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黄米蔡”四家排序新论

2017-08-10 02:18王万洪
中国苏轼研究 2017年0期
关键词:蔡襄东坡山谷

◇王万洪

“苏黄米蔡”四家排序新论

◇王万洪

本论文为四川大学中央高校基本业务项目《巴蜀书法史》,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地方文化资源保护与开发研究中心及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西华大学校社科重点资助项目《宋代巴蜀书法研究》的阶段性成果。

宋代书法在书家群体上以文人士大夫为主体,在书法体裁上以帖学行书为主流,在书法理论上以尚意破法为新见,是晋唐之后能够卓然独立的一代书法高峰,也是中国书法史上创作、理论、文献、教育成果极为丰富的一代高峰。在宋代众多名家之中,苏、黄、米、蔡四大家出类拔萃,卓然独立,这是“宋人尚意”之外的另一大公论。但对“蔡”所指谓谁、孰为“本朝第一”等问题,迄今纠缠不清。

“蔡”之谓谁,有多种不同的说法和考论意见,集中来看,一说蔡襄,一说蔡京,一说蔡卞,意见纷纭。对第二个问题,欧阳修称蔡襄“独步当世”、苏轼等人称蔡襄“本朝第一”,而黄庭坚称苏轼为“本朝第一”,李之仪又称米芾为“天下之冠”,还有称章惇书法为天下第一的,意见很多。

第一个问题前人已有论说,但标准不统一,莫衷一是。第二个问题则还没有人讨论过,不管谁是第一,或者无所谓第一,都值得梳理论证,以解决宋代书法史上的一段公案。

一、蔡之谓谁

第一,蔡襄说。书法界一般认为“蔡”指蔡襄(君谟)。“宋四家”之说虽然不见于宋人文献,但宋遗民王存已明确提出“四家”之说。他在《跋蔡襄洮河石砚铭》墨迹中称蔡襄书法“笔力疏纵,自为一体,当时位置为四家。窃尝评之,东坡浑灏流转神色最壮,涪翁瘦硬通神,襄阳纵横变化,然皆须从放笔为佳。若君谟作,以视拘牵绳尺者,虽亦自纵,而以视三家,则中正不倚矣”。可见王存不仅指出当时有四家之说,而且四家明确无误是苏、黄、米、蔡。至于排列次序,近人张伯驹曾在《宋四家书》一文中指出:“按次序应是蔡、苏、米、黄,普遍读为苏、黄、米、蔡,以阴阳平上去顺口,遂成习惯。”说明这一排列仅为读音上的顺口而形成,与四大家的年辈高下并无关系。在书法史上,蔡襄的书法成就以全面著称,楷、行、草书皆独树一帜,且又有继承晋唐、振兴书风的贡献,因此从总体上看,其成就显然很高。他的书法取法晋唐,讲究古意与法度,正楷端庄沉着,行书淳淡婉美,草书参用飞白法,谓之“散草”,自成一体,非常精妙。宋仁宗尤爱其书,曾“制元舅陇西王碑文,命书之”,又“令书温成后父碑”(《宋史·蔡襄传》 )。蔡襄的书法艺术也为当时文人所重视,欧阳修《论蔡君谟书》说:“君谟独步当世,然谦让不肯主盟。”黄庭坚《跋湘帖群公书》说:“苏子美、蔡君谟皆翰墨之豪杰。”苏轼在《东坡题跋》中指出:“独蔡君谟天资既高,积学深至,心手相应,变态无穷,遂为本朝第一。”然则蔡襄列于宋四大家应是当之无愧的。

第二,蔡京说。明清以来又有另一种说法,认为从四家排列次序及书风时代特色来说,“蔡”原本指蔡京,只是后人厌恶其为人,才以蔡襄取代他。明代书画鉴赏家张丑在《清河书画舫》中说:“宋人书例称苏、黄、米、蔡者,谓京也。后人恶其为人,乃厅去之而进君谟书耳。君谟在苏、黄前,不应列元章后,其为京无疑矣。京笔法姿媚,非君谟可比也。”明代孙镀也说:“宋四大家其蔡是蔡京,今易以君谟,则前后辈倒置。”(《书画跋》 )清杭世骏《订讹类编续编》也将“苏黄米蔡非蔡襄”作为“人讹”的一个事例。可见,明清时“蔡京说”曾有很大影响。平心而论,“蔡京说”的提出确有一定道理:其一,蔡京的书法艺术有姿媚豪健、痛快沉着的特点,与保持较多“古法”的蔡襄相比,更富有新意,也更能体现宋代“尚意”的书法美学情趣,因而在当时已享有盛誉,朝野上下学其书者甚多。元陶家仪《书史会要》曾引当时评论者的话说;“其字严而不拘,逸而不外规矩,正书如冠剑大人,议于庙堂之上;行书如贵胄公子,意气赫奕,光彩射人;大字冠绝古今,鲜有俦匹。”反映了蔡京当时在书法艺术上的地位。其二,蔡襄的书法在北宋中期被推为“本朝第一”,但自北宋晚期宋代书法新风貌形成后,人们对蔡襄书法颇有微词。苏东坡在《东坡题跋》中,就多次提到“近岁论君谟书者,颇有异论”“仆以君谟为当世第一,而论者或不然”。虽然苏轼始终坚持蔡襄为第一的看法,但至少在北宋后期,人们对蔡襄的评价已不那么一致。其三,从排列次序看,苏、黄、米三家的排列有明显的年辈次序,蔡襄是仁宗时人,年辈最高,却列于哲宗、徽宗时的米芾之后,确有疑问。

第三,蔡卞说。明代安世凤《墨林快事》认为蔡卞胜于蔡京,蔡京又胜于蔡襄,于是打抱不平说:“今知有襄而不知有他蔡,名之有幸不幸若此。”

综上,“蔡襄说”有理有据,“蔡京说”也并非无稽之谈,“蔡卞说”意见虽少,但毕竟提出来了。由于蔡京身为“六贼”之一,蔡卞也是被唾骂的奸臣,人们从感情上很难接受他们,于是多倾向于蔡襄说。

就笔者看来,蔡京说依据有三:一是年龄排序。按照常规推理,苏、黄、米三家是按照年龄大小来排顺序,那么蔡就是蔡京。但四家生卒年是,苏轼1037—1101年,黄庭坚1045—1105年,米芾:1051—1107年,蔡京1047—1126年。蔡京比米芾大4岁,书法实力之外,政治地位要高得多,应排在米芾之前。那么,年龄先后说可能就是错的。实际上在这类意见中,苏、黄、米、蔡四家是按照卒年先后来排序。二是忠奸有别,蔡本为蔡京,因其奸恶,虽身前极为荣耀,但身后骂名无数,而用蔡襄取代之。三是坚持蔡京说。这类意见较少。

关于蔡襄说。蔡襄(1012—1067年)是北宋中期的书法名家,与苏舜钦、欧阳修同一时代,生年远在三家之前,比最年长的苏轼还大了25岁,应排在第一位才对。且苏、黄、米三家对蔡襄极为尊敬,评价甚高,认为蔡襄天资高、肯勤学、人品好、笔法正,是本朝第一,而且本朝第一的意见还有南宋许多书论家都谈到过。或谓因其书法水平不如苏、黄、米三家,故只能排在第四;或谓“苏黄米蔡”是按四声以便上口,这又是一家之言。但在宋代,儒家纲常伦理观念是深入人心的,苏轼与人并称欧苏、苏黄、苏辛,都按长幼先后,同理,似无蔡襄居末之理。

北宋中晚期书法界,福建地区出现了蔡襄、蔡京、蔡卞三蔡兄弟,蔡襄是蔡京、蔡卞兄弟的堂兄。三蔡在北宋政坛都是风云一时的大人物。蔡襄忠义端正,加上死得早,没有受到党争之祸的牵扯,所以身后评价极高。蔡京曾六度为相(一说四次),几个儿子尽居高位,也有当过宰相的。蔡卞也曾两度为相,而且是王安石女婿,背景很深。但蔡京兄弟二人曾反目为仇,又俱在奸臣行列,身后评价极差,凭什么居于宋代书法四大家之中呢?

书法属于艺术,毕竟不是仅凭年龄和人品来看结论的事情,那么从书法理论影响来看,或许可见一二。宋代和后代书论对蔡襄的评价一直很高,除了人品,本身书法水平很不错,这些意见当然是有道理的,但蔡襄本身就是书法理论大家,这一点却很少有人谈到。在《全宋文》等文献中,辑录了蔡襄数十则书法散论,而蔡京、蔡卞没有书法理论传世。正史和书论记载蔡京好收藏古代文物、碑刻与晋唐法帖,米芾曾以投水求死相逼,强行从蔡京手上夺来王羲之《王显帖》,所以,从书论来看,蔡襄为优。不过蔡京与蔡卞是否真的没有书论,尚不得而知。

从实际书法水平来看,蔡襄书迹传世者尚多,其书雅丽清真,谨守晋唐法度,确为一代高手,但归入晋唐门廷尚可,创新明显不足。蔡京书法今存墨迹八幅,另有其后人于广西桂林翻刻《元祐奸党碑》一通,今重庆大足县北山摩崖石刻有蔡京“赵懿简公神道碑”大字翻刻本一通。从这些书作来看,蔡京书法水平相当之高,在学法前代(学蔡襄与晋唐人)的基础上,自成一家面目,风格鲜明,其书才气横溢,笔法八面玲珑,是典型的才子书法,水准应在蔡襄之上。蔡卞书法有墨迹三幅,泰山经石峪刻行书《楞严经》一部,另有一些零星碑刻传世。从《楞严经》行书拓印本来看,蔡卞书法章法映带绝佳,行笔流畅洒脱,笔法、字法风格鲜明,不仅自成一家,而且直追晋人,是三蔡中水平最高的。

再从文法文献著录来看。相比后人评三蔡书法的忠奸之分,宣和年间诏令编撰的《宣和书谱》应是比较客观的。《宣和书谱》有蔡襄之名:

文臣蔡襄字君谟,兴化军人也。……工字学,力将求配古人。大字巨数尺,小字如毫发,笔力位置,大者不失结密,小者不失宽绰。至于科斗、篆籀、正隶、飞白、行草、章草、颠草,靡不臻妙,而尤长于行,在前辈中自有一种风味。笔甚劲而姿媚有馀,仁祖深爱其书,尝御制元舅陇西王李用和墓铭诏襄书之。已而学士撰温仁皇后铭文,又诏襄书,而襄辞曰:“此待诏职也。儒者之工书,所以自游息而已。”仁祖亦不强之。人谓古今能自重其书者,惟王献之与襄耳。襄游戏茗事间,有前后《茶录》,复有《荔枝谱》,世人摹之石。自珍其书,以为有翔龙舞凤之势,识者不以为过,而复推为本朝第一也。论者以谓真行简札今为第一,正书为第二,大字为第三,草书为第四,其确论欤!

