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阅读决定民族文化的深度甚至生死

程路

不读书的社会即低智商社会，它无法现代化。在步入小康社会之后，我们的社会亟须国民素养的提升，需要有内涵的文化氛围，需要理性思考的精神，需要社会成员有沟通理解的智慧，需要文化默契和自信……读书是不二之路。

去年，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的调查显示，我国国民人均图书年阅读量为7.84本（含电子书），比上一年提升了0.06本。而未成年人的人均阅读量为7.19本，较上一年急剧减少了1.26本。关于国民人均阅读量，还有其他一些组织机构和专家学者的统计，差别很大，其中我看到最不乐观的一种统计是：不足1本！从近些年出版行业的处境来看，国民人均图书阅读量应该也不会很乐观。

虽然我们今天有了多种大众文化传播媒介，比如新闻媒体、期刊、影视以及互联网，但书籍仍然是系统的知识、思想以及深刻的情感、文化的专任传播者，读有一定深度的图书可以训练人的理性思维能力，沉淀人的情感，提升人的素养，促进社会成员间的理解。同时，书籍还是多数民族塑造自己民族文化根基的重要手段，一个有着巨大阅读量的国度，书籍能够推动文化中最沉稳的那部分缓缓演进和发展，在一定深度上达成社会理解和默契，形成本质上的文化认同，从而使这种文化有凝聚力，能够跟得上物质文明的发展，有内涵，不会被淘汰、被同化且常葆青春。

国民阅读决定民族文化的命运甚至生死，对此一些“小语种”文化的例子能看得比较清楚。以色列是公认的人均阅读量最高的国家之一，这个国家今天的主要语言是希伯来语，就使用人口而言，绝对是“小语种”，全以色列只有五百多万人使用，但由于以色列的人均年阅读量达到了惊人的64本，这让希伯来语的出版行业有了巨大的规模，其图书市场十分繁荣，这个巨大的市场使得很多希伯来文的思想、文化成果都得到了出版和传播的机会，比如我们中国读者能读到的阿摩司·奥兹的大部头《爱与黑暗的故事》原文就是希伯来文写的，在他们的市场中也能看到被译成了希伯来语的中国以及世界各国重要作家的作品，很多前沿的知识、思想都有这种文字的译本。要知道，一百多年前，世界上只有少数几位学者懂希伯来语，希伯来语是已经“死亡”的古代语言，作为正式的交流语言“复活”了仅八九十年，至今全球最多也只有七百万人懂它，但以希伯来语为代表的以色列文化已经成为今天人类文明的重要一分子，在文学、藝术、技术、思想和哲学等领域都有建树，任何人都不会小觑。与此相反，更多的“小语种”文化，尤其是第三世界国家，因为没有足够的人均阅读量而没有形成自己的有规模的图书市场，其民间有深度的思想、文化、情感都无法得到挖掘及广泛传播，慢慢地，其自身的文化认同会越来越低，国民间有内涵、有深度的共同话题也会越来越少，其文化母体最终会在全球化的浪潮中，被其他强势文化所蚕食，成为其他文化的一种子文化，丧失了文化的独特性和内涵，徒留一些外在形式。

因此，某种程度上讲，出版业的良性循环、图书市场的繁荣决定着一种文明深度和长远发展，而国民的阅读量则是基础。

我们国家因为有着巨大的人口基数，因而图书市场也能维持一定的规模，但由于人均阅读量不高，图书市场与我们国家的地位并不相符，很多有价值的知识和思想得不到充分的传播。大前研一在《低智商社会》中表达过一个思想，一个不读书的社会就是低智商社会，这种社会无法真正进入现代化社会的行列。在步入小康社会之后，我们亟须考虑如何让国民素养更上一层楼，我们需要更有内涵的文化氛围，需要国民拥有理性思考的精神，需要社会成员有沟通理解的智慧，需要文化默契和自信，深度阅读就是不二之路。

如何提升国民的阅读量？这有个习惯的问题。以色列人的读书习惯是从小开始培养的，据说，旧时代他们会把蜜糖涂在书页上，让小孩子把读书与甜蜜的事物联系在一起。而人均阅读量高的国家往往也都是幼儿绘本市场繁荣的国家，从刚刚看得懂图画的一刻起就让孩子们与书为伴。幼儿绘本在很多国家都是长盛不衰的行业，优秀的作者层出不穷，都是一代又一代孩子们心中的明星，很多国家都设有幼儿绘本图书大奖。我们今天也初步有了这样一个氛围，所有的出版社都知道，幼儿绘本是最好卖的书。据我对两大图书销售网站及部分网上书店的不完全统计，在售的幼儿绘本图书至少有千种之多，风格各异，丰富多彩，很多都是一版再版。但这些绘本绝大多数都是国外的引进版，国内的绘本不多，多数都还是“出版机构行为”，出版公司会组织一批作者突击创作绘本，比如画一套科普类绘本，或改编自传统故事、古代典籍，很多都是急就章，没有太多的创意和童真，真正出自作者内心的、经过生活积累或长期思考的精心、诚意之作，淘遍全网也不足十种。幼儿绘本需要一批专业的、有志于此的、热爱孩子的作者，这支队伍的建立还需要时日。

在2015年的PISA测试中，北京、上海、江苏、广东学生的阅读表现并不理想。相对来讲，我们学龄儿童的课外阅读量是比较小的，主动阅读会更少，一些国民阅读量大的国家，都会对孩子有自由阅读量的要求，比如就我所知，有的老师会要求14岁的孩子一年要读40本有一定厚度的书，但对读什么却完全由学生自主决定。如何减轻学生尤其是小学生、初中生的课业负担，给他们更多的时间供其自由阅读，使其从学龄前培养出来的阅读兴趣在小学、初中阶段不至于丧失，是我们的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