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燕京学社与华中大学人文学科历史关系述略

2017-08-07 09:58吴和林
关键词:燕京学社华中

马 敏 吴和林

(华中师范大学 中国近代史研究所, 湖北 武汉 430079)

哈佛燕京学社与华中大学人文学科历史关系述略

马 敏 吴和林

(华中师范大学 中国近代史研究所, 湖北 武汉 430079)

哈佛燕京学社系近代第一个专门推动中美大学之间开展学术合作的国际性学术机构,其宗旨是促进中美两国高校的中国学研究。除了其主要资助的六所教会大学外,哈佛燕京学社从1937年起始资助华中大学开展人文社会科学方面的研究,受其资助的教授们所取得研究成果得到哈佛燕京学社的高度认可。在西迁大理喜洲期间及战后重返武昌时期,虽因抗战影响而颠沛流离,但华中大学文史哲学科实力不降反升,影响不可谓不大,而受其资助的学者个人学术生涯则从中受益匪浅,大多成长为一代学术巨擘。本文拟对这一段鲜为人知的中美学术合作史作一初步钩沉,在铭记历史的同时,以期进一步推动当代中美人文社会科学的交流与互鉴。

华中大学; 哈佛燕京学社; 人文学科

在近现代中美教育文化交流历史进程中,哈佛燕京学社(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曾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对推动部分中国高校及科研院所的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发挥过重要影响。哈佛燕京学社从1937年起开始资助华中大学开展人文社会科学方面的研究,受其资助的教授们所取得研究成果得到哈佛燕京学社的高度认可,其中有几位以后更成为中国学术界的巨擘,为中国近现代学术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本文根据现有档案和其他资料,对双方那一段合作历史进行系统梳理,与学人分享这段令人感佩的历史,以期为当代中美人文社会科学的交流提供历史的借鉴。

一、华中大学与哈佛燕京学社合作的由来

华中大学的前身是1871年由美国圣公会主教文惠廉(Williams J. Boone)创办的文华书院(Boone School),1903年文华书院设立大学部,1922年至1924年,经筹备建立了早期的华中大学(Huachung University)。然而,由于当时的时局,学校被迫于1927年5月18日关闭①。1929年1月,英国循道会(English Methodism)、伦敦会(London Missionary Society),美国的复初会、雅礼会和圣公会这五个差会的代表在武昌孟良佐(Alfred A. Gilman)住所开会商讨了有关华中大学重新开学的有关事宜。是年5月,上述五个差会代表再次举行会议,商议选举华中大学校长及校址问题,孟良佐主教提议选举一名中国人出任校长。鉴于韦卓民先生渊博的学识和前期成功管理华中大学的实践,代表们一致选举韦卓民为华中大学校长,任期5年。在第一个任期,韦卓民完成了学校复校后的注册工作,成为中国政府正式承认的高等教育机构②。虽然通过1931年韦卓民校长赴美访问,破除了美国圣公会(Protestant Episcopal Church in the U.S.A)、雅礼会(Yale-in-China Association)和复初会(Chin Mission of the Reform Church in America)董事会及其主要人物对在中国的传教士的偏见,差会捐助有所增加,然而,资金短缺始终是华中大学不得不面对的难题。1933年,华中大学校董会面临着严峻的局面:如果得不到进一步的捐助资金,学校的发展就将受到严重的影响。由于美国经济大萧条,美国圣公会被迫缩减了华中大学的拨款,甚至减少了中文系系主任的职位薪金。这无疑让华中大学的财务问题雪上加霜。

1934年,应美国耶鲁大学和芝加哥大学的邀请,韦卓民校长赴美访问。在临行前的校董会上,他提醒与会人员,其校长任期已满5年,并准备卸任。结果,校董们一致投票选举他连任校长。他本人提出任期仍为5年。在这次董事会上,董事们花了不少时间讨论华中大学已显拮据的财政问题。当时,华中大学可得到的资金只能最低限度地维持1934-35年学年的人员工资,至于书籍、报纸、杂志和仪器设备已无力添置③。接连出现的财务危机,使寻求更多的教育发展资金成为韦卓民校长第二个任期内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哈佛燕京学社的设立始于著名的“霍尔遗嘱”。根据美国铝业公司创始人兼发明家查尔斯·马丁·霍尔④(Charles Martin Hall, 1863-1914)的遗嘱,其遗产的三分之一必须用于资助由英美人负责管理的亚洲或巴尔干地区的教育事业⑤,霍尔在遗嘱中委托美国铝业公司总裁戴维斯(Arthur V. Davis)和克利夫兰的律师约翰逊(Homer H. Johnson)在遗嘱生效后15年内把遗产分配完毕。

1924年春,哈佛大学哈佛商学院院长顿邯(Wallace. B. Donham)注意到这笔基金,试图前去分一杯羹。1924年至1925年,哈佛大学曾两次派遣学术团队到中国“考察”,期待以“哈佛—中国研究方案”(Harvard Chinese Schemes)申请霍尔遗产基金,但这一方案并未奏效,因为根据霍尔遗嘱规定,美国没有一所大学有资格直接得到用于国外地区的霍尔遗产。鉴于顿邯与约翰逊的私人关系(大学同学⑥),霍尔基金会建议哈佛大学最好与东方的大学进行直接的合作。因为只有这样,拟建立的学社才能有效地开展工作,真正实现霍尔的遗愿。哈佛大学原想与当时的国立北京大学联系合作,并不想与当时处于困境中的教会大学——燕京大学合作。不过,戴维斯和约翰逊与中国教会大学的美国董事们接触很多,使他们对中国教会大学有所了解。例如,早在1921至1922年,霍尔遗产就通过路思义⑦(Henry Winter Luce)的募集开始捐赠给燕京大学,以166500美元建筑供暖系统,以22000美元为建筑住宅之用。戴维斯随后要求顿邯与燕京大学司徒雷登合作,拟定一个既符合霍尔遗嘱,又使双方都能受益的计划。可以说,把哈佛大学和燕京大学撮合在一起,最初是遗产委托人为了让哈佛获得资助而做出的变通⑧。加上美国彼时在汉学研究方面远远落后于法国,为此,哈佛大学非常希望利用这笔经费来开创汉学研究的新领域,改变哈佛大学在中国学研究方面的弱势地位⑨。

