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琴
摘 要:神话是一种象征语言,具有强大的隐喻功能。在《逃离》中,门罗借用希腊神话中山羊的故事来结构小说,并且把白色以及“弗洛拉”的名字赋予了它,这不仅增强了小说的厚度和深度,而且极大地丰富了小说的内涵。由弗洛拉引发的神秘感点化了主人公,使主人公得以顿悟,由此获得了精神上和心理上的双重成长。
关键词:神话 隐喻 顿悟 成长
一
爱丽丝·门罗是加拿大著名的短篇小说作家。她于201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加拿大历史上第一位赢得这项殊荣的作家,也是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第13位女性作家。《逃离》是门罗的代表作,出版于2004年。在这部短篇小说集中,作者用冷静而精准的笔触触摸了渥太华城郊小镇平民的日常生活,表达了这些普通人,尤其是普通女性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她探讨他们生活中的潜流,揭示出隐藏在他们生活表层之下的忧伤无奈。自出版后,这部作品备受关注。学者们从地域特色、女性主义、叙事风格、生态批评等不同的角度诠释过它,从中折射出这部小说集的受欢迎程度。《逃离》与该小说集同名,也是它的第一篇小说。小说讲述了小镇女子卡拉为摆脱粗暴的丈夫,在邻居西尔维娅的帮助下策划逃离,却在出逃的途中,突然放弃并重新回归家庭的故事。本文拟从具有神话色彩的弗洛拉入手,探讨门罗传达的对于生活的感悟。
神话的英文是myth, 由希腊文mythos而来,原意为“语词”,“言说”,“故事”等。谢林认为,神话没有时间性的限制,“神话在自身内也只包含无时间性的关系。它的无限性必然这样表现:它体现当下和过去,并在自身内包含未来。也就是说,它具有为一切时代的一般实在性。” [1]正因为此,艺术家在创作时经常诉诸神话,以使作品呈现出普遍和永恒的特质。此外,神话也可以帮助艺术家实现他们的表达意图,而这则和神话的功能有关。作为一种象征语言,神话具有强大的隐喻功能。在宗教学家Joseph Campbell看来,神话具有四大基本功能:神秘功能(使人感受到宇宙的威严);科学功能(解释世界的运作方式);社会学功能(支持和验证社会秩序);教育功能(说明人类在各种条件下应该如何生活)。[2]
有关山羊的神话在整个希腊神话系谱中占有重要地位。山羊是古希腊人的精神图腾;古希腊悲剧即和山羊有关。为了纪念狄奥尼索斯,古希腊人穿上羊皮举办特定的祭祀仪式,这种祭祀形式就成为古希腊悲剧的源头。[3] 山羊还有“替罪羊”的含义。所谓“替罪羊”,顾名思义,就是“代人受过”。在现代西方文化中,山羊是叛逆的象征。至于白色,西方人认为它象征高雅纯洁,如a white soul;或者象征正直、诚实,如a white spirit;白色也可象征神秘,权威和恐惧,像麦尔维尔在《白鲸》中所展现的。弗洛拉这个名字来自古罗马神话;她是一位掌管花的女神。因此,白色山羊弗洛拉寓意极为丰富,这增强了小说的厚度和深度,也极大地深化了小说的内涵。
二
因为山羊是酒神狄奥尼索斯的本体,所以它在一定程度上也折射了主人公追求自由、肯定生命的潜意识欲望。为了达成这种欲望,主人公需要反抗现实的束缚。门罗通过借用神话来彰显这一寻求自我,确证自我的征程,同时也使小说展现出若干维度,例如神秘性和教育性。神秘性是推动情节向前发展的冥冥之中不可控制的力量;它向主人公也向读者传递出宇宙(包括生活)的基本秩序并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对于个人,智慧的选择就是顺从“上帝的安排”,显然,这同时也是神话的教育功能。因此,神话的基本功能之间联系紧密。从这个角度说,神话的使用不仅构架了这篇小说,而且也暗示出小说的基本走向和意义。
