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嘉诚
(云南财经大学,云南 昆明 650221)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第五部分“贯彻新发展理念,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中提出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其中包括“要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等内容。这些观点与思想,不仅为我国乡村在“新时代”如何进一步发展指明了方向,而且也为各级地方政府制定“乡村振兴战略”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公共基础教育作为乡村公共产品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农民的生产、生活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其供给的数量和质量不仅对乡村甚至对我国整体社会经济发展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在这里,乡村公共基础教育主要是指乡村九年义务教育。严格来说,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是纯粹的公共产品,具有较强的正外部性,即不仅受教育本人能从中获益,整个社区也能从中获益。进入新世纪以来,党和政府高度关注乡村教育问题,在资金上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给予了很大的投入,乡村公共基础教育取得了较大发展。实践证明,国家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投入显著提高了农民的科学文化素质,为农民的非农就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有效地促进了农民收入的增长。
当前,我国进入了建设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与创新型强国的新时代,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相适应,农民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要求也必然会随之提高。那么,农民对目前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是否满意?满意程度如何?哪些因素以及这些因素会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供给产生怎样的影响?对于这些问题进行较为深入的研究,不仅可以为各级政府“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把乡村公共基础教育作为一个重要支点提供一定的依据,而且可以为各级政府进一步加大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投入、建立更好的供给机制提供相应的对策建议。
本文的研究数据来源于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CGSS),本文使用的是CGSS2013年数据。CGSS2013年数据的调查范围涵盖了我国东、中、西部24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85个县,较为全面地覆盖了全国绝大多数省区,具有较为普遍的代表性。CGSS2013年数据共收回问卷11 438份。其中,乡村问卷4 416份,涉及到乡村公共产品满意度的问卷2 225份。剔除缺失值、不方便回答、不适用等样本后,本研究有效问卷1 722份。样本的地区分布情况见表1。
表1 样本的地域分布
调查样本的基本特征见表2。受访者的居住类型是乡村。在1722个样本中,男性农民占比为56.39%。在年龄分布上以中青年为主,大致呈现正态分布。在受教育程度上,小学及初中的占比较高,两者合计占比高达68.75%。这表明乡村农民普遍只接受了乡村公共基础教育。另外,不可忽视的是,在乡村还有一定数量的文盲或半文盲存在。在收入上,5 000元以上的占比较高,三者合计占比高达60.22%。在政治面貌上,绝大多数农民为非党员,党员数只占5.28%。农民中农业户口占比为93.84%。村委会选举的参与度只有59.35%。
表2 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满意度调查样本基本特征
农民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度见表3。结果显示,整体上看农民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比较高。比较满意和非常满意的占比高达73.46%。而不太满意与非常不满意的占比仅为11.39%。分地区看,东部地区农民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显著高于全国整体水平,其比较满意和非常满意的占比达到78.33%,而不太满意与非常不满意的占比为9.25%,显著低于全国整体水平。与东部地区相反的是,中部地区农民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显著低于全国整体水平,其比较满意和非常满意的占比仅为67.70%。西部地区的满意度情况略好于全国整体水平,略差于东部水平。
表3 农民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满意度 单位:%
本文将农民的满意程度划分为非常不满意、不太满意、说不清、比较满意、非常满意。考虑到因变量为有序分类变量,且自变量以离散型数据为主,因此本文采用有序probit模型。其表述如下:
其中,yi共有0,1,2,…m-1共m个选择。
其中,β为待估计参数,εi相互独立且服从标志正态分布。
假定εi的正态分布概率函数为F(x),则yi取值为1、2、3、4、5的概率分别为:
P(y=1|X)=F(μ1-βX)
P(y=2|X)=F(μ2-βX)-F(μ1-βX)
P(y=3|X)=F(μ3-βX)-F(μ2-βX)
P(y=4|X)=F(μ4-βX)-F(μ3-βX)
P(y=5|X)=1-F(μ4-βX)
