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镇坪五句子歌之特点研究

张慧

摘要：陕西安康有许多的民歌，但大多数人只着重研究紫阳民歌之类的山歌，无人意识到镇坪五句子歌深刻的文化内涵，对镇坪五句子歌的研究尚属空白。镇坪五句子歌在多年的发展过程中，集中了许多民间文化和民间智慧，如镇坪五句子歌的歌词、曲调、旋律、唱腔特点体现出的社会内容等，这些都是学术研究的闪光点。近些年人们越来越重视对传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当地政府对其也相当重视，将镇坪五句子歌列为安康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对其的研究责无旁贷。笔者几次赴安康镇坪实地调查，与当地政府、传承人进行深入座谈、调研，并将实地采风后的录音搜集整理形成谱例，形成了镇坪五句子歌特点的研究总结性文字。

关键词：五句子歌 歌词 曲调 旋律 唱腔

中图分类号：J6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6）24-0043-04

五句子歌是流行于陕南、渝东、鄂西山区的一种民间山歌形式。在民族融合的镇坪，经过改变传唱，形成了具有特色的镇坪当地的山歌——镇坪五句子歌，已经流传了数百年。在镇坪县城关、钟宝、华坪等镇非常流行，上点年纪的人大多数都会唱。五句子歌不是常见的四句或八句，而是由七言五句歌词组成，曲调起伏不大，其内容主要反映男女恋情，形式上用词朴实无华，唱起来琅琅上口，听起来韵味悠长，因而深受人们的喜爱。随后由于流行歌曲的普遍传唱，大量的曲谱没有收集整理记载，当地的年轻人又外出打工，能演唱的民间歌手逐渐减少，五句子歌慢慢淡出了民众的视野，近几年得到了当地政府的重视和关注，被列为安康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一、歌词特点

歌词是诗化的文学语言形态之一，是歌唱的文学样式。它具备了诗化美的语言特质，既有外在美的形式特征，更具有内在美的内容体现。五句子歌的歌词具备这样的语言特质，它的内容、表现手法和形式都丰富而广泛。

（一）镇坪五句子歌歌词表现手法应用广泛

镇坪五句子歌歌词表现手法广泛应用了一般民歌的艺术手法，如描述、比喻、排比、对偶、夸张、引用、问答，对比等等。特别是隐喻、引用的使用使五句子歌的歌词显得风味独特。例如：“高山顶上一口洼，郎半洼来姐半洼，郎的半洼种黄豆，姐的半洼种西瓜，她不缠我我缠她”，这首歌将瓜豆藤缠绕的正常生物状态，用到了情郎情姐相爱的表达上面，“缠”具有双重的含义，巧妙的表达了这首歌的思想感情。另外，五句子歌中采用的“引用”手法，有直接引用谚语，习惯用语，生活用语，当地民间故事，当地的格言、成语、诗词、民间戏曲唱词等等，种类复杂繁多，用法多变。

在五句子歌的语言使用上，没有避“俗”求雅的要求，而是将大量的村間常话，编成诗歌的形式，通俗易懂，还给歌词赋予了自然、清新质朴、具有浓郁生活气息和地方色彩。如：“一把扇子二面花，隔扇看见俏冤家，我看情哥会种田，情哥看我会绣花，大风吹不倒犁尾巴”。这首五句子歌在最后使用了一句民间俗语“大风吹不倒犁尾巴”，短短的几个字就刻画出了一幅男人耕作、妇女编织，相亲相爱的画面。镇坪五句子歌与其他形式的民歌一样，更多的是展现劳动人民真实的生活状态，采用真事、实事、实物来作比喻，来源于生活，贴近于生活，让人们在现实生活中发挥出无限的想象空间。

（二）镇坪五句子歌歌词内容表达丰富

“五句子歌”是人们在生活中即兴编词，随口唱出，无器乐伴奏，不受场景约束，直接反映广大群众对不同社会政治，不同生产、生活态度的纯民间歌谣，形式生动活泼，极富地方色彩。内容有反映封建礼教和封建婚姻制度的，有传授历史科学、社会生活知识的，爱情则永远是最古老、最普遍的主题。

1.镇坪五句子歌以情歌为主要内容

它也可以称作五句子情歌。不同于其他民族情歌，它更多的是渗透了镇坪历史渊源、民风民俗以及社会习俗。五句子歌里展现出淳朴真挚的情感里没有夹杂着那么多的悲哀和愤怒，它的表达形式更自由，对话交流更直接，男女之间的感情交流简单而直白。