小说伊始,作者交代了卡拉所处的氛围——连日的阴雨,坏脾气的克拉克,萎靡不振的生意,这些都使她情绪阴郁。但是,“让卡拉最不开心的一件事还得说是弗洛拉的走失了。”[4]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表现出弗洛拉对她的极度重要。而卡拉梦见弗洛拉这个细节,不仅暗示了两者关系之亲密,而且还暗示了这一梦境即是她潜意识的表达,“昨天晚上还有前天晚上她都梦见弗洛拉了。在第一个梦里,弗洛拉径直走到床前,嘴里叼着一只红苹果,而在第二个梦里——也就是在昨天晚上——它看到卡拉过来,就跑了开去。它一条腿似乎受了伤,但它还是跑开去了。它引导卡拉来到一道铁丝网栅栏的跟前,也就是某些战场上用的那一种,接下去它——也就是弗洛拉——从那底下钻过去了,受伤的脚以及整个身子,就像一条白鳗鱼似的扭着身子钻了过去,然后就不见了。”[4]6 从表面上看,这两个梦都和弗洛拉有关,但这只是“显梦”,重要的是梦隐含的意义,即“隐梦”。苹果在《圣经》中,是知识和智慧的化身。弗洛拉“嘴里叼着一只红苹果”意味着弗洛拉实际上是卡拉的精神导师,引导她认知自身,就像苹果之于亚当和夏娃那样。如果说这个梦导向卡拉的自我认知,那么第二个梦则清楚地向她暗示出“逃离”,而这正是小说的主题。一旦自我认知开始萌芽,反抗的种子即被种下,逃离就是自然而然的了。这两个梦的另一种解释是,卡拉在潜意识中已经有了逃离的欲望,而梦则向她彰显这一欲望并且帮助她达成,就像弗洛伊德所说,“梦因愿望而起,梦的内容即表示这个愿望,这一点乃是梦的主要特征之一。梦不仅使一个思想有表示的机会,而且借一种幻觉经验的方式,来表示这个愿望的满足。”[5] “它一条腿受了伤,但它还是跑开去了”;“铁丝网栅栏”;“从那底下钻了过去”等文字则暗示出“逃离”需要付出勇气和代价,所以说这两个梦隐藏着故事的发展方向。
弗洛拉来到卡拉身边颇具戏剧性。 它是克拉克在买马具的时候顺便带回来的,因为他听说“在畜棚里养只山羊可以起到抚慰与安定马匹的作用”。[4]8 弗洛拉是从外部“降临”到他们身边的,就像耶稣基督降临人间那样。另外,它的到来主要是因为它可以起到“抚慰”与“安定”马匹的作用;耶稣基督降临人间是为了拯救众生,在这方面两者也有些相像之处。一句话,弗洛拉是一个充满神性的生灵。从故事的发展看,它的确起到了预期的效果。它依恋卡拉,让她得以在压抑的生活中,有了排解的出口。它向她指示逃离并且在她逃离又返回的过程中使她有机会得以成长。它帮助修复了克拉克和西尔维娅的关系,使一切向好的方面发展。最后,卡拉和克拉克重归于好,她在逃离的过程中短暂地体验了自我的张扬,狄奥尼索斯精神也得到了部分地确认。“花神弗洛拉”在把鲜花送给了相关的人之后,紧接着就该面临它“替罪羊”的命运了。在小说的末尾,门罗用一种虚化的手法,勾画了弗洛拉最后可能的命运,“接下去就能见到草丛里肮脏、细小的骨头。那个头盖骨,说不定还粘连着几丝血迹至今尚未褪尽的皮肤。”[4] 47-48“他说不定会把弗洛拉轰走。或是将它拴在货车后面,把车开出去一段路后将它放掉。把它带回到他们最初找到它的地方,将它放走。” [4] 48 弗洛拉究竟是被克拉克杀死了,還是被他放逐了,小说并未给出明确的说法。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因为重要的是,弗洛拉永远地消失了。它以生命或者以被放逐为代价,成全了克拉克和卡拉现在的生活。它就像耶稣基督一样,为了拯救众生,自己被钉在了十字架上。由于弗洛拉的救赎,克拉克和卡拉脱离了轨道的生活在更高的层次上得以回归。
弗洛拉的神圣性,在文中也有暗示。 在一个雾气茫茫的清晨,当消失了许久的弗洛拉突然归来,它的影子倒映在邻居西尔维娅家的玻璃之上时(那个瞬间,也正值克拉克和西尔维娅的谈话陷入僵局之时),克拉克突然间注意到这样一幅神妙的画面,“雾更浓了,而且凝成了一个单独的形体,变得有尖角和闪闪发光。起先像一个活动的蒲公英状的球体,滚动着朝前,接着又演变成一个非人间般的动物,纯白色的,像只巨大的独角兽。” [4]40 根据维基百科的介绍,很久以前独角兽出现在希伯来人的《圣经·旧约》中,这种额头长有一只角的马叫做“re'em”,最初被译作“monokeros”,后来才演变成英文中的“unicorn”。 独角兽的角有着奇异的魔力,從它的角上挫下来的粉末可以解百毒。可见,独角兽和山羊弗洛拉的确有些相似:它们都有慰抚人的能力,都来自神话传说,都有着非同一般的魔力。克拉克看到这样的形象,第一个反应是,“耶稣基督呀。”