有序probit模型的参数估计方法通常是最大似然估计法。需要注意的是,自变量X与对概率函数的边际影响并不等于β,而要视不同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根据本文的研究目的,参考前人的研究成果,本文选取了4大类12个自变量,即政治参与(政治面貌、是否提交入党申请书、是否参与村委会选举投票)、经济状况(年收入、户籍)、农民基本状况(健康状况、受教育程度、说普通话的水平、听普通话的水平)、社会态度(认为他人是否可以信任、认为社会是否公平、自身的幸福感)。因变量为农民对于九年义务教育的满意度状况。由于本文研究的是农民对于乡村公共产品的满意程度,而公共产品主要由政府提供,因此农民的政治参与不可避免地会对其公共产品满意度产生影响。本文选取的政治面貌、是否提交入党申请书以及是否参与村委会选举投票都能较好地反映农民的政治参与状况。在经济状况方面,本文选取了户籍和年收入两个指标反映农民的相关情况。另外,农民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其自身受教育程度、受教育绩效的影响,因此本文选取了受教育程度、说普通话的水平以及听普通话的水平来反映其基本情况。农民对于社会环境的情感态度也会对其满意程度产生影响,因此本文加入了三个反映其社会态度的指标。各变量的变量定义、描述性统计以及预期的作用方向见表4。
表4变量定义以及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4(续)
变量名称变量定义均值标准差预期方向 因变量农民对九年义务教育的满意程度(y)非常不满意=1,不太满意=2,说不清=3,比较满意=4,非常满意=53.7190.841自变量政治面貌(x1)共产党员=1,民主党派=2,共青团员=3,群众=43.8250.679负向 是否提交入党申请书(x2)未提交过=1,提交过=21.0750.264正向 是否参与村委会选举投票(x3)是=1,否=2,没有投票资格=31.4250.531不明确 年收入(x4)农民实际年收入13 843.2528 905.84不明确 户籍(x5)农业户口=1,非农业户口=2,居民户口(以前是农业户口)=3,居民户口(以前是非农业户口)=41.1010.469正向 健康状况(x6)很不健康=1,比较不健康=2,一般=3,比较健康=4,很健康=53.5801.132不明确 受教育程度(x7)没有受过任何教育=1,私塾=2,小学=3,初中=4,职业高中=5,普通高中=6,中专=7,技校=8,大学专科(成人高等教育)=9,大学专科(正规高等教育)=10,大学本科(成人高等教育)=11,大学,本科(成人高等教育)=123.3781.795不明确 自变量说普通话的水平(x8)完全不能说=1,比较差=2,一般=3,比较好=4,很好=53.4541.001不明确 听普通话的水平(x9)完全听不懂=1,比较差=2,一般=3,比较好=4,很好=52.6521.154不明确 认为他人绝大多数人可以信任(x10)非常不同意=1,不太同意=2,说不清=3,比较同意=4,非常同意=53.4051.004不明确 认为社会是否公平(x11)完全不公平=1,不太公平=2,说不清=3,比较公平=4,完全公平=53.2031.034不明确 自身的幸福感(x12)非常不幸福=1,不太幸福=2,说不清=3,比较幸福=4,非常幸福=53.7300.858不明确
本文采用Stata12.0软件对整体以及东、中、西部地区的分组数据分别进行有序probit模型回归。具体结果见表5。由表5可知,四组模型的对数似然比检验的显著性水平均为0.00,LR统计量均超过31,表明四组模型整体的拟合效果较为理想,解释变量的作用方向也基本上符合预期。
表5 不同地区农民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满意程度的有序probit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的数值为z值,*、*、***分别代表在10%、5%、1%的水平上显著。
由表5可知,从全国层面来看,是否提交入党申请书(x2)、是否参与村委会选举投票(x3)、户籍(x5)、健康状况(x6)、说普通话的水平(x8)、听普通话的水平(x9)、认为社会是否公平(x11)以及自身的幸福感(x12)是显著影响农民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满意程度的重要因素。其系数分别为0.437、-0.106、0.110、-0.068、-0.100、0.100、0.081、0.148。从东、中、西部的分组情况看,影响农民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满意程度的因素有一定的差异,其共同的显著性因素是听普通话的水平和自身的幸福感。
1.政治参与。政治面貌这一影响因素只在西部地区显著,且产生了正向的影响。这表明,一方面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供给具有“西部党员化”的偏向,另一方面中、东部农民党员普遍不满足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是否提交入党申请书这一因素对于农民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满意程度具有较为显著的正向影响。其可能的原因是提交入党申请书的农民有更大的政治参与意愿,更倾向于接受尽可能多的教育,因此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更高。由于东、中、西部的系数分别为-0.056、0.518、0.860,因此是否提交入党申请书是影响中部、西部农民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满意程度的重要因素,而对东部地区农民影响不大,且系数符号为负,这就进一步表明了提交入党申请书的东部农民不满足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是否参与村委会选举投票对于农民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具有较为显著的影响,且影响方向符合预期。具体来看,其东、中、西部的系数分别为-0.240、-0.011、-0.194,该指标在东部地区的影响程度最大,达到了-0.240,远大于全国整体水平。这表明东部农民的政治参与意识更高,对公共物品的满意度也更高。
2.经济状况。年收入只对西部农民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满意程度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但影响的系数很小,说明收入对于农民的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满意程度影响甚微。户籍因素在东、中、西部的作用系数分别为0.152、0.049、0.032,可以看出户籍因素对于东部地区农民的满意程度产生了重要影响,且说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供给具有“东部化”和“非农户籍优先化”的趋势,这一现象也较为符合我国当前的现实。
