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振强
摘 要: 概念隐喻理论引发了隐喻的认知革命,同时也受到其他隐喻理论的批评,但批评者在批评时选用的是与概念隐喻理论不同的隐喻类型。其实不同的隐喻理论只有基于相同的隐喻类型,才有对比的基础。“A is B”型隐喻是所有隐喻理论都关注的类型,可以成为理论交流的基础,但将概念隐喻理论与其他主要隐喻理论进行分析发现,即便是“A is B”型隐喻也非常复杂,至少存在层级性、集体性、方向性、系统性、共现/相似性、命题/意象性、刻意性以及语境依赖性八个维度,而且每个维度都呈现连续统分布。对隐喻维度的甄别及其连续统的描述,有助于不同理论在互相对话或争鸣时圈定共同的隐喻类型,也有利于隐喻实证研究更清晰地选择变量或参数。
中图分类号: H05
文献标志码: A文章编号: 1009-4474(2018)03-0078-12
关键词: 隐喻理论构建;概念隐喻理论;隐喻甄别维度;隐喻甄别连续统;“A is B”型隐喻
一、引言
认知语言学的概念隐喻理论(Conceptual Metaphor Theory,以下简称CMT)掀起了隐喻研究的一场革命和认知热潮。“在认知科学领域中,没有一个理论在解释力方面可以和概念隐喻理论相媲美”〔1〕。Gola & Ervas认为CMT是“隐喻界的理论参照点”〔2〕。但是CMT也受到了质疑和挑战〔3〕,很多理论以CMT某方面的缺陷为参照,构建了自己的理论。纵观文献可以发现,隐喻理论林林总总,出现了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局面。在隐喻的某些方面,不同理论甚至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结论。究其原因,除了不同学科的理论视角和研究方法有差异之外,隐喻本身的复杂性也是重要的原因。隐喻学者应该承认隐喻的诸多复杂因素,包括施喻者和受喻者、隐喻的语言类型、语境因素以及隐喻的使用目的等〔4〕。隐喻的语言类型就有:
(1)“A is B”型或相似性隐喻(如“My job is a jail”)
常规隐喻 (如“My marriage is on the rocks”)
基于概念隐喻的新奇隐喻 (如“The sunlit path of racial justice”)
概念隐喻以外的新奇隐喻(如“Time is an arrow”)
隐喻产生的多义词(如 the verb “see” in “I cant see the point of your argument”)
语法隐喻 (如“The cast drew great applause from the audience”)
谚语 (如“Dont let the cat out of the bag”)
习语 (如“John blew his stack”)
X is the Y of Z格式的隐喻 (如“Art is the sex of the imagination”)
最新研究表明,不同隐喻理论视角下的类型研究结论大相径庭的原因是他们采用了不同类别的语言隐喻作为研究对象〔5〕。Tendahl指出:“不同的理论视角在框定某种类型隐喻的同时也忽略了其他类型,即他们只探讨某种特殊类型的隐喻,然后认为自己的理论能解释所有隐喻”。〔6〕“持不同理论框架的隐喻学者各自划定不同的隐喻语言作为分析对象,这或许是隐喻跨学科研究的最大弊端”〔1〕。
“A is B”型隐喻是所有隐喻理论共同关注的隐喻类型,因此可以作为理论比较的基础。首先,除了动词性、名词性和形容词性隐喻以外,CMT也关注概念层面和语言层面的“A is B”型隐喻,如Lakoff提到了“Social restrictions are physical restrictions”和“My job is a jail”等语例〔7〕。其次,CMT以外的主要隐喻理论,如修辞学、语用学、概念整合理论、范畴归属理论、互动论、比较论、刻意性隐喻理论等(下文统称非CMT)大多只关注语言层面的“A is B” 型隐喻,并以此为据向CMT發起挑战。“A is B”型隐喻有着特殊的理论验证价值,例如Kvecses尝试用一条“A is B”型隐喻(“My lawyer is a shark”)来检验多种理论的解释力〔8〕。
基于不同类型的隐喻做出的理论概括,其解释范围往往存在分歧。心理语言学家Gibbs指出:“隐喻的形式不仅限于‘A is like B或‘A is B。研究者需要关注各种不同的隐喻形式,并且意识到一种隐喻理论只能解释隐喻的一个侧面,或许解释不了其它形式的隐喻。”〔9〕不同语言形式的隐喻在一定程度上缺少对比的基础,鉴于此,本文将隐喻类型锁定为“A is B”型隐喻,以CMT为参照点,运用对比分析的方法,尝试析出CMT与其他理论隐喻语料的甄别维度,并描述不同纬度上的连续统。
二、概念隐喻理论(CMT)
Lakoff和Johnson认为隐喻的实质是通过一类事物来理解和体验另一类事物〔10〕。隐喻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它不仅存在于语言中,而且体现在思想和行为上。我们思考和行动所依靠的概念系统,在本质上是隐喻性的。CMT的核心理论可概括如下〔11〕:
(一)规约观
CMT提出,隐喻不单是文学和修辞学所关注的新奇隐喻,在人们的日常话语中有着各种隐喻,这些日常的规约隐喻呈现出系统性。如:
(2)Look how far weve come.