2.镇坪五句子歌的内容有以下几种：

五句子歌内容丰富多彩，百分之八十都是关于爱情和婚姻的，因其数量庞大，故大致分为以下几个内容：

（1）恩爱歌

男女双方感情深厚，演唱的五句子歌的内容是表达男女双方感情深厚，同甘共苦，履行同心不变的承诺，如：“吃了饭来把碗丢，眼泪汪汪难开口，人多难说交情话，桌子底下把脚勾，戒指戴在碗里头”表达了青年男女双方相思的苦闷，向对方倾诉真心实话和表达深情厚意。

（2）试情歌

男女青年相互已有爱慕之情，双方想有进一步的接触，明确关系，但不知道对方的心意，所以要唱一首试情歌，传递自己的想法，用歌声表达思想感情。如：“细白草帐长十八，情歌载起上高山，可怜哥哥（妹妹）来的早，燕麦炒面洋芋饭，孤单一人吃不下。”

（3）苦情歌

生活在大巴山深处的镇坪人，为了维持生计，家里的男人们要出去打工，这就致使一对对有情人，丈夫和妻子的暂时别离，又由于封建社会的婚姻制度的束缚，致使一对对有情人们往往难成眷属。在这种状态下，只能用歌声来表达彼此相爱的痛苦。

二、曲调特点

（一）镇坪五句子歌曲调结构特点

镇坪五句子歌结构独特，歌曲内容真情纯正，常见五句子歌不是四句或八句，而是由七言五句歌词组成，中间的第三句不押韵，两头两尾押韵，前四句为自由叙事抒情，第五句为总结性的点睛之笔，句中或句尾有“呀、咧、啰”助词过渡。其结构形式如：第1、2句上下两句是两个对应式句子，第1句问第2句答，以一问一答的方式，通常由一人演唱或男女对唱。第4、5句是第1、2句的重复或反复变化，其中第3句，采用第1句或第2句乐句中句尾的材料，进行重复或稍微变化，或者重新添加新的材料内容，或是前两句材料的综合改编等。第3句的结束音往往落在第1句的主音上，有时也会是主音的上、下两度音或四度音。

镇坪五句子歌中也存在有五句以上，若干段句子连在一起的形式（最长的有32段），被称为“赶五句”或“排子歌”。五句子歌中的第五句是镇坪民间艺术魅力的集中体现，镇坪五句子歌往往要求在第四句话说到句末时，唱出的第五句一定要有画龙点睛的作用。

（二）按镇坪五句子歌的曲调结构特点，可将其分为以下几类：

1.单五句

这种类型的五句子歌只有五句，只表达一个内容。这种形式在镇坪五句子歌中数量最多，最受大众欢迎，许多民间歌手都可以看到什么唱什么。如：“一把扇子二面黄，上面画的姐和郎，郎在那边望着姐，姐在这边望着郎，姻缘只隔纸一张”等。

2.赶五句

这种类型的五句子歌一首歌由多个节、段构成，篇幅较长。它讲述的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完整的事件，或一段男女表达爱情的对话等。如这首赶五句《瞄不到姐儿不用忙》：

“瞄不到姐儿不用忙，变个阳雀杨树上，只候二姐来挑水，大喊三声乖乖阳，姐儿抬头望小郎。

女子望娘说，山中来了个鸟雀，手也像那人的手，脚也像那人的脚，叫个声音妙不过。

娘骂女子不成材，河下挑水总不来，脑壳上的头发怎么散，腰里的罗裙怎么开，背上的黄泥巴哪里来？

女骂娘老犟婆，此话就是你说我，头上的头发风吹散，腰里的罗裙我肚中饥，背上的黄泥巴是桶擦的。

娘骂女儿你莫犟，东边山上还有样，东边角的溜死草，西边角的溜似坑，中间一对膝盖印。

女骂娘莫说人，掉了金簪我要寻，东边角的溜死草，西边角的溜似坑，寻不到金簪我使脚蹬。

娘骂女儿不成材，河下挑水总不来，你给张哥挑什么水，你给李哥做什么鞋，两母子说出稀奇来。”

从这首五句子歌中可以看出母亲是一个封建女性，但年轻的女儿却向往追求恋爱自由，母亲不同意便虐待谩骂，用歧视、恶劣的词语教训女儿，但女儿不胆怯，并且否认抵赖，还坚持自己的做法，整首歌曲语言生动幽默，给我们展现出一幅活泼有趣的情节画面。

