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贸易协定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基于TPP、TTIP与RCEP的模拟比较分析

高敬云 陈淑梅

(东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96)

巨型贸易协定对中国经济的影响
——基于TPP、TTIP与RCEP的模拟比较分析

高敬云 陈淑梅*

(东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96)

基于中国与TPP、TTIP和RCEP近年来贸易投资的统计分析，本文运用GTAP模型，从经济总量、对外贸易、福利和产业产出四个方面模拟比较TPP、TTIP和RCEP最终建成后对中国经济的可能影响。结果表明：当TPP和TTIP都建成的情况下，损害了中国等非成员国的利益，产生外部不经济效应；而当RCEP也建成的情况下，其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TPP和TTIP的消极效应影响，从而驱动RCEP成员特别是中国和韩国的经济增长；在此基础上，包括中国的TPP、TTIP和RCEP都建成的情况下，中国获得的经济效应最显著；当且仅当RCEP建成的情况下，包括中国在内的RCEP绝大多数成员国获益；整体而言，TPP、TTIP和RCEP最终建立对中国汽车、其他工业制品和服务等产业产出造成负面冲击。最后，从区域经济一体化的角度提出促进中国经济增长的建议。

TPP、TTIP与RCEP； 经济增长； 深度一体化； GTAP

一、引言

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全球经济复苏缓慢，经济下行压力增大。特别是英国脱欧和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等“黑天鹅”事件，进一步加剧了全球经济增长前景的不确定性。经济全球化的发展需要一个完整公平的全球治理体系①，但是，伴随多哈回合谈判受阻，以世界贸易组织(WTO)为主的多边贸易体制停滞不前，在一定程度上导致经济全球化进程放缓。同时，逆全球化趋势日益明显、保守主义势力逐渐抬头、地缘政治冲突越发尖锐严重破坏了国际经贸合作的环境②。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统计，自2012年以来，全球贸易增长连续5年低于全球经济增长，而且，全球贸易低迷态势很可能趋于长期化。在此背景下，世界各国或地区为寻求经济增长新动力，竞相通过构建巨型贸易协定以深化区域一体化，角逐世界经贸秩序重构的话语权。

所谓巨型贸易协定是指通常涉及两个或两个以上大型经济体的谈判，并对全球贸易具有明显的影响作用③。其中，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和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定(TTIP)是美国前任总统奥巴马政府应对世界经济格局变化而采取的战略调整，也是大国间通过争夺规则标准获取竞争优势、重塑地缘政治的博弈延续与升级。具体而言，为重返亚太和遏制中国崛起，美国奥巴马政府成功推动TPP谈判的达成及其协议的签署，并进入等待各国国会批准生效的阶段。而美国现任总统特朗普做出新一轮贸易政策调整，于上任后立即签署了行政命令，正式宣布美国退出TPP。这可能导致TPP暂时搁浅，但TPP其他成员国如日本和澳大利亚等仍致力于推动TPP生效的进程，因而TPP前景存在不确定性。与此同时，试图通过跨大西洋市场和规制整合来不断强化美欧在国际经贸规则和全球治理中主导地位④的TTIP谈判，受主要成员国选举和缺乏民意支持等因素影响而进展缓慢⑤，同时，以美国优先和美国再次强大为核心的特朗普政策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TTIP谈判进程。当前阶段，东盟加快由其发起并邀请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印度共同参与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谈判的步伐，努力推动亚太经济一体化进程。RCEP谈判自2012年启动以来，截止到目前已进行了18轮谈判，强调地缘经济和渐进式发展方式，现已进入实质性阶段。今年5月22日，商务部部长钟山在RCEP部长级会议上表示RCEP与丝路精神高度契合，并提出支持东盟主导、努力扩大共识，把握机会窗口、尽早结束谈判，以及兼顾各方诉求、务实推进谈判三点建议。