[4]40这里,作者再一次强调了弗洛拉的神秘色彩——它是一只拥有神性的山羊。因为它的出现,克拉克立刻变得温柔起来——他竟然开始把西尔维娅和他自己称作“我们”。他们之间的关系,由最初的敌对,转变成充满爱意的“我们”,这意味深长的转折,是由弗洛拉引起的。考虑到克拉克之前的粗暴蛮横,他的变化就更加令人惊异。当他和西尔维娅告别的时候,他关心地说,“你还是进去吧。会着凉的。” [4]42 自从弗洛拉归来,克拉克对待卡拉的态度也转变了很多。当卡拉告诉他,她之前告诉过他的西尔维娅的丈夫贾米森和她自己的亲密故事是虚构的,他选择相信了她。他不仅变得真诚,而且还开始对她表达爱意了,虽然仍然有些粗糙,“我读到你的字条时,就像五脏六腑一下子全给掏空了。真是这样的。如果你真的走了,我就会觉得身体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4]43克拉克和乔伊·塔克也修复了关系,他还修好了破败许久的屋顶。之前连日的阴雨一去不返,晴好的天气持续着,一切都变得可爱。
克拉克的突然转变,在哲学上被称为“顿悟”(epiphany)。“顿悟”是指“精神上的突然醒悟(sudden spiritual manifestation)”[6],这个术语最初来自基督教,后来由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将它引入文学批评领域。我国著名的哲学家和美学家李泽厚先生所说的妙悟,和顿悟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对人生、生活、机遇的偶然性的深沉点发,就在这偶然性的点发中,去发现、领悟、寻觅、去感叹人生的究竟和存在的意义。” [7] 经过弗洛拉“偶然性”的点发,克拉克实现了心理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成长。突然之间,他学会了爱,宽容和理解。因为克拉克突然的转变,围绕在他身边的一切不和谐都烟消云散。据说,在古希腊,如果没有办法解决人们的混乱状态,诗人就会放出一个神,让它帮着把难题解决了。克拉克的顿悟,就是因为门罗适时地“放出”弗洛拉这个神灵而得以实现的。由此可见,门罗对灵性的信奉。灵性是指“人类的灵魂可以与精神实体(超灵)相通,万物在本质上的统一。” [8] 虽然门罗的女儿说,她们家从来不去教堂,因为她的父母反对教堂信条和有关原罪的一切说法。 [9] 但是,经由上述分析,读者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出,门罗对灵性的兴趣。
三
弗洛拉也是卡拉的引路者,它在梦中向她暗示要逃离这牢笼般的生活。这个暗示为卡拉的潜意识所抓住,并且在合适的时机,让它变成了现实。所以,在卡拉走向精神和心理成长的过程中,弗洛拉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克拉克说,“山羊的脾气是挺难捉摸透的,它们看着挺温顺,其实不真是那样。特别是在长大以后。”[4]41这实际上也是对卡拉心理变化轨迹的生动描述。在最初的时候,她依赖克拉克,对他完全顺服。这一点和弗洛拉完全一样。它最初是克拉克的宠物,跟着他到处跑。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弗洛拉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它不再满足于做克拉克的宠物了,相反,它变得和卡拉更加亲近。同样,卡拉也渐渐地由最初对克拉克完全的顺从,到开始意识到她身处其中的生活真相——她在这样的生活中,根本找不到完整的自己;她只是克拉克的附属品而已。即便如此,克拉克好像根本不是真正地爱她,宽容她。当卡拉意识到自我真正境地的那一刻,她变得不再一味地去讨好克拉克,反抗的欲望在她潜意识深处萌生。没有任何预兆地,这反抗突然爆发,就像没有任何预兆地,弗洛拉离开了他们。她去邻居西尔维娅那里诉苦,并且得到后者给予她的路费以及随身穿戴的像样一点的衣服。有了这些之后,她将要做的,就是在梦中弗洛拉暗示给她的,“从铁丝网栅栏底下钻过去”——逃离。