此所得于正书为多。今御府所藏正书三:南郊庆成诗,茶录,还颖诗。

对蔡襄人品、书法评论极高,并直接提出“推为本朝第一”的意见,同时也有蔡京之名:

太师蔡京字符长,莆田人也。……性尤嗜书,有临池之风。初类沈传师,久之深得羲之笔意,自名一家。其字严而不拘,逸而不外规矩。正书如冠剑大臣议于庙堂之上,行书如贵胄公子,意气赫奕,光彩射人。大字冠绝古今,鲜有俦匹。本朝题榜不可胜计,作龟山二字,盘结壮重,笔力遒劲,巍巍若巨鳌之载昆仑,翩翩如大鹏之翻溟海,识与不识,见者莫不耸动,斯一时之壮观也。大抵学者用笔有法,自占秘之,必口口亲授,非人不传。由唐以来学者相宗,方造其妙,至五季失其所传,遂有衰陋之气。京从兄襄深悟厥旨,其书为本朝第一。而京独神会心契,得之于心,应之于手,可与方驾。议者谓飘逸过之,至于断纸余墨,人争宝焉。喜写纨扇,得音不减王羲之之六角葵扇也,其为世之所重如此。所得惟行书为多,今御府所藏七十有七:

行书:……

正书:千文。

蔡京当时是太师、宰相,收其书作七十七幅,不可谓不荣耀。又在本传中称蔡襄“其书为本朝第一”,可知蔡襄比蔡京高明。但蔡京曾从蔡襄学书,有无故意谦让的可能,我们不得而知。又有蔡卞之名:

文臣蔡卞字符度,莆田人也。……自少喜学书,初为颜行,笔势飘逸,但圆熟未至,故圭角稍鳝,其后自成一家。亦长于大字,厚重结密,如其为人。初安石镇金陵,作《精义堂记》,令卞书以进,由是神考知其明。自尔进用,多文字职,至晚年高位犹不倦书写。稍亲厚者必自书简牍,笔墨亦稍变,殊不类往时也。然多喜作行书字。今御府所藏行书六:进神验记,清净经,庄子刻意篇,杜甫骢马行,千文二。

从上述三人的书法记录来看,蔡襄、蔡京、蔡卞的顺序是排定了,因此,苏黄米蔡四家中的蔡,从不同角度来看,三蔡各有千秋:

蔡襄:有书作,有书论,各体兼善,《宣和书谱》称为本朝第一。

蔡京:有书作,无书论,擅长行书,《宣和书谱》收录书作最多。

蔡卞:有书作,无书论,长于行书,《宣和书谱》论其善于新变,传世书作水平最高。

综合来看,蔡襄当为第一;从书作水平看来,蔡卞当为第一;考虑政治因素,则蔡京第一。仅从书法本身来说,蔡卞是水准最高的。

二、谁是第一

对苏黄米蔡谁为第一的问题,仅从既有称呼来看,苏轼第一,但从文献中搜集整理相关材料之后,这个看起来清楚的问题变得复杂起来。现将各类意见简述于下,再做讨论。

(一)论蔡襄为本朝第一

论蔡襄为本朝第一的意见很多,从北宋欧阳修、苏轼到南宋周必大、张栻等,都曾明确说过蔡襄独步当世或本朝第一的话。

欧阳修与蔡襄生活在同一时代,又是私交至深的好友,二人曾一起评论古碑与法帖,讨论书学盛衰等问题,因此欧阳修对蔡襄了解很深,他的评论意见也比较准确。欧阳修《论蔡君谟书》以为:“蔡君谟独步当世,此为至论。”蔡襄“独步”之“当世”,指的是北宋中期。又撰《苏子美蔡君谟书》说:“自苏子美死后,遂觉笔法中绝。近年君谟独步当世,然谦让不肯主盟。”欧阳修认为蔡襄独步当世的地位是真才实学应该得到的荣誉,这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蔡襄书法技法全面。《牡丹记跋尾》说:“蔡君谟之书,八分、散隶、正楷、行狎、大小草,众体皆精。”这个“众体皆精”中虽未包括宋初书家擅长的篆隶书法,但蔡襄已是当时很全面的书法家了,隶楷行草无所不精。

二是蔡襄精于鉴赏。《隋丁道护启法寺碑跋》说:“蔡君谟,博学君子也,于书尤称精鉴,余所藏书未有不更其品目者。”“余所藏书”指欧阳修搜集的古代器皿与碑刻、法书,蔡襄博学,“于书尤称精鉴”,这是积学深厚的体现。因此欧阳修对蔡襄推崇备至,遇到意见不合时也选择听从蔡襄的意见,《唐郑澣阴符经序跋》说:“至《阴符经序》,则蔡君谟以为柳书之最精者,云善藏笔锋,与余之说正相反。然君谟书擅当世,其论必精,故为志之。”已经到了视蔡襄为评论标准的地步。

三是蔡襄好学。“天资既高,辅以笃学,其独步当世,宜哉。”

除了上述优点,欧阳修也指出蔡襄的一些不足之处,比如说蔡襄学得太多太全面,分散了精力,不能写到最好,“蔡君谟性喜书,多学,是以难精”“君谟行书第一,小楷第二,草书第三。就其所长而求其所短,大字为小疏也”,这些评论是客观公正的,不因私交而废公论。

第一个明确提出蔡襄书法为本朝第一的人是苏轼,凡六次之多。《论君谟书》云:

欧阳文忠公论书云:“蔡君谟独步当世。”此为至论。言君谟行书第一,小楷第二,草书第三。就其所长而求其所短,大字为小疏也。天资既高,辅以笃学,其独步当世,宜哉!近岁论君谟书者,颇有异论,故特明之。

苏轼立论的基础是老师欧阳修的意见。蔡襄书法是传统的晋唐书法,雅丽兼备。除了对王羲之和颜真卿,苏轼评价蔡襄是最高的,原因不仅是欧阳修的提倡,与蔡襄的人品、政声、笃学也有关系,但主要是因为蔡襄取法魏晋书风,正好符合苏轼的审美标准。李建中、周越乃至王著等人,取法主要是唐人书法乃至五代书法,取法低,变化少,不符合苏轼以魏晋为宗的评论标准,所以批评很多。《王文甫达轩评书》说:

唐末五代文章卑陋,字画随之。杨公凝式笔为雄,往往与颜、柳相上下,甚可怪也。今世多称李建中、宋宣献。此二人书,仆所不晓。宋寒而李俗,殆是浪得名。惟近日蔡君谟,天资既高,而学亦至,当为本朝第一。

苏轼极力贬低李建中和宋绶书法,目的是抬高蔡襄。蔡襄比前述二人好在既有天赋,又能勤学,是先天才华和后天学习结合得很好的典范,是文人书法的典范。《跋君谟飞白》又说:

物一理也,通其意,则无适而不可。分科而医,医之衰也;占色而画,画之陋也。和、缓之医,不别老少;曹、吴之画,不择人物。谓彼长于是则可也,曰能是不能是则不可。世之书篆不兼隶,行不及草,殆未能通其意者也。如君谟真、行、草、隶,无不如意,其遗力余意,变为飞白,可爱而不可学,非通其意,能如是乎?

苏轼认为万事万物原理有相通之处,各个艺术部类也是这样,应该打破艺术门类的壁垒,融会贯通。蔡襄的书法基础好,所以各体皆能,再做新变,创造飞白乃至散草书法,是汇通基础后自然生成的,旁人就是想学也学不了。苏轼本人就学不了,他的字虽然个性面目鲜明独特,创新很多,但确实不如蔡襄雅丽兼备、含蓄蕴藉,倒是实话。《跋君谟书赋》说:

余评近岁书,以君谟为第一,而论者或不然,殆未易与不知者言也。书法当自小楷出,岂有正未能而以行、草称也?君谟年二十九而楷法如此,知其本末矣。

先楷书,后行书,再草书,苏轼正确地看到了书法学习循序渐进的基本脉络,这是他推崇蔡襄的基本原因之一。但从书法体裁发展脉络的顺序来看,大篆小篆基本同时出现,只是被确立作为官书的时间有先后;隶书作为官书盛行之时,草书先于行书和楷书就已出现并被广泛接受、运用和研究了。实际上,整个字体发展的历史过程,是汉字不断简化、草化、快写化的过程,汉字的草书化是一直存在的基本规律。苏轼的看法又有不对的一面,就从学字实践来看,有见识的书法教学者不会一开始就让学生学楷书,而是先学简单绘画,打好线条基础与空间结构意识,然后学习大篆、小篆、隶书,再学楷书,没有这个往前铺排的过程,很容易将手写僵化,将楷书写硬,不知起止运笔,容易写死。《跋君谟书》又说:

仆论书以君谟为当世第一,多以为不然,然仆终守此说也。

苏轼前三次称蔡襄“第一”,都说到其他人“多以为不然”,表明“当世第一”只是苏轼个人的看法,还不是整个时代共同的意见,分歧较大。《跋蔡君谟书》与之类似:

仆尝论君谟书为本朝第一,议者多以为不然。或谓君谟书为弱,此殊非知书者。若江南李主,外托劲险而中实无有,此真可谓弱者。世以李主为劲,则宜以君谟为弱也。

既然单独说蔡襄很厉害不行,那么将他放到宋代书法的历时链条上去,结果就会更好。《评杨氏所藏欧蔡书》说:

自颜、柳氏没,笔法衰绝,加以唐末丧乱,人物雕落磨灭,五代文采风流,扫地尽矣。独杨公凝式笔迹雄杰,有二王、颜、柳之余,此真可谓书之豪杰,不为时世所汩没者。国初,李建中号为能书,然格韵卑浊,犹有唐末以来衰陋之气,其余未见有卓然追配前人者。独蔡君谟书,天资既高,积学深至,心手相应,变态无穷,遂为本朝第一。然行书最胜,小楷次之,草书又次之,大字又次之,分、隶小劣。又尝出意作飞白,自言有翔龙舞凤之势,识者不以为过。欧阳文忠公书,自是学者所共仪刑,庶几如见其人者。

苏轼所论述的杨凝式、李建中、蔡襄三人,是五代到北宋中期三位最著名的书法家,至于欧阳修,因为是老师,所以列出来相提并论。苏轼详细分析了蔡襄书法的优点和积学深厚的功力修养,在历史的纵向比较中得出蔡襄是本朝第一的结论,比前面的意见更充分。《杂评》的意见与之类似:

杨凝式书,颇类颜行。李建中书,虽可爱,终可鄙,虽可鄙,终不可弃。李国士本无所得,舍险瘦,一字不成。宋宣献书,清而复寒,正类李留台重而复寒,俱不能济所不足。苏子美兄弟,俱太俊,非有余,乃不足也。蔡君谟为近世第一,但大字不如小字,草不如真,真不如行也。

本则所评,是近代以来最著名的七位书法家:杨凝式、李建中、李宗谔、宋绶、苏舜元、苏舜钦、蔡襄,除了杨凝式,宋代六位书法家都是各有优劣,但蔡襄在其中可以居第一位。

笔者以为,苏轼一再称赞蔡襄书法为本朝第一,原因有五:

第一,苏轼继承了欧阳修等人对蔡襄的高度评价。

第二,蔡襄书法本身的艺术品位更值得深究。蔡襄书法雅丽并重,一方面中正平和,没有怪诞笔法和特殊结构,另一方面瘦劲圆润,不再是盛唐肥厚笔法和五代宋初板滞的写法,有恢复到魏晋时代韵味书风的意味。苏、黄、米三人都不是这样的特点,苏、黄结字侧向取势,左右高低相差很大,笔画纵横较长,外露较多,虽然大气十足,张力很大,但不是端正中和的书风,而是个人面目特别独特的书风。米芾结字尽管比苏、黄二人端正,但章法侧向趋势仍很明显,笔画外放,中宫紧缩,怒张之弊有增无减。苏、黄、米、蔡四家之中,只有蔡襄书法不是绝对追求个人意味的特点,而是在时代背景下主要走继承先贤、上缀魏晋的书法,这是苏轼一生追摩魏晋高风绝尘而没有达到的目标。

第三,蔡襄书法不仅是继承,更是个人新变、独树一家的结果。蔡襄写得最好的不是向颜真卿学来的楷书,也不是应酬上下的文牍,而是独创的散草,即飞白笔法所写的小草书,这是苏轼对蔡襄最佩服之处。风流俊逸,满纸烟云,无踪迹可循,而牵丝映带近在眼前。没有极高的艺术品位和闲逸淡泊的虚旷心态,不可能写出这样的笔法章法和意韵来。尽管与魏晋人比较,蔡襄缺少一种外露的锋芒和风流绝尘的气质,但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只不过蔡襄更安静、更闲逸。

第四,在性格与遭遇上,蔡襄比苏、黄、米三人都要好。福建蔡氏家族是北宋名门望族,蔡襄、蔡京、蔡卞是其中著名的代表人物。三人不仅是朝廷倚重并身居显位的重臣,还是学术一流、书法卓绝的著名文人。要从整体成就和当时影响来看,福建蔡氏在书法上的造诣是绝世无双的,就算是蜀中铜山三苏、眉山三苏、阆中四陈等著名书法世家也比不了。蔡襄一生没有遭遇过特别大的政治挫折,在心态上远比苏、黄等人平和,内心激荡之气要少,受委屈之愤恨更少,故作清高或放诞野逸的行为更少,因此他的书法平正中见新奇,犹如镜湖之波,明丽而无言,只待后人评说。

第五,从传播学角度看,苏、黄等人在政治遭遇上不太顺利,是非争议特别多,因此受关注程度自然高得多,书法与文章的传播有时候都需要这些外部因素来作媒介物。而蔡襄没有这样的热点与信息,他的书法传播当然就不如苏、黄、米三家。

