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城民歌《洗菜苔》试析

罗生道

（池州市黄梅戏剧团，安徽池州 247000）

罗城民歌《洗菜苔》试析

罗生道

（池州市黄梅戏剧团，安徽池州 247000）

长江沿岸多有民歌曲调《洗菜苔》广泛传唱，然版本各异，母调难辨。长江边池州罗城民歌《洗菜苔》，其旋律短小精悍，易唱易记，至简至约，亦有母调起源之说。本文试从其歌词和音乐结构分析，来追寻民歌背后的历史、生活、精神和文化渊源。

罗城民歌；《洗菜苔》；歌词；结构

中国民歌浩如烟海，池州民歌海之一隅，而罗城民歌《洗菜苔》则属沧海一粟，是民歌大海中一朵长开不败的小小浪花。

这朵浪花含苞何时，初放何埠，实难确切考定，但其盛开罗城，溢香池州，流行域外，至少也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却是不争的事实。对此，让我们从音乐文学即歌词开始，着手对这首小调的触摸。为了便于分析，下面我们不妨先把《洗菜苔》的歌词抄录两段于下：

第一段，妹在河里洗菜苔，郎在河里放木簰，一篙子掉过来。

第二段，郎把篙子打妹水，妹把身子歪一歪，打湿了妹的鞋。（衬词从略）

非常平白的乡村语言，遣怀指事，直接鲜明，不假修饰，朴实无华。如果要说这歌词有什么特点的话，笔者以为，只在于一个词眼，即一篙子掉过来的“掉”字。我们说，这个“掉”字很有讲究，它有动作，有心情，有画面感，而且准确生动。不若其它版本的“撑”或“攮”，因为“撑”太直白，“攮”过粗俗，不如“掉”更有情趣，更为贴切，而且粗而不俗，直而不涩。大凡熟悉放簰这种劳动生活的都知道，掉是掉头的掉，掉头是逆撑，是转舵，这里表现的却是郎在放簰时发现来到河边洗菜苔的小妹子，眼睛为之一亮，心头为之一动而迅即掉头过来欲与其搭讪和撩拨的内在心理过程与外在行为过程。包括后面几段歌词郎妹的互动，把一对年轻男女的互相爱慕，大胆接触，以致挑逗表白的恋爱过程展露得情趣盎然，淋漓尽致，而且自然活脱，情真意切，决无矫揉做作之嫌，正所谓大朴不雕。这样的歌词恐怕也只有在民歌中才能产生，设若文人硬要插手加工提炼，则只会弄巧成拙，势必破坏天然。联系到大量罗城民歌的率真歌词，无不如是。如果说继承优秀文化传统，罗城民歌则自觉地遵循了优秀的文化传统的本真。

早在唐尧时期，先民们在《击壤歌》中唱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我们的老祖宗一边在田里敲打着土块，一边歌唱着自己的劳动生活，并且径直放言：我们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帝王的权力对我们有什么相干和帮助呢？这样的歌词，我们才觉得它真，才觉得它善，才觉得它美。在虞舜时期，先民们在《南风歌》中唱道：“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所谓薰风解愠，即是到了初夏，温和的暖风可以解劳苦大众的心头烦恼；薰风及时，可以有益于庄稼的生长和丰盛的收成。我们的老祖宗不但歌唱自己的劳作，而且歌唱大自然，表明了在生产力还不甚发达的上古时代，先民们还要依赖天时。这便是“劳者歌其事，饥者歌其食。”这样的唱词包括其后的《诗经》《楚辞》以及《乐府》中的白描式的歌词，正如南朝民歌《大子夜歌》中所唱的“歌谣数百种，子夜最可怜，慷慨吐清音，明转出天然”。“诗言志，歌缘情”，罗城民歌中的诸多歌词包括《洗菜苔》等男女情爱歌词，也是这种“慷慨吐清音，明转出天然”的由衷之作，是从田野中生长的绿色原生态歌词。

面对这种朴素纯真、简洁明丽如唐代《竹枝词》式的歌词，为它插上旋律的翅膀，曲调当然也要适配，无需别出心裁，另出机杼，再去玩什么花头巾，而要配上合体且又升华的曲调也决非易事。先要确定符合沿江江南地区风格特点和欣赏习惯的调式调性，恰当的主导乐思和音调，再则捉摸出有生命力的音乐动机和乐汇。基于篇幅不大，更为便于分析和说明问题，我们不妨再将《洗菜苔》的整个曲谱抄录于下，试做具体分析：

（1）艺术特征

歌词句法。从歌词的句式上看，有两句七言和一句五言组成一个段落，七言每句四音节，五言每句三音节。谱引两段歌词（民间亦有郎妹情感发展的七段歌词）采用第一人称的分节歌形式，属叙事体，描绘了欢快明亮的男女情爱情绪。

音乐结构。曲作者选定了南曲风格的江南小调，以g徵调式五声音阶作为陈述。一个乐汇一小节，两小节组成一个乐节，两个乐节组成一个乐句，两个乐句即构成一个乐段，为单乐段结构的双句体一段曲式。曲风活泼欢快，以长短节奏为基本节奏形，丰富多变。同时，又以二拍子板式和绮丽婉转、激荡多姿的波浪式的旋律，稳健地向前推进。音阶进行中决无大跳，以级进为主，音域非常经济的控制在六度之内，从而自然圆润且流畅地表述着一个纯真的爱情故事。