Were at a crossroads.
Well just have to go our separate ways.
We cant turn back now.
I dont think this relationship is going anywhere.
Where are we?
Were stuck.
Its been a long, bumpy road.
This relationship is a dead-end street.
Were just spinning our wheels.
Our marriage is on the rocks.
Weve gotten off the track.
This relationship is foundering.
例子中劃线部分的词语不是零散的语言表达,而都是互相关联,系统性地构成了“旅程”这一整体。尽管使用的是“旅程”域的词语,例子中表达的却是关于爱情的“爱情”域。言为心声,CMT指出这些呈系统性的规约语言隐喻实际上反映了人们用“旅程”来理解“爱情”这样一种隐喻思维方式,即“爱情是旅程”。在概念层面上具体表征为源域“旅程”的内部成分到目标域“爱情”的系统性映射,也就是说,语言中的隐喻按认知域有规律成组出现,其背后的认知规律是思维层面的系统性隐喻映射(见图1)。
(二)概念观
CMT分为语言隐喻和概念隐喻,语言隐喻折射出人们头脑中概念的组织方式,即人们的概念系统很大程度上是以隐喻的方式进行表征的。语言隐喻存在于个体间交际的话语中,概念隐喻存在于集体的意识中。概念隐喻不仅是常规语言的理据,而且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的思维和行动。概念隐喻不仅能够解释常规语言隐喻,也能够解释新奇隐喻,Lakoff 和 Turner以诗歌中的新奇隐喻为典型案例,详细论述了概念隐喻对新奇隐喻的解释力〔12〕。
(三)体验观
Lakoff和Johnson指出,体验哲学的核心内容是:心智的体验性、认知的无意识性和思维的隐喻性〔13〕。其中,隐喻的体验性具体体现在:首先,源域事物通常是具体的、熟悉的和有切身体验的事物,而靶域事物则相对抽象(如“Life is a journey”);其次,复杂隐喻由初始隐喻构成(如“Theories are buildings”这个复杂隐喻是由“Persisting is remaining erect”和“Organization is physical structure”这两个初始隐喻构成),而初始隐喻直接源自事物在人们经验中的共现(如“看到”和“知道”往往同时发生,所以会有隐喻“Knowing is seeing”);最后,隐喻的跨域映射最终体现为不同脑区之间的神经连通,即人们理解抽象事物(靶域)时会隐喻式地激活表征具体概念(源域)的运动感知区,神经层面的隐喻表征使得隐喻成为人们无意识的语言、思维和行为方式。
三、“A is (like)B”隐喻对比维度和连续统
(一)上位层级vs基本层级
1.CMT的“A is(like)B”型隐喻具有高度的概括性。首先,初始隐喻具有高度概括性。“实际上,认知语言学探讨的很多概念隐喻都是这种初始隐喻”〔14〕。比如“Happy is up”就是初始隐喻,主观体验的高兴(“happy”)经常伴随身体上的向上(“up”)趋势,比如“抬头、雀跃”等。其他的初始隐喻还包括“More is up”“Purposes are destinations”“Intimacy is closeness”等。由于人类经验存在诸多共通性(比如高兴的时候都伴随往上的身体动作),因此这类备受CMT重视的初始隐喻具有高度的普适性和概括性。