以燕京大学为代表的中国教会大学也通过各种渠道争取霍尔基金支持。在路思义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加上路思义与约翰逊的友谊⑩,一年后,司徒雷登得知霍尔基金会同意拨付100万美元。后来,司徒雷登又向霍尔基金提出了150万美元的要求,并获得批准。其他五所教会大学最终也都获得了成功,其中岭南大学70万美元、金陵大学30万美元、华西协和大学20万美元、齐鲁大学15万美元以及福建协和大学5万美元。可见,霍尔委托人对于司徒雷登及燕京学社的认可。随后,司徒雷登与顿邯在哈佛大学就联合成立机构事宜,于1925年达成临时协议,拟定机构名为哈佛燕京大学中国研究学社(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 of Chinese Studies)。但考虑到学社不仅仅涉及燕京大学,还包括其他教会大学,最终定为哈佛燕京学社(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以期开展最高水平的中国学研究”。

1928年1月4日,哈佛燕京学社正式成立。是年12月霍尔遗产托事会完成整个资助国外教育事业基金的分配,哈佛燕京学社得到640万美元(现有基金已累计达1亿美元),分为两类管理:一为普通账目,不受限;二为限制账目,限制以190万美元所得利息(每年8万多美元)分配给中国六所大学,燕京大学配额最高,占所得利息的大部分。

《关于在华开展相关教育活动的政策和程序的备忘录》(以下简称《备忘录》)中注明:“哈佛燕京学社的主旨是有效地加强受资助高校的中国文化研究,特别是在中国文学与艺术、历史、语言学、哲学以及宗教史等方面的工作”,然而“这一目的并不具有排他性,托事会有权为相关目的使用学社的资源,更确切地说,若出现特殊情况,托事会全权受托由于其他完全不同的原因使用学社资源。但托事会首要关注上述重点领域”。这从根本上为托事会在此后的使用中,重新分配相关资源,并为华中大学争取哈佛燕京学社的研究资助提供了可能。

《备忘录》明确指出,推动教育事业的关键因素包括:(1)提高教学科研人员的能力;(2)保质保量提供相关材料,供学生使用;(3)为教学人员提供科研机会,鼓励其开展研究;(4)就教学科研方法和内容举办会议和咨询。可见,哈佛燕京学社对于如何推动学社及相关受资助教会大学开展教学科研工作具有较好的规划。而学社所关注的内容包括在中国开展本科生教育、研究生教育(含科研)以及在剑桥的研究生教育(及科研)。在华的研究生教育方面,包括了教师开展科研工作、在部分大学开设研究生课程以及在燕京大学开展研究生科研工作,后者也是学社唯一正式资助的大学。《备忘录》明确规定,受学社资助的六所大学及其他高校可赴燕京大学进行研究生教育和训练。通过一年的学习,使其具备完全符合高级中学教学要求;通过三年的训练,使其具备担当大学教师的能力,把六所教会大学及其他高校的中国学教学工作推向新的高度。另外,燕京大学的教师不仅限于燕京大学在该领域的研究生导师,还可以不定期聘请其他国家的学者。

换言之,哈佛燕京学社在成立之初,对六所资助大学进行了明确分工,所涉六所大学的教学和研究领域都有严格的区分,特别将燕京大学的科研及研究生培养列入计划。1936年2月3日,哈佛燕京学社制定了《哈佛燕京学社关于中国教会大学相关项目的计划》(以下简称《计划》),对六所大学作了更加明确的分工,以免浪费资源。《计划》还指出,六所受资助大学的重中之重是提高中国语言、文学、历史的教育水平。哈佛燕京学社资助资金应受到监管,每年6月1日各大学必须提交详细的报告,对过去一年资助资金进行说明,作为下一年度的拨款依据。

总而言之,无论是燕京大学,还是其他受资助的大学,在哈佛燕京学社看来,都是要服务其开展中国文化研究这一根本宗旨,若这些大学达不到相应要求,另辟蹊径寻找新的大学进行合作也是其选项之一。

1934年,华中大学校长韦卓民赴美讲学期间,向哈佛燕京学社理事会提出了资助申请,可惜在华中大学停办期间,哈佛燕京学社已经做出了资金分配计划。尽管这次申请并未成功,但韦卓民校长在哈佛燕京学社理事会上的演讲,还是深深打动了该学社中国研究执行秘书叶绥夫博士(Dr. Serge Elisséeff),并为双方的合作奠定了基础。

1936年春,叶绥夫博士来到中国,进行为期7个月的在华访问。期间,叶绥夫博士访问了接受哈佛燕京学社资助的六所大学,了解各个学校的情况,并对六所大学进行了等级划分,具体排名如下:

学校等级1燕京大学AAA2金陵大学A3齐鲁大学B4福建协和大学CC5岭南大学CC6华西协和大学D

显然,叶绥夫博士对其中部分高校是不满意的。不过,他此次中国之行也有一些意外惊喜。在华期间,他顺访了位于武昌的华中大学,共停留了四天,为华中大学举办了关于中国国学研究方法的讲座。韦卓民校长、包鹭宾教授对中文系的构想更是让他印象深刻。他认为,该校规模虽小,但其教育工作处于一个高水平,项目的发展虽在有限的范围内,却提供了优质人力资源和足够的图书馆设施。叶绥夫表示,同样位于武昌的武汉大学较少关注中国历史和文化的教学与研究,它的重心似乎是在科学和政治学领域。

韦卓民校长向哈佛燕京学社董事会提交了一份项目计划,并得到了叶绥夫的口头同意。这很有可能为湖北省的历史和考古学研究提供支持(湖北历史上曾是楚国的核心区域),当时外界对这一地区知之甚少。从几个不同的研究方向所了解到的情况都是令人鼓舞的,而华中大学在韦卓民校长领导下所具备的学术氛围似乎也有助于在这一学术领域取得良好的研究成果。

1936年6月18日,韦卓民致信叶绥夫。在信中,他向哈佛燕京学社托事会申请基金,以增强中文系和历史系的实力,提高其中文和历史教学水平,并在中文与历史领域开展科学研究。韦卓民提到,当时华中大学中文系有三名全职教师,历史系则只有一名。显然,这仅仅能够满足基本的教学任务,难以开展更多的科学研究。考虑到学校计划在大四年级开设相关课程,训练学生开展科学研究,期待他们在毕业后能够独立承担研究,因为当时的大部分学生都无力负担,继续进入研究生学习深造。他在信函中特别强调,由于华中大学有限的资金,学校尚无用于开展中文和历史研究的图书馆。他向哈佛燕京学社托事会申请每年4000美元的研究基金。叶绥夫将此提交教育委员会,并得到了首肯。诺斯博士(Dr. North)认为,考虑当时(1936年)的华中大学接收了大量公立大学的学生,注册人数增长了一倍,为华中大学提供支持无可厚非。

1937年6月初,韦卓民取道西伯利亚赴英国访问。这一次国外之行与三年前的美国之行大为不同。在韦卓民赴英国访问期间,华中大学由教育学院院长黄溥教授担任代理校长。相比而言,这一次一切都显得那么乐观,而上一次出行时华中大学的一切都令人感到沮丧。当时,华中大学不仅在教育界取得了稳定的地位,成为华中地区具有大学资质的教会学校,还另外购置了土地,正在建设新的校舍和公寓,不久便将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校园校舍。这一切都使人充满希望,大家预计到1937年9月开学时,学生人数将达到额定的240人。

韦卓民离校后不久,日本帝国主义者制造了卢沟桥事变,向中国发动了全面侵略战争。但华中大学代理校长黄溥根据时局和学校的各个方面的情况判断,在1937年至1938年学年间,学校暂不西迁,仍然在武昌举办。1937年9月,华中大学常规入学人数达到244人,加上因为战乱而转入华中大学的98人,当年秋季入学总人数达到342人。

当时的外部环境虽不容乐观,但是对于华中大学而言,1937至1938年这一学年学校的财务状况却出乎意料的好。在《私立武昌华中大学校长报告书1937-1938》中,代校长黄浦多次用到“出乎意料”(To our great surprise)一词,流露出学校资金来源及收入的惊喜之情。其中最重要的有三点。一是当时各差会对华中大学的拨款并未减少,甚至略微超过了学校的申请额度。二是当局教育部及湖北省政府对华中大学的补助和支持并未因抗日战争爆发而有明显的异动。三是额外的收入,包括英国庚子赔款将拨付华中大学的经费(每年拨付20000美元,共两年)以及哈佛燕京学社拨给中文系的4000美元资助基金。现在看来,华中大学对于这一学年暂时不西迁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在现有文献中,大部分学者认为,华中大学于1937年收到了哈佛-燕京学社第一笔捐助资金。然而,根据亚联董档案和华师档案馆存华中大学档案,笔者认为,1937年的经费实际上是在1938年春才真正寄送给当时的华中大学。1938年5月16日,叶绥夫从美国纽黑文致信韦卓民,向他询问哈佛燕京学社4000美元资助金应该寄送给哪位。1938年5月30日,韦卓民从英国回函表示,可以寄送给华中大学柯约翰(John Coe)教授。学社随即请学社司库将资助基金寄送给柯约翰,并收到了收据。1938年7月1日,叶绥夫致函华中大学会计柯约翰,函中谓:“根据韦校长向我们提供的信息,我们已经请学社司库寄来第一笔经费4000美元,用于韦卓民校长1937年6月18日信中所述之目的,具体如下:中文系主任4000元(法币,下同),历史系主任4000元;中国文化书籍2000元;研究项目2000元。”

哈佛燕京学社这笔经费寄到华中大学时,学校仍然还在武汉。这一消息对于抗日战争中的华中大学,无疑是令人兴奋的。

二、哈佛燕京学社对西迁时期及战后华中大学的支持

然而,好景不长。1938年6月14日,代校长黄浦分别在当天上午和下午召集了一个教师特别会议和校董会特别会议。学校校董会决定迁校,并决定由卞彭教授和薛世和(Paul V. Taylor)博士了解西部及西南地区迁校的可行性。在1938年学位授予仪式之后的会议上,黄溥提出辞去代理校长一职,并出国享受学术假期。学校立刻给在英国的韦卓民拍了电报,通知他学校即将搬迁,并要求他尽快赶回来。在此期间,孟良佐主教代理校长一职,桂质廷博士负责迁校的准备工作。