所以,苏轼对蔡襄佩服得五体投地,先后六次称赞蔡襄书法是本朝第一。

苏轼之外,还有不少人称赞蔡襄书法为本朝第一。李光《跋许觐所藏法帖》说:“本朝惟蔡君谟天资超胜,辅以力学,遂为本朝第一。惟苏子瞻善论书,可继君谟,而气超胜,不减二王。”很显然,李光的意见出自于苏轼和欧阳修。但他不只是从书法角度入手,还在人品上褒赞蔡襄,《跋蔡君谟茶录》说:“蔡公自本朝第一等人,非独字画也。”人品好,比字画好更重要。自扬雄“心声心画说”提出之后,书如其人的论说贯穿了整个中国书法史,申说这类意见的书论达数百家之多。李之仪《跋君谟帖》说:“东坡老人谓君谟书为世第一。要之,知书为难,能者乃信此语。”李之仪是苏轼友生,对苏轼的话报以绝对信任的态度。而南宋周必大则完全笼罩在苏轼的意见之中,他在《跋临江守潘焘所收蔡君谟写韩文三箴》中说:“蔡忠惠公书为本朝第一,苏文忠公言之矣,谁敢改评?”蒋猷《题蔡君谟赵氏神妙帖》说:“君谟书,评者以为本朝第一,今观其书尺,信不虚也。”这个意见与之类似。

倒是周必大在《题汪季路所藏书画四轴三》所说“蔡忠惠公大字端重沉着,宜为本朝法书第一”的意见还算是实事求是。宋代楷书不兴,远在唐人之下,蔡襄楷书为宋代著名的一家,所以从大楷角度看,蔡襄当得起本朝第一的评价。与周必大此说相一致的意见是林希逸《跋蔡端明遗建康杜君懿行草四帖》的说法:“蔡忠惠正字为本朝第一,行草俱妙。”理学家张栻也认为蔡襄的大楷书法是本朝第一,他在《跋蔡端明帖》中说:

蔡端明此书,大得颜平原浯溪磨崖刻笔意。世人但知其端严有法度,而不察其操纵运用妙处,何异赵括读兵书乎?前辈评端明正书为本朝第一,盖不诬也。

“颜平原浯溪磨崖刻”指的是湖南永州所刻的大楷摩崖榜书《大唐中兴颂》,字径五十厘米,是唐代著名的榜书佳作。黄庭坚书学《瘗鹤铭》,本是狂得不得了的人物,也将《中兴颂》与《瘗鹤铭》平等观照。张栻认为蔡襄端严有法度的书法是从颜真卿《中兴颂》学来的,这不仅揭示了蔡襄楷书的渊源,也表明书如其人的儒家书论本质。张栻论书与朱熹类似,他们的书论都是端正严肃的儒家书论。

南宋刘克庄是当时很有名气的书论家,他在《跋蔡端明临真草千文》中说:“忠惠蔡公书法为本朝第一。”刘克庄不是从正楷角度,而是从整体角度来评论的蔡襄书法。《跋蔡公十帖》则展开论述蔡襄全面的书法修养:“公于八法无所不学,如锺绍京、归登辈皆尝习玩,所以书为本朝第一。”所谓“八法”指的是八种书体,苏轼言之甚详,此不赘述。但在《跋丁章吕蔡帖》中,刘克庄罕见地论述到章惇、蔡京和蔡卞的书法,并与蔡襄进行正反对比:

丁谓之帖一,章子厚帖二,吕吉甫帖一,蔡元长帖二,元度帖四。谓之不甚工书,子厚书程沙随评为本朝第一。此二帖信佳,一荐同人黄君,云“此为相近无人,不能独延之”,岂子厚之力不能馆一宾耶?抑持、援辈皆早慧,无待于师友耶?一叹京师无医。元长帖皆与彦稽者,恐是方天若字,以“饷荔枝”等语详之,其为天若无疑。元度帖一录《老子》,一录《楚辞》,二小简,疑亦与天若者。一云:“家兄入辅几政,岂独宗族之幸,乡闾闻之,想亦庆喜。”嗟夫!遭时如君谟,立节如君谟,然后可以言宗族之幸、乡闾之喜。若卞与京,为国巨蠹,宗族如子应方且闭户退藏,挂冠以避其臭,乡闾如方轸方且叫阍愤激,擢发以数其罪,而其兄弟不悟,自庆自幸如此,可发识者一噱。元长书比米颠尤险恶,元度用笔差老。

刘克庄“遭时如君谟,立节如君谟”之论,饱含感慨,他明确指出书法史上书因人废的事实。尽管前有“子厚书程沙随评为本朝第一”的插曲,但人书关系才是刘克庄的论述重点。历史上善书而背负奸臣骂名以至于书作不传、书论不言的大有人在,章惇、蔡京、蔡卞、秦桧是宋代有名的奸臣,但同时又是宋代著名的水平很高的书法家,都遭到书因人废的待遇,书作传下来的很少。

曹勋《跋心老所藏蔡君谟书判》则从书法、居官两个角度赞美蔡襄:

前辈居官不苟且,不作痴儿计,于书判可见矣。公楷法行草,为本朝第一。闻薛绍彭得公所写《华清宫记》,谓米元章曰:“请公放下人我担子一看。”其为名世之士爱重如此,师其珍之。

米芾个性张扬,本朝书家没一个放在眼里,他批评蔡襄“如少年女子,体态娇娆,行步缓慢,多饰名花”(《十四家书评》 ),又直接在宋徽宗面前批评“蔡襄勒字”(《海岳名言》 )。薛绍彭作为米芾的好友,本身也是宋代著名书家,他批评米芾自视甚高,应该在蔡襄书法面前低头,承认自己不如才对。这样说来,米芾天下第一的意见就被打下去了,蔡襄“楷法行草,为本朝第一”。

(二)论苏轼为天下第一

黄庭坚《跋自所书与宗室景道》以苏轼为天下第一:

翰林苏子瞻,书法娟秀,虽用墨太丰,而韵有余,于今为天下第一。余书不足学,学者辄笔软无劲气。今乃舍子瞻而学余,未为能择术也。

黄庭坚主要是想借此劝阻宗室赵景道不要学自己的书法,应该学苏轼的书法,因为苏轼是天下第一。《跋东坡墨迹》则有更详细的论述:“东坡道人少日学《兰亭》,故其书姿媚似徐季海。至酒酣放浪,意忘工拙,字特瘦劲,乃似柳诚悬。中岁喜学颜鲁公、杨风子书,其合处不减李北海。至于笔圆而韵胜,挟以文章妙天下,忠义贯日月之气,本朝善书,自当推为第一。数百年后,必有知余此论者。”黄庭坚论书尚韵,主张积学读书,修养性情,同时取法碑版,融汇帖学,苏轼把这些方面占全了,因此“自当推为第一”。何薳《跋东坡御书颂》说:“东坡先生翰墨精妙,自经崇宁、大观焚毁之余,人间所藏,盖一二数也。至宣和间,内府复加搜访,一纸定直万钱。……今见此卷《御书颂》,其合处不减颜平原,可谓无上神妙。故山谷有云:‘本朝善书,自当推为第一。数百年后,必有知余此论者。’诚哉,此言也!”他引用黄庭坚的话,并且从苏轼遭遇党争而书画被禁毁一事论其存世书迹的珍贵。黄、何二人都是苏轼的学生,这个话要打折扣,但考虑到苏黄等人当时残酷的政治处境,黄庭坚“数百年后自有公论”的意见也很有道理。两相抵消,苏轼在苏门弟子眼中就是第一。王安中在《跋东坡墨迹》中不仅借黄庭坚《跋东坡墨迹》的话将苏轼书法的师承渊源梳理一番,以此证明苏轼转益多师、广取前人的博学,也从“文章妙天下,忠义贯日月”的另两个角度讲到苏轼的全面修养,这显然是蔡襄都比不了的综合素养。具体到书法,王安中说:

明代博学才子杨慎在论述苏轼书法时认为,王安中的评论是历代评论苏轼书法中最好的。这既说明王安中善评,也证明苏轼书法刚柔兼备,学养见于笔端,其个性精神与书卷气质之佳,其他人根本比不了。

与“论者”批评蔡襄,“以为不然”一样,苏轼书法也有人批评,主要病症是苏轼的执笔法和字形结构,黄庭坚《跋东坡水陆赞》为此辩论道:

士大夫多讥东坡用笔不合古法,彼盖不知古法从何出尔。……往时柳子厚、刘禹锡讥评韩退之《平淮西碑》,当时道听途说者亦多以为然,今日观之,果何如邪?或云:“东坡作戈多成病笔,又腕着而笔卧,故左秀而右枯。”此又见其管中窥豹,不识大体。殊不知西施捧心而颦,虽其病处,乃自成妍。今人未解爱敬此书,远付百年,公论自出,但恨封德彝辈无如许寿及见之耳。余书自不工,而喜论书,虽不能如经生辈左规右矩,形容王氏,独得其义味,旷百世而与之友,故作决定论耳。

黄庭坚在此一再坚持的意见是新变就是古法!这是北宋后期书法能达到最兴盛状态的根本原因。谨守唐人楷书古法不变,宋代书法永远也赶不上唐人;只有走创新求变之路,才能展现属于宋代文人书法的风格,突破古人、新变笔法就成为必由之路。苏黄二人同时学古而能创新的代表,所以黄庭坚为苏轼辩论实际上也是在为自己辩论,是在为整个时代书法之新风辩论。

(三)论米芾为今世第一

苏轼极为赏识的学生孙觌认为米芾书法是当世第一。他在《跋汉逸杨公帖》中说:“米元章书为今世第一,而汉逸所藏杨公帖,人疑是元章所书。余谓孔子既没,群弟子尊有若事之,贵其似也,不为之辨。”这里首先讲到的是米芾绝妙的临移功夫,他经常将别人的法帖借来观看,然后临摹再三,最后将赝品换给对方,这当然可以看作是米芾书法水平绝高的表现。

李之仪除了说蔡襄是本朝第一,在《跋董安期帖》中也说米芾为一时之冠:

余始至当涂,得见讲院壁间题字,不觉失声曰:“吾元章何时过此耶?”主僧曰:“是诸董所留下。”余然后知其为祖习,然咄咄相逼,殆不复能真赝。后得是数帖,稍索其妙处,则往往过之,盖金陵董君安期所作。元章行笔,为一时之冠,推而上之,柳诚悬、徐季海俱在下风。董君时年少尔,使年加长,笔力愈老劲,则吾元章未必不为今日之徐、柳也。

李之仪与米芾私交很深,他认为米芾的书法已超过了唐代的柳公权和徐浩——如果从行书来看,确是这样,但上述二人擅长的是正楷,那么米芾差得太远了。但“元章行笔,为一时之冠”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至少在米芾本人看来是这样,《海岳名言》中米芾“臣刷字”的自评,就是这个意思。

(四)谁是第一

小结上面的分析:

一、蔡襄书为本朝第一,此论人数最多,以苏轼为代表;

二、苏轼书为本朝第一,黄庭坚等苏门弟子持此说;

三、米芾书为今世第一,孙鸿庆、李之仪称此;

四、章惇书为当世第一,刘克庄转述程沙随语。

这些第一之论如此之多,可见上述名家的书法艺术水平确实很高,而且传播极广,大受当时文人雅士之追捧。究竟谁是第一?可以从以下角度分析:

第一,数量。从拥有“第一”的数量来看,蔡襄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苏轼第二,米芾第三,章惇第四。

第二,人品。蔡襄第一,苏轼第二,米芾第三,章惇因为是奸臣,在这个部分可以忽略。

第三,笔法与章法。从苏黄米蔡四家存世书迹来看,苏轼书法左低右高,浓墨为多,提按明显,相当厚实,这与他执笔采用卧笔法(即今人执钢笔之法)有关。黄庭坚书法长枪大戟,笔力劲健,怒张无穷,这与他绝不低头的个性有关,也与他学书苏轼有关。米芾用大篆笔法写行草,中宫紧缩,笔画外拓,张力巨大。苏、黄、米三家都以行书名世,共同特点都是轻视法度、提倡己意、写出个性。蔡襄书法以正楷、散草著称,是四家中唯一以楷书名世的人,而其散草直追晋人,笔法中正,雅丽兼备,故有晋唐遗风,因此从传统角度看,蔡襄第一,米芾第二;从新变角度看,黄庭坚第一,苏轼第二。

