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博
(河南农业职业学院,河南 郑州 451450)
E.L.多克托罗小说中的犹太上帝观与选民观
刘彦博
(河南农业职业学院,河南 郑州 451450)
一神观和选民观是犹太教思想的精髓,犹太教对美国作家多克托罗的思想和创作有巨大而深远的影响。从上帝观来看,多克托罗表现出犹太教上帝的信仰和对“基督耶稣”的拒绝。从选民观来看,作者认为犹太人必须面对社会变态所带来的心理扭曲与信仰危机,对信仰的坚振和流浪意识的坚持造就了现代犹太选民观。
E.L .多克托罗;上帝观;选民观; 犹太教
近年来学术界对多克托罗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论者多是从新历史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角度对之进行分析。从宗教的角度研究多克托罗的作品和思想则具有一定的难度,需要兼跨宗教文化研究和文学批评两个领域,因此把宗教文化和文学批评相结合的研究却较为稀少,多克托罗宗教思想的研究就相对成了一个空白点。鉴于此,本研究从犹太教的角度来把握多克托罗的思想,特别是他的上帝观与选民观,以推动对作家作品的进一步研究。
“一神论指的是对唯一一位神祇的信仰和崇拜,一神论是犹太教的核心”[1]1。一神论在英语中写作“monotheism”。 其中mono为词根意为“单一”。Theism意为“神”。“犹太教的上帝观就是严格的一神论。主张宇宙间唯有耶和华一神,他是独一的、不可重复、无可比拟”[2]94。
作为后现代主义小说家,多克特罗的宗教情怀中的“一神观”不能不大书特书。其小说《上帝之城》是对古罗马基督教哲学家奥古斯丁同名著作的一次戏仿,其中就典型地体现了作者的“一神观”。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是西方思想的基石之一,阐述了许多的神正论问题,如义人的苦难、自由意志和邪恶的存在等。
而多克托罗的作品却反映出对“基督耶稣”的拒绝和对犹太教的信仰。 小说《上帝之城》的故事背景设在纽约市,在曼哈顿提摩太教堂的一个十字架被奇怪地盗窃。 但十字架盗窃案的原因结果不是多克托罗集中关注的主题,这只是一个线索。对本书来说,这只是导向更加广泛、深刻和困难的主题: 宗教和人会走向哪里?
在《上帝之城》中, 佩姆和莎拉的故事是占主导地位。 故事发生在纽约市曼哈顿区沿东河南端一带,犹太移民聚居地的下东区一个圣公会圣提摩太教堂的十字架神秘地消失。整个过程奇异而且迅速:
接着, 主, 我承认,我打瞌睡了……通道的门开着。 我意识到一个大家伙从那里出去了。 从我脚跟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金属碰撞声。 有人开始咒骂,那是我。我笨手笨脚地打起手电筒,看到一个影子瞬间消失在角落里。
我跑回教堂,让我的手电亮着。 在祭坛后面, 原本应该是主的黄铜十字架,主啊,只有你的十字架的影子了……[3]19
侦探彭伯顿努力搜索, 他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搜索黄铜十字架。 很多人发送电子邮件和电话提供信息。 一个星期后,西九十八街进化派犹太会堂拉比约书亚·格伦(Joshua Gruen)的语音邮件成为一个重要的线索。 他在会堂里遇到了牧师夫妇,找到了十字架。 最后,十字架被搬出,送到圣公会圣提摩太教堂祭坛后面。 但是,偷盗的动机和犯罪者仍然是无从追查。
因为十字架象征着耶稣,甚至基督教,十字架的消失蕴含着重大的意义。 首先, 圣公会提摩太教堂的十字架神秘地消失意指上帝信仰在普罗大众的缺失。 基督在基督教社会中不再占据最高的位置,这甚至意味着基督教不是应该信仰的宗教。 此外,这一现象表明,基督教的统治地位的丧失, 这意味着这个时代,基督教团结整个世俗社会已经是过去式了。 神圣的十字架最后出现在进化派犹太会堂屋顶上,可以视为神支持一个新的犹太教教派。通过此故事,小说家实际上重新评估了基督教。