其次,Lakoff and Johnson还提到了一些高层隐喻,如“Events are actions”、“Generic is specific”以及“The great chain of being”〔12〕等。这些隐喻非常抽象,可以填充细节,形成基本层级隐喻,例如,事件结构隐喻描述的是某个个体历经外力作用而改变状态,涉及各种基本层级具体事件(如death,loving,inflation)的隐喻就是该隐喻的具体化。比如在涉及death的隐喻中,一个具体的个体历经外力(时光或疾病)作用改变了状态。再比如,各种谚语(如“The early bird catches the worm”)是上位隐喻“Generic is specific”的具体化。
2.与此相对,非CMT的隐喻多发生在基本层级范畴。例如:
(3)Robert is a computer.〔15〕
(4)Sally is a block of ice.〔16〕
(5)My job is a jail.〔17〕
以上是认知语用学、语言哲学、心理学文献中的典型语例。不难看出,这些隐喻例子的源域和靶域皆为基本层次范畴。
3.隐喻在高低层级维度呈连续统分布。在自然对话中,上位范畴隐喻和基本层级范畴隐喻并存。人们会使用“John is a real tiger.”“Bill is a dog.”“Susie is a fox.”〔3〕这样的基本层级范畴,也会运用“People are animals”这样的上位概念隐喻。但两者不是截然对立的,中间存在一个连续统。实际上,CMT的很多隐喻如“Argument is war”,“Theory is building”也属于基本层级。值得注意的是,上位范畴的概念隐喻形成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以上位隐喻“People are plants.”为例。有人会使用“She is the flower of youth.”〔18〕,这种新奇隐喻可能稍纵即逝,淡出人们的视野,也可能沉淀下来,成为一个相对常规的表达。
如果在同一语言社区,用“He is a budding artist.”等也成为一种常规,这些语言表达就呈现系统性,在这个语言社区成员的集体认知中就会形成概念隐喻“People are flowers”。而随着“He is motionless, just like a tree.”等的使用成为常态,在这个语言社区人们最终会形成“People are plants.”这样一个CMT关注的隐喻。而在上位范畴概念隐喻最终形成之前的隐喻则处于上下层级的过渡和交叉阶段,因此,在上下层级之间存在一个连续统,上端是高层隐喻,下端是具体的隐喻,中间存在一个过渡体(见图2)。图中虚线代表隐喻不同层级的梯度连续统,右侧是示例,不同的隐喻因为层次高低占据不同的梯度值。
(二)集体性vs个体性
1.CMT的“A is B”隐喻属于概念层面。与索绪尔对“语言”和“言语”的区分相仿,概念隐喻属于集体的抽象概念表征,即“概念隐喻存在于超个体层面”〔14〕,它以一种脱离语境的方式存在于语言社区所有成员的集体概念系统中。处于该层面的隐喻具有深刻的体验基础,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1)源域和靶域在人们的经验中共现;(2)源域和靶域已经嵌入脑神经机制,主司源域和靶域的脑神经簇往往同时被激活。如“More is up”“Seeing is believing”等。該层面隐喻多是语言学家基于语感或从词典中取例归纳得出的。
2.非CMT的隐喻多位于“个体层面”〔14〕,是认知个体在具体语境下的言语行为。该层面的隐喻有着特殊的个体特色。出于交际需要,个体有时会超越概念隐喻,创造出全新的隐喻。
3.隐喻在集体/个体维度也表现出连续统。“并不是所有的超个体隐喻对该语言社团的所有成员都是可及的(accessible)。个体和群体会在生成和理解隐喻时会表现出差异性”〔19〕。个体除了创造全新的隐喻以外,还会对超个体或集体隐喻进行局部发挥,既依靠集体隐喻,又体现个体的特殊性,见图3。