第四,创作质量。苏轼因其行书《黄州寒食诗帖》为天下第三行书之故,位居第一。

第五,书法理论。宋四家不独以书法创作成就被后人称赞,还以书法理论的贡献为后人所推崇,书作、书论贡献在宋代都是第一流的。苏、黄、米三家不仅有创作论、批评论、技法论、风格论、审美论,还大量谈到书写工具,对笔墨纸砚有所论述,从三家实际情况来看,黄多于米,苏多于黄,苏轼是论述笔墨纸砚最多、最全面的一家,宋人尚意的论断从苏轼的若干书论中来。因此,从书法理论、创新贡献与当代影响角度,将苏轼看作宋代第一书法家,是当之无愧的。

第六,书法鉴赏。宋四家都精于鉴赏,蔡襄主要是在《集古录》助欧阳修把脉,苏轼和黄庭坚主要是在《淳化阁帖》翻刻本中论述其真伪,另外还在众多古器碑刻中有所建树,但米芾显然是鉴古、论书的第一名家,他的宝晋斋法书系列、书史系列、画史系列、阁帖辨伪系列著作和装裱本领,使他成为当时最优秀的书法鉴赏家。

第七,综合修养。苏轼书画兼善,精通音乐,文章诗词为天下第一(范祖禹《荐士札子》语),在医药、棋艺、烹饪、建筑等方面都是一代高手。从文人气质与综合修养来看,苏轼第一。

第八,书法教育。苏轼培养了一大批著名的书法学生,黄庭坚、王安中等人都是苏轼门下得意弟子。不光是数量多,最主要的是质量高,延续时间长,群体创作及理论水平之高,比如秦观等人都是诗词书画的一代高手,将苏轼推向宋代书法教育最成功专家的位置,这一点其余人没法比。

第九,书写工具。在苏易简《文房四谱》之后,宋代书法没有再出现过关于笔墨纸砚的专书,只有散论,四家同样如此。从散论的数量、质量、范围、见识、影响来看,苏轼居于绝对优势地位,当为第一。

第十,书法评论。检索各类文献与《全宋文》等大部头著作中有关上述各家从北宋到南宋结束的影响、自我评价、相互评价、他人评论等数十上百家意见,然后从数量上综合评价之,则苏轼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结 语

孰优孰劣?孰是孰非?苏黄米蔡四家已远离我们而去上千年的岁月,作为后人,我们应当在参阅文献记载的同时,怀有一颗公正客观之心来对待历史文献的记载。更要感谢中国书法史、艺术史、文化史孕育出上述杰出人才,他们不仅是我们研究的对象,还是我们学习书法、感悟道德、提升自我的导师,在古典文化的熏陶下,优秀传统文化的复兴必能实现。中华民族血脉中代代传承的人文基因和尚美特质,必定会或隐或显地影响我们和后人,将这些美好的东西传承研究,是应该踏实做好的工作。

所以,在承认苏轼综合排名处于第一的前提下,笔者要认真指出:苏黄米蔡没有优劣之分,从纯粹书法的角度看,人人都是大家,也都是第一。惊叹他们的辉煌存在,远比争论他们的排位和优劣更为重要。

附录:现将笔者检索出来的宋四家评论结果附录于下,以证其说:

1.论蔡襄书法

林希逸:《跋蔡端明遗建康杜君懿行草四帖》(蔡忠惠正字为本朝第一)

刘克庄:《跋蔡端明临真草千文》、《跋蔡端明临唐太宗哀册》、《跋蔡端明书唐人诗帖》、《跋欧阳文忠公帖》(兼论蔡襄草书)、《跋蔡忠惠帖》、《跋蔡公帖十二》、《观书记》、《临率更转授诀》、《杂帖》(十帖)、《又跋蔡公书四轴》、《孝严殿记》、《清暑堂会同年诗》(蔡公不以诗名)、《散隶》(蔡公尤自珍其所作散隶)、《绢本<茶录>》(如右军之于《禊帖》,公吏事尤高)、《跋欧蔡二公帖》(欧阳修论书,取才翁兄弟与君谟二人而已)、《跋蔡公十帖》、《跋蔡忠惠公国论要目真迹》(其所条画,字字忠实)

陈宓:《题君谟临兰亭》(论蔡公书冠一代之原因)、《跋郡中正己斋蔡忠惠帖后》

袁说友:《跋蔡君谟书柳子厚诗大字》、《跋从子深所藏书画》

蔡端明:《跋汪季路所藏书画》、《蔡端明吐谷浑曲》

张栻:《跋蔡端明帖》

韩元吉:《跋蔡君谟帖》

曹勋:《跋心老所藏蔡君谟书判》

邓肃:《跋蔡君谟书》

洪兴祖:《跋蔡君谟笔迹》

李弥逊:《书蔡君谟帖后》、《跋蔡君谟白莲帖后》

蒋璨:《题蔡襄自书诗帖》

汪藻:《跋君谟有美堂记后》

赵明诚:《蔡君谟赵氏神妙帖跋》、《跋蔡君谟茶录》、《跋许觐所藏法帖》

彦远:《题蔡君谟与章伯镇书》

周行己:《跋李文叔蔡君谟帖》

蒋猷:《题蔡君谟赵氏神妙帖》

李新:《跋蔡君谟茶录》

晁说之:《题蔡君谟吊石曼卿诗后》

杨时:《跋蔡襄自书诗帖》

孔武仲:《黄师是家所藏书跋尾》、《蔡君谟书》

苏颂:《题君谟草书 一》(论蔡襄飞草尽风云龙蛇之变态)、《题君谟草书 二》

欧阳修:《李晸笔说》、《论蔡君谟书》、《苏子美蔡君谟书》、《端明殿学士蔡公墓志铭》、《祭蔡端明文》、《牡丹记跋尾》(论蔡襄书)、《跋茶录》(论蔡襄书)、《隋丁道护启法寺碑跋》(论蔡襄精于鉴赏)、《唐有道先生叶公碑跋》(论蔡襄善于论书)、《唐安公美政颂跋》(记与君谟论书)、《唐郑澣阴符经序跋 一》(论君谟善论)

苏轼:《跋蔡君谟书海会寺记》(本则论文,以下论书)、《题蔡君谟帖》、《论君谟书》(本朝第一)、《跋君谟飞白》(本朝第一)、《跋君谟书赋》(本朝第一)、《跋君谟书》(本朝第一)、《跋陈隐居书》(论蔡君谟之书如三公被衮冕立玉墀之上)、《评杨氏所藏欧蔡书》、《杂评》(近世第一)、《王文甫达轩评书》(本朝第一)、《跋蔡君谟书》(本朝第一)、《记与君谟论书》、《跋蔡君谟天际乌云诗卷》(跋蔡君谟题壁诗草)、《论书》(蔡君谟颇有法度)、《题蔡君谟诗草》

黄庭坚:《跋湘帖群公书》(论蔡君谟为翰墨之豪杰)、《跋蔡君谟帖》、《跋舅氏李公达所宝二帖》(论蔡君谟似古人笔圆)、《跋三伯祖宝之书》(辨伪作蔡襄帖)、《题蔡君谟书》(论蔡襄书法清壮顿挫,时有闺房态)、《跋蔡君谟书》(论君谟《渴墨帖》似晋、宋间人书)、《跋蔡君谟书》

李之仪:《跋君谟帖》、《跋君谟荔枝帖》、《跋韩次玉家君谟隶真行草书》、《跋储子椿藏书帖》(内中还有徐季海、柳诚悬、杨少师书)

葛胜仲:《跋蔡君谟帖》、《跋君谟与唐彦猷论其弟直谏帖》、《跋法照阇黎君谟帖》

杨万里:《跋蔡忠惠公帖》

周必大:《题苏子美草章蔡君谟大书》(论苏草蔡真,可称二绝)、《题蔡君谟书柳子厚吐谷浑词》、《跋临江守潘焘所收蔡君谟写韩文三箴》(论苏轼推蔡襄书为本朝第一)、《题蔡君谟飞草帖》、《题汪季路所藏书画四轴 三》(本朝第一)、《题蔡忠惠公帖》、《跋蔡君谟与唐诏帖》(共十二纸)

朱熹:《跋蔡端明帖》、《跋蔡端明献寿仪》、《跋蔡端明写老杜前出塞诗》、《跋蔡端明帖》(论蔡襄书法各体兼备)

2.论苏轼书法

苏轼:《自论书》、《书黄子思诗集后》(论魏晋诗文书法高风绝尘及自作字)、《跋王荆公书》(论自作字由严谨到放纵如蔡君谟、杨风子、言法华)、《书所作字后》(论作字应浩然听笔之所之而不失法度)、《题李十八浄因杂书》(论自作字自有“公在干侯”之态)、《评草书》(本则在历史上第一次提出“书初无意于佳乃佳尔”的尚意理论)、《论书》(本则在历史上第一次全面提出神、气、骨、肉、血五者兼备之说)、《题醉草》(论醉中所作大草与小楷甚佳)、《题七月二十日帖》(论索靖书,兼论自作草书甚妙)、《跋所书清虚堂记》(自论世多藏予书者,而子由独无有)、《跋所书摩利支经后》(论为侄儿安节写佛经)、《书赠王文甫》、《书赠王十六 一》(自论王禹锡得己书两牛腰)、《书赠王十六 二》、《记潘延之评予书》(自论书法与颜鲁公无二)、《书赠徐大正 一》(自论醉中作草书)、《书赠徐大正 二》(兼论大丈夫穷达固有时)、《书赠徐大正 三》、《书赠徐大正 四》(论答人不会草书)、《跋草书后》(自论酣醉之后所作草书)、《书杜介求字》(论杜介求字惟欲其多)、《书赠宗人镕》(自认为书法不在王戎之下,五百年后可值五百千钱)、《戏书赫蹏纸》(自认为五百年后己书可值百金)、《自评字》(书法大似李北海)、《题所书东海若后》(论遂愿书柳宗元《东海若》刻石于佛堂)、《题所书归去来词后》(论书陶潜《归去来》赠毛国镇)、《跋旧与辩才书》(论与辩才法师交游所书)、《书归去来词赠契顺》(论学佛者卓契顺通亲人讯息,得渊明《归去来词》以不朽)、《跋所赠昙秀书》(赠书昙秀而戏言乃言法华书)、《题所书宝月塔铭 并鲁直跋》(论用澄心堂纸,鼠须笔,李庭珪墨作字)、《书天蓬呪》(应道士请书吉日吉时)、《题自作字》(论作书难得瘦妙)、《书舟中作字》(论一生更变亦多,唯有作字)、《书沈辽智静大师影堂铭》(论寺僧因东坡在而不求沈辽书)、《跋所书圜通偈》(论迁岭海七年,斋僧供佛所书)、《自跋石恪三笑图赞》、《自跋南屏激水偈》、《自书庄子二则跋》、《自跋胜相院经藏记》(论夜梦宝月索书,遂起而书之,一挥而就)、《自跋石恪画维摩赞鱼枕冠颂》(论独坐玉堂,忆黄冈所作颂,聊复录之)、《自跋洞庭春色赋中山松醪赋》(论二赋因自酿酒而成)、《题赠黎子云千文后》(论贬谪海南将归,为黎子云作《千文》九纸)、《醉翁亭记书后跋》(论为滁州百姓大书《醉翁亭记》之因由)、《题陶靖节归去来辞后》(论贬谪岭南舟中用鲁公书法书《归去来辞》 )、《书柳子厚觉衰诗》(论试新端砚书柳子厚《觉衰》一首)、《书柳子厚渔翁诗》(论因柳宗元《渔翁》诗大有奇趣,而书之)、《跋自书诗》(论因文与可寄黄素书自作诗)、《书上清词后》(论因薛绍彭之请重书佐凤翔幕时所作敬词)、《书太白诗卷》(因姚安世之请而书)、《书寄蔡子华诗后》(论梦中作句,觉而书之)、《书荆公暮年诗》、《书和王晋卿题李伯时画马戏书李伯时画骏马好头赤次韵黄鲁直观》、《题大江东去后》(论大醉后作大草)、《书黄庭经跋》、《自书归去来兮辞及自作后》(记舟中作小楷)、《题欣济桥》(记晋周孝侯斩蛟之桥刻石)、《跋自书赤壁二赋》、《跋自书后赤壁赋》、《书快哉亭石》(记饮酒醉与书字醉)、《自跋诗文卷》(自论旷然天真)、《终局帖》(论大丈夫功名如国手棋)、《观自在菩萨如意陀罗尼自跋》、《臞仙帖》(书司马相如谄媚汉武帝事)、《王僧虔胡广美恶》(书论为人应笃实谦和)、《试笔自书》(书论初至海南超然解忧事)、《墨君堂记》(比拟手法论墨宝)、《宝绘堂记》(论书画之悦人)、《墨宝堂记》(论书法笔法得失与人情心态)、《书四适赠张鹗》(书论自悟养生法)、《记导引家语》、《诵经帖》(书论食肉诵经)、《书临皋亭》(书酒醉饭饱之超然状态)

