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为
第穆琍玛造像初步研究
陈为
最近笔者陆续发现几尊小型铜佛造像,其莲座后面有藏文题记“第穆琍玛”四字。“第穆琍玛”顾名思义,与第穆活佛转世体系有着密切的关系。第穆活佛是格鲁派非常重要的活佛传承体系,清代西藏的摄政制度即以六世第穆接任七世达赖撑政西藏而创立并不断完善。而且清代共有三位摄政出自这一派系,对西藏地方政局影响深远。由于种种原因,第穆活佛的转世已经中断,这样一个曾经显赫辉煌的活佛世系,也逐渐被遗忘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关于第穆琍玛的产地、延续时间、风格、铜质等等问题,现在人们的了解基本上是一片空白。笔者搜集了一些这方面的资料,对这一问题做了点初步的思考,抛砖引玉,希望能引起相关专家、学者的关注,推动这一问题的深入研究。
第穆琍玛;活佛转世;铜造像
第穆活佛世系源于昌都地区的帕巴拉活佛世系。一世帕巴拉活佛,德青多吉(1439-1491年)出生于工布地区。其父是宗喀巴的弟子,德青多吉由宗喀巴的另一个弟子,也就是父亲的师弟菩提心德木塘巴剃度出家,取名帕巴拉。德青多吉年青时转益多师,博采众长,成为一名修证精深,德高望重的佛活。他一生创建了许多寺庙,1452年,在波密和工布交界处建立第穆寺(全称“第穆培杰林”,又称“第穆拉喀洛色林”),并将自已的叔父、经师衮觉迥乃任命为寺主。这便是第穆寺的前身,而衮觉迥乃即第一世第穆活佛,这也就是第穆活佛世系的由来。
第一至第三世第穆活佛,在宗教上多有建树,宗教威望和教派实力不断提升。二世第穆活佛曾拜二世达赖为师。三世第穆活佛多次前往卫藏聆听四世达赖的教诲,并拜四世班禅为师。被三世帕巴拉活佛任命为整个波密和古、阿、登三地所有格鲁派寺庙的总寺主,人称第穆教主。
四世第穆活佛拉旺丹贝坚赞,由四世班禅认定为三世第穆活佛的转世灵童,从五世达赖受比丘戒。1652年随五世达赖进京觐见顺治皇帝,朝廷颁赐其国师印信、敕谕、赏赐等。1655年第穆寺被人纵火焚毁,四世第穆活佛将其迁于不远处的帕巴却宗(德木山口以南的米瑞),也就是现址重建,建的规模更为宏大,犹如布达拉宫一般。寺庙建好后,他继续云游四方,讲经说法。而此时他又与一些地方领主结成供施关系,实力日隆。四世第穆活佛与清中央王朝的接触为其世系未来的发奠定了良好的政治基础。
五世第穆活佛阿旺南喀嘉木样,由五世达赖喇嘛剃度出家,随后达赖喇嘛又赏赐了大批寺庙庄园。《古拉锦衣书函》对此记载说:“第穆巴尽管由历代施主供奉不小的庄园,……乃新封(第穆)洛隆宗所属之巴堆巴与雪阿,康域德蚌; 洗孜所属之色玛、上下星宿庄、山寺、札夏、尼龙、波夏,三庄、南贡温、萨瓦寺废墟、固色等地的三百六十户,获利六百余户等。”①转引自洛桑群觉:《丹吉林第穆呼图克图》,中央民院学院藏族研究所编:《藏学研究文集》,民族出版社,1985年,第124页。
得到这些赏赐以后,第穆活佛的经济实力大增,宗教活动地域也更加广阔。形成了一个以工布地区的第穆拉章为中心,大小分寺庄园遍布工布、波密、中部康区的一个庞大的宗教势力集团。以第穆帕巴却宗为主寺的“工布第穆拉章”成了这一地区最大的活佛体系。②洛桑群觉:《丹吉林第穆呼图克图》,中央民院学院藏族研究所编:《藏学研究文集》,民族出版社,1985年,第129页。
在这一过程中,五世第穆活还曾出任多所寺庙的堪布,宗教声望不断提高。他后来到了汉地,长期居住在北京,并圆寂于汉地。他曾多次参加清朝皇帝的各种庆典仪式和宗教活动,第穆活佛与清王朝密切的关系,毫无疑问是日后第穆世系飞黄腾达、宏图大展的重要原因。
