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岩
摘要:电影《hello,树先生》是我国近年来出现的非常优秀的电影,这部电影使用了陌生化手法,使得人物形象、主题思想和艺术风格等都模糊化、多义化了,正是这一手法的运用使其具有了独特的审美效果。
关键词:电影《hello,树先生》 陌生化理论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7)12-0164-03
《hello,樹先生》获得了上海国际电影节和海参崴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同时,树的扮演者王宝强凭借出色的表演,摘得国际“影帝”的桂冠,自从上映后得到广大观众的好评和喜爱。但是,大家又发现,这是一部值得人沉思的电影。其中树的人物形象,电影的主题以及其艺术风格都有些令人琢磨不透,或者说有些晦涩,不甚明朗易懂,所以,每次回想起这部电影,似乎都有新的认识。这正是陌生化理论下艺术作品的典型特点。
一、陌生化理论及其审美效果
陌生化理论是俄国形式主义的核心概念,由20世纪初俄国形式主义者维克多·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他在1917年发表的文章《艺术作为手法》中对陌生化所作的系统解释:“……艺术的手法就是使事物奇特化的手法,是使形式变得模糊、增加感觉的困难和时间的手法,因为艺术中的感觉行为本身就是目的,应该延长;艺术是一种体验事物的制作的方法,而‘制作成功的东西对艺术来说是无关重要的。”[1]陌生化,实质在于采用创造性的独特方式,使人们面对熟视无睹的事物也能有新的发现,从而感受到对象的异乎寻常及非同一般,同时,使用特殊手法,将其形式变得模糊不清,不能让人即刻领悟,必须经过多次积累,不断完善、补充,从而延长其关注的时间和增加感受的难度,每一次新的获得都令人欣喜,从而增加审美快感,并最终使主体在观察世界的原初感受之中化腐朽为神奇,化习见为新知,获得全新、完善的审美体验。陌生化理论最初应用于文学领域,随着研究的深入,其美学影响力已波及了艺术的各个领域,发挥出独特的效用。
二、人物形象的陌生化
电影中树立的人物形象是模糊不清、似是而非的。尽管表面上人们都能知道,他是一个底层小人物,没什么能耐,甚至很窝囊,整天邋邋遢遢,麻木不仁,他是个不受人重视、让人瞧不起、被人取笑的小人物 ,村里人却都叫他“树哥”,说他“不当干部,白瞎你这人了”。他整天无所事事,拃个膀子叼着香烟在村里闲逛,呵斥打架骂人的孩子,却反被孩子取笑:“你算老几?”。替小庄解围,却被人呵斥,甚至在朋友的婚礼上尊严扫地得给二猪下跪。其实这都是对树最浅显的认识,用陌生化的理论去理解树后,树的形象便有了争议,模棱两可,而又让人回味无穷。
首先,他到底是麻木的还是清醒的?表面看他很麻木。因此有很多人说他很像鲁迅笔下的阿Q。对于二猪的欺压,他总是没有能力甚至没有想过反抗;不刷牙,不剪指甲,不理发,不剃胡子,说话含糊,吞吞吐吐;因公受伤,没有得到赔偿反而丢了工作,却还有闲心调戏本村当护士的侄女,如此等等,但我们又不难发现,他其实十分清醒,对村里人的调侃他回答:“总理忙,咱可不忙”。他也知道小庄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他是除了他母亲以外唯一一个肯和他好好说话的人。他时常怀念死去的哥哥,所以他总是把小庄看成被父亲失手打死的哥哥。尽管无所事事,却也极力维护自己的体面,拃着膀子走路也许更气派,叼根香烟也许看起来很讲究,甚至自己也因此有了存在感。讨个漂亮的聋哑女小梅做老婆是最合适不过了,而且只有清醒的人才会感到生活的压力与自己的不足,精神才会被击垮,最终发疯。而阿 Q,则从始至终也没能醒悟,一直到麻木的死去,所以树这个人物并不是一下子就让人了解的很透彻的。
其次,导演对他的态度是批评还是怜悯?或者观众对他的态度应该是怎样?答案似乎也不十分肯定。因为他是弱者,受人欺凌,无力反抗,与时代脱节,在农村的城市化进程中茫然,手足无措。未来对于他来讲是不可捕捉的,正如电影中他伸手去抓,却一无所获的动作一样,很显然,他可以很容易博得人们的同情。但又不全是,很多时候我们难免会反问,树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一个公平、公正、文明与法制的社会,凭什么就可以随便占地,凭什么受了公伤,没有补偿反而失去工作,凭什么无端要人下跪,是社会出了问题,还是树太不争气?可见导演对其麻木不仁的批判态度,只是这个“现代阿Q”没能被精神胜利法所挽救。在结婚前,终于无法忍受,他彻底爆发了,与亲弟弟大打出手,他最终被现实击垮,成了精神病。这场打斗格外使人吃惊,让人百感交集。树的爆发是必然,但又似乎找错了对象,很难讲他的悲剧是社会造成的还是他个人的问题,所以到底该同情他还是批评他,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三、主题思想陌生化
影片的主题是什么?同样不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正如陌生化理论所说,影片的形式已变得模糊不清,不能让人即刻领悟。
底层小人物的悲剧:影片拍摄于北方冬季雪后的场景,虽然广播里播报着太阳新城的广告,却并未给人带来丝毫的温暖,寒冷、萧疏、凄清、空旷,就如树那无处安放的灵魂与内心,这个无助的小人物几经抗争,终于没能走出困境,他有如异类矗立在人群,显得格外扎眼。