1938年7月上旬,华中大学便开始搬迁,准备从武昌经衡阳,前往桂林。8月,韦卓民校长乘机抵达香港,稍作停留后便前往桂林。1938年9月,华中大学被迫搬迁至桂林。然而,桂林迅速发展成为西南的政治军事中心,为此受到了日本轰炸机的频频光顾。当年10月上旬,广东失陷,10月25日,武汉沦陷。为适应当时的紧急情况,位于汉口的董事会执委会召开了一次会议,主要讨论成立临时执委会的问题。会议最终决定,由华中大学教职员工中的几个人组成临时执行委员会,在校董会不能与在西南的华中大学联系的时候履行校董事会的职责。1938年圣诞节,日军频繁轰炸桂林,临时执行委员会决定,第一学期结束后,华中大学迁离桂林。

华中大学起初申请哈佛燕京学社计划系以长江中游历史文化为核心的研究,但由于战争以及西迁等原因,学校无法开展长江中游地区的文化研究。研究重心便转向了西南土著族裔的文化研究。在桂林的短暂停留期间,华中大学师生收拾整理相关材料,并在1939年春迁入云南后,开始编撰已完成的研究报告,发给哈佛燕京学社。哈佛燕京学社为此追加拨款2500美元,用于相关研究。1939年9月,华中大学从桂林辗转迁移至云南大理附近的喜洲镇,开始了新的学年。中文系的傅懋绩教授对西南地区的地方方言进行了考察研究,随后向哈佛燕京学社递交了中国方言研究报告,受到该学社的好评。

华中大学落户大理喜洲后,中文系便开始了西南土著族裔研究,第一阶段的研究以云南境内为主。1940年,共有10篇文章发送至哈佛燕京学社,学社延长了三年资助,每年资助金额为4000美元。以下是华中大学于1940年发给哈佛燕京学社的研究计划中的文章目录:(1)1940年的研究报告和此后三年的研究计划(包鹭宾教授);(2)云南土著民族的分类与分布(包鹭宾教授);(3)“摆夷”的定义(包鹭宾教授);(4)“摆夷”的定义(续)(包鹭宾教授);(5)云南少数民族国家形成的历史(游国恩教授);(6)云南土著民族的文化(游国恩教授);(7)西南的各种古代方言(游国恩教授);(8)“民家”的定义(游国恩教授);(9)昆明“倮倮”族的方言(傅懋勣先生);(10)利普(Lip’s)的语言(傅懋勣先生)。在发给哈佛燕京学社的资料中,还包括了中文系未来的研究计划,具体如下:(1)西南种族问题研究的参政提要(游国恩教授、包鹭宾教授);(2)西南民族的文字的编撰与分类(包鹭宾教授、游国恩教授);(3)云南倮倮族各种方言的调查(傅懋勣先生);(4)其他专题研究(包鹭宾教授、游国恩教授、傅懋勣先生)。

中文系和历史系师生主办的《西南边疆问题研究报告》,成为国内国际边疆文化资料的权威刊物。中文系包鹭宾、游国恩等教授对滇西南诏、白国、佛教、种族及各夷语研究,及其提供给美国哈佛燕京学社关于西南文化的论文,更是深受美国汉学家们的珍视。在哈佛燕京学社的资助下,僻处西南的华中大学的教师和学生的研究仍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双方的学术交流不断深入。

1940年12月12日,哈佛燕京学社致信中国基督教大学校董联合会纽约总部,询问如何将5000美元资助金转寄给华中大学,并提到当时他们最后获得的消息是“学校目前在云南大理喜洲”。战乱使华中大学师生倍加珍惜哈佛燕京学社给予的研究资金,正是因为这一笔资金,华中大学才能添置图书,开展田野调查,取得令人瞩目的研究成果。

1944年之前,华中大学还成立了华中大学哈佛燕京学社,在华中师范大学档案馆保存有当年华大哈佛燕京学社的纲领草案,但具体成立日期不详。在大理喜洲期间,华中大学的阴法鲁、魏明经等杰出的国学教授都曾受聘为其研究员。华中大学哈佛燕京学社还出版过一些国学研究著作,如徐嘉瑞的《秦妇吟本事》等。

在哈佛燕京学社的影响下,当时的燕京大学、金陵大学、齐鲁大学、华西协和大学、福建协和大学和华中大学的“国学”研究也倾向古典主义,关注传统的人文、历史、诗词、文学、宗教和艺术,这一点既反映在所聘请学者的教育背景和研究方向上,也反映在“国学”相关的研究所开设的课程上”。韦卓民校长在1942年中文系研究室编辑的《西南边疆问题研究报告》第一期“弁言”中写道:“举校西迁,展转入滇,止于苍山洱海间。劳生甫定,系中诸子即各就志趣所向,恣意研讨,或究方言,或征文献,或察山川地理、风俗人情,三年以来孜孜不懈。凡先后撰文十余篇,邮致美国四次,补助亦有增加。”华中大学师生的研究成果,受到了哈佛燕京学社的肯定。

1946年,华中大学在武昌复校,但与哈佛燕京学社的合作并未中断。在华中大学提交给哈佛燕京学社的战后计划中,学校对未来的发展提出了清晰明确的计划。《华中大学中文、历史系战后近期计划备忘录》特别提出,“战后恢复和发展中文、历史系的关键在于教师、图书和教学资源以及学生”,前两点都与哈佛燕京学社息息相关。学校认为,“学术研究虽不是中文、历史系的核心关切,但如果两系研究工作不够,就难以维持一个良好的学术氛围,让学生明白中国研究崇高的学术标准,更留不住中国学研究各领域最好的学者”,可见,学术研究、教师和学生相辅相成的关系在当时就已经提出来了。