图3中大椭圆代表集体社团,圆形代表集体中的个体成员。像“More is up”这样的隐喻基于人类的身体,属于全人类集体所有,体现了较高的集体性,而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语言文化都用视觉比喻认知(“Seeing is understanding”),体现了相对高的集体共享性(只有少数文化用听觉比喻认知,如“Hearing is understanding”)。而用马来比喻人的体魄是牧马民族的特色隐喻,汉语用“力大如牛”作比喻,这类隐喻体现了个别区域或国家的集体特性,就集体性而言低于前两类,而像“Your theory needs a window”这样的隐喻可能只有交际双方在具体的语境下才能理解,属于个体到个体的隐喻。
(三)单向性vs双向性
1. CMT的隐喻具有单向性。Lakoff指出:“隐喻是我们用来理解抽象概念,进行抽象推理的主要方式”,“隐喻让我们用更具体的、有高度组织结构的事物来理解相对抽象的或相对无内部结构的事物。”〔7〕人们总是以隐喻的方式、用具体和清晰的概念来界定抽象概念。根据CMT的体验观,隐喻映射的方向是由具体到抽象,隐喻的源域更贴近人们的生活,为人们所熟知。
2.非CMT的隐喻具有双向性或对称性。Ritchie指出:“War、Sports、argument和trade等经常被用来互相比喻,即便人们对这些活动没有直接体验,也会很容易理解。”〔20〕潘琳玲、朱守信指出:“并非所有的隐喻关系结构都具有不可逆性,部分特殊结构的隐喻能够在句法形式上进行倒置”〔21〕。刘宇红以“神一样的比喻”论证了隐喻的双向性〔22〕。如:
(6)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赵淑侠《落第》)
该对喻是“具体语境中的互喻,是一种生动形象的对比手法,喻体与本体之间形成回环往复的节奏美和语言美,创造出韵律和谐的意境”〔23〕。当然,双向对喻与单向CMT隐喻是两个极端,更多的隐喻位于单向和双向之间的交叉地带。
3.不同的隐喻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方向可逆性,根据双向程度不同呈连续统排列。很多隐喻呈现出一定程度上的双向性,Grady列举分析了多个例子证明隐喻具有可逆性〔24〕。比如“Einstein is the modern Pythagoras.”和“Pythagoras was the Einstein of his age.”都可以用来形容超高的智商和成就。再如“意象隐喻也具有双向性:女人的腰身可以被比作‘沙漏,沙漏也可以用来描述‘腰身”〔24〕。但Grady也指出不同的映射方向会有细微的意义差异,逆向导致差异的隐喻是一种介于单向隐喻和逆向无差异的隐喻之间的隐喻类型。
CMT分析的大部分隐喻例子多涉及从具体到抽象的映射,不具备可逆性,而修辞学的对喻具有完全的双向性,其他多数从具体到具体的隐喻具备不同程度的双向性,这种双向性在不同程度上就是一种连续统,见图4。
(四)系统性vs零散性
1.CMT更加关注系统性隐喻,尤其是规约隐喻。CMT的核心观点是语言中的规约隐喻呈现系统性并非偶然,而是体现了人类的认知和思维方式,所以对语言隐喻的系统性进行梳理和对隐喻概念系统进行归纳就成了CMT的主要任务。“对隐喻普遍性、无意识性、系统性的发现,应该说是莱考夫等人对隐喻研究的重要贡献了”,“系统性是概念隐喻理论的标志性发现(hallmark)”〔25〕。
2.非CMT关注的多是单映射的非系统隐喻。如:
(7)她(唐小姐)的眼睛并不顶大,可是温柔灵活,反衬得许多女人的眼睛只像政治家讲的大话,大而无当。《围城》
“政治家的大话”和“女人的眼睛”在一般人的经验中很少共现,故无法找出背后的概念系统,属于零散性的隐喻表达。