词曲结合特点。在词曲结合的创作中，曲作者不是机械地完全按歌词的句式去量体裁衣。歌词像长短句，共有三句，而音乐上虽也有三句体单乐段，但曲作者为避免松散和平庸呆板，采取了浓缩手法，将一长一短的后两句歌词纳进后一个乐句中，造成与前一个乐句等长的乐句，然后利用一小节的衬词和两小节的包括歌词的句尾完全再现（歌词叫重复），结束乐段。其中，第二个乐句句尾的完全再现和大量凸显生活气息的衬词，体现出丰富的音乐色彩，加之最后复句的完全再现，强化了该曲稳定及圆满的终止感，这样的一首旋律明丽晓畅，节奏紧凑连贯的配曲就告成了顺口而歌，朗朗上口。在演唱中，由于每段歌词的句式完全相同，于是曲作者就顺形应势，不搞复杂的节外生枝，以分节歌的形式，第二段，第三段……故事多长，就例唱多长。

（2）创作风格

罗城民歌《洗菜苔》的曲作者乃是劳动人民和民间艺人自觉或不自觉的根据其朴素的直感，在不断地摸索中才完成的。其短小精悍，易唱易记，如家常菜饭，简单可口的特点可谓简不穷酸，单不陋薄，乃“大乐必简”者是也。由此，使我们联想到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的奥运主题歌《我和你》，那真是至简至约的大手笔之作，是在众多送审的奥运主题歌中遴选出来的夺耳之作。我们说，大乐必简，大朴不雕是一件音乐作品的至高境界，也是罗城民歌《洗菜苔》得以传承和流行的根本所在。《洗菜苔》同民间流行的小调《孟姜女》一样，久唱不衰；同北京奥运主题歌《我和你》一样，决不故弄玄虚，哗众取宠，更不无病呻吟，而是不假修饰，直抒胸臆，一曲终了，让人过耳难忘。当然，这种顺畅之作，决非一蹴而就，正所谓“看似寻常最奇拙，成如容易却艰辛”。

（3）地方文化特征

民歌《洗菜苔》，菜苔是“道具”。中国大部分地区都有这种“道具”（白菜、油菜、芥菜、腊菜……的菜苔）。菜苔自然是为人们所熟悉不过，其前置一个洗字，便把人们的生活方式与水联系起来。江河湖塘，可以说，大凡有水的地方，都会有这种传统的生活方式，而放簰，则不是所有有水的地方都会有这种传统的劳作方式。所以《洗菜苔》歌曲产生在池州的罗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罗城的竹簰、木簰从罗城渚湖的湖，童溪的溪，许桥的桥，再经由九华河放入长江，因之，歌也就随水而流，水流到哪里，歌就唱到哪里，水流到哪里，歌就传到哪里。

在交通不甚发达的旧社会，水是媒介，它把大山里的物产和精神文化生活带向了外面的世界。所以罗城域外，多有民歌《洗菜苔》的传唱：江浙有之，两湖有之，甚至河南南阳的镇平县的传统民歌《卖扁食》与罗城民歌《洗菜苔》也如出一辙。《卖扁食》与《洗菜苔》除歌词迥然相异，其曲式结构、调性调式、旋律节奏，两者几乎完全一样。而河南南阳镇平县是国务院命名的“中国民间艺术之乡”，镇平县文化馆原副馆长申敏华也是资深的民歌传承人。因此，曲调相同的罗城民歌《洗菜苔》与镇平民歌《卖扁食》的曲调属地孰是孰非，将来只怕还有得一争。我们现在只能说，生活是一切文艺作品同时也是民歌的永远根脉。就眼下看来，我们说《洗菜苔》的生活情趣比《卖扁食》更浓，词曲的结合上也更显水乳交融。而地处池州近邻的安庆市及其各县，其境内所传唱的《洗菜苔》与罗城民歌自然相差无几，只是在音域上作了较大幅度的拓展。至于池州的石台县、青阳县和东至县的《洗菜苔》，在旋律上都有些微变化，音域也突破到纯八度，但其基因和骨骼则明显的仍属于罗城。

罗城民歌《洗菜苔》和其他地方优秀的民歌一样，源于朴实的土地上，源于朴实的生活，源于朴实的人民。朴实的表现不仅仅是一首民歌所体现的歌词生动、旋律优美、简单易唱，而是朴实背后民歌所承载的深远意义，它代表了人民生活的本质、生活的希望和生活的梦想，这也是本文对罗城民歌《洗菜苔》试析的最终目的。

[1]贵池县文化馆.秋浦歌声[M].贵池：贵池县文化馆编印，1979.

[2]贵池区文化广播电视局编印.贵池民歌·申报省级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文本[Z].贵池：贵池区文化广播电视局编印，2006.

[3]文化贵池编纂委员会.罗城民歌[M].合肥：时代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2014.

[责任编辑：钱果长]

An Analysis of Luocheng Folk Songs Xicaitaaii

Luo Shengdao
(Chizhou Huangmei Opera Troupe,Chizhou Anhui 247000)

Xicaitai,in different versions,is widely sung along Changjiang River,Xicaitai in Luocheng folk song,with its forceful tune is said to be the origin of the authentic tune.The paper analyzes the lysic and music structure to trace the history,life spirit and culture behind the folk song.

Luocheng Folk Song;Xicaitai;Lysic;Structure

J642

A

1674-1102(2017)02-0014-03

10.13420/j.cnki.jczu.2017.02.003

2016-11-30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基地重点项目（SK2016A0645）；池州学院人文社科重点项目（2015RWZ020）。

罗生道（1946—），男，安徽怀宁人，池州市黄梅戏剧团三级演奏员，研究方向为音乐演奏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