在学术领域方面,研究主题主要包括(1)江西省宋代文化;(2)湖南省朱子研究;(3)长江中游地区的方言、民歌以及民间传说。其实,这些题目是在战前一年,华中大学还在武汉的时候,由中文系提出的。后来由于西迁云南,未能实施。当然,战后华中大学的研究不仅仅局限于此。在哈佛燕京学社的支持下,傅懋勣、徐嘉瑞、魏经明等著名学者在各自的领域仍然不断开拓发展,为华中大学文史哲学科的强势崛起做出了重要贡献。

三、受哈佛燕京学社影响的学者及其学术成果

正是因为与哈佛燕京学社的合作,华中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领域人才辈出,学者著书立说,成为华中大学校史上的绚丽篇章。同时,由于华中大学相关教授卓越的科研能力和著作成果,哈佛燕京学社对我国西南地区,特别是云南省少数民族的文化、语言、社会、历史等领域,有了深入了解,对哈佛大学的汉学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

华中大学与哈佛燕京学社合作期间,包括包鹭宾、游国恩、傅懋勣、阴法鲁、徐嘉瑞、林之棠、钱基博、石声淮、王玉哲、邵子凤等十余名著名学者均参与其中,取得了重要的学术成果,为其后来的学术生涯奠定了发展基石。

为了更好呈现各位受资助学者的风采和成就,特将受哈佛燕京学社资助的主要教授和学者所开展的科学研究及其影响概括如下:

1.包鹭宾

包鹭宾(1899-1944),1899年9月生于江西省南城县,1920年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预科,192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曾任江西心远大学教授,1931年9月,应聘到华中大学,执教13载,历任国学讲师、副教授、教授并长期兼任中国文学系主任。1944年8月,病逝于滇西边陲小镇喜洲,年仅45岁。

抗战期间,包鹭宾先生随华中大学迁往地处大后方的云南大理喜洲镇。包鹭宾教授对华中大学中文系的发展作出了很多贡献,在短短的时间内使中文系成为学术上很强的系,并与美国哈佛燕京学社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学术合作。在包鹭宾的领导下,中文系汇集了游国恩、傅懋勣、林之棠等大师级人物。

包鹭宾先生本人的学术造诣主要在中国传统的经学及文学方面,著有《经学通义(初稿)》、《〈文心雕龙〉讲疏》、《韩昌黎年谱》、《老子述义》、《读韩三考(韩退之籍贯考、韩退之生月考、韩退之子女考)》等。在华中大学报送给哈佛燕京学社的报告中,韦卓民先生特别提到,《经学通义》全书共七章,约7万字,在他看来,相比已经出版的经学导论类大学生教材,包教授的著作要好得多。尽管此书的手稿已三易其稿,韦卓民先生也曾多次催促尽快出版,但包鹭宾先生为了更好地修订《经学通义》并完成另外一本专著,曾毅然辞去了中文系主任一职,专注于学术研究。由此可见包鹭宾先生是一位多么严谨的学者,治学态度一丝不苟,精益求精。

此外,包鹭宾先生结合僻处西南边疆的实际,还开展了对西南边疆少数民族文化的研究,著有《民家非白国后裔考》、《蒙氏灭南诏说》诸篇。其中《民家非白国后裔考》由哈佛燕京学社出版。2005年8月,包鹭宾先生《包鹭宾学术论著选》由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流失60余年的遗著终于面世。包鹭宾先生的女儿包佶,将其称之为包鹭宾先生“唯一的、真正的遗产”。

2.游国恩

游国恩(1899-1978),字泽承,江西临川县(现抚州市临川区)人。他先后在武汉大学、山东大学、华中大学、西南联大和北京大学任教,任讲师、教授等职。1936年由于日本加紧侵略华北,游国恩先生离开山东大学到武昌华中大学任教,后随校辗转到桂林、大理等地。在教学之余,还考察研究西南少数民族的历史、地理和风俗民情,撰写了10余篇论文。1942年离开华中大学到西南联大任教。1946年,随西南联大迁回北京。此后,他一直在北京大学任教。

在华中大学期间,游国恩先生创办了“西南边疆文化研究室”,专门从事西南边疆研究。在哈佛燕京学社资助下,游国恩先生发表了《说洱海》(A historical Study of the Erh-Hai)、《火把节考》、《南诏用汉文字考》、《文献中所见西南民族语言资料》、《说蛮》、《云南少数民族国家形成的历史》、《云南土著民族的文化》、《西南的古代的各种方言》等论文,对西南少数民族的语言历史文化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2003年,大理州文化局(杨政业主编)将游国恩先生在华中大学期间有关论文收入《游国恩大理文史论集》,并由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发行。另外,在哈佛燕京学社资助下,游国恩先生还进行楚辞研究,这一研究也成了游国恩先生后来研究的重点。

作为著名楚辞研究专家、文学史家、北京大学一级教授,游国恩先生毕生从事教学和学术研究,在中国古代文学中,游国恩教授以楚辞研究与中国文学史研究著称于世,被称为现代楚辞学的集大成者。著有《楚辞概论》、《先秦文学》、《读骚论微初集》、《屈原》、《楚辞论文集》、《陆游诗选》(第一作者)、《离骚纂义》、《天问纂义》、《中国文学史》(第一主编)和《游国恩学术论文集》。其著作《楚辞概论》被称为楚辞研究史上传统观点和现代方法之间的分水岭式著作。