黄庭坚:《东坡居士墨戏赋》(论苏轼书)、《题东坡书道术后》、《题东坡所作马券》(论东坡妙墨)、《跋东坡论笔》、《跋自所书与宗室景道》、《跋东坡书远景楼赋后》、《书摹榻东坡书后》、《跋伪作东坡书简》、《跋自临东坡和陶渊明诗》、《题东坡字后 一》(论东坡神仙个性与书法)、《题东坡字后 二》(论东坡简札字形温润,天然自工,笔圆而韵胜)、《跋东坡水陆赞》、《跋东坡叙英皇事帖》、《跋东坡书 一》(论东坡评颜真卿、杨凝式传承右军笔法)、《跋东坡书 二》(论颜真卿之后惟杨少师、苏翰林可人意)、《跋东坡书 三》、《跋东坡墨迹》、《题欧阳佃夫所收东坡大字卷尾》、《题东坡小字两轴卷尾 一》(论东坡取法李北海、徐季海)、《题东坡小字两轴卷尾 二》、《跋东坡帖后》、《跋东坡与李商老帖》、《跋东坡书帖后》(论东坡文章既工,书法也善)、《题子瞻与王宣义书后 一》(论苏轼书之珍贵)、《题子瞻与王宣义书后 二》、《书子瞻写诗卷后》、《书东坡写温飞卿湖阴曲后》、《题苏子瞻元祐题目帖》、《跋东坡思旧赋》(论东坡书法真伪鉴赏之法)、《跋东坡写老杜岳麓道林诗》(论此作书真印伪)、《跋东坡书寒食诗》、《跋东坡与王元直夜坐帖》、《跋东坡蔡州道中和子由雪诗》(论和而劲,似晋、宋间人书)、《跋东坡蔡州道中和子由雪诗》、《书王周彦东坡帖》、《跋自草东坡诗》、《跋东坡自书所赋诗》、《跋子瞻题子明诗后》、《书子瞻松醪赋后》(论东坡笔力山崩海立)、《题东坡拍板帖》、《跋东坡书》(论东坡学《兰亭序》与李北海书)、《跋东坡书宝月塔铭》(论东坡小字如徐季海得意时书)、《论子瞻书体》

米芾:《书海月赞跋》(论苏轼书)

李之仪:《跋东坡书多心经》、《为杨元发跋东坡所书兰皋亭记》、《又跋东坡兰皋园记》(论书法)、《跋东坡帖》、《跋东坡观音赞》(论东坡被毁石刻)、《跋东坡先生书圆觉经十一偈后》、《跋戚氏》(论东坡作定州安抚使时所作《戚氏》歌并书)、《庄居阻雨邻人以纸求书因而信笔 三》(论东坡为人书字浓与迟出于习熟)

释惠洪:《跋东坡与佛印帖》、《跋东坡平山堂词》(论其书法)、《跋东坡与荆公帖》、《跋东坡书简》

杨万里:《跋东坡所书雉带箭大字帖》、《跋段季承所藏三先生墨迹》(论六一先生、半山老人、东坡居士书)

葛胜仲:《跋钱伸仲东坡诗卷》、《跋洪庆善所藏东坡书杜诗并判讼牒》

周必大:《题东坡与佛印元师二帖》、《题东坡子高无雪二帖》、《题东坡远游庵铭 一》、《题东坡远游庵铭 二》、《题东坡元祐手录》、《又跋欧苏及诸贵公帖》、《跋东坡书西汉韩王信赞》、《跋东坡与赵梦得帖》、《跋浄慧寺东坡题名》、《跋汪圣锡家藏东坡与林希论浙西赈济三帖》、《跋东坡帖》(论苏轼为坡仙)、《跋东坡草乌头方帖》(论苏轼为仇仙)、《跋邓埏所藏其祖温伯与东坡倡和武昌长篇》、《跋江权卿所藏诸家帖 三》(论苏长公黄冈书渐变右军法)、《跋汪季路所藏东坡作王中父哀诗》、《跋东坡代张文定公上书》、《题彭仲衡家东坡书黄庭内景经石刻》、《题汪逵季路所藏墨迹三轴》(第一轴论东坡祭范蜀公文)、《题苏季真家所藏东坡墨迹 一》(论苏轼在琼州别驾时手书药方)、《题苏季真家所藏东坡墨迹 二》(论东坡诗笔)、《题苏季真家所藏东坡墨迹 三》(论东坡奏论之笔)、《书东坡宜兴事》、《跋东坡诗帖》、《跋东坡桂酒颂》(论东坡自海南归,文章翰墨“毫发无遗憾,波澜独老成”)、《题东坡上薛向枢密书》、《跋东坡与张近帖》、《题东坡晚年手帖》、《跋东坡秧马歌》(论东坡书之遒润)、《跋汪逵所藏东坡字》、《东坡书富文忠公神道碑》、《东坡书陶靖节诗》

朱熹:《跋东坡与林子中帖》、《再跋东坡与林子中帖》、《跋任伯起家藏二苏遗迹》、《跋东坡与赵德麟字说帖》、《跋杨深父家藏东坡帖》、《跋东坡书李杜诸公诗》、《跋东坡帖》(论东坡笔力雄健,高视古人)、《跋周司令所藏东坡帖》(论世人伪作东坡书)

文天祥:《题刘玉田选杜诗》(王安国颇病学苏者横肆逼人)

金应桂:《元李衎写木石细竹跋》(东坡尝谓与可胸中自有成竹)

牟巘:《书东坡石菖蒲赞后》、《跋韩子苍帖》(合论坡斋了谷亦多有与诸禅帖)、《跋周卿所藏坡帖》、《跋三苏帖》、《跋东坡帖 一》、《跋东坡帖 二》、《东坡惠州帖跋》

余谦:《跋苏东坡松江风字韵诗》(蜀笺厚如皮,颜楷大如掌)

陈著:《跋东坡帖》、《书东坡风雪竹后》(画)、《所藏三画帖 东坡墨迹》

释道璨:《题东坡墨竹》(画)

欧阳守道:《跋东坡赞孔北海真迹》、《题张汤卿心醉诗轴》(论东坡赋浊醪)

孙子秀:《题东坡书天庆观乳泉赋》

黄震:《跋赤壁后赋图》、《题卢计议先世东坡竹》

谢奕修:《跋东坡书天庆观乳泉赋》

李曾伯:《跋东坡元祐帖子词》

王柏:《跋如山东坡鱼冠颂》、《跋西楼侄孙三帖 坡字》、《古贤像赞 并序》

赵汝献:《循阳五桥记》(东坡扁帖尚无恙)

曾宏迪:《石刻竹石画题识》

林希逸:《跋东坡与苏丞相颂五帖》(论此卷笔圆而韵胜)、《跋东坡默化堂三大字帖

罗当世:《尽藏跋》(用东坡《赤壁赋》无尽藏之意)

许棐:《跋临上人所藏东坡像》

刘克庄:《跋东坡与欧阳棐帖》、《跋东坡墨迹》、《跋东坡辞承旨乞郡奏稿》、《跋严某和坡诗》、《跋苏文忠公帖》(以下为《后村题跋》所载墨林所藏坡帖)、《书左传帖》、《书杜诗帖》、《书刘梦得竹枝歌帖》、《书晚唐诗帖》、《书多心经帖》、《书千金方帖》、《书怀素自作五言帖》、《书少游五言帖》、《书(张)文潜寒衣歌》、《书到惠州诗》、《书与何智翁四帖》、《与方南圭十四帖》、《与可权长官时泽推官帖》、《坡隶四帖》、《跋坡公进紫薇花诗真迹》、《跋东坡玉堂词草》、《跋坡公书韩诗》、《跋坡二帖》、《跋听蛙方氏墨迹七轴》、《杨文公》、《苏文忠公小简》(坡公帖十八字耳,居然韵胜)、《坡公二帖》、《坡公石钟山记》、《二苏公中秋月诗》(余平生阅坡字多矣,此卷当为楷书第一)、《跋坡公题背面美人行》

尤煓:《跋东坡书天庆观乳泉赋》、《题东坡书天庆观乳泉赋后》

方大琮:《广州修复天庆观众妙堂记》

吕午:《刘直之坡诗六帖叙》

真德秀:《跋东坡书归去来辞》

魏了翁:《跋二苏送宋彭州迎视二亲诗》、《跋苏文忠墨迹》、《跋苏氏帖》、《跋东坡获鬼章告裕陵文真迹》、《跋东坡书张志和渔父词大字》、《跋东坡次韵王晋卿乞花诗真迹》、《跋东坡辞免中书舍人稿真迹》、《跋聂侍郎子述所藏徐明叔篆赤壁赋》、《跋番阳董氏所藏东坡墨迹》、《跋公安张氏所藏东坡帖》、《跋苏文忠属黄州教授作贺邓枢密启》、《跋东坡赵德麟字说真迹》、《跋赵安庆所藏东坡帖》

郑清之:《少游留题龙井跋》(论坡仙为辩才法师归龙井作《二老亭》诗)、《跋东坡书刘禹锡诗》

谢采伯:《题苏轼书斩蛟桥》、《题东坡乞居帖》

张镐:《苏文忠大字诗帖跋》(坡公墨妙如繁星丽天,照映千古)

王遂:《题东坡书乳泉赋》

曾从龙:《跋东坡墨迹》

李心传:《题东坡书乳泉赋》

度正:《书东坡与元明帖后》

邓谏从:《题苏轼赠文长老诗刻》

曹彦约:《跋刘倅所藏东坡论兵书后》

释本觉:《苏轼赠文长老诗跋》

韩松:《智果院东坡题梁刻记》

赵汝谈:《跋东坡帖》

庄夏:《跋东坡墨迹》

尹猷:《东坡书陶渊明饮酒诗卷跋》

杨汝明:《东坡赠文长老诗跋》

项安世:《题东坡琴操帖》

袁燮:《跋东坡词》、《题杨省元泌所藏东坡帖》、《跋林叔全所藏东坡帖》

蔡戡:《跋东坡先生墨迹帖》

袁说友:《跋苏文忠公帖 一》(论苏轼早年书从二王出)、《跋苏文忠公帖 二》、《跋清溪帖》

陈傅良:《跋东坡所记程公逸事》、《跋东坡与章子厚书》、《跋东坡桂酒颂》

楼钥:《跋东坡上枢密论开边书》、《跋李伯和所藏书画》、《东坡所作文与可砚屏赞》、《东坡祭范蜀公文》、《东坡与欧阳叔弼兄弟帖》、《东坡与林子中论赈济帖》、《跋东坡获鬼章告裕陵祝文》、《跋东坡送刘道原归南康诗》、《跋施武子所藏诸帖》、《东坡救月图赞》、《东坡醉中书对客醉眠诗》、《跋东坡行香子词》、《跋东坡纸帐诗》、《跋沈智甫所藏东坡帖》、《跋从子深所藏书画》、《东坡》、《跋东坡与宗人帖》、《跋汪季路所藏书帖》、《东坡啸轩诗》、《东坡与秦太虚帖》、《跋杨叔禹所藏东坡帖》、《又跋东坡三笑图赞》、《跋汪季路所藏书画》、《东坡西山诗》、《跋李晋明所藏书画》、《东坡渔父词》、《东坡获鬼章告庙文》、《跋东坡备水帖》、《题东坡墨竹》

张演:《寒食诗帖跋》

张栻:《跋东坡帖 一》(《与银台舍人帖》 )、《跋东坡帖 二》

陈造:《题韵类坡诗》

范成大:《题佛日浄慧寺东坡题名》、《跋东坡诗》、《跋东坡墨迹》

乐备:《题二苏帖》

洪迈:《东坡诗文帖跋》

李吕:《跋东坡表忠观碑字》

曾协:《书邓器先所藏苏帖后》

汪应辰:《题苏东坡帖》、《跋苏东坡与巨济帖》、《题东坡奏文吕二公免拜诏》、《跋东坡书》(论苏公忠愤之气)、《书陶靖节及二苏先生和劝农诗示郑元制》

韩元吉:《跋东坡帖六纸》、《题陈季陵所藏东坡墨迹后》、《跋苏公父子墨迹》

李石:《跋苏帖》(论东坡初得笔意于颜湖州)