3.在系统性维度上,隐喻也有连续统出现。CMT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非系统性隐喻的存在,“除了这些系统隐喻以外,也有个别的隐喻表达单个出现,在我们的语言和思维中没有和其他隐喻联合成为系统。例如大家耳熟能详的表达式如‘山脚、‘白菜头和‘桌子腿等。这些表达式是零散的隐喻概念,他们只有一个(或两三个)部分被作为始源域投射到目标域,例如‘山脚是‘A mountain is a person在语言上的唯一表现,我们通常不说‘the head,shoulders,or trunk of a mountain,尽管有时候可以根据未投射的部分创造此类的新奇隐。例如登山队员可以说‘the shoulder of the mountain……问题的关键是,这种只有一个常规语言表达式作为例证的概念隐喻在我们的文化和语言中处于边缘位置,它们不能和其他隐喻概念呈系统关联,这使得该类隐喻不符合我们的研究旨趣。……像‘山脚这类隐喻是个别的、非系统的和孤立的。它们与其他隐喻无系统关联,在我们的概念系统里作用不大,因此不属于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因此一定要区分孤立的非系统隐喻和呈系统性的隐喻表达”〔10〕。系统性和零散性呈现交叉,具有丰富映射的系统性隐喻位于一端,单次映射的隐喻位于另一端,中间是具有或多或少映射的隐喻,如“People are mountains”只包括“山脚”“山腰”等数量有限的几个表达,见图5。
如图5所示,由于人类具有大致相同的身体结构和体验机制,方位隐喻的两个认知域之间的映射几乎是穷尽式的,体现了较高的系统性,而“形单影只”的创新隐喻虽然普遍存在,但多是零散的。很多结构隐喻和本体隐喻则包含或多或少的隐喻映射(如“Argument is war”,“The mind is a machine”等),位于两个极端的中间,呈连续统分布。
(五)共现性vs相似性
1.CMT的隐喻基于共现性。CMT认为,隐喻的产生并非基于相似性,而是在经验中的共现。实际上,CMT自从创立之初,其宗旨就是打造体验哲学的大厦,因此它关注的是在人类经验中共现的隐喻或称初始隐喻。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就是“More is up”,该隐喻源自两个概念在人类身体经验中的共现,即物品的数量增多,高度会同步提高。而且,Lakoff & Johnson列举了四条理由来反对“相似性是隐喻的机理”〔13〕。
2.非CMT则更注重相似性。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西方修辞学家认为隐喻以相似性为基础〔26〕,陈望道指出相似性是比喻的三要素之一〔27〕。语言哲学家Searle指出:“冰冷的事物和缺乏感情的人之间到底具备何种关系才可以用‘cold来比喻‘lack of emotion呢?我认为这个问题的唯一答案是,这仅仅是一个感知、觉察和语言使用习惯的问题,在人们的心智中,‘lack of emotion和‘coldness之间建立了联想关系。”〔28〕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相似性不是预先存在的客观相似性,而是认知主体感知到的心理相似性。
3.基于共现的隐喻会创造相似性,生成大量兼顾相似和共现的中间地带隐喻。Black认为:“相似性如果不是一个空洞的概念的话,也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相似性更属于主观鉴赏而不是客观观察。与其说隐喻预先存在相似性,不如说隐喻创造相似性。”〔29〕Inurkhya基于实验指出,客观而言,任何两个物体都有某种相似性,因此,创造相似性指的是认知主体在自己的意识思维中创造相似性〔30〕。例如,“尽管‘life is a journey是基于共现(correlation),它也表现出类比性质,即‘到达旅程的终点类似于‘实现人生的目标,到达终点也是一种目标……这种分析表明,类比是一种比共现复杂的现象,它在生成隐喻思维时可能只涉及相似性,也可能是相似性和共现共同作用的过程。当然,完全基于共现而与类比无关的隐喻也是存在的”〔31〕。“我们认为隐喻与相似性之间存在一种辩证关系,因此语言中既有基于相似性的隐喻,同时隐喻也可创造相似性”〔32〕。束定芳也指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的隐喻都包含这两种情况,只是程度不同而已〔33〕。