当前，中国正处于经济转型的攻坚和关键时期，世界区域一体化程度及其发展前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中国对外经贸战略，进而影响中国经济增长水平。因此，无论是试图制定引领21世纪国际经贸规则的TPP、通过美欧强强联合以维护发达国家在世界经济中地位的TTIP，还是致力于亚太区域一体化的RCEP，这三大巨型区域贸易协定背后所隐含的实质是国际经贸规则重塑和全球价值链重构的竞争，其最终建成与否影响世界主要经济大国的经济地位。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是稳定全球经济增长的强劲“稳定器”⑥。现阶段中国在拉动经济增长的消费、投资和出口“三驾马车”疲软的情况下，其自贸区战略和开放型经济体制显得更加重要。基于此，本文运用全球贸易分析项目(GTAP)模型，模拟比较分析TPP、TTIP和RCEP最终建成后对中国经济可能产生的影响。在此基础上，从区域一体化的角度提出促进中国经济增长的相应政策建议。

二、文献回顾

TPP、TTIP和RCEP三者并存的局面是大国博弈的结果，是对未来国际经贸规则和全球价值链主导权之争的体现。这些巨型区域贸易协定自谈判起，便引起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而且，研究的侧重点伴随其发展进程变化而变化，并贯穿于区域一体化的范畴中。其中，关于TPP、TTIP和RCEP单一协定对中国经济影响的研究已较多，在定量分析中以GTAP模型⑦和可计算一般均衡(CGE)模型⑧为主，也有学者则通过构建宏观经济指标⑨来进行相关定量分析。但是，关于三者对中国经济影响的比较研究主要从TPP与RCEP、TPP与TTIP两大角度进行分析，较为缺乏基于TPP、TTIP和RCEP综合视角的分析，本文试图在这一方面做出边际贡献(见表1)。

具体而言，关于TPP与RCEP对中国经济影响的比较研究主要采用定性分析方法。TPP和RCEP作为实现亚太经济一体化的两条路径，学者们通过对其运行模式及竞合关系的分析，进而论及二者对中国经济的影响⑩。在定量分析上，Petri et al.，Lee和Itakura运用CGE模型分别研究TPP与亚太地区一体化，TPP、RCEP与日本农业改革的问题中，分析了TPP和RCEP对中国经济可能产生的影响。孟猛和郑昭阳运用CGE模型，模拟和评估了TPP和RCEP贸易自由化经济效果，指出三种不同模拟结果对中国经济影响的差异。Li et al.运用CGE模型比较研究了巨型贸易协定对中国的影响，结果表明包含中国的TPP与RCEP将对中国产生的福利最大。

TPP和TTIP作为世界巨型贸易协定的典型代表，学者们关于其对中国经济影响的定性研究，主要通过分析TPP和TTIP两大战略的内容与动机，进而从国际经贸规则、区域经济合作等方面探究其对中国经济带来的影响与对策。就定量分析而言，Aslan et al.通过运用GTAP数据库和CGE模型，分析了三个情景设置下TPP和TTIP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其研究表明，当TTIP实现时，中国经济受到负面影响；当TTIP和不包含中国的TPP都实现时，中国经济受到的负面影响大于TTIP单独实现时的影响；然而，当中国参与TPP时，将对中国经济产生正面影响。

表1 TPP、TTIP和RCEP对中国经济影响的相关研究

资料来源：作者通过阅读相关文献整理而得。

此外，竺彩华和冯兴艳从世界经济体系演进的角度定性分析了TPP、TTIP和RCEP谈判对中国的影响，但系统性研究较为缺乏。在定量分析上，Rahman和Ara运用标准CGE模型，在评估TPP、TTIP和RCEP对南亚国家带来的潜在经济影响时，涉及对中国经济影响的相关分析。但是，其并未考虑非关税壁垒的削减，可能导致结果与现实存在误差。综上所述，当前国内外学者关于TPP、TTIP和RCEP对中国经济影响的研究，单一协定研究和两两比较研究已较多，但关于三者综合的系统研究较为缺乏。因而，本文基于TPP、TTIP和RCEP三大视角，运用GTAP模型，考虑关税和非关税壁垒的消减，模拟三大巨型贸易协定最终建成后对中国经济所带来的潜在影响。在此基础上，提出相应政策建议。