游国恩先生对学术研究和传承具有强烈的使命感,他曾说:“我搞《楚辞长编》不是为了名利,而是要为后人留下一份可靠的资料。如果是为了名利,早就出版了。”这与包鹭宾先生如出一辙,凡出版一书,必反复校对修改,以免出错。

3.傅懋勣

傅懋勣(1911-1988),字慈嘉,1911年5月生于山东聊城,当代著名的语言学家。1935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1939年考入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并在华中大学、华西协和大学担任讲师、副教授等职。1945年,傅懋勣接续包鹭宾教授成为华中大学中文系教授兼主任。其间,曾于1941年9月前往华西协和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开展教学和研究。1948年,休假赴英国剑桥大学研究语言学,1950年获剑桥大学博士学位,同年年底回国,仍在华中大学任原职。1951年2月调任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任研究员,后兼任少数民族语言研究组组长。1956年起任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1962年,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并入民族研究所,任副所长、研究员,同时还先后兼任云南大学社会系、中国文学系和中央民族学院语文系教授。生前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民族语文》杂志主编。兼任中国民族研究学会副理事长、中国语言学会副会长、中国民族语言学会会长、中国民族古文字研究会会长、北京语言学会副会长。他还是全国政协第五届全国委员会委员、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委员、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委员和中国文学艺术节联合会第四届全国委员会委员。

在云南大理喜洲期间,为了将西南少数民族的语言研究推向更深的层次,傅懋勣深入云、川、康边区,跋山涉水,调查采访,获得了大批的第一手科研资料,并在此基础上发表了一系列具有权威性结论的科研论文和著作,正是这些工作和成果,使他的边民语文研究驰誉欧美,名噪一时。

傅懋勣在华中大学西迁期间共写了七篇文章和两本书,都经学校寄送给哈佛燕京学社。主要著作有:《昆明附近一种彝语的研究》、《维系纳西么些语研究》(分语音、语法和词汇三个部分),英文文章《凉山彝语的语音系统》、《彝文列仙传研究》和《彝语的谚语研究》,这些都是在傅懋勣赴西华协和大学之前写成。其中《维西么些语研究》是全面研究么些(现称纳西)语的专著。书中部分内容后发表在1940年《华西协和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集刊》第1卷、第2卷和第3卷上。1946年,华中大学迁回武昌后,傅懋勣写了《丽江么些象形文“古事记”研究》一书(根据先生1945年在丽江搜集的材料写成)和《释彝文思乡诗兼论其韵律》一文。

傅懋勣先生赴英国剑桥攻读博士学位,其博士论文《彝语描写语法》就是根据在华中大学从教期间,在云南等地做田野调查的基础上写成的。后来,李约瑟先生来信,征求傅懋勣先生意见,希望能够出版。不过,由于当时国内的实际情况,傅懋勣先生未能回信。美国著名汉藏语研究专家马提索夫教授(James A. Matisoff) 对傅懋勣先生的博士论文如此评述道,“材料纪录十分仔细和准确,对音位系统和语法具有独特分析,对前人有关著作的总结和引用著作也完整有效,特别是作为第一部彝语现代语法论文具有很重要的历史意义。论文用标准英文写成,是跨文化的杰作。”

傅懋勣先生从事行政工作后,用于学术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不过,先生在日本访学期间,写过译本研究纳西文的专著《纳西族图画文字〈白蝙蝠取经记〉研究》(日本东京外国语大学亚非语言文化研究出版社,上册出版于1981年,下册出版于1984年)。这本书其实也是利用他在华中大学期间,即三十年多年前搜集到的资料和研究心得写成的。

马提索夫教授对傅懋勣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傅懋勣是20世纪中国最出色的语言学家之一。他对中国少数民族语言的研究和保护做出了巨大贡献。他的贡献体现在学术上和在实际应用两方面。他对众多的语言和方言进行了长期的和艰苦的调查,跻身于当地人的语言文化中。他掌握了彝族和纳西族的神秘而复杂的文字,并会释读、书写他们的表音、图画文字,甚至不亚于他们的经师。如果一种语言没有自己的文字,傅懋勣就会帮助创造一套科学性的、以罗马字母为基础的实用文字。他是中国语言学界先驱之一,把西方语言学理论应用于所研究的中国语言,与此同时他把西方理论和中国传统音韵学结合起来,避免生搬硬套欧洲语言学来处理形态大为不同的东亚语言。”

这一切都与傅懋勣先生在华中大学受哈佛燕京学社资助,开展相关研究分不开。

4.阴法鲁

阴法鲁(1915-2002),1915年出生于山东省肥城市红庙村,1935年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学习,1939年毕业于西南联大中文系。1942年获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硕士,并留在研究所任研究助教。同年秋天,赴大理喜洲华中大学任中文系副教授,并兼任华中大学“哈佛燕京学社”文学研究员。可以说,阴法鲁先生的教学生涯是从大理喜洲镇华中大学任中文系副教授开始的,嗣后在北京大学中文系、图书馆学专修科、史学系以及政法学院任教。先生生前一直在北京大学工作。

