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极图浅析中华文化的思维方式

陈思达

摘 要：中华文化自成体系，博大精深，具有独特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强化文化的主体意识，复兴中华文化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思维方式是文化的内核。作为“中华第一图”的太极图，是中华文化的图腾，其中蕴含了许多中华文化独特的思维方式，可统称为太极思维，体现了中华文化的智慧。了解太极图的思维方式，有助于更好地认识和弘扬中华文化。直觉思维、整体思维、辩证思维、动态思维、圆通思维是太极图几种主要的思维方式。

关键词：太极图；易经；中华文化；思维方式；太极思维

中图分类号：G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7）05-0081-04

文化一词在中国古代本指“以文教化”，与武力征服相对应，所谓“文治武功”。《周易》中有“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的提法。李宗桂先生认为，文化是代表一定民族特点的，反映其理论思维水平的精神风貌、心理状态、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等精神成果的总和。文化作为一种观念形态，一经形成，必然要陶冶每个社会成员，使其思想、观念、心理与社会实践自觉或不自覺地符合文化的要求和准则。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中华文化是我们民族的魂魄，凝聚着中华民族的精气神，如果我们丧失了文化的主体意识，无异于否定我们的历史，否认自己是中国人。龚自珍说：“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灭人之枋，败人之纲纪，必先去其史。绝人之才，湮塞人之教，必先去其史。夷人之祖宗，必先去其史。”

我们今天尤其需要复兴中华文化，从中汲取智慧和力量，并发扬光大，这不仅有助于增强民族的自信心，也有助于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中国梦的实现。

一、思维方式与中华文化

中华文化的内核是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中国人的思维习惯和行为方式，对中华文化的形成和发展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思维方式是人们看待事物的角度、方式和方法。思维方式的差异，正是造成文化差异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要了解和弘扬中华文化，就必须对我们传统的思维方式有全面和深刻的认识。不可否认，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的确存在一些弊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近现代科学在中国的发展。但瑕不掩瑜，世上并无完美的思维方式，各种思维方式都有其利弊，关键是能否扬长避短，彼此互补，合理运用。我们要在继承传统思维方式合理因素的基础上加以发展，而非对其全盘否定。

言及中华文化和传统思维方式，就不能不提及易经和太极。易经是中华文化的重要源头，号称群经之首。黑格尔在《哲学史演讲录》中说太极“包含着中国人的智慧。”中国古代的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都与易经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诸如天文、地理、历法、哲学、政治、宗教、数学、建筑、医学、兵法、拳术、艺术等等，都受到易经的影响，所谓“易道广大，无所不包”。同样，太极与中华文化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太极是易学的基础，易经的主要内容是六十四卦，六十四卦源于八卦，八卦则来自太极。孔子在《系辞传》中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者，大也；极，指尽头，有无限之意。极则变，变则化，变化之道为太极。太极一词成为中国古代原始宇宙的同义词。中华文化的基本格局是儒释道三家鼎足而立，互融互补的文化，其中儒家和道家都将太极奉为圭臬。

大凡一个民族的文化内涵，往往会采用某种代表性的图示以记之。太极图就是太极文化的高度概括和形象的表现，它和西方的十字架一样，分别代表了东西方不同的民族文化特征。但比起十字架，太极图的宗教色彩甚少，更重要的是它具有丰富的文化底蕴，蕴含着中国人独特的思维方式，可称之为太极思维，从太极图中我们可以管窥中华文化的智慧。

二、太极图概述

太极图享有“中华第一图”的美誉，犹如中华民族的图腾。相传是伏羲氏根据河图和洛书研创的。本文以通行的先天太极图为例。如图所示，太极图的形象很简单，一个圆圈、一条“S”形曲线分割出两个相互缠绕的黑白图形，代表阴阳两仪，易卦称作乾坤，俗称阴阳鱼，白色为阳，动态，代表天（乾），黑色为阴，静态，代表地（坤）。图中还有两个黑白小圆点，俗称鱼眼，黑色表示阳中之阴，白色表示阴中之阳。图形虽简单明了，却涵盖了太极的大意主旨，构成了一个涵义丰富深邃的“太极哲学”体系，表达了中国人对宇宙、人生的思考。