六世第穆活佛阿旺绛贝德勒嘉措,拜七世达赖为师。达赖圆寂之后,被清政府任命代理达赖喇嘛事务,这是西藏历史上第一位摄政活佛,摄政制度正式创建。阿旺绛贝德勒嘉措在摄政任上21年(1758-1777年)多有建树,颇得乾隆皇帝首肯。无论是寻访七世达赖转世灵童,还是二世哲布尊丹巴活佛的转世灵童,均圆满完成任务,保证了西藏地方和平稳定。此外他还修建了拉萨四大林之首的丹吉林寺,这都对西藏地方影响深远。
七世第穆活佛图丹晋美嘉措,昌都加林村人,1808年任九世达赖喇嘛隆朵嘉措的经师。前任摄政八世达察活佛益西落桑丹白贡布圆寂后,九世达赖尚幼,嘉庆皇帝于1811年任命他代理达赖管理藏务,其在任9年,施政平稳,很好地完成了九世达赖喇嘛的丧事,并参与转世灵童的寻访工作,事未尽而病逝。著有《八世达赖喇嘛传》、《九世达赖喇嘛传》。
八世第穆活佛阿旺罗布藏晋美嘉措,昌都人。因不守清规、劣迹昭著被咸丰皇帝降旨革除名号,发配宗喀。后圆寂于萨哈地方,佛龄35岁。九世第穆活佛阿旺洛桑赤列绕杰,③因阿旺罗布藏济美嘉穆措被清廷除名流放,许多文献亦称阿旺洛桑赤列绕杰为八世第穆活佛。于1886-1895年担任摄政。卸任后因1899年的“第穆事件”,涉嫌谋害达赖,被捕后于1900年死于狱中。
通过以上对第穆活佛世系的梳理可以看出:一至五世是第穆世系的发展期。经过历辈第穆励精图治和不懈努力,第穆活佛积累了崇高的宗教声望和强大的政治经济实力,成为当时藏东地区一个不可小觑的宗教政治集团,为日后第穆世系主政西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六至七世是第穆世系的鼎盛期。六世第穆深得藏地僧俗的推崇,以及乾隆皇帝的信任,登上万人敬仰的摄政之位,大展鸿图。六至七世第穆活佛施政得法,确保了西藏地方和平稳定,有效地推行了中央的治藏政策。同时也为第穆世系积累了令人羡慕的政治宗教声望,以及源源不断的社会财富。此时第穆活佛的丹吉林寺有了“聚宝盆”美誉,可谓繁盛已极!
八至九世是第穆世系的衰落期。八世第穆行性乖戾,劣迹昭彰,被除名发配成为第穆世系衰落的开始。九世第穆掌政时期,西藏的局事已大不如前,一方面清廷中央在西藏的权威不断下降,另一方面英帝殖民者在印藏边寻衅滋事,对西藏虎视眈眈。无论是在八世班禅转世灵童寻访中稳重务实的作风,还是在抗英战争中立场坚定、顾全大局的处事方式都为藏地僧俗所首肯。即便如此退位的九世第穆也没能善终,成为十三世达赖亲政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更为严重的是第穆活佛圆寂后,噶厦政继续对其清算,废除了其“呼图克图”的称号,禁止转世。抄没了丹吉林寺的全部财产,包括分布各地的寺庙、庄园和牧场。至此曾今显赫辉煌的第穆拉章忽喇喇似大厦倾,遭到彻底毁灭。宣统初年经驻藏大臣联豫和哲蚌寺僧人奔走呼吁,“第穆事件”被清廷平反,第穆活佛又获准转世,是为第十世第穆活佛丹增嘉措。然而宣统二年(1910年),川军赵尔丰部队开进拉萨,丹吉林寺僧人站在川军一边对抗以十三世达赖为首的噶厦政府,川军撤离后第穆一派又惨遭清算。年幼的第十世第穆活佛目睹这兴衰际遇已无心政治,还俗后成为西藏近代第一位摄影师。从此在西藏历史上活跃了五百多年的第穆活佛世系化为历史尘迹,退出了西藏政治舞台。
第穆活佛世系表
因为到目前为止笔者还没有查到“第穆琍玛”的文献记载,所以还是有必要对佛像莲座上“第穆琍玛”四字铭文作一下说明。“第穆琍玛(de mo li ma)”中第穆(de mo)二字,汉文音译也作第木、德木、台摩等。林芝地区旧有德木宗、德木山,德木山即今之德木拉山,位于今西藏自治区林芝地区林芝县米瑞乡雅鲁藏布江北岸。一世帕巴拉活佛德青多吉在此建寺,寺以地命名,活佛传承体系又以寺得名。第穆一词在藏文中本意为母鸡,第穆寺中即供奉有“工尊第穆”,其是第穆地区和第穆活佛世系的护法神,其三种形象中有一种即是两足为鸡爪的愤怒女神形象。①杜冬:《德木寺:尘与梦》,《西藏人文地理》,2013年03期。
