起来,比如矛盾1中的使用价值的异化、矛盾2中的劳动价值的异化、矛盾3中的个人自由的异化,等等。因此,所有的矛盾都预示着一个重要的政治问题,就是“设法辨明、正视和克服资本的经济引擎产生的许多形式的异化,并将压抑已久的相关能量、愤怒和挫折感导向一股一致的反资本主义力量”(第298页)。哈维这样假定,一种对非异化的人与人、人与自然关系的渴望,可以导向对替代的经济模式的追求,进而成为一种变革性的力量。哈维最终就将希望寄托于人性对资本主义异化状况的反抗,为此,他有点不合时宜地重新举起了人本主义(humanism)的旗帜。[3]

需要指出的是,哈维在很多地方将人道主义(humanitarianism)与人本主义混淆了,以至于他用人道主义NGO的无力和虚伪来说明阿尔都塞的“理论反人本主义”的合理性,但阿尔都塞的这个术语实际上表达的只是哲学上一种去主体中心论的观念[4](第318页)。对于一个世界级學者而言,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学术硬伤。撇开这一点,哈维之所以重返人本主义,是希望从中发现革命的潜能,因为人本主义“相信我们可以借由自觉的思想和行动,让世界和我们自己变得更美好”(第314页)。人本主义往往预设了某种固定的人性概念,并认为人性的解放将会创造自由和进步。在马克思主义的人本主义解释中,异化意味着对人性的压抑,而社会主义则是将人性从资本主义的压抑中解放出来。但对异化的解释并不一定要预设一种人性概念,比如望月清司等人从交换/交往的角度解释异化。但哈维恰恰采取了最流行,也可能是最错误的人本主义解释。他似乎也认为,存在着某种本真的人性,被资本主义所异化,但对本真的人性的渴望,终会危及资本主义的续存。

然而,哈维版本的异化所依赖的人性概念不仅在马克思主义的传统中已经变得十分可疑,我们想想阿尔都塞对人本主义的致命批判就知道,而且在当代批判理论中也已经千疮百孔,想想福柯的人之死的宣言,以及后人类主义对人本主义的批判也同样知道了。更为关键的是,在这个生物技术和人工智能的时代,不仅作为文化习性的人性,而且作为生物特性的人性,都可能会被改变。我们可以设想这样的未来,资本为了让工人更“勤劳”、更“尽职”,很可能会定制出对剥削和压迫如鱼得水的人类来。届时,我们如何担保人文主义会为反抗辩护而不是为压迫翻案呢?哈维举起的人本主义大旗,显然已经不合时宜了。实际上,哈维所提出的可行的斗争策略,无论如何从工作场所扩展到了生活领域,他所能诉诸的能动因素仍然是劳动对资本的反抗。

结语

哈维并没有如他所承诺的那样,走向对矛盾的去中心化分析,因为最后所有的矛盾都被归结为异化,人本主义成了联合所有领域抵抗资本的旗帜。哈维对人本主义的执着,不禁让我们想到了乔姆斯基当年在与福柯辩论时的人本主义话语:必须首先坚持一种先天的人性概念,它是自由和公正的源泉,但在现实社会却没有得到自我实现,于是我们不得不起而斗争。福柯是这样回应乔姆斯基的:我们很难说清人性是什么,于是人性就被等同于资本主义式的性爱、家庭和审美,所以那些基于人性的社会主义,不过是用资产阶级的模式来构想和规划。那么,如果缺少了一种人性概念,我们又如何来动员并正当化劳动者的斗争呢?福柯的话振聋发聩:“无产阶级对统治阶级发动战争,是因为在历史上它第一次想拥有权力。因为它要推翻统治阶级的权力,它认为这样的战争是正义的。”[5]这可能也是对哈维的最好回应。我们不能从人性出发去反抗资本,而只能通过斗争去界定、重构我们的人性。

注释

[1]本书中译本将reality翻译为事实,将appearance翻译为表象,本文改为实在与显象。

[2]DavidHarvey,“‘TheMostDangerousBookIHaveEverWritten:ACommentaryonSeventeenContradictionsandtheEnd ofCapitalism”,见http://davidharvey.org/2015/05/the-most-dangerous-book-i-have-ever-written-a-commentary-on-seventeen-contradictions-and-the-end-of-capitalism/.

[3]中译本将humanism将错就错地翻译成人道主义,这也情有可原,因为这一译法由来已久,比如萨特的《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诸多阿尔都塞译介中出现的“理论反人道主义”这一术语。然而,这一译法不仅会混淆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而且已经误导中文学界的很多讨论,以至于有人道听途说,认为阿尔都塞持有一种反人类、非人道的观念。实际上,两个概念的含义有严格的区别,人道主义humanitarianism指的是以善良和慈善的态度对待全人类的道德规范和情感,而humanism正确的译法应为人文主义或人本主义,它指的是一种强调人性的尊严和高贵以及人的主体性观念。

[4]原文见DavidHarvey,Seventeen ContradictionsandtheEndofCapitalism,OxfordUniversityPress,2014,p.286。

[5]乔姆斯基、福柯:《乔姆斯基、福柯论辩录》,刘玉红译,漓江出版社2012年版,第7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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