三、中国与TPP、TTIP和RCEP的贸易投资概况

当前，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因经济转型导致短期经济增长放缓。美国、欧盟和东盟作为中国重要的贸易投资伙伴国，其主导的TPP、TTIP和RCEP三大巨型区域贸易协定对中国的经济影响不容忽视。本部分主要基于UN Comtrade按照HS编码的货物贸易数据库、UNCTAD数据库、《2015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和《中国统计年鉴》，对近年来中国与TPP、TTIP和RCEP(中国除外)的贸易投资现状进行统计描述，为下文实证提供现实依据。

图1 2012-2015年中国与TPP、TTIP和RCEP贸易情况 (单位：百亿美元，%)资料来源：作者根据UN Comtrade和UNCTAD数据库整理而得。

(一)中国与TPP、TTIP和RCEP贸易概况

2013年中国货物贸易总额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货物贸易国。近年来，中国与TPP、TTIP和RCEP的贸易呈不断增长态势，虽然2015年双边贸易量有所下降，但是各自所占对方贸易比重仍在小幅度增加(见图1)。具体而言，在进口贸易方面，中国对RCEP的进口额居于首位，虽然2015年较2014年下降838亿美元，但RCEP占中国进口贸易比重增加0.76%，达35%左右，高于TPP和TTIP各自占比的4%和15%左右(见图1(a))；在出口贸易方面，中国对TPP和TTIP的出口额大于RCEP，且TPP和TTIP分别占中国出口贸易比重约为36%和33%，高于RCEP占比的10%和7%(见图1(b))。由图1(c)可知，TPP和TTIP较RCEP更依赖于对中国的进口，但中国占RCEP进口贸易比重逐渐增加，且在2015年超过TPP所占比重的0.3%；RCEP较TPP和TTIP更依赖于对中国的出口，且中国占RCEP出口比重达16%左右，几乎与中国占TPP和TTIP出口比重之和持平(见图1(d))。此外，在贸易顺差或逆差方面，中国对TPP和TTIP的贸易顺差逐渐扩大，而对RCEP的贸易逆差于2015年转变为贸易顺差。

贸易结合度指数是衡量两国贸易相互依存程度的重要指标，通过计算一国对某贸易伙伴国的出口占该国出口总额的比重与该贸易伙伴国进口总额占世界进口总额比重的比值而得。该指标数值大于1，表明两国贸易联系紧密；反之，则表示贸易松散。中国与TPP、TTIP和RCEP的贸易结合度指数计算结果见表2。由表2可知，中国对TPP、TTIP和RCEP的贸易结合度指数均大于1，而且总体上随时间增加而增加。其中，2015年中国对TPP和TTIP的贸易结合度指数下降是因为相对于2014年世界进口总额下降幅度(-15%)大于TPP进口总额(-9%)和TTIP进口总额(-3%)的下降幅度。中国对TPP、TTIP和RCEP的贸易结合度指数总体呈递增趋势，而且RCEP对中国的贸易结合度指数大于中国对RCEP的，这表明中国与RCEP的贸易依存度更高，因而中国应该加快RCEP的构建。TPP对中国贸易结合度指数在1左右，2014和2015年出现小幅度下降主要在于TPP对中国出口变动幅度大于对世界的；TTIP对中国贸易结合度指数小于1，但逐渐趋向于1，表明TTIP对中国贸易联系的松散程度在逐渐下降。总体而言，中国与TPP、TTIP和RCEP，特别是RCEP，存在紧密的贸易联系，具有较高的贸易依存度。

表2 2012-2015年中国与TPP、TTIP和RCEP的贸易结合度指数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UN Comtrade和UNCTAD数据库计算而得。