老子在《道德经》中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即太极，太极是万物的根源；二即阴阳（两仪），太极是不断运动的，一动就分阴分阳；这里的“三”有不同的理解，一种指三才（天、地、人为三才），通过阴阳交感化合而产生。一种指两仪所生出的“四象”，即太阴、太阳、少阴、少阳；还有一种理解指“五行”，阴阳二气的交错变化，产生了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属性。而万物即由“三”所代表的五行产生。

太极图不但深刻地影响着中华民族的思维方式、思想文化观念和人文性格，也影响了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文化。例如在韩国和蒙古国的国旗上；在新加坡、安哥拉空军的机徽上；在德国奥运会、韩国亚运会会徽上；在美国研制的世界第一台计算机商标上；在美洲印第安人的绘画和服饰上；在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量子力学创始人玻尔的爵士勋章上……都能看到太极图的影子。

三、太极图的思维方式

太极图的内涵丰富而深刻，它将天地间错综复杂的事物，用简易的图像表达出来，揭示其规律，可视为研究宇宙和人生的信息图。易经有所谓“三易”之义，包含简易，变易和不易三层意思。简易，指简单的道理，真正的大道往往是简洁易懂的。变易，指变化的道理，事物无时无处不处于运动、变化之中。不易，指不变的道理，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事物运行的规律不会改变。太极图很好地体现了三易的特点。通过对太极图的解读，把握太极思维，探究中华民族擅长的思维方式，能给我们以智慧的启迪，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把握中华文化的精髓。

（一）直觉思维

太极图反映了先哲对宇宙万物天才的直觉感悟，用朴素的阴阳图形概括了事物的两大基本属性，表达“一阴一阳谓之道”的理念。直觉思维是人类在认识世界的初始阶段和接触新事物时常用一种思维方式。在思维过程中直接以事物外在的表象为中介，依托个人的知识经验、感觉、体悟对客体做出迅速的识别、直接的理解和判断，而非借助明晰的逻辑关系去认识和把握事物。直觉思维贯穿于中国古代思维发展的始终，是中国传统主流的思维方式之一。它不同于分析思维，没有经过严密的逻辑推理，就直接得出结论，因此主体不能明确意识到它的进程，无法用语言将思维的过程和得出该结论的原因清楚地表述出来。

虽然直觉思维具有局限性，但我们依然不能否认其独特的价值。它重视对事物的直觉感受与灵感，是人类在认识过程中难以避免的思维方式。当我们认识新事物时，首先接触到的就是其外表，也就是第一印象，这是进一步认识的重要起点，将获得的结果作为下一步理性思维的参考，只有这种认识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我们才有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进入更深一层的认识。当然，直觉思维水平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体的资质，知识越渊博，经验越丰富，直觉思维的成效就越高。周易中说“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科学史上经常看到一些大胆的假设、天才的猜想，即是直觉思维的反映。

（二）整体思维

阴阳学说是太极的核心概念。太极图把阴阳鱼放在同一个圆内，视为整体，说明阴阳本为一，强调合而为一，充分体现了整体思维，反应出中国人鲜明的系统观。太极图中两条阴阳鱼头尾交接，各占一半空间，代表矛盾对立状态，表明万事万物都同时具有阴阳两方面的性质，所谓“阴阳互根”，“万物负阴而抱阳”，阴阳双方彼此不能孤立存在，一方的存在需以另一方的存在为基础。这也是对事物的一个整体观照。

整体思维是以普遍联系、相互制约的观点看待事物的，具有高屋建瓴的全局眼光，可宏观把握事物发展的进程，是一种战略性思维。整体思维在中国具有悠久的传统。有学者指出，中国文化的最高境界“天人合一”，更确切地说是指天地人合一，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而非对抗；由太极阴阳思想发展而来的五行学说，强调五种要素的相生相克；中国人思考问题，讲究道器合一，要将理想与实际结合起来，反对纯粹的空想；整体思维也深刻影响了中国古代的科学技术，例如天文气象、化学、医学等都是应用整体思维进行观察和解释的。

整体思维带有强烈的直观色彩和经验论特征，有一定的局限性。就其对客体的认识结果而言，把握的往往是事物的表象。在经验范围内，有其特定的可靠性，一旦超出经验的范围，就容易流于神秘主义，带有明显的模糊性。但整体思维对于人们培养和提高综合、归纳能力，从总体把握认知对象、体会其普遍联系，尤其是领会其难以言传的意蕴，仍然具有积极的意义。