在曾贻芬的《阴法鲁先生访谈录》特别提到,当时华中大学的研究条件特别好,阴法鲁先生在华中大学的研究工作特别顺利。1944至1945年间,阴法鲁先生先后将《先汉乐律初探》及《唐宋大曲之来源及其组织》修改写定,并付诸油印。阴先生这两三年的研究积累,为以后音乐史、文化史等领域的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阴法鲁先生主要论著有《唐宋年夜曲之来源及其组织》、《宋姜白石创作歌曲研究》(与杨荫浏先生合著)、《从敦煌壁画论唐代的音乐和舞蹈》、《关于词的发源问题》、《古文观止译注》、《中国古代文化史》(与许树安合编)、《阴法鲁文选》等。此外,阴法鲁先生还发表了《从敦煌壁画论唐代的音乐和舞蹈》、《利玛窦与欧洲教会音乐的东传》、《丝绸之路上的音乐文化交流》等论文近40篇。

5.王玉哲

王玉哲(1913-2005),字维商,1913年生于河北深县。1936年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抗日战争爆发后随校前往云南,在西南联合大学继续深造学习。1940年毕业考入北大文科研究所,师从唐兰先生。1943年起,王玉哲先生受聘于华中大学历史系,任副教授。在华中大学西迁期间,受哈佛燕京学社资助,王玉哲撰写了《鬼方考》一文,获当时教育部1945年度学术发明奖金。抗战胜利后,随华中大学迁回武汉。1947年,王玉哲先生受聘于长沙湖南大学,任教授,次年受聘南开大学,任历史学教授,并将毕生精力奉献给南开大学的史学研究与教学,为南开大学历史学科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王玉哲先生是我国著名的先秦史专家,在古文献、古文字、古音韵等方面拥有非常深厚的造诣,他还是南开大学历史学科文献与博物馆专业的奠基人,为改革开放后的中国文物博物馆专业培养了第一批高层次专门人才,奠定了南开文物与博物馆研究在全国学术界的重要地位。先生在甲骨文字研究,特别是文字考证、卜辞释读、甲骨分类、周原甲骨的族属和性质等问题,具有独到的见解,形成了一家之言,在学术界产生了较大影响。

王玉哲先生主要著作有《中国上古史纲》、《中华远古史》、《古史集林》和《中国古代物质文化》等。

6.徐嘉瑞

徐嘉瑞(1895-1977),字梦麟,云南昆明人,著名的文史学者、教授、诗人。抗战前曾任昆明《民众日报》社社长、云南大学教授等职。抗战时期,任中华全国抗敌协会云南分会主席,主编诗刊《战歌》,曾在华中大学、暨南大学任教。后参加云南艺术界联合会,任《云南论坛》编委。先生在陆侃如、郑振铎等人的推荐下,先后到中国公学、暨南大学、复旦大学担任教授。其中在华中大学工作时间为1946年至1948年间。1949年后历任昆明师范学院校管会主任、云南省教育厅厅长、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省人民政府委员、省文联主席、中国作家协会昆明分会主席、中国民间文学研究会常委、云南民族文艺研究会主席、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大会云南分会主席、云南省政协委员等职。

在华中大学期间,徐嘉瑞先生对大理的古代文化史包括从古代民族的迁徙、中原文化的影响、大理文化的来源,以及从西汉到唐宋时期大理与中原文化的交往流变和大理当地的神话、文学、音乐、宗教等各个方面进行了研究。尤其是着重研究了南诏和大理国时期的文字、建筑、父子连名制、生活用具、丧葬习俗、“民家”一词的来历、本主庙和本主崇拜、碑刻以及塔、柱、佛像等方面的问题,最终写成了30多万字的《大理古代文化史稿》,这也是徐嘉瑞先生最重要的著作了。另外,《秦妇吟本事》经傅懋勣先生交给哈佛燕京学社。

《大理古代文化史稿》概括并发展了时人研究的成果,以丰富的史料,以及神话传说、语言文字学、音韵学、考古学、民族学和文学艺术宗教诸方面,泛论了我国古代华夏族与云南各民族的源流关系。徐嘉瑞认为,大理文化除羌族文化是“主流”外,还“含有楚文化”。该书论证了汉唐文化对南诏文化的深刻影响,进一步证明了大理文化和中原地区的密切关系。

徐嘉瑞先生主要著作包括《中古文学概论》、《今古文学概论》、《近古文学概论》、《楚辞乱白解》、《秦妇吟本事》、《辛稼轩评传》、《云南农村戏曲史》、《金元戏曲方言考》、《大理古代文化史稿》、《望夫云》、《驼子拜年》、《多沙阿波》、《徐嘉瑞诗词选》等。

四、双方合作的延伸与影响

华中大学与哈佛燕京学社的合作,不仅仅局限于在中国学研究领域开展科研,为参与研究的项目学者提供了成长支持,也为华中大学文学系、历史系的发展提供更好的平台和发展机遇。如前文所述,在哈佛燕京学社资助经费中,有一部分是用以购买图书,方便华中大学教授、学者学生做研究之用。双方的合作应该说是互动、共赢的。

(一)图书馆建设

时任哈佛燕京学社图书馆馆长的裘开明本是与华中大学渊源颇深的文华图书专科学校的杰出校友,与华中大学的交往颇多,两校在图书方面的合作也较为频繁。1938年12月9日,裘开明专门邮寄圣诞贺卡给抗日战争期间的私立华中大学校长韦卓民,韦卓民校长于第二年2月17日复函感谢。而华中大学中文系也经常为哈佛大学图书馆在中国代为购买书刊、古籍等。如1940年8月15日,私立武昌华中大学国文学系研究室就曾致函裘开明,寄上7张购书发票以及代订购书清单。

此外,至1948年间,华中大学中文系在傅懋绩教授的杰出领导下,已经成为文学院实力最为雄厚的系之一。有鉴于此,哈佛燕京学社专门为中文系拨款,用于购置中文书籍。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华中大学哈佛燕京学社图书馆也成为该校重要的文史哲资料中心。