(二)中国与TPP、TTIP和RCEP投资概况

据《2015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显示，2015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达1456.7亿美元，不仅首次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对外直接投资国家，而且首次超过同期实际使用外资额，成为资本对外输出国。中国在加速成为世界对外投资大国的过程中，对TPP、TTIP和RCEP的对外直接投资流量总体呈现不断增加的趋势(见表3)。其中，2012-2015年中国对TPP和RCEP的对外直接投资无论流量还是占比都呈现出稳定增长的趋势，而且中国对TPP的投资力度大于对RCEP的。近年来中国对TTIP的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主要因世界经济复苏缓慢和欧洲经济动荡而呈现出波动上升的趋势。2015年中国对欧盟的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同比下降44%，从而导致2015年中国对TTIP的对外直接投资流量较去年下降38.75亿美元，但较2012年增加了33.40亿美元。总之，纵向而言，近年来中国对TPP、TTIP和RCEP的对外直接投资呈不断增加趋势；横向而言，中国对TPP、RCEP和TTIP的对外直接投资力度呈不断递减趋势。

表3 2012-2015年中国对TPP、TTIP和RCEP对外直接投资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2015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整理而得。

近年来TPP、TTIP和RCEP对中国实际外商直接投资情况见表4。由表4可知，2012-2013年TPP、TTIP和RCEP对中国实际外商直接投资流量均增加，占中国实际外商直接投资比重变化不大。而2014年无论流量还是占比，都出现大幅下降。相比2014年，2015年TPP、TTIP和RCEP对中国实际外商直接投资流量总体有所增加，但幅度不明显，且各自所占中国实际外商直接投资比重略微下降。据中国商务部网站信息显示，2016年1-9月，美国、德国、英国等中国主要来源地投资保持持续增长。由此可预见，未来TPP、TTIP和RCEP对中国实际外商直接投资情况较2015年好转。总体而言，虽然当前全球经济疲软，世界政治动荡，使得投资动力不足以及投资风险增加，但是伴随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能力的增强和全球经济格局的调整，未来中国与TPP、TTIP和RCEP双向投资联系更为紧密。

表4 2012-2015年TPP、TTIP和RCEP对中国实际外商直接投资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中国统计年鉴》整理而得。

四、实证研究

本文采用普渡大学(Purdue University)所研发的GTAP模型，模拟分析TPP、TTIP和RCEP最终建立后对中国经济可能产生的影响。GTAP模型是一种涵盖多区域多部门的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用于事前预测分析贸易政策等实施效果及影响。本文使用的数据库为GTAP8.01版本，以2007年数据为基期，覆盖134个国家或地区以及57个产业部门。使用的模拟分析软件为RunGTAP3.59，采用标准的闭合法则以及Gragg2-4-6外推法。

(一)国家和产业部门划分

根据研究需要，本文利用GTAPAgg(2007)将GTAP数据库中134个国家或地区合并为10个国家或地区(见表5)。同时，在万璐的分类方法基础上，将数据库中57个产业部门重新汇总为农林牧渔、矿产资源、加工食品、纺织服装、汽车、其他交通运输、机电产品、木材加工及化工制品、其他工业制品和服务十大产业部门。

表5 GTAP模拟中134个国家或地区的类别划分

注：GTAP数据库未单独给出文莱和缅甸数据，由于其在东盟国家中经济总量偏小，故忽略不计；TPP(6国)表示TPP和RCEP共同参与国，因文莱数据缺失，因而为6国；英国虽宣布脱欧，但刚刚启动脱欧谈判，距离真正脱欧还需一段时间，因此，本文仍将英国计入欧盟之列。