整部小说的显性叙事结构为寻找丢失的十字架,而隐性的叙事结构同样重要。小说中萨拉·布鲁门撒尔的父亲是一位大屠杀幸存者,他的故事也处于核心的叙事位置。萨拉·布鲁门撒尔的父亲被迫迁居于纳粹时期犹太人区(Ghetto,也作隔都)里。自启蒙运动后,隔都的解放象征着族群之间倾斜关系的正视与矫正。然而在20世纪,纳粹却以隔都作为犹太问题“最终解决”的开端,再度挑起严重的族群问题。小说里所描述的隔都生活:私人空间的不足与狭隘、食物短缺,没有自由也没有希望,这些是构成隔都内居民生活的条件。而小说通过隔都这个意向所要传达的就是犹太人的痛苦与大屠杀的恐怖。
对历史记忆进行再审视,其目的就是标示出一种危险的、可能会造成自我毁灭的盲目性。而这种自我盲目性就是基督教理性文化发展的自然结果,作者实际上通过对基督教文明的批判再一次表达了对犹太教上帝的信仰和对“基督耶稣”的拒绝。
在希伯来圣经中,以不同的方式来表达上帝与以色列民的关系,其中一种就是立约关系,这种在古代近东常被使用的形式,表达了双方之间同意履行的权利义务,一种不可轻易更改的关系。立约内容为“我要你们为我的百姓,我也要做你们的神”[4]73。
由于前述盟约关系,以色列民的盼望在乎耶和华上帝的应许,这盼望对此时期以色列民而言影响格外深远,特别在一个历经民族失丧之痛的群体而言,修复与上帝的立约关系,并等候应许再次的复兴。
多克托罗往往通过对犹太人的在艰难生活中的坚振,表达自己的犹太性与选民观。 《但以理书》这部小说就体现了作者对坚振的期许。 《但以理书》显然提醒读者《旧约·先知书》中的同名先知但以理, 困在巴比伦尼亚的但以理是一位先知,他在困境中坚持自己的信仰。为了削弱统治者尼布甲尼撒反对犹太人的恶意,他解释国王的噩梦并预测他的未来。
多克托罗描绘了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当时反犹太主义在美国再次变得严重。犹太人可以被定罪共产主义人渣或资本主义吸血鬼,取决于何时需要。 但以理的父母就是这样,尽管没有有力的证据,他们被指控为苏联提供原子弹秘密而被判处死刑。 像他的父母一样, 但以理也感受到了美国政府权力的庞大而狰狞。 大屠杀的噩梦仍然困扰着犹太人,但是战后世界政治环境使美国犹太人生活条件雪上加霜。 但以理提到父母被捕后,即使是他父亲的妹妹也不会照顾他和苏珊,因为她非常“害怕”。 “害怕”这个词形象地指出了美国犹太人在1950年代的心理状态。
在1967年当他的妹妹苏珊自杀后,但以理的心理斗争达到高潮,他被送到精神病院。但以理开始重新考虑他的生活。 他开始寻求间谍案的真相,这成了他通往自己宗教文化遗产的朝圣之旅。 这体现在几个方面,首先他请来了犹太老人为自己的妹妹祈祷。其次他逐渐接受了自己的文化身份,平静地看待自己为犹太人这一事实。通过与过世的父母在精神层面达成和解,与自己的妻子复归于好,这一切都说明但以理就像自己的同名祖先一样,接受住了种种身体、精神方面的考验,与上帝建立了更为巩固的关系。
另外,多克托罗还通过流浪意识表达犹太人的选民观。犹太人作为“特选子民”,与上帝的关系异常密切。但是上帝让亚伯拉罕离开父亲的家,从美索布达米亚前往迦南,再后来犹太民族祸事连连,竟至浪迹天涯,遭受重重苦难。选民观念并不是赋予犹太人以特权,相反选民意味着向他者传递上帝之谕旨的契机,因此必须忍受苦难、蒙招羞辱、经历折磨乃至死亡。在多克托罗的小说集《诗人的生活》中有一篇小说《流浪汉》, 它集中反映了现代社会的流浪汉人群如何自愿从腐朽的中产阶级生活中自我放逐,从而给人以无限的启发。
在《流浪汉》一文中,作者认为流浪现象并不新鲜,首先回顾了有关皮革人的记载:
说是一百年前,在夏季他们会由韦斯特切斯特、康涅狄格州一直走到伯克夏尔兹,有时可以看到他们坐在路边,或是现身在树林中,他们有固定歇脚的地方,诸如山洞、废弃的谷仓、工业城镇的铁桥之下的一段河堤上。皮革人身形笨重,穿着臃肿,外套、围巾和裤子,裹得一层又一层的,外面一律披着僵硬的手工制作的皮革盔甲……[5]61
但是流浪汉在作者看来讲话是有条理的,态度是亲切、为人和善的。虽然他们占据的空间狭小,但是他们之间有着一种天然的联系,能意识到彼此的存在。他们可能是南方教会的黑人,社会福利救助的群体,在台球房闲逛的没有工作的孩子们。流浪是一种无害的社会现象,是日常生活正常运作的结果。