3.基本情况。在全国层面,健康状况对于农民的满意程度产生了显著的负向影响,其可能的原因是身体健康的农民具有较强的接受教育意愿。从区域来看,东、中、西不同地区农民健康状况对其满意程度的影响大小差距不大。与我们一般预期不同,农民的受教育程度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没有显著影响,这一结果与学术界已有的研究结论相符。其可能的原因是被调查农民的年龄普遍偏大,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农民说普通话的水平反映了其与外界的沟通能力,沟通能力越强,越不满足于只接受基础教育。因此,说普通话的水平对于农民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产生了负向影响。分地区看,其影响东、中、西部地区系数分别为-0.020、-0.092、-0.049,且只有中部地区的影响系数在统计上显著。农民听普通话的水平反映了其对外界信息的感知能力,是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计量结果显示,农民听普通话的水平越高,其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越满意,这一结果符合预期。分地区看,该影响因素对于东部农民的影响程度最大。
4.社会态度。在社会态度这一分项下,认为社会是否公平以及自身的幸福感这两个指标在整体层面对于农民的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满意程度影响最为显著,且二者的影响方向符合预期。在影响强度上,自身幸福感这一指标要大于认为社会是否公平。分地区看,自身幸福感的系数在东、中、西部分别为0.217、0.168、0.036,其系数大小呈现显著的梯度排列。认为社会是否公平这一指标的系数只在全国层面和西部地区显著,其可能的原因是东、中部地区的社会公平度较差,影响了农民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在认为他人绝大多数人可以信任这一指标上,只有中部地区农民认为该指标显著影响了其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
本文基于2013年的中国综合社会调查数据,采用有序probit模型研究了不同地区1722个农民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研究结果表明,一方面,从整体上看,农民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还有进一步上升的空间。农民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满意程度的影响主要来自是否提交入党申请书、是否参与村委会选举投票、户籍状况、健康状况、说普通话的水平、听普通话的水平、认为社会是否公平以及自身的幸福感。另一方面,从区域上看,不同地区农民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表现出较大差异,即不同地区的农民会基于政治参与、经济状况、社会态度、基本情况等因素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做出不同的评价。因此,为了更好地促进乡村地区的经济发展、提升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供给质量、提高农民的满意程度,各级政府应从本区域的实际情况出发,搞好自己的数据调查,完善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供给机制。
第一,进一步提高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供给水平。近年来,各级政府高度重视乡村公共基础教育工作,乡村公共基础教育在数量和质量两方面取得了较大的进步,有力地促进了乡村经济的发展和农民收入的增长。但是,一方面,由调查问卷的分析可知,仍有较大比例的农民在文化程度上处于文盲或半文盲水平;另一方面,农民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还有一定的上升空间,特别是中、西部地区农民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较低。因此,要进一步加大财政资金对中、西部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投入力度,重点投向文盲或半文盲占比较高的乡村地区。同时,针对中、西部农民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满意程度较低的现实,应该将更多的资源用到提升中、西部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质量上来,而不是一味在数量增加上下功夫。
第二,完善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农民参与机制。实证结果表明,是否参与村委会选举投票显著影响了农民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从影响方向上来看,参与村委会投票的农民对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更高。理论研究也表明,农民对于乡村公共产品供给的参与机制越完善,农民就越能表达自身的意愿,对乡村公共产品的满意程度就越高。因此,要在完善村民自治机制的基础上,建立适当的乡村公共产品的农民参与机制,使乡村公共产品的供给体现农民的需求,进而提高农民的满意程度。
第三,建立和完善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供给机制。从理论上讲,乡村公共产品的供给主体不应该只是政府,应该以政府为主体,发挥市场的作用,推进企业、非政府组织、个人等多方的共同参与,构建起乡村公共产品的多元供给机制。同样地,乡村公共基础教育作为乡村公共产品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应该实现供给主体的多元化,这不仅可以补充政府财力上的不足,引导社会风尚,同时也能通过竞争有效提升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供给质量。
第四,由本文的实证检验可知,农民的社会态度对于乡村公共基础教育的满意程度会产生较为显著的影响。因此,在社会层面应大力营造公平、开放、包容的氛围,在乡村公共基础教育层面率先实现城乡平等与平衡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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