刚刚摆脱牢笼的那一刻,卡拉感到了无比的自由,“事实上,也是处在卡拉这种境况中的人所能做的唯一保持自己尊严的做法。卡拉已经感到自己有能拥有早已不习惯的自信心了。” [4]31可转眼间,眼泪就充满了她的眼睛。未来世界的陌生与可怕在等着她,而那个世界,她却根本无法融入。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克拉克;他留下的巨大空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补。这瞬间的顿悟让卡拉意识到克拉克在她生命里的重要——没有他,她不知道她的生活在哪儿。当她意识到这些,她立刻放弃了逃离,“来接我一下吧。求求你了。来接接我吧。”“我这就来。” [4]36卡拉的回归,和弗洛拉的返回基本同步。这其中,弗洛拉作为故事的结构因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在这个过程中,卡拉和克拉克都得到了精神上的成长,他们之间的情感开始有了很好的互动。可能会有论者把卡拉逃离又折回的经历视为她实现自我的失败,但是恰恰是这个插曲,促进了卡拉和克拉克心理的成熟。他们开始真正地意识到彼此的重要,开始学会成熟地爱着对方,从而深化了彼此的感情。就像西尔维娅敏锐地察觉到的那样,她“误认为卡拉的幸福与自由是合二而一的。她所关心的不过是卡拉的幸福,现在她明白,她——也就是卡拉——必定在夫妻关系上也是能够得到幸福的。她如今唯一希望的就是没准卡拉的出走与感情上的波动能使卡拉的真正感情得以显现,而且认识到她丈夫对她的感情也同样是真实的。” [4]45卡拉的逃离,是一个契机,向克拉克和她自己显现了原本被遮蔽的东西——彼此间真切的依赖。他们由此学会了和对方相处,以及和自己隐藏在心底的欲望相处。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而且这一定也是作者对待生活的态度。就像门罗自己所说,“近年来,离开丈夫成了出路。……我没有这样的出路。在我看来,这样的出路很可笑。我有的只是人们在过日子,在活下去。” [9]
“过日子,活下去”就是一切。这种安然的生活态度里包含着卓异的智慧和勇气。门罗让我们知道,卓越其实就蕴含在平凡里。她对待生活的态度,和存在主义的理念如出一辙,“如果要给人一种意义的话,那就必须是此时此地的。要彻底想通这个见解,就得觉悟到人类的一切真理都必然不仅对着四周的黑暗闪耀;而且这些真理甚至充满着它自己的黑暗。”[10] 生活有美好,也有暗流,这才是整全的生活,也是我们应该用尽全力拥抱的,在《离开马弗里》中,门罗借尼尔之口又重申了这种生活态度,“接受一切,然后悲剧就消失了。或者至少,悲剧变得不那么沉重了,而你就在那里,在这个世界无拘无束地前进。” [11]
四
山羊弗洛拉这一神话意象,以它诸多的含义结构了丰满了整篇小说。它是狄奥尼索斯的本体,代表着主人公卡拉对自我的追求以及对既定秩序的反叛。它是替罪羊,在这个意义上,它是耶稣基督的化身,为了救赎相关的人,它最后把自己献祭。它也是卡拉追求自由和自我所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弗洛拉被驱逐或者被克拉克杀死,以使曾经的逃离被压抑到无意识深处。弗洛拉也是花神,是美好的象征。是它把美好带回给克拉克,改变了他和西尔维娅,乔伊·塔克,尤其是和卡拉的关系,从而使得一切回归到美好的轨道。弗洛拉是一只白色的小羊,而白色内涵丰富,有神秘恐怖纯洁等内涵。围绕在弗洛拉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生动地表明了这些复杂的意蕴。弗洛拉就像冥冥之中那双看不见的手,把克拉克和卡拉点化,让他们经历顿悟,从而在瞬间得以成长。成长后的他们,学会了顺应和接受,从不情愿到心甘情愿地拥抱他们整全的生活。这也是小说给予我们最大的启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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