“琍玛(li ma)”也有不同的译法,诸如利马、利玛、唎玛、俐玛等。根据《藏汉大辞典》的解释,琍(li)指铜合金或称响铜,琍玛指合金铜或响铜所铸造的器物。西藏众多大寺院都有琍玛拉康,即响铜佛殿,收藏寺内的贵重佛像,藏族对古响铜铸造的佛像,视为比纯金造佛像更为贵重。②王家鹏:《故宫藏传金铜佛像题记及其分类》,《西藏考古与艺术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2002-09-03 。罗文华先生也指出:藏文中这个记词的用法极为模糊,不仅指铜质,有时也专指铜质佛像,具体含义要视情况而定。③罗文华,文明:《谜一样的紫金琍玛》,《紫禁城》,2014年,总232期。“第穆”和“琍玛”结合而成的“第穆琍玛”,其刻于佛像莲座上,这一词无疑是指出自第穆活佛世系的佛像。
旅德学者扎雅活佛洛登喜饶,在《西藏宗教艺术》一书中详细介绍了各种琍玛和琍玛佛像。各种琍玛有匝那卡西玛、花琍玛、白琍玛、黄琍玛、红琍玛、紫琍玛、青铜琍玛、桑塘琍玛等;对琍玛佛像的分类有印度琍玛、蒙古琍玛、尼泊尔琍玛、汉地琍玛、西藏琍玛。其中西藏琍玛佛像又细分为法王佛像、噶当琍玛、来乌群巴琍玛、白玛卡巴琍玛、多觉边肯琍玛(俗称雪堆白)、扎什琍玛、德格琍玛。④扎雅:《西藏宗教艺术》,西藏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132-145页。扎雅活佛出生于四川省甘孜州木雅地方,少年时在拉萨受过严格的经学教育,他在书中的观点代表藏族传统知识份子对佛教艺术的认识,这有别于近代从西方传入的图像学、风格学这种佛教艺术史的方法。这是值得关注的,这种对佛像的分类方法其实就是藏传佛教造像传统的分类体系。在这套分类体系中有多种分类标准,诸如按铜质、铜色分(白琍玛,黄琍玛);按民族地域分(蒙古琍玛,汉地琍玛、德格琍玛);按艺术家分(来乌群巴琍玛、白玛卡巴琍玛);按教派分(噶当琍玛⑤噶当琍玛清宫称为噶克达穆琍玛或嘎克达穆琍玛。),按寺庙分(扎什琍玛)等等。就第穆琍玛而言,第穆一词可指地名、寺庙名,也可指活佛传承体系。但无论是第穆这个地点或是这个寺庙所指都有很大的局限性,其所指应是第穆活佛传承体系。第穆活佛传承体系只是格鲁派的一个支系,不能算作独立的教派。第穆琍玛的分类标准是活佛传承体系,因而也无法包含在现有的分类体系之中。
笔者共收集到四尊带有铭文的第穆琍玛造像实例,药师佛、无量寿佛各一尊,白度母两尊,皆结跏趺坐坐于仰覆式高莲座上。药师佛高11.5厘米,面庞小巧,眉目清秀,颇具神韵。身着袒右袈裟,仅以双线条表示袈裟的存在,右手持柯子树枝,掌心向外,手指关节隐隐可见,十分生动。腰身挺拔,背部的弧线自然优美,完全符合人体结构(图1,1-1)。无量寿佛高13厘米(图2)。无量寿佛面庞微圆,眉目俊美。头带五叶宝冠,面部最初的泥金彩绘和头发上的藏蓝犹存。双手禅定印托宝瓶,帔帛绕过肩臂,飘扬于身体两侧,身上缨络钏环皆以联珠装饰。白度母第一尊高11.3厘米(图3,3-1),面庞圆润,慈眉善目,头戴三叶宝冠,耳边饰扇形冠结。双肩各饰一茎莲花,左手结说法印,右手与愿印,左肩斜披卷草纹圣带。另一尊藏于首都博物馆①首者博物馆编:《佛教慈悲女神——中国古代观音菩萨》,文物出版社,2008年,第264页。,高24厘米,头戴五叶宝冠,眉目小巧,左肩斜披素面没有纹饰的圣带(图4,4-1)。