(二)情景模拟设定

根据WTO、ITC和UNCTAD联合发布的《世界关税概况2016》以及UN Comtrade数据库，TPP、TTIP和RCEP按商品进口总额的加权平均关税分别为4.5%、4.6%和8.4%，TPP、TTIP和RCEP零关税产品比重的简单算术平均分别为58.6%、36.6%和34.2%。TPP虽包括墨西哥等5个发展中国家，但整体而言，简单平均关税并不高，除越南9.5%、墨西哥7.1%外，其余均低于6.1%且多在2%左右；零关税产品比重除智利和越南外，均在50%以上。而且，TPP致力于引领21世纪高标准国际经贸规则的制定，具有零关税、无例外的特点，同时，协定生效后的第一年，大多数产品都降为零关税，虽有过渡期但最终是彻底零关税。对TTIP而言，美欧之间的关税水平已较低，其中，美国和欧盟平均关税分别为3.5%和5.1%，零关税产品比重分别为45.9%和27.2%，而且，TTIP谈判主要是降低美欧之间的非关税壁垒，实现跨大西洋市场和规则的整合。基于此，假设TPP和TTIP最终建立后，成员国之间关税壁垒均消减100%。相对TPP和TTIP，RCEP平均关税较高，削减关税壁垒仍将是RCEP国家实现浅层次一体化协议的重要领域。以东盟和其他六国现存的自由贸易协定为基础，全部削减关税的比例可能在90%左右。而据泰国商业部长阿披拉迪表示，RCEP谈判首批零关税商品达成共识，即零关税商品占65%，其余20%商品将在10年内降为零水准，剩下15%商品多为敏感类商品。基于此，假设RCEP最终建立后，成员国之间关税壁垒消减80%。

TPP新增监管一致性、国有企业、中小企业等横向新议题，强调贸易投资便利化，体现了TPP高标准、高质量、高层次和面向21世纪的特征。Li和Whalley在模拟分析TPP对中国经济影响时，设置消减所有贸易成本、消减所有关税和50%的非关税壁垒、消减所有关税三种情形，并认为第二种情形更接近现实。TTIP涉及美欧标准统一和市场整合，根据ECORYS的估计，足够时间内，美欧之间将近50%的非关税壁垒有可能通过自由贸易被消除，但考虑到当前美欧之间在农产品、政府采购和服务业市场准入等敏感议题上的分歧，实际非关税壁垒消减很难达到这一程度。而且，蔡松锋和张亚雄在分析TTIP对金砖国家经济影响时，假设非关税壁垒削减40%。RCEP承认成员国个体及其所处环境的差异性，通过渐进式发展方式实现成员国协调发展，因而其贸易投资便利化水平比TPP和TTIP低。基于此，假设TPP、TTIP和RCEP最终建立后，成员国之间非关税壁垒分别消减50%、40%和30%。此外，本文选取进口关税税率(tms)和非关税壁垒(以出口补贴txs为例)作为冲击变量。模拟情景分类见表6。

表6 模拟情景分类

模拟情景一表示TPP11国和TTIP建成，而RCEP未建成；情景二表示TPP11国、TTIP和RCEP三大巨型贸易协定都建成；情景三和情景四是在情景二的基础上，分别假设中国和美国加入TPP的情况；情景五表示TPP11国和TTIP均未建成，而仅RCEP建成的情况。

(三)模拟结果分析

本文主要从经济总量、对外贸易、福利和产业产出四个方面，运用GTAP模型，模拟比较TPP、TTIP和RCEP最终建立后对中国经济可能产生的影响。模拟结果分别见表7、表8、表9和表10。

1.经济总量

表7 相关国家和地区GDP的变化 (单位：%)

由表7情景一可知，TPP和TTIP最终建立后，除美国、智利和秘鲁外，欧盟和TPP成员国由于贸易转移效应大于贸易创造效应导致自身GDP出现负增长；非TPP和非TTIP国家损失最大，如中国下降0.24%。这与Aslan et al.的结论相一致。相比情景一，情景二中当RCEP也建立后，TPP和TTIP各自成员国受到一定冲击，GDP变动率出现明显的变换，如美国从正的增长变为负的增长、欧盟由-0.02%变为-0.31%。而RCEP成员国，除印度外，其他国家GDP都由负增长变为正增长，其中，韩国GDP增长幅度最大，由-0.16%变为1.28%；中国GDP增长仅为0.26%，增长幅度较小，这可能是因为受TPP高标准国际经贸规则的制约，从而自身发展受到一定的冲击和调整，导致经济增长出现一定的时滞性。情景二的模拟结果从侧面也反映了RCEP的最终建立对中国、东盟和韩国等国家和地区而言，具有一定的重要性。