时代伤痛:从影片的名字及主人公的名字来看,“树”对影片有着特殊的意义。影片开头树便蹲在树上,所以,我们便知道他在怀念被父亲当成流氓失手打死的哥哥,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我国在八十年代的流氓罪很有时代特征,就好像社会的伤疤,也是树的伤疤。树所时常还念的哥哥,对树来讲意味着尊重,他的哥哥对他总是关爱有佳,还在树的臆想中来参加他的婚礼,跳起热辣辣的舞蹈,他的哥哥是真心祝福他的,此外,哥哥还象征着自由与快乐,他总是看着哥哥无拘无束的样子痴痴的傻笑,眼中充满了向往。哥哥的离去,对他的打击十分大,那时他还很幼小,心灵的创伤另他无法释怀。父亲阴森的脸,时常萦绕在树的脑海中,最终树在臆想中掐死了他的父亲,之后他便彻底自由了——他疯魔了。
农村城市化进程过快:面对城市化进程的快速发展,以树为代表的部分农民群体还没有做好必要的思想准备,显得手足无措,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甚至失去精神家园,失去生活的依靠。同时,农村人也不再保有淳朴与本真,世上再无净土,到处都是物欲的横流,人情的冷漠。村里人说话方言夹杂着英语,这种土洋对比显示出几乎没有过渡突兀的发展。经济发展了,灵魂和文化却落了后,是时候该反思了。
四、艺术风格陌生化
这部影片的风格多变,让人难以确定,在浓郁的现实主义风格之下,还有一些不同的风格夹杂其中。也很适合用陌生化理论去解读。
现实主义:影片运用大量的长镜头,长时间不中断,减少人工剪接的痕迹,力求使人感觉真实化,而且节奏缓慢,其风格与商业大片迥然不同,这种手法更容易让人体会农村人缓慢的生活节奏、树的百无聊赖、内心的空寂与无奈。影片中使用大量说东北方言的群众演员,其自然无痕的本色表演,给人塑造了一个真实的底层环境。在光线运用上,影片不是在摄影棚拍摄的,而是运用了自然光,音响也是用的环境声、自然声,嘈杂的同时给人以真实感。这一切都显示出这是一部现实主义风格十分明显的作品。
魔幻现实主义:在极度求真的现实主义风格之下,却夹杂这明显的魔幻现实主义风格。此种风格往往借助魔幻表现现實,魔幻只是手段,最终的目的仍旧是揭露现实。树总是沉浸在幻想之中,镜头也不止一次展示其幻想的场景,而且在电影后半段,树完全疯魔之后,观众就跟随树一起进入了他的疯魔的世界。树成了能掐会算的“先生”,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活着,让昔日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人虔诚的跪在他的面前,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誉和尊严。包括影片的结尾,都是在树幻想出来的虚幻场景中结束的,众人纷纷从树的身边经过,又留下他一人孤零零的像个异类走在人群之中无所适从,他撞上一棵被捆绑的大树,怀孕的小梅开口说话,他俩一起走向新盖的楼房,最终树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出镜头之外,任凭村里人怎么喊他都没再回来,预示树的悲剧命运是无可拯救的。魔幻现实主义的加入,使得影片更加不易理解,增加了观众的审美难度,但在仔细思考之后会获得更多感慨,收获更强烈的审美效果,这正是影片运用陌生化手法的表现。
象征主义:影片风格杂糅,除了现实主义与魔幻现实主义外,还有象征主义手法的运用。给主人公取植物名——树,树在影片中充满隐喻色彩,影片也不止一次出现树,冬季失去生命色彩的树、孤零零立在旷野的树以及被捆绑干得掉皮的树。可见,树的重要性及以物喻人的象征主义特点。“……‘树,不像一个人的名字,而更象对一个群体的称呼,而 ‘树上的树先生这一意象也隐喻像‘树这样的村民在城市化过程中逃无所逃的生存境地。”[2]意识流:在树结婚时与弟弟大打出手,完全疯魔以后,影片就运用了意识流的手法,让观众跟着树一起进入了半梦半醒,似真似幻的境界,有时甚至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也很难判断树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总之,就是跟着树一起进入到超现实的境地,随他一起沉浮,他清醒,我们便跟他一起睁眼看世界,他糊涂我们便跟他一起沉醉不知归路,弄得观众也像喝醉了酒一样,真假难辨,更是说明了这正是陌生化手法的体现。
后现代主义:影片想要说的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这就像后现代主义艺术,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难以界定,难以言说。风格也是混杂、拼贴、信手捻来,这无疑都是对传统电影、传统艺术的反判,甚至对现实主义电影也发出强烈的挑战,将人们以往对艺术对电影的认识完全打碎,这本身又说明,这部电影有明显的后现代主义的特征。
总之,这是一部耐人寻味,值得人深思的电影,其表面的喜剧化效果和黑色幽默的因素,使得影片具有了娱乐化的功能,但这部影片所包含的内容原比你想象得到的多得多,也把陌生化理论运用的纯熟而独到。
参考文献:
[1][法]茨威格托多罗夫:俄苏形式主义文论选[M].蔡鸿滨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2]叶航.《Hello! 树先生》: 超越现实还是超越观影契约[J].电影批评,2012,( 01).
[3]杨晓茹.Hello!树先生的陌生化解读[J].电影文学,201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