通过采用温度传感器与测温仪来监测承台温度。温控监测的目的是为检查温控措施实施是否有效、混凝土温度是否符合温控相关标准,及时了解混凝土温控信息,以便结合温控信息及时调整稳控措施。由于大体积混凝土承台温控与防裂问题十分复杂,施工条件、水文条件、外界温湿度以及原材料等均可能引起温度应力的变化,所以必须采取有效的温控监测方能及时、准确地了解混凝土结构质量以及防裂情况。
图1
图1 -1
图2
图3
图4
图4-1
就这四尊佛像而言,其表现出极为一致的风格特征。
头饰:佛装,头饰螺发肉髻,螺发硕大规整。菩萨装,束高发髻,发缕盘绕有致,余发披肩。头戴三叶或五叶宝冠,耳侧有冠结,饰圆形或花形耳珰。
面庞:药师佛面庞小巧俊美,无量寿佛和白度母面庞微圆而丰润。看不到太多尼泊尔因素的影响,更多的是汉藏融合的审美情趣。
衣纹:佛装,身着袒右式袈裟。菩萨装,上身裸露,下身长裙。衣纹采用萨尔那特式表现手法,轻薄帖体,长裙上有波浪纹或条纹间以碎花装饰。
莲座:这四尊佛像莲座造型极为统一,仰覆式束腰莲座,上沿饰一周联珠纹,圈足较高,有数道弦纹,呈喇叭状,逐层向上收缩。莲瓣饱满,仰覆莲瓣各有两层,下层瓣端微微翘起,上层瓣端微微内收,层次富丰,圆润可爱。束腰部分的腰线,药师佛略细而圆转,无量寿佛和白度母略宽而平直。
铸造方式:无量寿佛和首博藏白度母笔者仅见图片,因而此处仅以另两尊论之。就药师佛和11.3厘米的白度母而言,其胎体厚重,持之压手。底沿圆润,铸造之初便未在底部装藏封底。药师佛右臂肘部,白度母左右双臂上部均有明显接痕,显然为分体铸造。药师佛背部隐隐可见长方形的接口,可能是能是预留掏取造像体内泥范之用,也有可能将装藏封于背部。
材质:四尊第穆琍玛均为黄铜合金,铜质呈亚金色,莹润而有光泽,周身不鎏金。除首博藏白度母不明显外,其他造像面部和发髻施有泥金彩绘。
图1-2,药师佛
图2-1,无量寿佛
图3-2,白度母
图4-2,白度母
这四尊造像表露出来的风格面貌在清代的金铜造像中还是比较常见,比如乾隆朝北京宫廷造像和西藏雪堆白造像中即有大量这种风格的作品。仿自十一至十二世纪印度帕拉王朝造像,表现出浓郁的复古之风。
尤其是首博藏白度母的发现,说明第穆琍玛并不是一次偶然的造像活动的产物。佛像上錾刻第穆新琍玛这样的铭文应该具有教派身份认同性质。这尊白度母面容和头冠的装饰,更接近十六至十七世纪西藏地区造像,与其他三尊造像相比模仿帕拉造像的复古之风并不浓郁,其他细部上亦有一些差别。莲座背后的铭文“第穆新琍玛”,说明第穆琍玛是经过设计研制,然后推广普及的。这包括合金铜的调配冶炼,也包括风格上的设计修定。而这尊白度母很有可能是这种合金铜冶炼成功后的第一批作品,所以特在铭文中以“新”字标识。
第穆琍玛造像随着第穆活佛世系辉煌历史的终结而被人们遗忘,长期以来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以至许多人简单的将其归入雪堆白造像。关于第穆琍玛还有太多的问题,有待我们去研究和发现,举其大端如下。
一、第穆琍玛造像是否仅此一种风格样式?还有没有其他材质,尺寸更大,级别更高,更为精美的造像?睽诸历史,笔者认为目前发现的这四尊第穆琍玛造像,还不足以反映第穆琍玛的全貌,也不足以反映第穆活佛世系在西藏历史、政治、宗教等方面的重要地位。
二、第穆琍玛的延续时间和分期问题?由于第穆琍玛实物所见有限,目前还无法对其进行分期。而其起止和延续时间,也只能根据第穆活佛世系的历史进行大致的推测。第穆琍玛佛像的铸造应始于第五世穆活佛时期,工布第穆拉章建立之后。第五世穆活佛以前,第穆世系虽然在康区也颇有影响,但其使终只是一个地方性的佛活传承体系。由于得到满清皇室的恩宠和五世大赖的封赏,其势力范围也逐渐由康区扩展到西藏腹地。①布琼:《拉萨四大“林”的历史由来》,《西藏研究》,2004年第2期。工布第穆拉章的建立标志着第穆活佛世系成为一个对西藏政局有着举足轻重影响的宗教集团。只有在这个时候第穆世系才有这种实力和觉自意识,创造出标识自己宗教派别和身份的第穆琍玛。第穆琍玛造像的铸造应当一直持续到九世第穆活佛摄政任上,随着“第穆事件”的发事而终止。