王之望:《跋傅钦之手帖并温公东坡往还简》

胡铨:《跋刘提举所藏坡老松石》、《跋东坡写渊明诗》

冯时行:《跋东坡画论》、《跋老苏书帖》(此书法律不足,韵度有余)

程敦厚:《跋东坡满庭芳词》

曹勋:《题三苏图后》

王之道:《跋李仲览所藏东坡满庭芳法帖》

杨椿:《跋二苏送宋彭州诗》

邓肃:《吊墨迹文 并序》(论曾侯藏东坡墨迹)

苏籀:《雪堂砚赋 并引》(论苏轼及其书法)、《跋摹连昌宫辞》(记临摹苏轼书《连昌宫辞》事)、《跋海棠梦大字》、《跋东坡拔豕帖》、《跋任氏东坡诗及所书黄门记》

张九成:《书东坡竹石图后》

傅雱:《跋东坡题名石刻》

张元幹:《跋东坡枯木》、《跋东坡墨帖》、《东坡为焦山纶老作木石却书招隐一段因缘在纸尾圜庵宝之欲赠好事大檀越作归止计为题数语》

胡珵:《东坡懒版铭》

李弥逊:《跋东坡书中秋诗后》、《跋东坡书石钟山记后》

释宗杲:《方敷文画东坡先生像求赞 一》(赞为万古东坡)、《方敷文画东坡先生像求赞 二》(赞为惊天动地)

高登:《东坡像赞》

郑刚中:《跋东坡帖》

李纲:《跋东坡书》、《跋东坡小草》、《跋赵正之所藏东坡春宴教坊词》、《醉笔》(论东坡醉中作醒时文章)、《草圣》(论东坡晚年草圣之妙,盖积学所致)、《行书》(论东坡行书无愧于古人)

王远:《跋东坡书楚辞》(论东坡晚年字画老劲雄放,元丰中作字华丽工妙)

周紫芝:《书沈麟士传后》(《东坡志林》后一则)

孙觌:《书张邦基藏东坡画枯木》、《题蒋宣卿所临东坡虎丘诗》

王庭珪:《跋二苏帖》

王安中:《跋东坡先生书》、《题东坡字后》、《跋东坡墨迹》、《跋眉山三苏帖》

李光:《跋东坡双泉诗》、《跋许觐所藏法帖》(论苏轼善评书,又论苏轼书法学习之渊源及后生学苏体之误区)

何薳:《跋东坡御书颂》

翟汝文:《东坡远游赋 并序》

王赏:《跋东坡与米元章书》、《书东坡帖后》、《书东坡黄门帖后》、《书东坡万言书后》

彭俊民:《书东坡韩文公庙碑后》

释祖秀:《东坡像赞》(论苏轼贤于汉唐巴蜀五贤)

苏过:《书先公字后》

许翰:《跋东坡帖》

李楶:《题东坡书答钱穆父诗》

吴幵:《跋眉山苏氏十一帖》、《跋东坡罗汉阁碑》

洪刍:《跋东坡画天籁堂壁》

赵令畤:《乔仲常后赤壁赋图跋》、《题苏轼归颍帖》、《跋苏轼题隐秀斋后》

张琏:《苏轼书楚辞跋》

姜唐佐:《苏东坡端砚镌像记》

邹浩:《东坡横策像赞》

李廌:《追荐东坡先生疏》

晁说之:《跋东坡刚说》、《题东坡鱼枕冠颂》、《题东坡试袁绍先笔借登真隐诀》、《题东坡诗 一》、《题东坡诗 二》、《题东坡帖》、《题周景夏所藏东坡帖 一》(论古人因书而得名,后人因名而名其书)、《题周景夏所藏东坡帖 二》

郑少微:《东坡赞》

张耒:《东坡书卷》、《书东坡先生赠孙君刚说后》

钱世雄:《跋施纯叟藏东坡帖后》、《祭东坡文》

晁补之:《跋翰林东坡公画》、《跋东坡谢庄公岳书》

李昭玘:《跋东坡真迹》

孔武仲:《苏子瞻为元绍京命字曰齐老其叔父台寿属余跋尾》

陈雄:《刻苏轼诗题后》

苏辙:《题程懿叔与予兄弟往还诗书》

程建用:《求苏东坡山亭记书》

章惇:《题东坡跋醉道士图后》、《题东坡再跋醉道士图后》

侯溥:《东坡油水颂跋》

孔宗翰:《题东坡书谷庵铭后》

释元净(辩才法师):《题东坡题名记后》

3.论黄庭坚书法

苏轼:《跋黄鲁直草书》、《跋鲁直为王晋卿小书尔雅》、《跋山谷草书》、《书黄鲁直画跋后三首》(第三为《右军斫脍图》,论兰亭、金谷之会)、《书鲁直浴室题名后》、《黄庭坚自论书》、《跋虔州学记遗吴季成》(抄王荆公《虔州学记》赠眉山吴季成以教子)、《题乐府木兰诗后》(爱此纸得澄心堂法)、《跋自书所为香诗后》、《题自书卷后》(记在宜州被赶出官舍,用三钱买鸡毛笔书字事)、《书赠韩琼秀才》(论读书、用心事与文章、书法的关系)、《跋书柳子厚诗》、《书筠州学记后》、《书所作官题诗后》(论用澄心堂纸作诗)、《跋为王圣予作字》(论学书之法:观古人行笔意)、《书缯卷后》(论学书需要胸中有道义)、《跋自临东坡和陶渊明诗》、《跋自所书与宗室景道》(论苏轼书为天下第一)、《跋与徐德修草书后》(论如何败落俗笔)、《书自作草后》(论早年草书锋芒太露)、《自评元祐间字》(论早年用笔不知禽纵)、《跋与张载熙书卷尾 一》(论学书先学用笔)、《跋与张载熙书卷尾 二》(论《兰亭》版本)、《跋与张熙载书卷尾 三》、《跋旧书诗卷》(论中年以来书法之进步)、《论黔州时字》(兼论历代名家笔法)、《题所书杜子美小诗后》、《书天姥吟遗冯才叔》、《写蔡明远帖与李珍跋尾》(记戏书鲁公《明远帖》事)、《书旧诗与洪龟父跋其后》(论学书法需尽心克己,熟读千卷书)、《书十棕心扇因自评之》、《评书》、《书韩退之符读书城南诗后》(自评此字极似蔡君谟简札,恨未能与颜、杨比肩)、《书草老杜诗后与黄斌老》(自述学草书三十年的历程与取法对象)、《李致尧乞书书卷后 一》(自评草书他日天上玉楼中乃可再得耳)、《李致尧乞书书卷后 二》(自评草书书意与笔皆非人间轨辙)、《李致尧乞书书卷后 三》(自评书尾小字,唯余与永州醉僧能之)、《李致尧乞书书卷后 四》(自述题书缘由,学书数十年,今日忽然悟道)、《书丹青引后》(自述临秘阁法帖书)、《书自作草后赠曾公卷》、《书自作草后》(论草书可得江山之助)、《题所书李太白诗后》、《书自作草后》、《侄榎求字书纸尾》、《书临写兰亭后》(自述临写效果为丑女捧心)、《题所和东坡与王庆源红带诗》(贬谪戎州时见十二年前诗作而书)、《书自草李潮八分歌后》、《与杨景山书古乐府因跋其后》、《书座右铭遗严君可跋其后》、《书柏学士山居诗题其后》、《跋所书戏答陈元舆诗》(自称摩围阁老人)、《书刘禹锡浪淘沙竹枝歌杨柳枝词各九首因跋其后》、《书自草秋浦歌后》、《跋唐道人编予草稿》、《元祐间大书渊明诗赠周元章》、《再跋》、《跋柳枝词书纸扇》、《又书自草竹枝歌后》、《跋自书乐天三游洞序》、《跋自草东坡诗》、《跋自草与刘邦直》、《跋所书子美长韵后》、《跋草书子美诗后》、《自书楞严经后》、《书自作小楷后》、《书自草书古乐府后》、《跋自书玉京轩诗》、《跋自书扬州戏题诗》、《跋自书咏姚花诗》、《跋重书题大云仓达观台诗》、《跋所书老杜诗》、《跋所书梁父吟》、《跋手书雨中登岳阳楼望君山诗》、《跋草书卷》、《跋自书东坡乳泉赋》、《重书法轮古碑跋》、《跋自书煎茶赋》、《题所书韩退之符读书城南诗后》、《题所书懒残和尚歌后》、《题所书坐禅箴后》、《题所书庾信谢赵王赐酒诗后》、《跋所书龙会遍参歌》、《跋所书苏轼海棠诗》、《摹怀素草书写僧文益语录跋尾》、《论书 一》(论士大夫学王荆公书法与苏轼书法的不足)、《论书 二》、《杂书 一》(论墨与砚,兼论魏晋间人物品藻)、《杂书 五》(记子瞻临写颜鲁公书)、《论写字法 一》(论学书需要创新)、《论写字法 二》(为资中银山镇戴氏二郎论述学习书法的要领)、《论作字 一》(论作字的几条要求)、《论作字 二》(论肥瘦与美丑的关系)、《论作字 三》(论大字宜学《瘗鹤铭》 )、《论作字 四》(论用笔之法)

金应桂:《跋马子恢家藏三贤帖》(评山谷书入神品,纵横变化,自成一家)

袁立儒:《跋山谷墨迹 一》

林希逸:《跋山谷与魏彭泽四帖》

刘克庄:《跋山谷书范滂传》(党祸东都最惨,唐次之,本朝又次之)、《跋黄鲁直帖》(以下三则为山谷书)、《与秦禹锡帖》、《书律诗帖》、《书太白诗》、《跋听蛙方氏墨迹七轴》、《山谷帖》

包恢:《跋山谷书范孟博传》、《真德秀》、《跋山谷黄概字序》

魏了翁:《跋山谷与杨君全诗帖真迹》、《跋山谷所书香山七德舞》、《题山谷安乐山留题后》、《跋黄太史帖》、《跋程正伯家所藏山谷书杜少陵诗帖》、《跋黄太史帖》

度正:《书山谷手帖后》

释居简:《跋山谷绿茹赞真迹》(论山谷自成一家法)、《跋谭浚明所藏山谷岩下放言真迹》

李壁:《书山谷秋怀八诗后》

袁燮:《跋涪翁帖》、《跋涪翁帖后》

曾丰:《跋山谷帖》

袁说友:《跋山谷先生茶词帖》

陈傅良:《跋黄元章所藏山谷墨迹后》

楼钥:《跋李伯和所藏书画》、《黄太史书少游海康诗》、《跋游嗣祖所藏帖》、《山谷草圣》、《跋山谷奇崛帖》

张孝祥:《跋山谷帖》

范成大:《题山谷帖》(论山谷小楷)、《跋山谷临颜书》、《跋山谷帖》(论山谷晚年书)、《跋山谷帖》(论山谷诲人必以规矩)、《跋成氏所藏山谷帖》

韩元吉:《跋山谷醉帖》(论用笔在有真意)、《跋山谷送徐隐父二诗草》

宋高宗:《黄庭坚书太宗御制戒石铭跋》

冯时行:《跋山谷书木假山记》(黄太史用笔调和,收藏遒劲之气于笔墨中)

曹勋:《跋黄鲁直书父亚夫诗》、《跋山谷书》(论黄书自是一种家风,使人增宗派之气)

黄楙:《跋黄庭坚承天塔记》

温革:《跋山谷与赵景道书帖》

张守:《跋周君举所藏山谷帖》

居世英:《题山谷发愿文》

李纲:《跋山谷书》、《跋山谷草书》

张纲:《跋张叔元所藏山谷觉民帖》、《跋山谷大字》

周紫芝:《书山谷帖后》

王庭珪:《跋萧岳英家黄鲁直书》、《跋黄给事行状稿》、《跋黄鲁直帖》

苏过:《跋山谷家书》

洪炎:《题山谷退听堂録序》

李怤:《黄鲁直书简帖跋》

刘钦止:《跋漳浦李大忠微叔所藏书画尾》、《右黄鲁直书》

晁说之:《题鲁直尝新柑帖》、《题鲁直章草颠草》(论黄庭坚章草似晋人,颠草似唐人)