典型的CMT隐喻多基于两个认知域在人类经验中的同时出现,比如儿童在成人的一次次怀抱中感受到了“affection”和“warmth”之间的关联,于是建立了隐喻。而手和熊掌在人类的经验中很少共现,因此两者的隐喻联系主要依靠相似性。绝大多数的结构隐喻则是既有共现性,又有相似性。比如,根据CMT,“Theories are buildings”背后的共现性隐喻(初始隐喻)是“Organization is physical structure”和“Functioning is remaining erect”。因此人们在谈论理论时可以说“理论‘框架”、“理论‘根基”、“理论‘基础”和“理论‘支撑”①等常规隐喻,但是也可以超越共现性隐喻映射,根据相似性临时构建新奇隐喻,比如“理论的视窗”“理论的墙角”等。所以数量庞大的结构隐喻位于相似性和共现性维度的中间地带,根据生成机制的差异,呈连续统分布,见图6。
(六)命题隐喻vs意象隐喻
1.CMT重视命题隐喻。在解释新奇隐喻的认知机制时,Lakoff和Turner指出,文学作品或诗歌中的新奇隐喻只不过是规约的概念隐喻的延伸、细化或重新组合。但是有一种新奇隐喻对CMT构成了挑战,即意象隐喻〔12〕。Lakoff列举了意象隐喻不同于概念隐喻的六条特征后明确指出,意象隐喻具有转瞬即逝性和一次性,因此对我们认知自身和外部世界并不重要〔34〕。意象隐喻成为CMT的短板〔35〕,“意象隐喻的存在对CMT构成了严重的挑战”〔36〕,这说明CMT并不包括意象隐喻,意象喻隐被推向了对立的一面。
2.非CMT涉及较多的意象隐喻。例如:
(8)My wife whose hair is a brush fire
Whose thoughts are summer lightning
Whose waist is an hourglass
Whose waist is the waist of an otter caught in the teeth of a tiger
(“Free Union”,Andre Breton)
这首诗充满了意象隐喻,妻子的腰身因形状与沙漏相似,于是诗人在诗的第三行将二者做了类比。同样,最后一行又把妻子的腰身比作被老虎牙齿咬住的水獭。到底多少意象细节可以映射到靶域,取决于读者的想象力:如被虎牙咬住的身體形状和妻子的身形之间的类似;水獭在虎牙中身躯的扭动映射到妻子的身体活动;水獭皮毛的光泽可以映射妻子汗珠的光泽,等等。正是意象的新奇性和形象性使得诗歌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
此外,实验表明,意象隐喻激活的心理意象尤其生动、细腻和复杂,需要有意识地刻意加工〔37〕。
3.研究表明,意象隐喻有时候也体现更多的概念意义,两者呈现交叉,呈连续统分布〔38~39〕。比如在莎翁的《暴风雨》中,Prospero对他的女儿说:“The fringed curtains of thine eyes advance.And say what thou seest yond.”该隐喻把Miranda紧闭的双眼比作落幕的舞台,把眼睑比作幕布,把睫毛比作幕布的边缘。如此,它让受喻者推知:Miranda只要睁开双眼,Prospero便会在如此清澈的双眸中看到自己,就像把自己置身舞台一般。显然,尽管是意象隐喻,但它并不是单纯的“眼睛-舞台”视觉意象的类比,而是涉及多条概念的映射,是在视觉感知和心理意识之间的跨模态映射,也属于共现型隐喻(seeing is knowing)。“既然这条隐喻是用源域来对靶域进行推理,我们有理由把它们称为基于意象的结构隐喻,以便和纯粹的意象性隐喻区分开来”〔31〕。
CMT引发了隐喻研究的认知革命,位于偏重概念和命题性隐喻的一端。而在另一端,形象生动的意象隐喻随时可见,而且大多数的隐喻是处于中间地带,或者根据意象性的程度不同,在中间呈梯度连续统分布。即便是CMT最关注的初始隐喻,如“More is up”,在使用时也可以表现出栩栩如生的意象,比如“rocketing”和“soaring”表示数量的上升,见图7。
