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鱼丸

茹茉莉

刚开学不久，我注意到班上一个叫小可的女孩子。她从不在课上举手发言，哪怕“小火车”开到她那里，也总会出现暂停：她慢悠悠地站起来，皱着双眉，一脸无助地看着拼音字母，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拒绝……于是，我的头脑里忍不住跳出两个词：内向、接受慢。这两个词如同两张标签，贴在了这个女孩的身上。

第一次与她的父母联系，得知两位都是非市区的高中教师，一周除了双休日几乎都住在学校，孩子只能由老人带着。这个情况让我进一步印证了对她上述印象的判断。

直到有一天，小可妈妈将她写的暑假育儿日记发给我看后，我才发觉事情并非如此。

这位妈妈用心记录了孩子成长中的一个个小故事，极其细腻地看待和分析了每个事件，欣赏了孩子的点滴闪亮之处。我感受到，这应该是一个在自由、宽松的环境中成长的孩子。她可能并不是接受慢，只是没有提前学习过拼音，起点低于他人。她也并非内向那么简单，更多的应该是新环境及新知识的学习没有帶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还时常处在观望之中。此后，我在课余时和她聊天说话，慢慢地，我们之间亲近起来了。

这一天的课上，“小火车”又开到了女孩那里，可她还是那样无声地站着。我没有急，只是用满满的微笑期待地看着，我想对她和全体孩子说：“我相信小可能读的！”

她开口了，但说出来的不是拼音，而是一句清晰响亮的话：“我不是不会读，是黑板有反光看不见！”

“哦，是吗？”我边应着边走到小可的位置上，将身子蹲到与小可同样的视线上。结果，确实如她所说，黑板上强烈的反光完全盖住了白粉笔书写的拼音字母，哪怕向两边侧头调整也还是看不清。

我真庆幸没有立即让其他孩子帮助小可，也没有迫不及待地告知她答案，以小可当时的状态，如果我这样做了她断然不会作出解释，但内心可能会受伤，会进一步缺乏安全感。于是，我真诚地微笑着向小可表达感谢和歉意，表扬她很会处理问题，还告诉大家，这样的事情以后可以不举手就站起来说。当我把防反光灯打开后，不出所料，小可正确地读出了黑板上的音节。那时，我看到了洋溢在她脸上的是满满的幸福和骄傲。

这一幕，不禁让我想起了萧红回忆鲁迅先生尝臭鱼丸的故事。一天，鲁迅请客，席间上来一碗鱼丸。小海婴一吃就说不新鲜。许先生不信，别的人也都不信，都说刚才自己吃到的是正常的没改味的，是小海婴在瞎嚷嚷。鲁迅先生夹起海婴碟里的那颗鱼丸一尝，果然有异味，不新鲜。他说：“孩子说不新鲜，一定有他的道理，不加以查看就抹杀是不对的。”

真正的儿童教育者，应该学学鲁迅先生，相信、理解并尊重儿童。只有尝试着走近儿童，仔细地去观察和描述儿童，教育才有可能成为以“人的完善”为目的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