郑少微:《山谷赞》

李彤:《跋山谷外集》

晁补之:《书鲁直题高求父扬清亭诗后》、《跋鲁直所书崔白竹后赠汉举》

黄大临:《跋黄庭坚夷仲叔父幼子晬日诗》

李之仪:《跋山谷帖 一》、《跋山谷帖 二》、《跋山谷草字》、《跋山谷书摩诘诗》、《跋山谷草书渔父词十五章后》、《跋山谷书》、《跋储子椿藏书帖》(内有黄鲁直草书)

释惠洪:《跋山谷笔迹》、《跋山谷帖》、《跋行草墨梅》(黄庭坚草书、华光墨梅)、《跋黔安书》(黄庭坚号黔安居士)、《跋山谷字 一》、《跋山谷字 二》、《跋与法镜帖》(论山谷作黄龙书)、《跋山谷笔古德二偈》、《跋山谷云庵赞》(论山谷擘窠留题)、《跋山谷字》、《跋山谷所书药方后》

杨万里:《跋山谷小楷书陆机文赋帖》、《廖仲谦所藏山谷先生为石周卿书大戴礼践阼篇太公丹书》、《跋李氏所藏黄太史张右史帖》、《跋山谷践阼篇法帖》

周必大:《题山谷书太白诗》、《题山谷书长杨赋》、《跋山谷发愿文》、《跋黄鲁直所书金刚经》、《跋山谷猩猩毛笔双井茶诗》、《跋山谷与李忱诸帖》、《跋黄鲁直蜀中诗词》(兼论鲁直蜀中翰墨日新)、《跋黄鲁直与全父醉帖》、《跋黄鲁直昼寝呈李公择等四诗》(论字兼行草,为山谷得意之作)、《跋山谷书东坡圣散子传》、《题向芗林家所藏山谷书南华玉篇》、《题山谷与韩子苍帖》、《跋黄鲁直与萧氏书》、《题山谷和郭内翰长篇》、《题吉州司户赵彦法所藏山谷帖》、《跋黄山谷书唐人诗》、《跋山谷草书太白诗》、《跋黄鲁直帖》、《题山谷书大戴礼践祚篇》、《跋山谷与孙端帖》、《跋曾无疑所藏黄鲁直晚年帖》(论山谷书崇、观间之禁切与炎、兴间之俯同)、《山谷书六一先生古赋》

朱熹:《跋黄山谷诗》(论山谷词笔精丽)、《跋黄山谷帖》、《跋山谷宜州帖》、《跋山谷草书千文》

4.论米芾书法

苏轼:《论沈辽米芾书》(论米芾书虽无高韵,必将传世)、《书米元章藏帖》

黄庭坚:《跋米元章书》

李之仪:《跋米元章书储子椿墨梅诗》、《跋元章所收荆公诗》(几与晋人莫辨)、《跋元章书 一》、《跋元章书 二》、《跋元章与术人刘思道帖》、《跋董安期帖》(论米元章书为一时之冠)

杨万里:《跋米元章登岘大字帖》

周必大:《跋米元章书秦少游词》、《题米芾马赋》(论米元章词笔俊拔)、《题米礼部参星赋真迹》、《米元章上吕汲公书》(论米芾字画豪逸)

朱熹:《跋米元章帖》

王柏:《宝晋小楷跋》、《跋西楼侄孙三帖 米字》

刘克庄:《跋米元章焦山铭》、《跋米南宫帖》、《跋米元章帖》、《跋西园雅集图》(西园雅集图画十六人,蜀人有苏轼、刘泾等,米芾记)、《跋听蛙方氏墨迹七轴》、《米帖》

魏了翁:《题米南宫帖》、《跋米友仁帖》(论米南宫大字雅逸,细书结密)

方信孺:《宝晋米公画像记》

释居简:《跋五公帖》(论米元章等)、《书米老书高丽称孔子佛》

张棱:《跋米芾帖》

陈亮:《跋米元章帖》

袁说友:《跋米元章大字多景楼帖》、《跋米公法帖》、《跋米元章帖》

楼钥:《跋王顺伯家藏帖》、《米元章三帖 一行书,一篆,一隶》

周蒙:《题米元章道林诗帖》

吕企中:《跋米元章墨迹》、《跋豫章所刻法帖》(米家父子刻帖)

范成大:《跋米元章临王献之帖》、《跋米芾行草帖》

黄岻:《米元章法帖题跋题识》

史浩:《跋米元章帖》

曹勋:《跋米帖 一》(论米书笔墨之妙,自成一家,为海内所宗)、《跋米帖 二》(论米书笔迹过六朝远甚)

姚平仲:《题米芾书》

仲并:《题吴兴沈师所藏米老帖》

张九成:《题米元章悼东坡诗》

李纲:《跋米元章书》

张纲:《跋宝晋帖》

孙觌:《跋汉逸杨公帖》、《题米芾书法》

程俱:《题米元章墓 并序》(论米芾为东西晋人》、《书法奇逸飞动,虞、褚而下不论)

苏庠:《题米芾画》(兼论米芾题王羲之十七帖)

晁说之:《跋米元章与赵景升帖》

蔡肇:《故南宫舍人米公墓志》(论米芾有晋唐风流)

何执中:《米芾多景楼诗帖跋》

吴则礼:《米老山水铭跋》

5.苏黄合论

李之仪:《跋苏黄众贤帖》、《跋苏黄陈书》

释惠洪:《跋东坡山谷帖 一》、《跋东坡山谷帖 二》、《跋石台肱禅师所蓄草圣》(秦少游诗、王荆公书扇、东坡和诗、山谷草书)、《跋东坡山谷墨迹》

王柏:《跋东坡山谷诗轴》

刘克庄:《跋东坡颖师听琴水调及山谷帖》、《跋苏黄小米帖》

张震发:《刻三贤诗跋》

叶适:《题瑞安宰董煟出苏黄二帖后》

楼钥:《跋扬州伯父赋归六逸图》(渊明联句山谷西轩真长望月太白把酒玉川啜茶东坡)、《跋黄氏所藏东坡山谷二张帖》

林之奇:《跋苏黄留题》

王之望:《跋鲁直书东坡卜算子词》

孙觌:《跋志新三帖》(论苏轼、王安石、黄庭坚书)

6.黄米合论

李之仪:《跋黄米书》

7.三蔡合论

释惠洪:《跋荆公元长元度三帖》(合论三蔡)

8.论蔡京与蔡卞

李曾伯:《跋宣和浦禽图 内有蔡元长笔》

刘克庄:《跋丁章吕蔡帖》

9.苏黄米蔡四大家合论

洪适:《跋陈承休所藏名贤帖》(论欧、蔡、苏、黄、晁、秦、米公帖)

不必去清楚地统计上述论述目录的数量,就可以知道苏轼是宋代书法影响最大的一家。除了直接论述书法创作的题跋、评论与鉴赏,对苏黄米蔡全面的人文艺术修养也有很多题跋、评论与鉴赏,现仅从《全宋文》目录中辑录于下,即可见其端倪:

1.论苏轼绘画及画论

黄庭坚:《苏李画枯木道士赋》(论苏轼画枯木)、《跋东坡论画 一》、《跋东坡论画 二》、《跋东坡画石》、《题李伯时憩寂图》(论东坡评李伯时画)、《为邹松滋题子瞻画》、《题东坡水石》

释惠洪:《跋东坡老木》(论苏轼绘画)、《题东坡竹石》、《题张志宁所藏东坡画》

朱熹:《跋张以道家藏东坡枯木怪石》、《跋陈光泽家藏东坡竹石》

2.论苏轼诗词文章及书写苏轼诗词文章

黄庭坚:《跋子瞻醉翁操》、《跋子瞻木山诗》、《跋子瞻送二侄归眉诗》、《跋东坡乐府》、《跋子瞻祭胡屯田文》、《跋东坡诗》、《题所和东坡与王庆源红带诗》、《跋东坡嘲巢三》、《跋东坡海市诗》、《跋老苏先生所作王道矩字说》、《跋东坡铁拄杖诗》、《跋东坡长短句》、《跋自书东坡乳泉赋》、《题东坡晁君成诗引后》、《书东坡与蔡子华诗后》、《跋所书苏轼海棠诗》

朱熹:《跋东坡牛赋》、《跋东坡刚说》、《跋东坡祭范蜀公文》

李之仪:《跋东坡四诗》、《跋东坡大庾岭所寄诗》、《跋东坡与杜子师书》、《跋东坡玉盘盂诗后》、《跋东坡诸公追和渊明归去来引后》

释惠洪:《跋东坡怳池录》、《跋东坡缄启》、《跋顺济王记》

周必大:《御书苏轼和唐人惠山泉诗跋》、《东坡颍州诗》

3.论黄庭坚诗词文章

苏轼:《跋刘咸临墓志》(论鲁直作此墓志)、《书黄鲁直诗后 一》、《书黄鲁直诗后 二》

米芾:《题鲁直大悲憕赞》

李之仪:《跋山谷晋州学铭》、《跋山谷读中兴颂诗》、《跋山谷二词》、《跋鲁直颐庵记后》、《和山谷谢李邦直送矞云龙茶诗跋尾》

释惠洪:《跋山谷所遗灵源书》、《跋山谷云峰悦老语录序》、《跋橘洲图山谷题诗》、《跋山谷五观》(佛教五观法)、《跋珠上人山谷酺池诗》、《跋山谷诗》

从当时影响来看,苏黄米蔡四人各自名家,身边都聚集了一部分友人与学生,各自的数量是多少,无法也无需考证。仅从宋人对四人诗文书画教育成果的评价来看,苏轼是当之无愧的教育大家,不管是史称之苏门四君子、苏门六君子还是其他,与苏轼交游、跟从他学习、受他奖掖推荐的学生都很多。苏门弟子为一时俊杰,煊赫于文坛、政坛与书法界,其中的佼佼者是中国文学史、书法史上的千古名家。释惠洪说:“秦少游、张文潜、晁无咎,元祐间俱在馆中,与黄鲁直居四学士。而东坡方为翰林,一时文物之盛,自汉唐已来未有也。”(《跋三学士帖》 )秦少游、张文潜、晁无咎、黄鲁直之外,李之仪、李格非、韩子苍、王安中等人俱为一时之选。将苏轼及其门人弟子视为一个流派,称之为“苏门”,毫不为过。黄庭坚在晚期独立成家,书法自成面目,诗歌被尊为江西诗派之宗,是一位有群体影响和时代影响的诗文书法大家。米芾在书法之外,擅长诗歌,尤精绘画,是难得的文艺全才。蔡襄以书法名世,其诗词文章名声不高,几乎没有佳作传世。

因此,苏黄米蔡,苏轼第一。宋四家苏黄米蔡的排序,是四人书法成就和整体历史影响决定的,而不仅是纯粹的书法艺术水平高低的排序。现再将苏轼等人在书法教育的成就与笔墨纸砚的论述附录出来,证据更加坚实:

1.论苏轼学生

李之仪:《跋苏黄众贤帖》(内有苏迈、秦少游)

释惠洪:《跋四君子帖》、《跋韩子苍帖后》(论韩子苍师法苏轼)、《跋三学士帖》

杨万里:《跋尚提干所藏王初寮帖》(论王安国书法为东坡先生别子)