情景三和情景四是在情景二的基础上，假设中国和美国分别加入TPP的情况。由情景三可知，中国GDP增速较快，由0.26%上升为0.71%，这说明中国加入TPP能够增加中国经济总量，一定程度上促进其经济增长；但除TPP(6国)之外的世界其他国家的GDP增速均出现不同幅度下降，这说明中国与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经济联系紧密的同时，世界各国家之间的竞争也较为激烈。同样，情景四中美国加入TPP也导致其他绝大多数国家经济增速下降，如中国经济增速由0.26%变为0.02%。情景五当且仅当RCEP最终建立后，除印度外，RCEP成员国GDP均呈现正的变化，其中，韩国和东盟非TPP国家增长幅度较为明显；而美国等非成员国或地区GDP变化受到负面冲击，这也再次说明加速RCEP谈判对亚太经济一体化的重要性；对中国而言，情景五的效果不如情景三，这说明中国加入TPP所带来的经济效应更大。因模型与冲击变量设置差异，与Li et al.的研究结果相比，在数值上存在稍微的差异，但是趋势和结论相一致。

2.对外贸易

表8 相关国家和地区的对外贸易变化 (单位：%，百万美元)

关于出口总量变动率，表8情景一说明TPP和TTIP最终建立后使其成员国出口增加，而非成员国出口下降；其中，美国出口总量变动率最大即1.57%，而中国受到TPP和TTIP双重冲击，造成贸易转移效应较大，使得出口总量下降0.28%。与表7相似，表8情景二中由于RCEP的建成，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除TPP与RCEP交叉的6国之外的其他国家的出口总量，而且RCEP成员国增长的幅度大于这些被削弱国家的下降幅度，如中国由-0.28%变为5.72%，而欧盟也因RCEP的影响下降为-0.13%。同样，这也说明RCEP对中国和东盟等国家和地区的重要性不可被忽视。由情景三可知，中国加入TPP后，除自身出口总量变动率上升为7.91%外，还带动智利和秘鲁等国家的出口，同时其他国家的出口也只是出现小幅度变动。这说明，中国加入TPP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使较多国家出口受益。情景四亦如此，美国加入TPP导致中国出口总量变动率出现小幅度变动，由5.72%降为5.49%，而美国则由0.91%上升为2.69%。情景五模拟结果表明仅RCEP的建成将使RCEP成员国出口受益，特别是亚太地区出口获益最大，而非成员国出口将受到负面影响。

关于进口总量变动率，其整体趋势与出口总量变动率相一致。关于贸易余额变动量，由情景一可知，除印度之外的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RCEP国家以及美国，其贸易余额变动量均出现下降，呈现出逆差现象。当RCEP也建成后，逆差现象得到扭转，绝大多数国家出现顺差趋势，这同样说明RCEP比TPP和TTIP更具优势，因为RCEP所在的亚太地区是世界上经济发展较快的地区。情景三表明，中国加入TPP使其贸易顺差变大，但同时影响东盟非TPP国家和韩国等国家的贸易余额变动量，这也说明世界大国之间市场等资源存在激烈的竞争，以及全球资源配置和贸易平衡的重要性。相比情景二，情景四中世界大多数国家贸易余额变动量出现下降，其中，美国加入TPP对中国贸易结构和发展造成一定冲击，导致其贸易余额变动量仅为46.95百万美元。情景五表明，当且仅当RCEP最终建立后，在给RCEP成员国特别是东盟地区带来较大顺差的同时，也带动欧美贸易余额的增加，但会导致加拿大和墨西哥、智利和秘鲁以及世界其他国家出现逆差。

3.福利

表9 相关国家和地区的福利变化 (单位：百万美元)