实际上在作者看来,流浪不仅无害,他们甚至完全可以视为一种鲜活的艺术形式。作者回忆起1969年8月15日到18日,在纽约北部的小镇伍德斯托克(Woodstock)举办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Woodstock Rock Festival)”。音乐节的主题是“和平、反战、博爱、平等”,此次音乐节吸引了五六十万观众,这些嬉皮的流浪人群形成了美国历史上著名的文化事件。实际上这些极端的自由主义者、和平主义者和反战分子组成的流浪人群,不可思议地逃脱了日常生活的绳索、脚镣及手铐,成为20世纪60年代反文化运动中的一个标志性事件。
作为一个文类混杂的文本,小说的前半部分为议论性散文,后半部分则快节奏地迅速连缀了四个故事。四个故事以自己和纽约州警员克莱斯勒的交往为线索串起。在警局的0001号档案中,野孩子、隐士、街头流浪汉、赌徒、囚犯、失踪者、森林消防管理员、怪人、无法治愈的病人、遁世者、自闭症患者、公路上的流浪汉、感官失灵的人被归为一类。四个故事中宇航员詹姆斯·蒙哥马利的故事最能反映出多克托罗对流浪行为的同情与理解。
宇航员詹姆斯·蒙哥马利,1966年作为凯旋的英雄受到了众人的欢呼,自此以后,他因证券欺诈、盗用公款、伪造罪、醉驾而屡次遭到拘捕。然而精神病专家与之的谈话,让我们对这位前英雄充满了深深的同情与理解。精神病专家问“太空这个概念令你恐惧吗?身在外太空,离家如此遥远。”
不,嗯,你要干活,忙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思考的时间,你一直与地面保持联络,几乎没有间断地,从苍穹的虚空里传来指令的声音……我在宇航服里感到孤独痛苦……你看,事实是我记不得了。我是说,我记得我在月球上行走,但如今我在电视上看到这幕,却没有切身的感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无法相信我真的行走过……[5]72-73
通过对精神病纪录的摘录,读者可以感受到官僚权力的无孔不入。甚至到了月球上,在那么遥远的苍穹还有来自地球的指令。个人只是一具空洞皮囊,没有自己的自由意志。因此多克托罗总结流浪行为的本质时说流浪“令世界变得陌生。他疏远它。他被疏离。当我们被疏离时,我们的洞察力最为敏锐。我们可以看到事物的轮廓”[5]74。因此后来小说开玩笑地把“夜晚、梯子、窗户、尖叫、阴茎”当作流浪的语义场,而“巡逻、泥巴、闪光、迫击炮”当作是中产阶级生活的语义场。
E.L.多克托罗的作品受世人瞩目,而他的宗教思想也吸引着学者的目光。E.L.多克托罗的文学意向塑造了犹太人对自己身份的认知,其中的家国情怀、爱恨情仇等各个方面显示出作品中存在着强烈的犹太性,更重要的是这种犹太性体现出独特的犹太宗教意蕴。从其上帝观来说,他在对基督教理性文化的反思中表明了自己对基督耶稣的排斥,而犹太教的上帝则隐匿地回归。从其选民观来看,作者认为在现代社会犹太人还面临着身体与精神上的种种考验,对传统犹太教的汲取可以使人与世界和解,从而达到人神关系的融洽。作为选民,流浪意识造就了现代的新游牧人群,他们对资本主义进行着有力地攻击,传递着真正的福音。
[1] 宋立宏,孟振华.犹太教基本概念[M].南京: 江苏人民出版社,2013.
[2] 梁 工.圣经解读[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1.
[3] E.L.多克特罗.上帝之城[M].李战子,韩秉建,译.南京: 译林出版社,2015.
[4] 圣经[M].中国基督教协会,2004.
[5] E.L.多克托罗.诗人的生活[M].尚晓进,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
[责任编辑 袁培尧]
2016-12-06
刘彦博(1982- ),男,河南开封人,河南农业职业学院讲师,河南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主要从事美国文学与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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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8127(2017)01-006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