三、第穆琍玛产地的问题?第穆拉章全盛时期不仅在林芝、昌都地区拥有大量的庄园和附属寺庙,甚至远在青海也有头人、施主供养。林芝地区的第穆寺是第穆活佛的祖寺,四世第穆活佛时期即有两千多僧侣在此修行。丹吉林寺是其在拉萨的住锡地,规模更为庞大。第穆琍玛铸造于第穆寺还是拉萨的丹吉林寺?
四、第穆琍玛有没有固定的造像组织机构?是谁设计制作的,有没有知名艺术家的参与?第穆琍玛在风格上和清宫仿古以及雪堆白造像相似,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
诸如上述的这些问题,由于能够认定的第穆琍玛造像太少,以及相关资料的缺失,基本上都难以回答。想要进一步了解第穆琍玛的情况,全面系统的调查第穆活佛世系的历史遗迹以及文物显得尤为必要。调查工作应侧重了解19世纪末“第穆事件”发生以后第穆活佛世系文物的流散情况,可以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第穆寺。第穆寺在“第穆事件”之后的情况,从1909年入藏的湘西王陈渠珍回忆录中的零星记载可以了解到,其政治地位虽大不如往昔,但建筑陈设还是得以保留。②陈渠珍:《艽野尘梦》,重庆出版社,第44页。“德摩,居工布极东,居民二百余户,有大喇嘛寺一所。”1950年林芝大地震时第穆寺被震毁,寺内文物虽有损毁,但大部分得以保存延续。第十世第穆活佛及时组织重建,新寺于1954年落成,只是规模小了很多③德木·旺久多吉:《慧眼照雪域:父子摄影师眼中的西藏(1925-2005)》,中国藏学出版社,2005年,第86页。。1969年,处于文革期间的第穆寺又一次遭到破坏,“里面的佛像被砸的砸、扔的扔、拿的拿、卖的卖,一个也没了。不过老百姓收藏了很多,我修复寺院时他们归还了不少,但没有完整的和比较大的,年代最早的佛像只找到一尊很早以前从印度请来的释迦佛,可与此同时期的过去佛和未来佛两尊佛像却找不到了。不过那释迦佛的脖子没有了,胳膊也没有了,头挂在德木小学的柱子上,下半身在一个老百姓的牛圈里变成了门,上半身则扔在德木寺的一个角落里,而底座根本就找不到了。我东找西找,东拼西凑,然后用车拉到拉萨焊接在一起,总算是复原了佛像,现在供奉在德木寺里。但那尊精美无比的强巴佛④此强巴佛像为四世第穆活佛重修第穆寺时所铸。现存有一张十世第穆活佛当年所拍摄的照片,但仅为面部局部,因而无法进行图像风格上的对比分析。见前揭书德木·旺久多吉:《慧眼照雪域:父子摄影师眼中的西藏(1925-2005)》,封面及第20页。再也找不回来了。”⑤http://www.tibet.cn/09zcfj/xwdt/201106/t20110627_1096899.htm,中国西藏网:《藏族摄影家德木·旺久多吉自述:从活佛到俗人》,口述者:德木·旺久多吉,其父为十世德木仁波切。整理者:唯色。