由表9情景一可知，TPP和TTIP最终建成后，其成员国福利增加，而非成员国福利受损。其中，中国受到的冲击较大，福利减少1197.11百万美元，而欧盟受益最大，福利增加2580.64百万美元。情景二说明RCEP建成后，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TPP和TTIP的作用，减少了其成员国的福利，而且还带动RCEP成员国福利的增加。其中，中国由-1197.11百万美元上升为1364.47百万美元，但相比韩国而言，还有较大上升空间。情景三的模拟表明中国加入TPP后，其福利增加明显，由1364.47百万美元变为2629.64百万美元，而欧美福利受损，其他国家福利变化相比情景二出现小幅波动。情景四中美国加入TPP使自身福利增加明显，而中国福利增加缓慢，仅为482.98百万美元，而且带给其他国家的福利效应不如中国加入TPP的大。情景五表明，RCEP在使其成员国福利增加的同时，也导致非成员国福利受损；同时，中国福利增加幅度不如情景三的效果。换言之，对中国而言，其福利变化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这表明随着自贸区市场规模的扩大和经济体数量的增多，从中所获福利也不断增加。

4.产业产出

由表10中国各部门产出变化来看，情景一中TPP和TTIP的最终建立导致中国在农林牧渔、加工食品、纺织服装和汽车产业上的产出呈负向变化，特别是纺织服装产业受到较大冲击，产出下降0.36%。当RCEP也建成后，基本缓冲了情景一中受到冲击的产业，但也导致其他产业产出的下降，这可能是由于中国与RCEP中不同发展程度国家之间在产业结构上的竞争与趋同所造成的。情景三中国加入TPP后，各产业产出变化与情景二类似，只是程度上有所不同。情景四中美国加入TPP后，对中国汽车产业造成较大冲击，导致汽车产业产出下降3.58%；木材加工及化工制品产出也下降1.59%。情景五中当且仅当RCEP建立后，中国纺织服装产业产出增长幅度最大，其他交通运输、加工食品以及农林牧渔业产出增幅次之。但是中国在汽车产业仍将受到最大冲击，产出下降3.58%。综合来看，中国在汽车、木材加工及化工制品、其他工业制品、矿产资源、机电产品和服务业上的产出受到一定的冲击，特别是汽车产业，这说明中国在这些产业缺乏较强的竞争优势，在贸易自由化冲击下面临较大的挑战。

表10 中国各部门产出变化 (单位：%)

五、结论与建议

通过对近年来中国与TPP、TTIP和RCEP贸易投资概况的分析，可以看出中国与三大巨型贸易协定之间存在紧密的贸易和投资联系。在此基础上，本文运用GTAP模型，从经济总量、对外贸易、福利和产业产出四个方面，比较研究了TPP、TTIP和RCEP最终建成后对中国经济的影响。结果表明，当TPP和TTIP都建成的情况下，其成员国所获经济效益较大，而包括中国在内的非成员国利益将损失严重：经济增速下降，对外贸易和福利水平受到不同程度的负向冲击；而当RCEP也建成的情况下，一定程度上将削弱了TPP和TTIP的合力作用，从而降低除TPP和RCEP重叠国家之外的国家经济增速、对外贸易和福利水平，促进RCEP成员国特别是中国和韩国的经济增长；在此基础上，假设中国或美国加入TPP，从而包括中国的TPP、TTIP和RCEP都建成的情况下，中国经济总量、对外贸易和福利增长明显，而包括美国的TPP、TTIP和RCEP都建成的情况下，中国经济将受到一定冲击，其经济总量、对外贸易余额和福利增幅较小，同时，美国加入TPP所带来的经济溢出效应不如中国加入TPP的大；当且仅当RCEP最终建立后，其成员国获益明显，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将损害非成员国的利益，但中国获益程度不如情景三的效果。此外，不同情景下，中国产业产出将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但整体而言，中国在汽车、木材加工及化工制品、其他工业制品、矿产资源、机电产品和服务业，特别是汽车产业所受冲击明显。