(七)无意识性vs刻意性
1.CMT注重分析无意识隐喻。CMT提出了具身哲学的三条基本原则,即心智的具身性、认知的无意识性和思维的隐喻性,该三条原则被称为认知科学的三大发现〔40〕。CMT就认知的意识性指出,有意识的认知仅仅是整个认知的冰山一角,人类95%的认知都是无意识的,无意识认知是有意识认知形成和构建的基础和必要条件〔13〕。隐喻是一种自动的和无意识的思维模式,“许多理性思维运用了隐喻模型,人们在很多场合下能自动和无意识地获得这些隐喻认知模式,而且一定要利用隐喻进行认知,它是不可避免的,是我们最有用的认知方式之一,通过隐喻理解经验是人类想象力的伟大胜利”〔32〕。概念隐喻理论的提出扭转了传统修辞学只关心新奇隐喻的现状,“极大的改变了我们的隐喻观,使得隐喻不再局限于偏离常规的有意识现象,大多数的认知语言学、心理语言学都认为隐喻是无意识和自动的”〔41〕。
2.非CMT更注重刻意性隐喻。CMT关注的是常规化的无意识参与的隐喻自动加工,从而忽略了需要意识加工的刻意性隐喻(deliberate metaphors)。“有意识的隐喻思维是隐喻刻意用法的一种,既关涉隐喻的生成也涉及隐喻的理解,通过隐喻的有意识加工,隐喻的使用者全力关注隐喻的跨域映射”,刻意性隐喻指的是言者使用隐喻“指导听者对目标对象采取‘另类视角,旨在从新的视角下获得对目标的深刻认识”〔42〕。刻意性隐喻“使听者毫无选择,只能有意识地构建跨域映射”〔43〕。例如,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18首中的“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清楚地表明了作者的隐喻意向。刻意性隐喻的生成和理解要求在在线加工过程中有意识地关注源域,进而实现跨域映射。
这种为了隐喻而隐喻的刻意性隐喻和CMT关注的很多无意识隐喻形成鲜明对照,例如“in 2015”和“in love”这两个表达,发话者用这两个隐喻表达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让受众激活空间意象图式来理解“Time”和“Emotion”,大量实验也证明人们无需启动空间域就可以理解上面两个表达,因为它们的隐喻义已经变成了心理词库的一部分了,可以直接激活。
3.隐喻在无意识和刻意性两个端点之间,根据意识性程度不同,存在一个连续统。有些常规隐喻也可以有刻意用法。如“请你不要火上浇油,要火上浇水”。发话者使用该话语的目的就是为了通过突显死隐喻内部张力的方法让其复活,体现了无意识的常规隐喻和刻意性的交叉并存。
意识问题是一个连续统,有的隐喻因为新奇,容易被意识捕捉到,而另外一些隐喻因为常规化,所以其心理加工是自动的。常规性和新奇性本身就呈现出连续统,所以隐喻加工的无意识或是刻意性也相应呈现连续统(见图8)。
(八)语境独立性vs语境依赖性
1.CMT忽视语境。语言学家Urbonaite和Seskauskiene在认知语言学的框架内分析了立陶宛语和英语中的政治和经济隐喻后发现,两种语言都倾向于把政治经济问题理解成健康问题,即“Economy is health”〔44〕,其中在语言层面出现频率最高的是“Problem is ailment/malfunction”。不过总体而言,概念隐喻的例子多是研究者凭借语感自拟,即便选自词典或文本,也是脱离语境,为了迎合理论而非随机选例〔1〕,“正是因为这种对语境的忽视,CMT无法解释概念系统的变化和灵活性”〔14〕。
2.非CMT理论重视隐喻对语境的依赖。“概念隐喻理论的目标不包括解釋隐喻语言在具体语境下的使用和在线交际过程”〔45〕。例如:
(9)My younger brother is a prince.
(10)Elizabeth is the sun.
(11)His feet were stones at the end of his legs.