周必大:《跋初寮先生帖》、《跋江权卿所藏诸家帖 一》

2.四家论笔墨纸砚等书写工具

苏轼:《书墨》、《试墨》、《书徂徕煤墨》、《记李公择惠墨》、《记李方叔惠墨》、《书清悟墨》、《书张遇潘谷墨》、《书庞安时见遗廷珪墨》、《书吕行甫墨颠》、《书李公择墨蔽》、《书李宪臣藏墨》、《书石昌言爱墨》、《书沈存中石墨》、《书所造油烟墨》(记贬谪海南是自造墨)、《书别造高丽墨》(记混合造墨)、《书冯当世墨》、《书怀民所遗墨》、《书求墨》、《书雪堂义墨》(论蓄墨虽多,而心向往之)、《书北虏墨》、《书廷珪墨》、《记夺鲁直墨》(记观鲁直佳墨,巧取豪夺之)、《书茶墨相反》(记蔡襄论茶与墨)、《记温公论茶墨》、《书柳氏试墨》、《书李承晏墨》、《书潘谷墨》、《试东野晖墨》、《书裴言墨》、《书王君佐所蓄墨》、《书潘衡墨》、《书海南墨》、《记海南作墨》、《书孙叔静常和墨》、《记王晋卿墨》、《书郑君乘绢纸》、《书六合麻纸》、《书布头笺》、《书海苔纸》、《书石晋笔仙》、《书诸葛笔》、《书钱塘程奕笔》、《记南兔毫》、《记都下熟毫》、《记古人系笔》、《记欧公论把笔》、《书诸葛散卓笔》、《书杜君懿藏诸葛笔》、《书唐林夫惠诸葛笔》、《书黄鲁直惠郎奇笔》、《书鲁直所藏徐偃笔》、《书吴说笔》、《试吴说笔》、《书岭南笔》、《书孙叔静诸葛笔》、《书赠孙叔静》(论孙叔静笔)、《书王定国赠吴说帖》(论吴说笔)、《书凤咮砚》、《书砚》、《书吕道人砚》、《书名僧令休砚》、《书许敬宗砚 一》、《书许敬宗砚 二》、《书汪少微砚》、《书唐林夫惠砚》、《书凤咮砚》、《书瓦砚》、《评淄端砚》、《书青州石末砚》、《书天台玉板纸》、《书月石砚屏》、《书昙秀龙尾砚》、《书陆道士镜砚》、《书云庵红丝砚》、《玉堂砚铭 并叙》、《鼎砚铭》、《王平甫砚铭》、《邓公砚铭 并叙》、《端砚铭》、《孔毅甫龙尾砚铭》、《孔毅甫凤咮石砚铭》、《凤咮砚铭 并序》、《凤咮砚铭》、《米黻石钟山砚铭》、《黼砚铭 并叙》、《丹石砚铭 并序》、《王仲仪砚铭》、《端砚石铭》、《端砚铭》、《黄鲁直铜雀砚铭》、《程公密子石砚铭 并引》、《龙尾石月砚铭》、《迈砚铭》、《迨砚铭》、《卵砚铭》、《唐陆鲁望砚铭》、《周炳文瓢砚铭》、《王定国砚铭 一》、《王定国砚铭 二》、《鲁直所惠洮河石砚铭》、《王颐端砚铭》、《天石砚铭并序》

黄庭坚:《书吴无至笔》、《书侍其瑛笔 一》、《书侍其瑛笔 二》、《杂书 一》(论潘谷墨)、《笔 说》、《墨说遗张雅》、《笔说 一》(论诸葛散卓笔》、《丁香笔》、《严永獭毛笔》、《吕大渊高丽猩猩笔等)、《笔说 二》(论张遇丁香笔)

蔡襄:《洮河石研铭》、《研记》、《墨辨》

米芾:《砚铭》、《研山铭》

注 释:

[1]潘运告主编,桂第子译注《中国书画论丛书·宣和书谱》,湖南美术出版社2010年版。

[2]首先,米芾《海岳名言》称“蔡京不得笔,蔡卞得笔而乏逸韵,蔡襄勒字”,可知蔡卞书法学古,确实很好,比蔡襄、蔡京都要好。其次,蔡卞不仅学帖,更下过很大功夫学古碑,《宣和书谱》称其“李邕《曹娥真碑》,传世甚少,卞尝于元祐间临摹,石在越,颇得李邕之神”。其书法代表作有《雪意帖》《致四兄相公尺牍》等。《雪意帖》是其行草代表作,其入笔不一,丰富自然,各取其态,笔法纯熟,撇处可见王羲之笔法,结体随字而不一,但都神采奕奕。章法自然错落有致,书体与米芾、蔡京相似,可能是他们互相学习的结果。考察北宋后期,书坛除了米芾有蓬勃气象外,尚有二蔡之书法亦煌煌大观。蔡卞“颇得笔法”,有一个衣冠晋风、尊古为新的舍拾淘洗过程。与其兄蔡京一样,蔡卞以一介书生入仕,文人意识,士大夫精神不时在内心积郁。史载:熙宁三年(1070年)蔡卞与胞兄蔡京同科举登进士第,历神宗、哲宗、徽宗等数朝,宦海浮沉。内心对仕途的追求和对权力的争逐,使之常常不安于书法之道,但恰恰又是这种不安与争逐,使蔡卞的书法常常自出机沀,意识强烈,卓而不群。蔡绦《铁围山丛谈》卷四记载:“鲁公始同叔公文正公授笔法于伯父君谟,即登第,调钱塘尉。时东坡公适倅钱塘,因相与学徐季海。……未几弃去,学沈传师……及元祐末,又厌传师,而从欧阳率更……其后又弃率更,……乃深法二王。”由此可见,蔡卞与胞兄蔡京同学书于蔡襄,后从苏轼学徐浩,后又学颜、欧、柳、李邕,然后弃之而深入二王。蔡卞启蒙于蔡襄,经苏轼指点,由此登堂入室,以二王为归宿。观蔡卞作品,俊朗淳美,圆健遒丽,有兼人之功,文人士大夫的气息跃然其上。与蔡京一样,蔡卞遗留下来的墨迹并不多见,主要作品有《楞严经偈语碑》《孝女曹娥碑》《致四兄相公尺牍》等。在二王书风的感染下,宋人书法一派“帖意”,充满书坛,信札书法尤其盛行。但是,蔡卞是个特例。蔡卞擅行书,又长于大字,受柳公权、李邕影响较大。其人不光精于“帖”,且善于“碑”,所作之字,神气充腴,稳重含蓄,风度典雅,有晋人之潇洒,唐人之法度,又有宋人之灵展。但后世因蔡卞为人“奸恶”而轻其书,故史料中关于蔡卞书法作品和书法思想记载得不多,研究蔡卞也就成了一个难题。从一个书家的角度,蔡卞不是一个完整的蔡卞,其从事书法活动的历史资料没有连续性,残缺不全;同时,蔡卞的书法作品流传下来的不多,没有系统性,令人难以概览全貌。但从其现存的作品看,如《致四兄相公尺牍》《孝女曹娥碑》、泰山石刻《楞严经偈语碑》等,笔力潇落,放纵任能,字势俊丽,飘灵婉约,书风多样,洒落简捷,其作品尊古为新,运用得心应手,成熟精到,尤其是其中的人文精神自然充溢,令人叹为观止,米南宫谓“卞得笔”,实有其深刻依据。蔡绦《铁围山丛谈》卷四记载了米芾对蔡卞的评价:“鲁公一日问芾:今能书者有几?芾对曰:自晚唐柳氏(柳公权),近时公家兄弟是也!盖指鲁公与叔父文正公尔。”此文正公,即是蔡卞。虽然说面对蔡京提问,米芾有谀颂之词,但对蔡卞的评价出自米芾之口,该有相当的历史价值,与晚唐柳氏可以攀比,自有大家之态。清人叶昌炽《语石》论及蔡卞与蔡京时,做了详细评述:“世称米、蔡,谓君谟也,然君谟名位行辈均不当在米下。其所书碑,亦惟《刘奕墓志》风格遒上,尚有唐贤遗矩,若《洛阳桥》《昼锦堂记》,皆俗书也,不如以蔡元长配之。元长,书之狷者也;元度,书之狂者也。余所见元长书,以《道士墓碑》为第一,《赵懿简碑》次之,空山鼓琴,沈思独往。刘彦和标举‘隐秀’二字为文章宗旨,以之品元长书适合,亦即刘子所谓客气既尽,妙气来宅。元度行草书皆称能品,《楞严经偈》源出于孙过庭,而其流则为范文穆。重书《孝女曹娥碑》使笔如剑,剑气出。支道林养马曰:‘贫道爱其神骏耳。’如卞书,可谓神骏极矣。潘文勤师,人谓其学苏灵芝则怒,谓其学二蔡则大喜。余谓元长书可比唐《魏法师碑》,元度书在薛稷畅整之间。此但论其神气骨脉,不论其体。”“前身相马九方皋,意足不求颜色似”,蔡卞作书,姿媚豪健、痛快沉着,功力深厚,成就颇高,尤其是晚年所书有兼人之力。明安世凤《墨林快事》称其书云:“卞胜于京,京又胜于襄。”可是“今知有襄,而不知有他蔡,名之有幸、不幸若此”。但正是这种惊人的遗憾,为人们重新研究发掘蔡卞的书法水平和历史价值提供了广阔空间。

[3]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编纂,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上海辞书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

[4]笔者曾撰写《“尚意”宗师苏轼》一文,在2015年西华大学承办的第十九届苏轼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提交并讨论。

[5]本则论苏轼中晚年书法学习与变法经过。原文曰:“东坡书如华岳三峰,卓立参昂,虽造物之炉锤,不自知其妙也。中年书圆劲而有韵,大似徐会稽;晚年沉着痛快,乃似李北海。此公盖天资解书,比之诗人,是李白之流。”见《山谷全书·正集》卷二八。

[6]本则全面论述苏轼一生学习书法、转益多师的过程与雄踞当代第一人宝座的因由,极为重要。原文曰:“东坡道人少日学《兰亭》,故其书姿媚似徐季海。至酒酣放浪,意忘工拙,字特瘦劲,乃似柳诚悬。中岁喜学颜鲁公、杨风子书,其合处不减李北海。至于笔圆而韵胜,挟以文章妙天下,忠义贯日月之气,本朝善书,自当推为第一。数百年后,必有知余此论者。”《山谷全书·正集》卷二八。

[7]本则论及苏轼书法晚年与少年时候风格之差异:“苏公长年书,笔力豪壮,兼李邕、徐浩之所长,士大夫乃以为不如少时书,此阳春白雪难为和者耶!”见《山谷全书·别集》卷六。苏轼晚年笔力豪壮,而少时清丽姿媚。如果不是数十年深厚的交游,而且深知书法批评原理,不可能得出这样的评价。

[8]《黄州寒食诗帖》是苏轼毕生的最佳作品,位居中国十大行书第三位,仅次于王羲之《兰亭序》和颜真卿《祭侄文稿》。而黄庭坚这幅作品的墨迹写于眉山青神县,是他传世的最佳书作。原文曰:“东坡此书似李太白,犹恐太白有未到处。此书兼颜鲁公、杨少师、李西台笔意,诚使东坡复为之,未必及此。他日东坡或见此书,应笑我于无佛处称尊也。”文见《山谷全书·别集》卷七。黄庭坚暗示苏轼曾学习过出蜀名家李建中的书法,但苏轼一直认为李西台(建中)书法俗气,拒绝承认此事。

[9]黄庭坚认为苏轼书法学唐人,是其根本。原文曰:“东坡少时,规摹徐会稽,笔圆而姿媚有余。中年喜临写颜尚书真行,造次为之,便欲穷本。晚乃喜李北海书,其豪劲多似之。往时唯唐林夫学书知古人笔意,少所许可,甚爱东坡书,此与泛泛好恶者,不可同年而语矣。”文见《山谷全书·别集》卷八。苏轼书学唐人,论书则宗法晋人。取晋唐书法之雅韵为法,进一步作为自身论书提倡意趣的理论基础。

[10]周必大在本则书论中说:“东坡云:‘吾于诗人无所甚好,独渊明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自曹、刘、鲍、谢、李、杜诸人皆莫及。’盖尝尽和其诗,尤喜此四篇,再三书之。”苏轼毕生最爱晋人陶渊明与唐人柳宗元诗,认为二人悠然出尘。实则反映了他本人在政治厄难之余,向往二人脱离政治、独立于世、归隐山水田园的道家隐逸情怀。

[11]本则书论极有趣,曰:“吾尝疑米元章用笔妙一时,而所藏书真伪相半。元祐四年六月十二日,与章致平同过元章。致平谓:‘吾公尝见亲发锁,两手捉书,去人丈余,近辄掣去者乎?’元章笑,遂出二王、长史、怀素辈十许帖子,然后知平时所出,皆苟以适众目而已。”文见稗海本《东坡志林》卷八。人称米芾为“米颠”,其人个性怪异,言行迥异于常人,同时爱书成癖,精于鉴赏、装裱和临移,至于乱真,不可辨识。“两手捉书,去人丈余”,谨守自家收藏的书帖,达到这种当面防范、不近人情的地步,可见真是爱书成痴。

[13]因写作需要,黄庭坚单独计算。

王万洪,文学博士,历史学博士后,西华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中国苏轼研究学会会员,四川省书学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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