(二)中文系和历史系的发展

在傅懋勣先生赴英国攻读博士期间,华中大学对校内图书馆进行整合,收归学校统一管理。时任中文系代主任林之棠于1948年9月22日致信韦卓民校长,提请校务会议讨论是否保留中文系哈佛燕京学社图书馆。林之棠在信中提到:“哈佛燕京学会(社)特别研究室不问星期例假由图书馆派人轮流负责管理,每日自早八时至晚十时,经常开放。既收图书集中之便,且宏学术造就之实。因中文系师生所研究对象多系古籍书……古籍限制时间实多不便,图书馆开放之时即上课之时,阅读尤感困难,且图书馆阅书者,习惯不同,出入相扰,势必另开专室。若只为图书馆人员形式上办公方便计,则珍宝图籍他系不看国文系又无法看,即等于束之高阁,任虫吃尘封,纵汗牛充栋偶尔足以夸示家宝,未免与我校长苦心捐购之本旨背道而驰。”

正是得益于哈佛燕京学社在抗战期间对华中大学人文学科的支持,华中大学迁回武昌后不久,便吸引了众多国内著名学者来校工作,其中不乏国学大师,钱基博先生就是一例。1946年10月,钱基博先生来到位于湖北武汉的华中大学任中文系教授,并将自己一生中最后的光阴驻足在这里。不仅如此,根据石声淮先生的回忆,傅懋勣先生任中文系主任期间,曾向石声淮先生询问过钱基博先生的著作,并邀请钱基博先生和石声淮先生撰写论文。钱基博先生撰写了《江汉炳灵文谭》,主要记述明朝以来湖北诗人、文人的作品,并加以品评,由学校转寄给哈佛燕京学社。石声淮先生准备写《〈国语〉三君注疏》,但未写成。新中国成立后,钱基博先生还为哈佛燕京学社写过关于中国古代朴素的唯物论和辩证法的文章,有几万字。哈佛燕京学社的影响可见一斑。1950年,他将五万余册书籍无偿捐赠给华中大学。1952年,高校调整后,钱基博先生又将自己珍藏的二百多件文物捐赠给华中师范学院历史系。目前,钱基博先生捐赠的珍贵文物正在华中师范大学博物馆展出,承载着学校114年的校史文化,讲述这属于华师人的故事。

正因如此,华中大学以及后来的华中师范大学在文学、语言学、历史研究领域极为注重历史考证、田野调查、实证研究的严谨学风,各位文史大家,如钱基博、张舜徽、石声淮、章开沅、刑福义先生等代代相传,学术实力在传承与发扬中愈发强劲。

哈佛燕京学社对华中大学的资助一直持续到20世纪50年代初。1950年8月至1951年7月华中大学经费来源中,仅来自于哈佛燕京学社的资助即有232500元,占华中大学该学年经费来源总额的12.72%。此后,由于中美两国关系恶化,哈佛燕京学社在华项目中断,华中大学亦未能幸免。

在评价华中大学的老校长韦卓民先生时,章开沅先生曾言:“华大虽然位于内地,但他(韦卓民)通过哈佛燕京学社和雅礼协会,把它与国内外的名校联结起来,在教学、科研、师资、图书、设备诸方面都受益匪浅”。这句话不仅是对韦卓民先生的充分肯定,也说明了哈佛燕京学社给华中大学带来的深刻影响。

华中大学其后的命运与中国其他十二所教会大学并无二致。经过院系调整,华中大学与中华大学、中原大学教育学院合并,成立了华中师范学院,后更名为华中师范大学。经过半个多世纪发展与演变,华中师范大学继承了华中大学的优良学术传统,在历史学、语言学、中国文学等领域,仍处于华中地区乃至全国人文社会科学的前沿。百转千回,近年来哈佛燕京学社又再度恢复与华中师范大学的合作,将其纳入在华合作学校名单,此举必将为华中师范大学开展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提高科研实力、培养创新人才注入新的活力。

注释

①②李良明、张运洪、申富强编著:《韦卓民年谱》,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45页,第69页。

④另译查理·霍尔,参见张寄谦:《哈佛燕京学社》,章开沅、林蔚主编:《中西文化与教会大学》,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1年,第131-163页。

⑤《霍尔遗嘱摘要》,见香港中文大学宗教研究中心收藏,美国亚洲基督教高等教育联合董事会档案缩微胶卷:183(卷)/3724(份),第762页,转引自陶飞亚、梁元生:《〈哈佛燕京学社〉补正》,《历史研究》1996年第6期。

⑦路思义先生的儿子Henry R. Luce后来设立了著名的鲁斯基金(Luce Foundation)。

⑧⑨陶飞亚、梁元生:《〈哈佛燕京学社〉补正》,《历史研究》1996年第6期。

274/,2016年9月13日。

责任编辑 梅莉

On the Histor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 and the Humanities of Huachung University

Ma Min Wu Helin

(Institute of Modern History,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From 1937,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 began to sponsor the research in humanities of Huachung University in addition to its six missionary universities in China. The scientific researches achieved by those sponsored scholars were not only well recognized by Harvard-Yanching Institute,but also promoted the humanities of Huachung University during its stay in Hsichow and after its restoration in Wuchang,and exerted profound influence on the relevant scholars in their careers. This paper is aimed at unveiling this unknown part of the history to bring about more Sino-US collaborations in humanities.

Huachung University; 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 the humanities

2017-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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