（三）辩证思维

太极图体现了朴素的辩证法，辩证思维是太极图中极为突出的一种思维方式，从太极图中可以发现，它是将对象作为对立统一的整体，从运动、变化、联系的角度全面系统地认识事物。

1.太极图的阴阳鱼中，各有黑白两个小圆点，即阳鱼中有阴鱼眼，阴鱼中有阳鱼眼，表明太极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阴或阳。任何事物的结构中都包含着正反两个方面的因子，具有相辅相成的两面性，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一种对立统一的关系。但不论鱼体还是鱼眼，又都是相对独立的。

2.太极图的阴阳鱼都有自身的大头与小尾，表明了它们在旋转运动过程中强弱变化的趋势，大头为强，小尾为弱，在发展过程中有生、长、盛、衰的规律性；而阴阳鱼一方的大头与另一方的小尾相衔接，表示阴阳在旋转发展过程中，强弱消长、进退发展到了极致，就会向相反方向发生相互转化，阴极而生阳，阳极而生阴。而大头中的鱼眼恰是在阴阳发展到极致的时候产生的，揭示了事物从量变到质变、盛极而衰、物极必反的规律。阴阳之间互相制约，循环反复，体现了易理中的变易之理。

3.太极图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还包含了另一层含义，阴即是阳，阳即是阴。这与佛学《心经》中“色不异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

（四）动态思维

中国人常说此一时彼一时，孔子说“时也，命也”，意思是任何事情都是随着时的变动而改变的，时一动，整个应对的方式就要跟着改变，古人说“时移则势异，势异则情变，情变则法不同”即是此理，行为处事要结合时机，灵活变通。太极图中亦体现了这种动态思维，它告诉我们要以发展变化的眼光看问题，不能孤立、静止地看待。从动态的角度统观事物之间存在的影响和联系，有助于了解事物的变动性。太极图中的“S”形曲线暗含一切事物的发展，并非是笔直的，“S”形曲线旁观之为波浪形，俯视之为螺旋状，有圆转不息，变化无穷之象，表明事物的发展规律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形上升，每一个阶段情形都有所不同，表达出“动”和“变”的哲理。

（五）圆通思维

圆是太极图的基本特征，体现了一种圆通思维。太极图以圆圈代表天象和宇宙，其一，表明宇宙万物的运动应遵循圆形的轨道运转。其二，以旋转为基本的运动方式，并且是一种具顺转和逆转的双向旋转运动。太极图的阴阳鱼的头尾是大小不同的形状，表明事物运动具有方向性，可以进行正反两个方向的旋转。其三，圆形的特点是没有凹凸折叠，圆转自如，表明运动追求流畅圆融。这些特点在太极拳的运动上表现的十分充分，每个动作处处划圆、走弧线，以腰为轴，带动周身、四肢不断做旋转运动。

浑圆一体的太极图，整体结构呈现出典型的均衡与对称性。左右两侧的阳阳鱼保持了一种动态的平衡，阴阳两者即是相对独立的体系，又互相依存，处于平等的地位，圆形传达出一种在运动变化中追求和谐有序、协调均衡之感，也暗合中华文化的中庸之道，表明太极图追求合理、协调看问题。中庸之道是中华文化的精髓之一，冯友兰说“极高明而道中庸”，就充分肯定了中庸之道的价值。

四、结语

大道至简，太极图用最简洁的线条和图案，表达了深邃的宇宙人生的道理，是中华文化的智慧结晶，以上对太极图中蕴含的思维方式的解读，不过是管中窥豹。中国文化中可以说处处闪烁着太极的智慧。例如中华一词就可视为一个太极图，充分体现了太极思维，传达了中国人一以贯之、持经达变的文化理念。中代表着合理，而非中间，华有华丽之意，也有变化之意。中华就意味着万变不离其宗的变化，在合理的前提下，进行有原则的改变。如果我们平时多观摩、体悟太极图，有助于从中感悟中华文化的独特魅力与智慧。

注 释：

李宗桂.中国文化概论[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88.第8.

楼宇烈.十三堂国学课[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21.

参考文献：

〔1〕曾仕强.中国文化的特质[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有限公司，2011.

〔2〕李晶伟.太极与八卦[M].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1989.

〔3〕李宗桂.中国文化概论[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88.

〔4〕朱伯崑.易学基础教程[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