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黑暗与世界相通吉尔莫·德尔·托罗

寒一一

人生是场单行道，对于平凡的我们来说，从懵懂的婴儿之初到衰老无力的生命暮年，回不去的时光是人类的共同宿命，但却有人要用尽全为来阻止自己长大，他是一个固执着不肯踏上时光列车的少年——吉尔莫·德尔·托罗。

吉尔莫·德尔·托罗，1964年10月9日出生于墨西哥哈利斯科州首府瓜达拉哈那。他在一个天主教家庭中长大，从小陪伴在身边的不是父母而是保姆。保姆给年幼的托罗讲恐怖故事来消磨他们的共同时光，那些故事洒落在托罗心上的种子很快发芽。但是在托罗的父母看来，这实在是些太奇怪又可怕的种苗。

年幼的托罗经常表现出对怪力乱神和幽深地狱之类黑暗世界的向往，还叫嚷着要在棺材里睡觉。父母又惊又怕认为托罗被魔鬼眷顾了，在圣诞节时隆重为他举办了驱魔仪式。驱魔的仪式极度虔诚，家人们生怕怠慢神灵招惹灾难，可托罗非但没有什么困扰，他还不停跑过去摸那些驱魔士戴的面具，觉得这一切好玩极了。

年纪渐长的托罗，对怪物隐藏之地黑暗世界的喜爱有增不减，他主动去了解别人眼中所谓的边缘文化，如日本特摄片、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等等。别人提起来谈之变色的鬼怪恐怖故事，他却覺得幽深迷人，执意要去探寻个究竟。他十几岁时开始对电影拍摄产生出极大兴趣，在家人的帮助下，拜师迪克·斯密斯学习化妆和效果。学习之余的乐趣就是恶搞他的那些好友，将他们妆扮成鬼怪的模样，恐怖到令他们不敢从镜子里看自己，这一时期他尝试拍一些摄短片，来表达他那在常人看来稀奇古怪的想法。

熟悉托罗的人都知道，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少不了神神叨叨的奇幻故事。他在洛杉矶建了个荒凉山庄，储存他的各种恶趣味，整整一千平方米的建筑，放满了各种造型怪异的雕像和电影道具。他还曾出书分享自己关于怪兽的私人笔记和手绘图以及藏品。朋友们中间流传着一个恶笑话，如果要拜访托罗的山庄，一定要结伴同行，以备你被吓死后有同伴给你收尸，但也很有可能你们会同时被吓死。托罗笑着安慰朋友们说，我很习惯怪兽，我爱他们，真正恐怖的是人类，比怪兽可怕多了。

做了近10年化妆主管后托罗成立了自己的制作公司。1985年，21岁的托罗监制了个人首部电影《朵娜和她的儿子》；1987年，他执导了短片《Geometria》；1993年编导的恐怖电影《魔鬼银爪》获得了墨西哥Afiel奖金奖、最佳处女作奖；托罗则获得了最佳导演、最佳原创故事、最佳编剧三个奖项；1997年拍摄了科幻恐怖片《变种DNA》；2002年执导了科幻恐怖动作片《刀锋战士Ⅱ》，影片全球票房达1.55亿美元，他借此成为商业导演。之后他监制了更符合他个人口味的《人兽杂交》，导演《地狱男爵》。

2013年，托罗的一部《环太平洋》横空出世，创造了一个机甲大战怪兽的奇异世界，从此他正式进入一线导演之列。

电影史上用镜头呈现黑暗的导演不乏其人，但那些黑暗的色块在他们的作品中都是点缀。或者是他们借助镜头，走出曾经黑暗之地的自我治愈。但托罗不是。从没有一位导演，会像他一样持续长久地用镜头望向黑暗的世界，并试图撩起，我们因恐惧想要奔跑着通过那个黑暗之地的面纱，来呈现隐藏其中的广阔。他相信世界并非只有人类自己，还有许多和我们一样的生命，在以其他的面貌生存着。而托罗一直在努力的是打破禁忌，让生命与生命平等面对，当然这其中他受到很多冷遇，时常不得不自己掏腰包为自己的电影买单。

在托罗的美学殿堂里，五光十色的绚丽诡异场景，时常出现着勇敢又无知的孩子们。孩子们独自对抗着孤独和恐惧，用自己的眼睛窥探着黑暗而浪漫的世界。他们的成长必须自我完成，大人们无法进入他们的世界来拯救。托罗本人就是一个不肯长大的孩子。他说我痴迷着所说的那些故事，都来自我人生中的前十一年，每个人的本质在早年就已成形。他说对，其实每一个人在童年时期都或多或少生活在想象的世界里，稚嫩的目光通过那个幽暗没有光的世界，看向了未来的自己，或许我们身体里都有叛逆的一部分，固执停留在时光的某处不肯前行。而托罗的电影就是那隧洞中的镜子，使我们在通过时不单看到自己也看到同类。

托罗说他感谢他的双亲，他们是最好的父母，是他们守护了他的内心世界。作为亲人虽然他们为他感到担心过，但仍尊重了他的选择，纠正是爱的天敌，包容不完美才是爱的美丽之处。

大概没有人会相信《水形物语》这部电影也是托罗自掏腰包拍完的。托罗以电影场景华丽奇幻闻名电影界，为了节省拍摄费用，他们常常要与别的剧组共享摄影棚。《水形物语》中托罗用一个惊世骇俗的人兽恋故事，表达了一个在人类世界也同样通行，最简单又最恒久的主题：爱。他试图通过，可能存在于未知世界的其他生物与人类的爱恋，讲述所有生命本身，被爱和被理解的迫切需求和强烈愿望。黑暗、浪漫、尊重生命本身的主题，是这个导演—生的艺术追求。

这位小芦田爱菜的龙猫先生、这位热爱机甲与怪物、内心阳光温暖热爱制造童话的导演，他执导的《水形物语》成为第90届奥斯卡的大赢家，他自己凭此片摘得最佳导演奖；本片还一举拿下最佳艺术指导奖和最佳原创配乐奖。颁奖台上他孩子气地从颁奖人手中接过信封，再三确认自己名字的真实性。是的，吉尔莫·德尔·托罗，确实是你，没错。这一次，全世界都听到了你的声音，他们给予你了最好的回应。