基于本文研究结果，特提出以下政策建议。首先，基于RCEP的建立不仅使包括中国在内的成员国获益，而且一定程度上能部分抵消TPP和TTIP的联合负面影响，中方应联合其他成员方，积极推进RCEP谈判进程，促进RCEP早日建成，以规避TPP和TTIP未来建成对中国经济可能起到的负向作用。其次，鉴于包括中国的TPP、TTIP和RCEP都建成的情景下，中国所获经济效益最大，而且所带来的经济溢出效应大于包括美国的TPP、TTIP和RCEP情景下所产生的效应。当前，特朗普政府已正式宣布美国退出TPP，这对中国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需要审时度势，研究探讨中国是否加入TPP。最后，考虑到TPP、TTIP和RCEP最终建立对我国的汽车、木材加工及化工制品、其他工业制品、矿产资源、机电产品和服务业等行业均会造成负面冲击，国家应适时针对相关产业加快结构调整，鼓励加大产业创新，提高产品附加值，增强产业竞争优势。以汽车为例，美国和日本均为汽车制造大国，一旦实行零关税，中国汽车及零部件产业将受到一定冲击，因此必须未雨绸缪，加强技术创新，增强汽车产业链和价值链。同时，积极利用“一带一路”建设的契机，加强与沿线国家的双边和多边合作，增强贸易互补性，避免产业趋同和贸易转移所带来的损失。

注释

①葛顺奇：《构建开放型世纪经济——引领全球投资规则体系建设》，《人民日报》2016年8月23日，第23版。

②盛斌：《为全球复苏与增长提供动力》，《人民日报》2016年8月23日，第23版。

③沈铭辉：《巨型自由贸易协定：走向多边规则的垫脚石》，《新视野》2014年第6期。

④郝洁：《国际经贸规则重构对我国的挑战及应对》，《中国经贸导刊》2016年第10期。

⑤《美国官员说TTIP谈判或推迟至法德大选结束后》，2017年1月14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7-01/14/c_1120311029.htm，2017年2月6日。

⑥雷江梅：《经济转型语境下中国道路的世界意义》，《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4期。

⑦万璐：《美国TPP战略的经济效应研究——基于GTAP模拟的分析》，《当代亚太》2011年第4期；蔡松峰、张亚雄：《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TTIP)对金砖国家经济影响分析——基于含全球价值链模块的动态GTAP模型》，《世界经济研究》2015年第8期；赵亮、陈淑梅：《经济增长的“自贸区驱动”——基于中韩自贸区、中日韩自贸区与RCEP的比较研究》，《经济评论》2015年第1期。

⑧Petri， P. A.， M. G. Plummer， and F. Zhai. “The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nd Asia-Pacific Integration: A Quantitative Assessment.”GeneralInformation2， no.4 (2012): 381-383；彭支伟、张伯伟：《TPP和亚太自由贸易区的经济效应及中国的对策》，《国际贸易问题》2013年第4期；陈虹、韦鑫、余珮：《TTIP对中国经济影响的前瞻性研究——基于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的模拟分析》，《国际贸易问题》2013年第12期。

⑨刘澜飚、陈明玮：《TPP对中国宏观经济与相关产业的影响》，《亚太经济》2016年第1期。

责任编辑 张静

Impact of the Mega Trade Agreements on China’s Economy：A Comparison Based on the TPP， TTIP and RCEP

Gao Jingyun Chen Shumei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Southeast University， Nanjing 210000)

Based on the statistical analysis of trade and investment between China and the TPP，TTIP，RCEP respectively in recent years， this paper utilizes GTAP model to simulate and compare the potential impacts of the TPP，TTIP and RCEP on China’s economy，from different perspectives such as economic aggregate， foreign trade， welfare and industrial output. 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once the TPP and TTIP are built，the interests of the non-members such as China will be damaged and the external diseconomy will be produced. Once the RCEP is also built，the negative effects of the TPP and TTIP will be weakened to some extent， thus driving the economic growth of RCEP members，especially China and South Korea. On this basis，once including China’s TPP， TTIP and RCEP are built， China’s economic effects will be the most obvious. If and only if the RCEP is built，the vast majority of RCEP members，including China，will benefit. Overall， the establishment of TPP，TTIP and RCEP will have a negative impact on the industrial output of China’s automobile，other industrial products and services. Finally，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gional economic integration，suggestions for promoting China’s economic growth are put forward.

the TPP， TTIP and RCEP； economic growth； deeper integration； GTAP

2016-12-3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一带一路’战略背景下我国应对TPP、TTIP与RCEP的策略研究”(16AJL010)

*陈淑梅，通讯作者，csm@se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