在不同的语境下,(9)可以指“My younger brother has noble character”,也可以指“He is spoiled and demanding”;(10)可以理解为“Elizabeth is resplendent and regal”,也可指“She is full of warmth and radiantly beautiful”;(11)可以指他的脚如同“heavy weights”,或“cold lifeless things”,而且在具体的语境下,这些隐喻可以表达比单纯的概念隐喻更加深刻和细腻的含义。实证研究也证明了隐喻对语境的依赖,例如约翰逊和麦尔格做过一项实验,他们让受试者(75名大学生)写出自己对隐喻句“People are doors”的理解,结果获得了27种不同的理解〔46〕。
3.不同的隐喻在理解时,因为对语境的依赖程度不同,表现出语境依赖性连续统。即便我们有大量现成的概念隐喻可以启用,也需要根据语境选择发话者意欲传递的概念隐喻,因为一个源域可以投射到多个靶域上,反之亦然。这种“语境引发的隐喻”并非源自经验共现,而是依赖隐喻发生的语境,包括现场物理语境、认知主体和话题、文化语境、社会语境和语言语境〔14〕。以物理语境为例,一位美国记者到新奥尔良采访一名音乐家Domino,该市刚刚遭受飓风卡特里娜的袭击,正在努力灾后重建,记者写道:
(12)The 2005 hurricane capsized Dominos life, though hes loath to confess any inconvenience or misery outside of missing his social life…(USA TODAY, 2007, September 21, Section 6B)
隱喻“The 2005 hurricane capsized Dominos life”是基于概念隐喻“Life is a journey”,或更具体地说是“Life is a sea journey”. 记者选择海路旅程显然是受到了海区飓风灾害的影响。“capsized”无论在源域“Jurney”还是“Sea journey”中都是一种新奇的隐喻表达,可见物理语境对常规隐喻的创新拓展起到了限定和诱发的作用。再比如,Boers发现,人们在冬天使用“Economy is health”的频率比在夏天使用更高,这显然跟人们冬天更加关注健康有关联〔47〕。
隐喻的语境依赖性与隐喻的常规性和源域的文化认知等因素高度关联。狮子在很多文化中都被认为是“勇气”的典型代表,因此在理解“Achilles is a lion”时,在默认语境下,隐喻义相对固定。
相比而言,在另一端,“门”几乎没有较固定的文化象征义,所以放在不同的语境下,可以提取门的不同特征,对“people”进行隐喻认知。更多的隐喻源域有的特征比较典型,相对接近语境独立性一端,有的特征需要借助语境才能固定,所以接近相反一端,呈现连续统分布,见图9。
四、结语和展望
Gibbs指出,到目前为止,没有一种隐喻理论能够解释所有类型的隐喻,将来或许也不会出现这样一种理论〔9〕。语言中的隐喻是如此复杂,要真正全面揭示隐喻的理解过程,需要多种理论交叉互补的阐释。但现实的情况恰恰相反,研究者们经常提出一种理论,并且试图用一条理论解释所有语言中的隐喻和隐喻在语境中的使用。Gibbs就劝诫研究者们要及时承认各自理论的局限性,并且要认识到他们只能解释某一特定类型的隐喻:“研究者经常只对某种类型的隐喻语言作有限的分析,并把得出的结果解读为适合所有隐喻。他们采用的大多数隐喻语例类型极为特殊。语言、体势语和其它人类行为所表现出的隐喻思维相当复杂,超越了任何某种单一隐喻理论的解释范围”〔9〕。
隐喻研究越来越呈现多学科跨领域研究的趋势,不同学科领域只有在对同类型的隐喻进行分析后才能互相对话,检验优劣,取长补短。
为了使隐喻理论研究能够在相同类型语料基础上进行对话,本文尝试性地析出了隐喻语料甄别的八个纬度和各维度的连续统,意在为不同的理论提供参照维度或标准,以避免过分扩大理论的解释范围(见图10)。
在统一的维度或标准基础上进行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和实证价值。首先从理论上来看,比较论认为隐喻的理解需要对本体和喻体进行比较,范畴归属论则认为隐喻理解是一种范畴化的过程。“隐喻生涯论”因为有了隐喻的新颖度这个维度标准,所得出的结论(新奇隐喻是一种比较过程,而规约隐喻是范畴化过程)受到广泛认可。其次,在实证方面,以相似性维度为例,很多心理语言学实验只以相似性隐喻为实验材料,得出结论后便对CMT进行批评,而实际上CMT侧重关注共现性隐喻。心理语言学以相似维度对CMT的共现性维度进行发难的做法有失科学性。
隐喻理论将来的发展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开诚布公地承认自己的理论只能解释一部分隐喻,并按照某个维度限定好自己的研究领地。按此方向发展,没有一种理论能够包打天下,复杂隐喻谜底的揭开需要各个理论发挥自己的专长,通力合作。第二种就是某个理论能够囊括尽可能多的分析维度和复杂因素,最终成为综合的隐喻理论。我们相信,随着认知科学理论的不断发展和各种先进实验手段的更新,隐喻理论无论沿着哪个方向发展,都需要把握好各个维度和连续统,才能在揭开人类语言和认知之谜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进。
注释:
①“框架”“根基”“支撑”是“建筑”认知域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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