3.花五句

这种类型的五句子歌，说与唱有机结合，唱里包含着说、念、叙述，在一首歌的时间内讲述了一个故事或者一个事件。演唱时要采用快速有序的语气，连说带唱的表达，演唱这种类型的五句子歌要具有非常好的念唱功底。如这首《郎在对门唱山歌》：“郎在对门唱山歌，姐在房里织绫罗，哪里来的风流浪荡子，在我屋前屋后屋左屋右唱些子巴心巴肝巴肋巴骨的歌，唱得我脚瘫手软手软脚瘫扳不得城墙踩不得板抛不得梭，眼泪汪汪望情哥。”歌中连续用了9个垛句，把一个渴望爱情、思郎心切的女孩的内心活动描绘的生动逼真、淋漓尽致。

4.穿号子

五句子歌中还有一类叫做“穿号子”，严格来说它也可以划分到“花五句”里去。但它又有自己的特点，所以还是单独划分为一类。“穿号子”中可分为“梗子”和“叶子”两部分，“梗子”是指在五句子歌中起承前启后作用的四句，“叶子”则是指以叙述为主要内容的五句子歌，它的结构形式与花五句，或加用垛句的五句子歌有同样的效果。在表演时，两人对唱，一人先以“号子”作为引子部分，称之为“丢梗子”，另一人按对方演唱的“号子”的意思，以五句为主题内容进行对歌，這称之为“配叶子”。这种形式在镇坪五句子歌中多以两人打情骂俏，调侃时演唱。

如有这样一首五句子歌《戒子丢在碗里头》：

梗子部分唱：“吃饭下河游，斑鸠在路途，低头来啄米，不说在心里。”

叶子部分唱：“吃了中饭把碗丢，心肝二姐把碗收，只因人多不好说，桌子底下把脚勾，戒子丢在碗里头。”

合起来唱就是：“吃了中饭把碗丢，吃饭下河游，心肝二姐把碗收，斑鸠在路途，只因人多不好说，低头来啄米，桌子底下把脚勾，不说在心里，戒子丢在碗里头”等等。

（三）旋律特点

1.镇坪五句子歌在韵律表现上灵活多变

有第一、二、四、五句押韵的，如：“姐儿门前一树槐，手扳槐树望郎来。娘问姐儿望什么，我望槐树几时开，不好说出望郎来。”还有五句中，每句都押韵的，一韵到底。如：“栀子花儿傍墙栽，墙矮花高现出来。有情哥哥你来采，无情哥哥你莫怪，人多花少分不来。”还有一首歌中押二韵的，其中在第四、五句上换韵。如：“姐儿门前一园竹，娘要砍来姐要蓄，娘要砍来编帘子，姐要蓄来遮太阳，情哥来了好乘凉”。

2.镇坪五句子歌可以套用不同的曲牌演唱

根据内容的需要，可以套用各种不同的曲牌进行歌唱，歌词的演唱内容也是多种多样。可以采用如“倒尾子”“茶调子”“笛调子”“对声子”“穿号子”等不同形式的曲牌进行演唱。其中最有特色的应当算“穿号子”（也叫“穿五句”、“花哨子”），生动有趣。五句子歌套上不同的曲牌调子进行演唱，使歌曲旋律富有音乐性，而且节奏感强，不但生动的讲述了一个个故事或一部部事件，还使听者沉浸其中，意犹未尽，流连忘返。

三、唱腔特点

（一）镇坪五句子歌演唱形式多种多样

镇坪五句子歌每段为五句，每句为五言或七言，但在长期发展中又有了新的变化，主要体现在长短和字数多少上，根据不同的劳动场面、生活环境、情感需要而灵活运用。五句子歌的演唱形式或独唱，或合唱，或串唱拉接，或先分后合、先合后分，韵律和谐、语言通俗、节奏明快。大多数的五句子歌都是在劳动过程中自然而然的产生，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不仅再现了当时的劳动场景，也深刻的体现出人类文明不断进步发展的历史痕迹，表达了人类追求美好生活的共同愿望。

（二）镇坪五句子歌演唱风格独特

“神韵儿”是中国传统美学中的重要概念之一，也是民歌表现中的重要特征之一，是歌唱者的审美意识和文化体验层次的展现，是中国民歌的灵魂。各种民歌有自己的“腔”“调”和“声”，从而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和特点。镇坪五句子歌也是如此，其高亢、悠扬、婉转的，演唱者经常自由高呼，随时随地而唱，曲调变化不大。歌曲中的五句话都是喊出来的“腔”与唱出来的“调”紧密结合，演绎出五句子歌流畅的旋律，和高亢、洒脱的曲调风格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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