二、丹吉林寺。“第穆事件”以及此后持支川军入藏第穆一派被十三世达赖喇嘛严厉惩办。不仅抄没了包括丹吉林寺在内的所有属寺和庄园牧场,丹吉林寺也大部被拆除。遭到两次洗劫的丹吉林寺完全被摧毁,所剩三层楼高的“丹吉林角”也在失势时其底层被划分给哲蚌寺洛色林“工布康村札仓”,二楼和三楼被分给桑耶寺经管至今。①布琼:《拉萨四大“林”的历史由来》,《西藏研究》,2004年第2期。三、强巴林寺。强巴林寺是帕巴拉活佛世系主持的寺庙,也是昌都境内的第一大寺。第穆寺即由一世帕巴拉活佛德青多吉所建,前几世第穆佛活或为帕巴拉活佛亲戚或为帕巴拉活佛的门徒。而且第穆活佛全盛时期,其在康区中部亦领有大片庄园和众多属寺,其与帕巴拉活佛可谓同宗同源,同根连理的关系。基于这样的原因,第穆琍玛作为一种具有身份标识性质的佛像被铸造之后,强巴林寺肯会接受到大量赠品,用于供奉和宗教生活之中在公布的资料中笔者发现强巴林寺有一尊三面六臂的佛母②金维诺主编:《中国美术分类全集·中国藏传佛教雕塑全集(第3卷):金铜佛(下)》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2002年,第156页。(图5),高20厘米像,裙上嵌金丝。其风格上与第穆琍玛颇为相似,由于未见到实物,具体是不是第穆琍玛还需进一步察实。更为重要的一点,强巴林寺自第三世帕巴拉通瓦顿丹以来直到如今历代帕巴拉活佛世袭主持,几百年来少有变故,寺内藏有大量佛像文物,系统调查强巴林寺一定会有重大发现。
图5
四、清宫文物。关于故宫所藏的清宫文物中有没有第穆琍玛这个问题,笔者曾请教了著名学者故宫博物院罗文华先生,罗老师说故宫没有发现第穆琍玛造像。笔者查阅到清宫文物中尚保存有不少第穆活佛所献之物。例如,乾隆四十年十一月初九日,六世第穆献白救度佛母一尊。③王家鹏主编:《故宫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大系:藏传佛教造像》,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商务书馆(香港),2007年,第50页。嘉庆年间,七世第穆曾献释迦牟尼和无量寿佛造像。④马云华:《清宫扎什俐玛造像的来源及像式类型分析》,《故宫博物院院刊》,2007年第1期。只是六世第穆所献白度母为11世纪印度帕拉风造造像,七世第穆所献释迦牟尼和无量寿佛为17世纪扎什琍玛造像。按说六世、七世第穆时期已经铸造出第穆琍玛,其为何不以第穆琍玛进献皇帝?这仍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综上所述,第穆寺的文物应当还有一些流散于国内外公私收藏,丹吉林寺的文物可能分流于色拉寺和桑耶寺,昌都强巴林寺以及过去第穆世系各地的属寺中可能尚保存有第穆琍玛和第穆世系的文物。清宫中虽无第穆琍玛造像,但与第穆活佛有关的文物具体有多少,呈现出怎样的面貌特点,这都有待进一步调查研究。
虽然关于第穆琍玛造像的许多问题目前还无法解释,但这四尊带有铭文的第穆琍玛造像的发现无疑问具有重要的意义。扎雅活佛在其专著中流露出还有很多西藏琍玛佛像他没能完全罗列⑤扎雅:《西藏宗教艺术》,西藏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145页,注释1。,而第穆琍玛可能就是他没有关注到的一种。第穆琍玛的发现是对西藏统传造像分类体系认识的重大突破和丰富充实。
期待着对这一问题能有更多的发现和更深入的研究,能像扎什琍玛那样对于第穆琍玛铸造时间、产地等问题都有十分清楚的认识,能够进行分型分期,并能依据其风格特征辨认出无款的第穆琍玛造像。
【作者:陈为北京城市学院工艺美术系讲师。】
(责编:褚丽)
;J312<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
;A< class="emphasis_bold">文章编号;
;ISSN1004-6860(2017)01-003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